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 正文 ------------ 引子 “覃小贝,你怎么又来了。 “我能不来么,***大货车窜上人行道,把本小姐压成面片了——你这是啥鬼地方,黑乎乎的,开灯!” “阴间哪有灯呀,慢慢你就适应了。——要敞亮,回天庭呀,那儿24小时都有太阳不远不近地照着。” “唉,你一说我真想起了一点,是有那么个地儿:鸟语花香,仙乐飘飘,大家的生活充满阳光——我要回天庭,可怎么回呀?” “解开锁情水呗,你本来就是天上小仙。要不是灌下锁情水,你会隔三差五过来陪我聊天。” “聊天不是问题,手机、电话、qq、msn,到哪儿都能跟你聊。不过你先告诉我,这锁情水是什么东东,就那么好喝?” “锁情水,就是锁住感情的水。试问聪明可爱美丽的覃小贝,你有爱有感情么?” “你这话问的,找抽是不是。我怎么没爱没感情了,我爱我爸,我爱我妈,我爱家里的狮子狗,我爱公司的胖头鱼,我爱肯德基我爱小肥羊,我对街拐角的桂林米粉店都充满感情。” “那是你的亲情和痴(吃)情——我问你,你爱男人么?” “爱呀,昨天我还和那伙铁哥们儿,一起喝酒打网游呢。” “呵呵,那你跟他们拥抱、亲嘴、上过床么?” “呸。恶心!” “啧啧。你之所以感到恶心。就是因为喝了锁情水!所以这几百年来。你一直就是一个不懂爱地冰美人。” “那我干么要喝锁情水。做堕落天使来人间?” “你倒不想喝。是被人灌下去地。” “哪位大神和我关系这么好?” “呀呸!你是触犯天规。被强灌下锁情水。罚降人间!” “啊,我犯嘛天规了,要这么狠对我?” “你原本灵官府上司炉小仙,闲来无事,鼓动四值功曹、九曜星官游逛天花园;还无事生非,编排瞎话,使得值日神情动爱上荷花仙子,扰乱了天庭平静似水的和谐局面,你说该不该处罚你。” “该!我真是吃饱了撑的。” “所以把你变为女身,灌下锁情水,贬下人间,以儆效尤。” “但这点小罪,总不致于判无期徒刑吧,猪八戒还又成了净坛使者呢。” “所以呀,你解开锁水自然就能重返天庭。” “啊,怎解?” “咳,咳,——好象阎罗王在点卯了,我得过去。” “拜脱!他日我返天庭,第一件事就偷灵官仙丹给你吃。” “咳,听好了,要想解锁情水,就要找个男人爱上你,用爱情冲开你的锁。” “就这么简单?以我覃小贝的无边魅力,随便找个男人爱不就行了。” “那可不行,那种爱必须要超越世上常人之爱的10倍。” “靠,干脆要我抱一个爱情原子弹得了。——你说,人世上真的有爱情么,还十倍?” “你再找找啊。找到了回天上别忘了给我仙丹。” “我找了多久了?” “反正从我这儿,你少说也投胎转世五十多回了。” “这次得改进改进,提高效率。不能再投胎了,一投过去什么都忘了,还怎么解锁情水呀。不如,——你给我找个替身,让我带着记忆穿过去。” 啵!一个索要好处的响指清脆响起。 “这好说,给个帐号,给我找个富贵人家,我一睁眼就给你烧十亿冥币,如何?” 啵!啵!满意的响指再度响起。 ok,成交。 再见,小鬼。 ------------ 01 醒来 “是风。” “突然起了一阵风。” “吹动了树。” “刮掉了一片树叶。” “就是这一片!” …… 耳边一下传来十几个絮絮的声音,覃小贝闭着眼睛小心倾听。 小鬼答应了给我找个好人家,不会就是把我送到一家自然植物研究所吧。走得太急了,忘了告诉他,本小姐天然爱吃喝,兴趣是玩乐,其他的本小姐很难来电,要是整天研究风和树叶,妈妈呀,还不如上世让我乖乖考大学呢。 “一片树叶能把郡主砸晕???” “禀王妃娘娘,千真万确,郡主就是打猎时被这片树叶砸晕的,几十双眼睛看着呢。” 郡主?王妃?还打猎,古代大户人家啊,皇宫之外的最佳选择了。覃小贝心下欢喜,再也忍不住,一下睁开眼睛,忽地坐了起来。她想看看王妃的样子,她想看看郡主的房间,她想看看屋里到底有多少个下人,但她没有忘记与小鬼的约定,开口第一句话便是:“快,快去拿十亿冥币,我要给小鬼送钱。” 坐在床头被人称为王妃娘娘地女子。被覃小贝毫无征兆地坐起和之后地胡言乱语。吓得花容失色。起身离床三尺征征地看着她。 愣上片刻。王妃才反应过来颤着音吩咐道:“快。快。刘总管快派人取纸钱来。(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好看的小说)” “郡主醒了!”“快去。快去。”“纸钱。越多越好。”房间内外顿时响起了一片混乱地脚踏声。覃小贝坐在床上。看着满屋乱作一团出出进进地穿着标准古装地男男女女。既十分好奇又感到滑稽。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已乘风而来。不知此地宫阙。今夕是何年。覃小贝四下张望。居室高大宽敞。屋内仆人众多。满屋琳琅装饰。床前立着一古典美妇。头戴珠光宝簪。身着罗绮珠翠。凤仪平整。气度雍容。正以掺杂着欢喜、忧虑与惊惑地表情关注着自己——不用介绍覃小贝也猜得着。此人定是王妃娘娘无疑。 “娘。”覃小贝小嘴一张甜甜地叫出声。占了人家女儿地身子。叫声娘实在理所应当。 听到这一声贴心地叫。王妃娘娘地眼圈立刻红了。紧步过来将覃小贝搂在怀中。 果然没有叫错。扑在王妃娘娘的怀里,自小孤单的覃小贝竟也体验到了母亲与家的温暖。小鬼果然言而有信,让我穿到一户好人家,只可惜走得太匆忙,没有多打听打听王府与家族的背景,想想前面就有一大堆让人挠头的事,不过这王妃娘娘看起来对自己还不错。 覃小贝正在胡思乱想,几个青衣下人挤挤撞撞从外面抬了两个麻袋进来。 “娘娘,纸钱拿来了,果果这就代郡主去烧。”自称果果的女孩大约有十四五岁,伶牙利齿,眉目清爽,虽算不上十分姿色,但若是参加超女大赛,仅凭着灵丽相貌和古典气质,即便是公鸭嗓,想也能打动一片评委与粉丝进入前十强。 “等等,让我来。”覃小贝掀开被子,从王妃娘娘怀中挣了出来,光脚跳下床,随便蹭上鞋,便摆手带着扑人抬着麻袋向外走。 王妃娘娘和屋里的下人都惊愕地看着她。 覃小贝是个讲信用的人,何况小鬼以后说不定还有用得着的时候。出得院里,覃小贝让人将麻袋中纸钱尽数倒入一超大铜盆之中,倒毕仍不放心地问了一句:“这有多少钱啊?” “报告郡主,这些纸钱起码要花上千个铜钱呢。”果果抢先回答。 0分!我问得是纸钱面值。 “这些纸钱送到阴间至少价值一垓。”一个稳厚男子的声音。 一垓? 覃小贝侧头看,回话的男人大约四五十岁,青灰色的王府制服,明显比一般仆人要考究的多,想来他便是王妃刚才吩咐过的刘总管了。 “刘总管。”覃小贝试探地叫道。 那男子点头。 耶——又蒙对一次!覃小贝为自己的聪明的小脑瓜暗暗自赞一声。 “这一垓是多少呀?”覃小贝数学不错,但想不起来垓是个什么单位。 “一垓等于一万京。”刘总管回答。 一万京?覃小贝仍是一头雾水,垓、京,这都是什么单位呀,自己该不会穿到平行世界的k星球了吧。 看到覃小贝的表情,刘总管接着往下说明:“一京等于一万兆,一兆等于一万亿。” 这下覃小贝明白了,并迅速在心里换算出:这两大麻袋纸钱在阴间价值至少为——一万万万亿!!!娘的,阴间这下铁定通货膨胀!管他呢,小鬼满意高兴就行。 烧吧。 覃小贝接着一支点着的火绳,把它丢进大铜盆。满盆的元宝、金条、纸钱、银票开始噼里啪啦烧起来,火焰窜到一丈高。覃小贝后退几步,避开滚滚热气,对着熊熊烈焰低声告知:“我说话算话,睁眼第一件事就给你送钱;你是物超所值,超级惊喜一万万万倍!下次有啥好消息,千万别忘告诉我。” 话音未落,院中突起一阵小风,绕着大铜盆转了三圈,然后把扬在空中的纸灰扑到地下。覃小贝低头观看,院中青砖空地上,拼出了一串大大醒目的灰烬字: 3q!3q!3q! 靠,还是爱上网的时尚小鬼。 身后的王妃娘娘,刘总管、果果和一行下人,见到这个诡异的场面,个个都骇得面容变色。 郡主鬼上身了——这是大家共同的想法。 “贝儿,你还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事吗?”王妃娘娘关切地问。 了结一件事的覃小贝还没有放松下来,听到王妃娘娘如此问,身体一下又僵硬了,昨天我发生了什么事?从网吧回宿舍的路上被大货车撞了。贝儿,难道郡主也叫覃小贝? 见覃小贝站在那里重新发愣,王妃心焦的忍不住又继续问:“你可还得为娘的名字,知道现在你爹爹在哪里?” 这我哪知道啊,莫再问了,莫再问了。被一串问号包围的覃小贝眼珠一转,晃晃身子突然叫道:“啊,我头好痛呀!”接着眼睛一闭,向一边倒去。 这个选好的角度正是果果站立的位置,果然果果一把托住了她,刘总管见状也大跨步上前稳稳的将她架住。耳边顿时响起一片喧闹声,覃小贝悄悄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只见王妃神情焦灼,下人脚步慌乱。 ok,这不就搞定了么,还想难为我,覃小贝心下无比得意。 “钟大夫即刻就到。” “刘总管,马上去请区婆。” “是,娘娘,同泰寺高僧下午就会带法具过来。” “好,统统请来,统统请来。”王妃娘娘焦急说道。 得知自己如此被重视,覃小贝满意地闭上眼让人抱回床上。真有点累了,睡一小觉先,费神的事醒来后再说吧。 ------------ 02 怨灵 区婆,南京城里的顶级神婆,传说第三眼洞开,阴阳界横走,去趟阎罗殿就跟去邻居家串门一样畅通无阻,假如路上闷了随便抓个小鬼都能侃上半天。(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好看的小说) 谁家孩子丢了,谁家孩子丢了魂,谁的魂少了半边,但凡请得动区婆,区婆只需燃柱香,烧片纸,舞舞木剑念念词,嘿!跑丢的孩子一会儿就喊着爹娘,活蹦乱跳不知从哪里自己就跑回来;丢魂的孩子睁开眼就能背大段《三字经》;魂少半边的拍拍脑袋,智商据说还能“噌”地一下提升5个点! 区婆的名声越传越远,区婆的本事越传越神,区婆的价码也越传越高。未入小康中产的贫民百姓,家里遇点个小邪事,根本就别想去麻烦区婆。您要是拎个三五两银子过去,区婆门口排队请神的人都不带用眼睛的齐齐鄙视你! 哒哒哒哒……由远而近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个大约三十来岁长得虎背熊腰,穿着新青麻布制服的家丁骑着肥壮的白马扬鞭而至,火烧火燎地跳下马,既不拿号也不排队,无视众多愤愤的眼神,直接推门跨进屋内。 片刻功夫,家丁就从屋内出来,翻身上马,象来的时候一样火烧火燎地扬鞭离去。 几乎同时,区婆家一个七八岁的小童拿着一版木牌挂在门上,木牌黑字书写着:区婆外出,今日打佯。 排队的人群顿时炸了锅,家里若没急事,谁会大老早来这排队呀。得了,今天算是没指望了。 “刚才骑马来的是哪家府上的家丁呀?” “盐商沈家吧。” “不对,沈家家丁制服是酱色,两个袖子上都有缝上一枚铜钱,说是保财源广进。” “那是知府王大人府上的?” “王大人是清官。府上哪有这样地肥马。” “你们太孤陋寡闻了。来人是王爷府地!没听说吗。王爷府这两天出怪事了。” “咦。什么怪事?” “听说王爷府里最乖谬地小郡主。前几日去后山打猎。无端一阵怪风刮过。从天下落下一片磨盘大地树叶。竟把郡主给砸昏了。” “荒唐。树叶怎会有磨盘大?” “这就是你没学问了。李太白有诗:燕山雪花大如席。燕山都有大如席地雪花。咱南京就不能有磨盘大地树叶了?再说了。假如树叶没有磨盘那么大。又怎么能把小郡主给砸昏了?” “嘘,别说了,区婆出来了。”众人众说纷纭时,区婆领着二个小童从里屋急冲冲出来,三人身着奇装快速跨上街边自家马车,手下仆人挥鞭一甩,大车咕噜噜出街而去。 排队等候的众人一边散去一边感叹:有钱能使鬼推磨,有权能让磨推鬼。 “区婆已到府上前院。”刘总管恭恭敬敬地向王妃禀报。 “快带她去拾贝苑。”王妃沈蓉坐在椅子上吩咐,说完又不放心地叫住转身要走的刘总管道:“刘总管,你全程陪着,做事尽量、尽量要谨慎些。” 以前府上遇上说不清的邪事,都是请同泰寺的高僧上府做法事,消灾避祟。这次请神婆来府,实为非正途的无奈之举,也是其它两位妃子极力推荐。王妃风闻神婆作法时有诸多诡异非常之处,担心郡主贝儿会受到惊吓和伤害,所以特别交待刘总管一定要在旁盯视把关。 “是,卑职知晓。”刘总管再次行礼而去。 果果领着区婆一行三人由前院走向拾贝苑,刘总管带着二名下人、二名侍卫紧随其后。 区婆大约五十来岁,个头矮小,形容枯瘦,头戴鹰帽,脸涂五彩,身穿飘带裙,腰里系着九面铜镜,侧后跟着二位神童,一位手举剑、旗,一位手拎香袋,怀抱牛头鼓。 大夫刚刚来过,望闻问切施尽百般招数,也没有探明覃小贝究竟染患何症,脉象平稳,肺腑安康,面色红润,呼吸正常,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得开了些安神丸让郡主服下,摇头叹息而去。 刘总管领着区婆进得拾贝苑时,服下药丸的覃小贝正四仰八叉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区婆进房后,一双鹰眼先将屋内上上下下左左右右认真仔细地探视一遍,接着绕着覃小贝的大床,前前后后转了三圈。突然从左边童子手中夺过九色彩旗,哗啦啦展摇一圈。右边童子见状,双手急拍腰间牛头画鼓,咚咚的声响正好配上区婆踏步的节奏。 区婆嘴里念念叨叨,手舞足蹈,片刻之后突然全身颤颤微微,双脚装了弹簧般上下窜跳,双手向空中抓扑,好象被看不见的神明操纵,又好象在与什么妖魔做生死搏斗,弄得房内人们都跟着身心紧张。 一柱香过后,区婆动作渐趋缓慢,终于慢慢停了下来。众人询问的目光投到她身上。 区婆慢慢睁开眼睛,出指掐算,叹口气后阴阴开口道:“郡主得罪的冤家真是不少啊。” 果果紧张追问:“到底都是哪些冤家,竟敢来纠缠郡主?” 区婆没有回答,反问道:“郡主近些日子,可有伤害到什么人和物?” “那可多了,”果果回道,“不过,那就是它们的福气。” 刘总管迟疑了一下,说:“三个月前,郡主弄伤了一名下人,之后郡主还病了一个月。” 区婆道:“是了,受伤之人怨气甚重,怨气已结成怨灵,反复前来纠缠郡主。领我去看看那人。” 于是一行人,领着区婆朝王府深处下人居住的静音苑走去。 “就是这里了。”刘总管立在苑内南面第六间房门前说。 区婆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些花花绿绿的纸钱符咒,天女散花般撒向空中,一边念念有词:“天灵灵,地灵灵,离地三尺有怨灵,今日老君来化怨,从今以后莫伤人。” 念完取过桃木剑,向空中转圈一挥,说也奇了,那空中正在飘舞的、已然落到地上的黄色纸钱、花绿符咒,竟然一片片自已全部自燃起来,似只只蹁跹的火蝴蝶,又犹如朵朵火莲花。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区婆那边已然收起木剑,兀自嘟嘟嚷嚷又说了一通无人能懂的奇谭怪语,然后回头说道:“怨灵已被所借神力消解。只是此人心中倘有一愿,最好能够满足他,免得再结新的怨灵。” 大家相互瞅瞅,最后都看着刘总管。刘总管咳嗽一声,向前几步伸手推门,门却从里面搭上了。刘总管只得手掌拍门,大声说:“郭达,开门,我是刘总管。” 任刘总管敲门呼喊几遍,屋里面静悄悄无有一丝声音,仿佛根本无人一般。 见无人答话,刘总管对门说道:“郭达,我知你心里怨恨郡主,只是事情已经发生,泼水不能覆收。自从你出事之后,王爷命人好生照料你的起居饮食,也给你乡下的父母送去养家银两,能做的王爷都做了,你切莫再生恨怨。” 屋里还是静悄悄没有一丝回音,让人开始怀疑这里面到底有没有活物。 刘总管不由心生一丝怒气。郭达数年前抵债买入府内,身为一名低等下人,自从被买入府上的那一刻起,他整个自身就已经属于王爷府了,便是要杀要剐外面官府也不能过问。现在郡主断了你的腿,那也是你命中的造化,岂能怀恨在心与主子作对。 刘总管正欲发怒,转念想起王妃的叮嘱、自行的目的和区婆的提示,于是收了收心思,耐着性子再次对着屋里和声说道:“郭达,郡主年少任性,出手不知轻重伤了你,但她也病卧了一月算是报应。再说之后王爷王妃对你补偿不薄,允你在府内终身养老。你若还有什么心愿,尽管与我说来,我自会禀告王妃,尽力与你争取。” 屋里仍是静悄悄,没有一丝声响。 刘总管心中火气窜升,一时却又无技可施,叹口重气正欲离去,忽然从屋内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郭达命苦,从来不敢怨恨。当下确有一个心愿,还请刘总管上报王妃娘娘承全。” “好。” ------------ 03 驱邪 处理完怨灵,区婆率着小童和一帮人,浩浩荡荡重回拾贝苑。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进了郡主房间,区婆再次寻看一番,道:“怨灵虽然已解,但冤亲债主仍有不少。——郡主这两日可曾杀生?” 果果七岁入府,见过无数的豪华排场,却是第一次见识神婆的法术,刚才在静音苑区婆小施法术驱走怨灵,把她震摄得是大气都不敢乱出一口,现在听区婆问话,连忙小心地回答:“前几日郡主去后山猎游,打杀一只老虎三只狐狸,几十只飞鸟,几只鸟蛋,还有……”果果努力地回想,生怕想漏下一个区婆不能清理干净:“还射中了一只幼鹿,不知死活。” 区婆听罢面色沉着,双目微闭、手指互掐,口中念念有词,半晌睁开目来,扫视一圈眼前巴巴等侯众人,慢悠悠道:“上古昔年,鸟兽大战,当今郡主曾为百兽狮王,一日遭遇四只大鹏鸟围攻,可怜啊,狮王战到最后终是寡不敌众丢了性命。一千年一万年过去了,四只大鹏鸟转世成为一只老虎三只狐狸,千里迢迢跑到咱南京后山,被郡主一一猎杀,算是偿还了当年狮王之命,这也是业力驱赶。现在一清两散,各不相欠了。” 除了刘总管听了心下嘀咕,其余众人被区婆云山雾罩的一番神话,听得瞠目结舌大脑短路,面对这位能纵横古今、穿行异界的区婆,不敢表示有任何的质疑。 “那十几只鸟和鸟蛋,又是什么来头呢?”果果实在忍不住好奇地问。 区婆摆摆头:“他们前世是一群蚊子,个个叮过郡主的血,今世化做鸟身鸟蛋前来偿还血债。” 老虎和鸟们都摆平了,那只射的不知死活的小鹿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问题就出在小鹿身上。小鹿是只寻常的小鹿,只是被郡主射伤了**,它并不能把郡主怎样。——但是小鹿的爹却不是一只寻通的公鹿,它是江南一带群鹿之王,它最喜爱的幼子被人射伤,鹿王如何能不恼怒。”凡是你想得到问得出的,区婆都能给你答一二三,好象事情的真相原本就是她所讲的那样。 “鹿王恼怒便又怎样,难不成它会率领群鹿找上王爷府来。迎头给它一阵乱箭,哈哈,王府半年里就不缺肉吃了。”果果想象着鹿王来报复的情景,自己先吃吃笑了起来。 “鹿王当然不会直接找到府上,但鹿王也有它的三朋六友,象山魈啊、树妖啊、狐精啊……”见有人抛根问底,区婆索性趁机阐述一下自己的三界六道世界观,扩大一下“区氏理论”影响,如果这一套理论被王爷府的人接受了,或许有可能被特聘为王府长年的灵界顾问,那银子还不滚滚而来呀。 “区婆。您就直接告诉我们该做些什么。怎样才能让郡主马上恢复就行了。”见区婆神神叨叨地扯了一大堆。好象才开了一个头。刘总管没兴趣也没耐心再听下去。王妃还等着回信。郡主等会儿醒了还不知闹不闹腾。他需要结果。也只看重结果。于是开口打断区婆地滔滔大论。 区婆瞄了一眼面色威严地刘总管。不敢违抗。识相地打住话头。直接跳入具体方案实施阶段:“拿上我开列地单子。带上采买地物品。天黑之前到后山峰顶与林中。分别祭拜山神和鹿王。”说罢。区婆从袖中掏出三张黄纸。上面小楷已密密麻麻列了一堆物品地名称和数量。 屋内区婆地粉丝不但没有疑问这单子是什么时候写地。反而更加拜服区婆未卜先知地高超本领。 刘总管接过单子。马上安排下人去采买和办理。 区婆在后面尖声补充一句:“东西一定要买东门老孙家地!” 区婆此前到大富人家驱邪。采购清单最多写满一张纸。王爷府财大气粗。郡主又身份高贵。一张怎能将邪去得干净。三张。足足三张黄纸!这百十件物品能把老孙家地现贷一扫而光。说不定还要从别家调货。回去与老孙五五分帐。应该能提到二十两银子吧。区婆心里呵呵乐了几声。 “请区婆您再看看,还有没有其它的怨亲债主,最好一并打包处理了。”刘总管有些担心,听怕区婆处理完怨灵来个鹿王,处理完鹿王若再来个阿猫阿狗一串不着边际的精灵,恐怕将南京城里所有驱灵现货都买完了还清理不完。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刘总管的话音区婆自然听得一清二楚,做人不能太贪婪,肉包子不能一口吞下,放长线才能钓大鱼。于是区婆重闭二目,再掐双指,嘀嘀咕咕,似自言自语,又象与灵媒对话,念到最后铛铛铛铛,两手拍遍腰间所挂的九面铜镜,边跳边大声呦喝:“哎呀呀呀,怪不得郡主醒来又疯又颠,原来还有亡灵在作怪!咄咄咄,快去把它请出来吧!” 众人都摸不着头脑,果果问:“把谁请出来呀?” 区婆手不停拍脚不停跳大声地叫:“西边有云东边晴,府内定有一长虫。亡灵已上郡主身,还请虫神来驱灵!——王爷府之内必定有一条过丈的长蛇。” 太神了! 区婆此言一出,众人咋舌,刘总管也不禁重新多打量区婆几眼。王府后院黑屋内的确关着一条两丈多长的巨蟒!只是象区婆这种隔了八条街的府外人又如何知道?只能用一个“神”字来形容了。 其实道明了也简单,凡巫婆神汉都是耳朵巨长的职业八卦信息收集者。区婆住斜对门的刘二每隔三天必出城去乡下一趟,每次买回七八只鲜活的兔子。区婆问刘二哪家酒楼生意这么好,刘二说兔子是十八王爷府上刘总管定购。区婆问王府的人都爱吃兔子么,刘二说:哪呀,据说府上养了只丈八长的大蛇! 信息就是金钱啊。区婆深感欣慰,这一宝又押对了。 区婆既然找到了病根,众人不敢怠慢。一盏茶后,几个身强力壮的仆人用绳网和大筐将后院的蟒蛇嘿哟嘿哟抬来,按照区婆的吩咐,将装蛇的大筐放到郡主房间地上,暂用一块白布完全罩住。 谨记王妃的安全交待,刘总管特别布置了两名功夫上乘的侍卫守在巨蟒两旁,并告诫,若那蟒蛇有一丝野性发作,立用刀剑斩其蛇头七寸。 刘总管在这边安排,区婆已在覃小贝床头开始有模有式地作法,二位神童配合着敲敲打打打,一时有跳有唱,好不热闹。 吃下钟大夫的药丸,覃小贝没过多久便入梦境,正在大床上睡得香甜,突然被一片“叮哩咣啷”的闹声吵醒。迷迷糊糊睁开眼来,只见一个面目涂成五彩的干瘪老太婆,在床前颤抖着身子、中了魔似的哼哼叽叽,看前自己醒来,愈加兴奋地凑上前来。 覃小贝一声尖叫坐起来,这老太是什么鸟东东。 “滚开!”覃小贝柳眉倒竖,掀开被子伸脚就朝越逼越近的区婆肚子踢去,区婆眼疾脚快大公鸡般嗖地跳开。 “果果,拿剑来!”覃小贝还记得郡主贴身丫环的名字。 “郡主,拿剑做什么?” “有巫婆,还有两个妖童!” 果果站着没有动,口里大声安慰:“郡主,不要怕,她不是巫婆,是区婆,专门来给你驱邪的。” 放屁!本小姐身心健康,哪有什么邪,覃小贝伸手抓起身后枕头,想也没想就向吓死人区婆面门砸去。 区婆被突如其来飞过的枕头砸了一个趔趄,一个**蹲坐到了地上,含糊不清的咒语化成了人人能懂的惨叫。 “香灰,火盆。”区婆一边从地上爬起,一边嘶哑着发令。 两个小单听到命令,回过神把早就准备好的香灰和烛火快速端上。区婆二话不讲,伸手抓起一大把香灰冲着覃小贝的头脸就撒了上去。可怜的覃小贝梦中惊起,喘息未平,就遭遇生化袭击,一下双眼迷蒙,呛得上气不接下气,“咳咳咳”个没完没了。 果果一旁看着郡主被整得这般狼狈,心里不禁打起小鼓,郡主如若记仇秋后算帐,第一个被扒皮恐怕就是自己,没有为郡主及时递上刀剑。刘总管一边看着,眉头也紧拧起来,搞不懂老太婆装神弄鬼究竟会到什么程度,郡主恢复无事都好,如若有事这区婆也就别想从王府出去了。 刘总管哪里知道,区婆这样做已是格外开恩,手下留情了。她驱邪捉鬼几十年,在行里也是大名鼎鼎的头面人物,一般人家借给他八个胆子,都不敢动她神婆一根发丝。现在被这个刁蛮且名声在外的小郡主一枕头砸倒在地,也就是撒了把香灰简单了事。换成其它寻常人家,她早就命两个小童上前左右按住,符纸贴额,符水灌口,十几个耳光“辟哩啪拉”乱扇上一顿,嘴里再将他祖上十八代骂个痛快干净。要不如此,那些妖魔鬼怪怎能乖乖从病人身体里跑出来! 但是在王府,面对郡主,区婆没这个胆,心里忌惮郡主的尊贵身份,后脖也感到了刘总管监视的目光。不过区婆自然也不会就此罢休,自己的法力既然受到限制,那么就直接让终极武器上场吧。 “放青龙!”区婆倒退几步大叫。 刘总管听了,犹豫一下摆摆手,站在大筐边的仆立即揭开筐盖,掀去白布,只见一条两丈多长的巨蟒“腾”地一下拨地而起,晃着花斑扁脑袋,顺着皮鼓的声响,慢慢向床边爬去。 覃小贝被香灰呛了个半死,一边咳着一边伸手抹去脸上香灰,耳朵又听巫婆高喊放青龙。青龙?难道真有腾云驾雾吞水吐火的青龙怪龙?覃小贝猜想着睁开眼寻望过去,妈呀,一条长着三角花斑扁脑袋的巨型怪兽正朝自已逼近,嘶嘶地吐着血红的舌信,两只灯泡一样的眼睛正死死盯着自己。 覃小贝怪叫一声,两眼一闭,这次她是真的晕了过去。 ------------ 04 信息 “覃小贝,你怎么又来了。” “我能不来么,我到那地方刚眯了一会儿,睁眼就被一个鸟人和怪兽吓得魂飞魄散——你该不是有意耍我吧?” “瞧您说的,好象我让你跑这一趟只图你烧纸送钱似的。——那只是一个巫婆用蟒蛇给你驱邪治病,赶紧回去,你这辈子命硬的很。” “哎,对了,小鬼,钱收到了吗?” “收到,谢了。——现在我不叫小鬼了,叫小鬼判官。” “嘿,时来运转么你。” “没听说过,有钱能使鬼推磨么。” “待我回去再给你烧一垓钱?” “暂缓。地府廉政公署正在普查,公务员巨额资产来历不明可是重罪。” “这样啊。对了,你赶紧把王府的情况给我详细介绍下,省得我两眼一摸,开口就露馅。” 一个表示ok的响亮响指。随后小鬼,不,小鬼判官以每分钟720字的超快语速,将王爷府内的重要人物和事项尽可能详尽地对覃小贝一一道来。 覃小贝穿越上身地郡主名叫朱贝儿。是大鸣朝庄宗皇帝十八皇叔地侧妃吕氏所生。 十八王爷封地在南京。纳有妃妾十余人。说也奇怪。除了正妃沈蓉生得昊然、昊鹏二位小王爷之外。其它妃妾入府多年均不见起色。后来王爷又纳得侧妃吕氏。吕氏不负所望。入府半年便得孕身。王爷欣喜若狂。对吕氏倍加疼爱。给星星送月亮。恨不能扯道彩虹摆到吕氏院里。也许王爷太过用心。吕氏命中无福消寿。生产朱贝儿地当日。吕氏因产后大出血。未见着爱女一面就香消玉损。一命呜呼。 王爷自是痛不欲生。日夜思念吕妃。又无处找寻。于是将对吕氏地爱全部倾注到朱贝儿身上。对朱贝儿是有求必应。宠爱之至。 府中王妃沈蓉。与吕氏也甚有缘分。虽然交往时间短暂却是亲如姐妹。吕氏亡后。沈蓉将朱贝儿纳入名下。视同已出。一手抚养长大。待朱贝儿甚至比自己地两个儿子还要多加三分溺爱。 王府上下见王爷王妃如此疼爱郡主。心里纵然有万般想法。面上也是装着十分喜欢。对小郡主如众星拱月惟命是从。 朱贝儿万千宠爱在一身。于府内呼风唤雨打鸡骂狗。浑然不知人间忧愁。在这样独特地环境中一年年长大。一年年扭曲。渐渐成为王府内外人见人怕地小魔头。 后山猎苑是王爷的专属禁地,王爷年轻时,好名马,喜狩猎,常在此地流连猎游。后来年岁渐长,历经世事,知晓事事因果,万物无常,慢慢淡了杀伐之心。于五年前下令将后山猎苑改为游玩花园,任何人不得再入内猎杀动物,并准备在将来某个适当时候,将花园整理后对外开禁,与民共享。 王爷一言九鼎,令行禁止。但只有一个人是例外,那就是小郡主朱贝儿。(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无弹窗广告)自从跟府内武学先生向天傲练就一身武艺和上佳箭法之后,就对后山的满山猎物垂涎三尺。待得王爷年后接到御旨进京面帝,王爷前脚一离府,朱贝儿便吹着口哨召集手下,肥着胆挎着弓进山,连续数日在山中追狐赶兔大开杀戒,最终在湖边烧烤鸟蛋时,被一阵怪风吹下的一片树叶砸死过去——这实在是朱贝儿寿数已尽,运命所定。 也正因为有此机缘,小鬼判官打通上下关系,使得覃小贝穿越上身,变成了大鸣朝的朱贝儿。 小鬼判官发电报一样毫无停顿滔滔叙述,覃小贝居然字字入耳,而且记得八**九。 小鬼判官讲了一天一夜,覃小贝听了一天一夜,小鬼判官讲述的内容犹如激光刻光盘,完整的记录在覃小贝的大脑之中,毕竟有天庭小仙的好底子。 饶是如此,朱贝儿从小到大、王府之内事件也只讲十之五六。周末休假已满,小鬼判官必须要到阎王殿上点卯了。 “重要人物,紧要大事你已知了,旁系其余你随机应变即是。至于府外情况,你可向果果打听,她的嘴巴是超爱讲话的。” 有点恋恋不舍的,覃小贝与小鬼判官道别。她的眼睛已渐渐适应了阴间光线,于一片黑暗中都能大致瞧出判官崭新的插翅官帽和蓝色官服。 “近日风声很紧,你莫再送钱,也不必与我联系。好自为之,希望再见到的,是重回天庭的你。” 同意。 一个清脆的响指,这次是覃小贝撮指打出。 覃小贝的灵识重新回到肉身。她知觉感受的第一个信息,就是呱哒呱哒的唠叨声,绵绵不绝,不知疲倦,毫无休止,似一只顽强固定在耳边的苍蝇,嗡嗡嗡嗡,使得覃小贝闭目回想思考一下都不行。 覃小贝愤怒地睁开双眼。 果然是果果,一张俏丽欣喜的脸,嘴巴惊喜地张开,接着一把扑过来抱住覃小贝。 “你可醒了郡主!你知不知道你睡了多久?一天一夜!睡了一天一夜一动不动,果果身上的肉都开始在想念郡主的鞭子了。” 找抽还不容易,待会儿就让你尝尝我覃小贝亲手做的“竹笋炒肉”。 果果是郡主朱贝儿的贴身丫环。王爷府里的主子每人都有二个贴身丫头,朱贝儿于万千人选中炒掉了一百,踹走一百,打跑一百,最后独独留下对眼的果果一人。从此贴身事务全部交待果果,果果再一一分排下去:宛儿负责沐浴洗漱,平蝶负责梳妆,八两、半斤负责守门,柳妈、冬儿负责饮食。 “这两天都发生了什么事呀?”覃小贝咳咳两声,推开身上的果果问道。 于是果果又如唐僧般开始唠叨,幸好覃小贝脑袋内存足够强大,运转速度足够快,才得以从果果几千句废话里提炼出几条有价值的信息:第一,让她小魂飞出去的是南京城的顶极神婆——区婆,是王妃娘娘特地请来为她驱邪保命的;第二,她一万年前是只威风凛凛的百兽狮王,以前她所杀的都是该杀的,不需付任何责任;第三句,郡主对小玉恩宠有加,现在它也算是寿终正寝了;第四,同泰寺高僧昨日为她做了祈福法会,所以郡主一定会无碍康复;第五,…… ——你丫的讲话有点逻辑和层次好不好,让我总结的脑仁都疼。 “郡主,您有没有想到您以前是百兽狮王,百兽狮王,好威风呀。”果果一脸崇拜的望着覃小贝,使得覃小贝忍不住要伸手摸摸她的额头,看她是不是高烧已达胡言乱语的阶段。 “闭嘴,果果。从今以后,我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我让你说,你才能说,要不然,我就会割了你舌头。”覃小贝忍无可忍地发出威胁。 果果心有不甘,嘴唇动了动,暂时不敢再发声。 “果果!” “果果在。” “端一盘冰镇西瓜上来。” “啊,郡主,现在是初春三月哎,哪里有西瓜!还说什么什么冰镇,山顶的雪都快化没了。” 覃小贝瞟她一眼,少见多怪。再过几百年,海南的反季西瓜让你随时随地吃个够!算了,懒得解释。 “厨房里有什么好吃好喝的,尽管端上来,本主都要饿懵了!” ------------ 05 变化 三月天气,冷暖适宜,无须读书,不必上班,真是一段让安睡修养的难忘好时光。 在床上躺着休养了两天,好吃好喝流水线地传上,先把大鸣朝南京城经典菜系品尝了一遍,覃小贝舌头都有点审味疲劳了。她第103次提醒自己:不能再吃了,不能再躺了,起来吧,再这样下去,郡主天生的好身材就要被她毁了个乱七八糟。 第三天的早晨,覃小贝终于下定决心,排除诱惑,一咬牙一闭眼跳下了床,告别快乐小猪般的生活,准备开始自己在大鸣朝的生涯。 曾经年少爱顽皮,追鸡打狗撵凤飞; 乱点神界鸳鸯谱,从此天庭不能回。 啊,是谁灌我锁情水,换我一生不会流泪。 我要东奔西找到那个人哪,为我解开小锁让我飞! 心中哼着小曲,覃小贝充满希望充满感慨地跳到了地上。 果果见覃小贝醒来下床,欢喜着过来说:王妃娘娘方才来过,看她睡得正香,没叫醒她,坐了片刻刚刚离去。 区婆离去高僧入府,覃小贝一睡就是十几个时辰,之后肥吃肥喝,象饿了一年的小猪,王妃知晓后也放下心来,偶尔过来看她两眼。 覃小贝伸个大大的懒腰,果果连忙过来为她换衣。 “果果。你说本主今天该做些什么?”覃小贝先挑问一下果果。 “郡主您当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尤其现在王爷不在府。还有谁敢出来挡您地路啊。”果果仰着小脸。脱口而出。 和小鬼判官说得一样。郡主果然十分牛叉! 果果为覃小贝穿好衣服后。转身下令:“平蝶。拿铜镜;宛儿。侍候洗漱。” “是。”屋外两个侍女各自持物进来。平蝶、宛儿和果果差不多大小。都十四五岁样子。平蝶低眉顺目。略带羞涩;宛儿似更为稳重大方。让人感到亲切——这都是自己地亲兵啊。覃小贝心想。自己一定要带好她们。 覃小贝站在平蝶面前。对镜自照。只见光滑温润地镜面中现出清丽绝俗地少女面容。双瞳翦水。眉如远山。肤光如雪。巧笑嫣然。覃小贝往后退一步。望见秀发黑亮。如瀑披肩。复转身回望。苗条腰身。婀娜生姿。满意。超级满意!覃小贝差一点都要爱上镜中那个自己了。 “果果,南京城里谁最美啊?”覃小贝颇为得意地问道。 “当然是郡主您了!您要说自己是南京,不,是全天下第二美人,那绝对没有人敢称第一!”果果拍着胸脯竖着拇指道。 此话听来十分悦耳,覃小贝瞟了果果一眼,心道:这丫头的嘴倒比蜜还要甜上三分,只是太甜的东西吃多了,会得糖尿病的。 覃小贝把脸一板,再问果果:“本人今年多大了?” 果果一头雾水:“郡主您去年及笄,刚刚十五,今年,今年马上就十六了。” “是了,”覃小贝郑声对果果和平蝶、苑儿说:“本人已经长大,尤其这几日历经生死,感慨颇多,种种不是已如昨日死,片片希望即从今日生。从今天开始,本主将要过一种全新的生活,你们也要追随适应,诸事提醒、扶助本主,本主自然不会亏待你们,否则的话,耳光、鞭子加倍伺侯。” “知道了。”三人低声回道。 果果愣愣地看着覃小贝,眨着眼睛有点发呆。一觉醒来,郡主怎么突出说出如此富有含义的大道理了,一时她想不明白这番话的真正含义,不过回过神来马上下意识高声补充:“郡主的话就是圣旨,果果生是郡主人,死是郡主鬼,愿意为郡主效犬马之劳。”这些大表忠心的话,从来说出来都不会有错的。 “果果。”听见郡主单独点自己的名字,果果精神一振,难不成郡主又要表扬我。 “果果,你刚才说的这些话,本主以前是很爱听的。”(果果沾沾自喜,最懂你的人是我么。) “不过,从今天开始,你就不要再说这些废话了。”(果果一下发愣变成了木头人。) “那果果该怎么做呢?”果果小心不解地问。 “你要做的,简单来说就是六个字:说真话,办实事。”说到这里,覃小贝忽然有种做领导的感觉,独裁的感觉就是好啊。 “是,郡主。”果果这下明白了,以前郡主爱打人,现在又多了一样,爱整口号了。“郡主您真是天才,说出的话句句真理,一句顶一万句!果果一定牢记在心,忠不忠,见行动,说真话,办实事,每天一定念上三百遍!” 覃小贝感觉非常爽地点头赞同。忽然又觉得,不对啊,果果还是那个甜嘴巴果果,不过跟着升级到20版本而已。意识到这一点,覃小贝哑然失笑,山河易改,秉性难移,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也不能太为难她们,慢慢来吧。 宛儿为覃小贝束好腰带,佩戴好腰间最后一块铜钱大的玉坠,覃小贝才算是整装完毕。 出门靠朋友,在家靠爹娘。王爷既然离府进京,那就先拜会娘娘吧。覃小贝命令果果带路,先去王妃娘娘那里请安。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除了逢年过节重大节日,郡主从来不向二老问安,如今竟这般懂事起来。果果也没想那么多,反正郡主的脾气也好象一下变好了,至少好几天没挨鞭子了,普天同庆啊。 果果在前,覃小贝在后,昂首挺胸认真做出大家郡主的姿态,迎着下人异样的目光,优雅地走出了拾贝苑,朝王妃的住处前进。 终于可以好好看看自己住的房子和王府大院了。覃小贝所住的拾贝苑,足足有半个足球场大小,苑内西面、北面各有一排房屋,房与房间搭有木式长廊相连,苑中央营建有假山流水,葱茏花木。苑东面为一赌花砖矮墙,与两位小王爷住的欢喜苑相隔开。两位小王爷随父上京,墙那边一片安静。 覃小贝从南门出来,一边走一边看一边感叹:想以前自己租住城中一间三十平方小屋,月月得交上八百大洋房租。眼下这偌大清爽之地,主要就给朱贝儿一人住,不公啊不公,奢侈啊奢侈。不过,现在这不公倒了过来,奢侈轮给了自己享受,心里一下又平衡好多,没办法,人世间就是这样不能事事平等啦。 出了拾贝苑,果果领着覃小贝沿甬路左拐前行,过了欢喜苑,又往东折上,穿过一条东西长廊,沿尽头石阶而下,再朝南踏上石头小径,于风景石山和花树中行过半晌,双拐过两道弯,方才来到了一座巨大花园的圆门之前,圆月门上镶一青地横匾,上面黑笔行书三个大字:香蓉苑。 这便是自己的养母、正妃沈蓉的住处了。 不知怎么心脏开始“嘭嘭”的快跳起来,覃小贝深吸一口气,稳稳了心脏迈步进入仪门。看见苑内正房厢庑游廊,小巧别致又含有几分壮丽轩峻,墙边假山巍峨,林木高耸,却丝毫没有凌乱堆积之感。 一位白衣女子手托托盘从正房屋内出来,抬头看到覃小贝,神情一惊促忙跪下:“小雪给郡主请安,郡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小雪是王妃的贴身丫头,伴随王妃已有多年,王妃对她十分喜爱,却吃过朱贝儿不少苦头。覃小贝低头看一眼,和颜悦色道:“起来吧,小雪。王妃娘娘在屋吗?” “在,正与刘总管商议事情呢。”小雪起身将覃小贝引进房里。 覃小贝再次被王妃沈蓉的仪容震憾。不同于覃小贝小女孩的清丽,沈蓉自有一种雍容华贵的成熟大家的极致之美。许多东西真是与生俱来,并需时间环境浸泡的,回想曾经看过的古装剧,里面所谓名角饰演的皇后王妃,与眼前的沈蓉比起来,犹如腊像与真的区别,放到这里,最多都是跑龙套的角色。 沈蓉目光慈祥,关切望着覃小贝,覃小贝心头一颤,两腿变软,深深伏身向养母请安:“贝儿今日给娘请安。” 王妃沈蓉看见覃小贝一身正装,娴雅大方,神态气质迥异别日,既有些奇怪,又大喜过望,站起来扶起覃小贝:“贝儿,你真是变化好多。这些天真把娘吓坏了,你真的都好了吗?” 是啊,贝儿真的变化好多,这一切却无法对沈蓉说明,覃小贝只有心中发誓,从今后不让母亲操心,好好孝敬两老。看着慈母王妃,覃小贝心中百般滋味,笑着温文尔雅回道:“贝儿全身上下都好了,今日前来请安就是让娘放宽心,以后贝儿再也不会让娘担心了。” 王妃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朱贝儿竟然能说出如此贴心懂事的话语,真是女大十八变呀,变得连做娘的都有些生疏了,南无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啊。 果果察言观色,注意到王妃变化的神情,机灵插嘴道:“启禀王妃,郡主吉人天相,劫难渡过,必有后福。” 含着泪光,王妃娘娘握着女儿的手,连连点头。 ------------ 06 斗蚂蚁 从香蓉苑出来,覃小贝第一个念头就是转转大园子。国庆节参观南京天王府宫还要40块钱门票,今天,咱是这儿的主人,我的地盘我作主!今儿要把王府逛个通遍,也顺便了解一下环境和地形。 果果,前方带路。 果果回头问:“郡主想去哪儿逛啊?” 覃小贝想,我要知道地方还用得着你带路,顺口说:“哪好玩去哪儿。” 果果爽快的说了一声好,便带着覃小贝穿廊过门,沿着甬道进入了另一座花园。举目四望,此园桃花盛艳,池水澈清,正欲慢步好好观赏,却听水池假山后面传来悉悉的话语声。 果果使个眼色,覃小贝会意,两人不作声顺着水池轻轻走过去,蹑手蹑脚绕到假山后面,看见六七个青衣男子正蹲在树石后面,围成一个圈子冲着地上使劲地叫喊:“咬,咬,咬死它!” 二人悄声走到众人后面,覃小贝向上踮起脚,只看见几个黑压压的脑袋,耐不住好奇心,于是蹲下身子寻了个缝隙往圈里瞄去。 嘿,他们倒真能玩,这也忒有创意了。 见过斗鸡斗狗斗蛐蛐,从来没听说过蚂蚁也可以拿来斗。众人圈子中央,摆着一个大开口浅腰黄罐子,两只拇指盖大小的黑壮蚂蚁,正紧紧抱在一起,有模有样地凶狠撕杀,看得覃小贝既觉有趣又觉无聊。 咽了一口唾沫正想离开,突听旁边一个男孩大声叫:“小黑要赢了,咬它,使劲咬!” “小点声,惊动了郡主可就麻烦了。”一个稍微稳重的男声。 “郡主在拾贝苑。离这少说也有几重院落。哪里能听得见。——哎。你们听说了郡主身上发生地怪事吗?”刚才那个男孩说。 “我听李侍卫说了。郡主这几天怪事不断。先是上后山被树叶砸晕。醒来后大喊给小鬼烧钱。烧完后若无其事上床睡觉。那十几个跟着去打猎地人竟然谁也没有受到责罚。啧啧。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这个消息府上哪个不知。你还拿出来显。后来地事听说了吗?” 正想离开地覃小贝听到大家说起自已。马上挪不动脚步了。蹲在后面竖起耳朵静静偷听。 “什么事啊。是请钟大夫来吗?” “大夫。大夫哪能治得了。得请区婆!区婆你知道地。果然有本事。来了只看一眼就说是郭达地怨气整地。刘总管没办法。只好答应郭达地要求了事——郭达这次是真赚了。后来区婆闻一闻。说还有鬼灵附在郡主身上作怪。区婆问:‘平时谁跟郡主最亲近啊?’” 一个男声抢着回答:“当然是果果了。” 众人一阵哄笑。果果气得在后面咬牙切齿地比划,可是不敢作声。覃小贝不太明白她为何会被一句话气成这样。 “于是大家都把小玉抬出来。你们知道,这小玉可是郡主花了百两银子从安南买回来的,还特意花重金请得江南第一训蛇大师王刚入府来侍候小玉。小玉陪郡主沐浴共寝,整整三年了,听话的就象郡主的哈巴狗似的。现在没有办法了,要救郡主的命啊,只得牵出来。区婆作法,把那些附在郡主身上的大小鬼灵一个一个全部赶移到小玉身上,然后将小玉全身贴满符,劈成一节一节,摆在火堆上足足烧了两个时辰,才烧成一把青灰。郡主的怪病呢,嘿,果然就好了。——区婆这一次命真好,挣了银子扬了名,还躲过了要命的小魔头。(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无弹窗广告)” “也有人说区婆是装神弄鬼,真正出力的是同泰寺的海焕法师,海焕法师诵经作法才使郡主真正祛灾消邪。” “别管谁的功劳,反正郡主现在是好了,活蹦乱跳下床了。就是不知病好了之后,脾气有没有好,反正喊我去拾贝苑做事,我的腿肚子就有点哆嗦。” 前两日覃小贝醒后所见的那条吐舌杏的巨蟒,原来是朱贝儿养了三年的宠物,还起了个名字叫小玉(呸呸,这郡主爱好还真是变态!)。府内众人早就对那大蛇厌恨已久,于是顺水推舟抬来被区婆借用将它烧成了灰。本以为郡主醒来定会大吵大闹,区婆这次老命难保,哪想到郡主不见了小玉,既不思也不想,若无其事提都没提,所以大家感到是咄咄怪事。 通过小鬼判官的讲解,覃小贝知道,府内低等下人郭达的两脚是被小郡主朱贝儿一剑斩断。起因就在小玉身上,那日朱贝儿带着小玉在府内溜弯,一路鸡飞狗跳众人避之不及,其中一名叫凌萱的女仆因突然和小玉打了个照面,当场吓晕过去。路过的郭达实在看不过去,拿条木棒几棍将蛇赶开。朱贝儿大怒,竟敢如此欺负自家小玉,打蛇也不看主人,抽剑突袭郭达,郭达躲避不及,一双脚被生生削去。 事后王爷得知,很罕见对朱贝儿严辞挞伐,并将小玉关至后院黑屋,郭达由王府养起。朱贝儿大哭大闹,竟生出一场大病,养了近月方好。 这段故事听得覃小贝是心惊肉跳,这朱贝儿真被惯得无法无天。只是现在自己做了朱贝儿,她的前尘往事,冤家债主自然都要归到自己身上。其实那些荒唐罪恶之事关我何事,覃小贝真的觉得屈。不过人世间,不如意事常**,可与人言无二三,哪能处处圆满无缺。思前想后,覃小贝只能全盘接受,不接受也没办法啊。可是她不会对郭达有负罪愧疚,但她会替朱贝儿将后事做好做完善。 “嘿,嘿,快看,小黑快不行了,大头要赢了!” 众人兴奋的叫喊,将覃小贝飘远的思绪又拉了回来。 大伙的目光重新集中到蚂蚁身上,只见罐中黑亮黑亮的那只小黑趴在罐底一动不动,而脑袋奇大的大头四腿矗立神气地抖动触角。 “小黑,起来,起来,我袋里的铜钱能不能保住,全都得靠你了!赢了我给你逮只蚱蜢腿,好好犒赏你!就象郡主犒赏果果那样!” 地上倒着的小黑好象听懂了人话,六腿一蹬翻身站了起来,低头摆角冲着大头狠狠扑去。 果果再也忍不住了,大声喝道:“大胆!大白天偷懒离岗,聚众赌博,还在背后非议郡主!你们是活够了!” 果果的话如一声炸雷响在众人脑后,斗蚂蚁的勇士们如遭电击,未等果果说完,抱罐子的抱罐子,拾衣服的拾衣服,起身撒腿就跑。 覃小贝犯不着和他们一样,一时蹲着未动,旁边那位男孩却一把拉住她的衣袖,拽上就跑。 “跑什么?果果有那么可怕吗?”覃小贝边跑边问。 “果果不可怕,果果伺侯的主子太可怕,我可不想成为郭达!”拉着她的男孩头也不回的边跑边说。 覃小贝跑的有点累,还没热身就直接进入狂奔,受不了了!男孩手劲还奇大,挣几下没挣脱,于是大声对男孩叫:“你看看,郡主有我可怕吗?” 男孩缓下步,回头望一眼覃小贝,“妈呀”一声怪叫,另只手里抱着的罐子“咣当”一声掉落在地,撒腿跑得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丫的,我又不是小魔头,犯得着跑这么快么。还是你们可爱些,覃小贝低头看见碎在地上的罐子,两只黑蚂蚁从震荡中苏醒过来,互相瞥见对方,寻摸了半天又抱在一起,重新开始新一轮厮杀,丝毫没受到主人和郡主的半点影响。 果果喘着粗气追了上来。 “果果,我过去真的有那么可怕么。”覃小贝神情落寞地问。 “郡主不可怕,是他们太胆小。”果果回答,“郭达么,也是他有错在先,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王爷已吩咐人照顾他多时,刘总管请示王妃娘娘后,也满足了他的心愿,为他在府外购买宅屋与凌萱结为夫妻,这一世可谓是衣食无忧,现在府上不知有多少人在羡慕他呢。” 覃小贝白了果果一眼,心想你丫真是一个含金量100%的马屁拍子。正待说她两句,只见迎面走来一群人,为首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女子,容貌气度虽不抵王妃,但一看便知,也是一个金相玉质不俗之人。 “果果给萧妃娘娘请安。”机灵的果果抢在前面给来人施礼。 原来她就是王爷的第九侧妃——萧妃娘娘。 萧妃娘娘身着华服,杏脸桃腮,黛眉樱口。覃小贝正想跟着请安问好,萧妃娘娘已满脸堆笑扶住了她,笑呵呵说道:“听下人说,郡主受伤,今日方才出苑散心。我早命下人寻得郡主最爱吃的小肉,已经给厨房柳妈送去,请郡主午膳一定要多吃一些,好生补补。” 覃小贝施礼谢过,心中琢磨,小肉是什么肉?猪肉、牛肉、羊肉还是鲸鱼肉,有着这么诱惑名字的肉一定会很好吃,中午一定要饱餐一顿。 ------------ 07 小肉 春风吹得游人醉,直把鸣朝当今朝。 太阳将升到头顶,覃小贝和果果才转完大半个院子。想着来日方长,在果果肚子“咕咕”的建议下,覃小贝决定返回拾贝苑。回到苑时,正遇十几个下人端碟上菜忙碌地为她张罗午餐。 覃小贝靠在椅子上,怀着倦意困意,懒懒地扫视着下人们有条不紊地摆锅摆碗。上天真是不公平,有人奔忙一天,将将三餐裹腹;有人不劳而获,却能衣锦食鱼。感谢小鬼,感谢小鬼判官,感谢一垓冥币,感谢cctv(关它们屁事,删了!),将我此生转做郡主,享受荣华富贵啊。要是转身为果果,天,那要受到那个任性郡主多少折磨啊。 覃小贝充满人性关怀,大怜悯地看着果果说:“果果,我一定会好好对你的,你做你自已也不容易啊。” 果果一脸纳闷,心道:郡主这会什么意思啊,莫非又是在考验我,检查我有没有偷懒偷吃。天地良心啊,自从郡主受伤后,果果已经加倍卖力工作了,若不是昨日闹肚子不能吃太多东西,晚上哪里会肚子饿,又哪里会打着郡主的名号到厨房骗夜宵吃。去吃夜宵的时候,郡主不是已经睡着了吗……时间不容她深想,立马张嘴回道:“郡主对果果恩情比天高,关怀比海深。果果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郡主您该打就打,该骂就骂,切莫手软!” 呸!天生奴性,贱骨头。覃小贝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恨不得过踹她两脚!转念又一想,人都不能脱离时代,祖国这千年的奴化教育真不是盖的,早已渗入代代人的骨髓。现代不是还有很多人喊市长省长为青官大老爷么,老爷个屁,他们还是靠本小姐这样的纳税人养着,该感恩的是他们。别想那么多了,既然自己不能改变一个时代,那我不要着急改变果果,顺便先好好享受一番吧。 今天中午的正餐,王妃娘娘交待厨房以春季火锅给郡主进补。加上萧妃娘娘特意送来的小肉,覃小贝想着菜单就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杯盘碗筷,火锅,酱料终于全部摆上,覃小贝踱到桌前扫视一圈,炭火晶晶地烧着,汤锅蒸蒸地冒汽。红木大圆桌上,左手边摆着八只方碟,里面分别放置着切好洗净的笋尖、木耳、蕨菜、肝菌、树菇、藕片、萝卜、豆条,是为春八素;右手边摆着八只圆盘,分别内装贡丸、鲜虾、鳝鱼、蟹肉、鹅肠、毛肚、蹄筋、鸡胗,是为春八荤;前左方摆着八只八角盘,置有芝麻卷、黄金糕、奶汁角、小窝头、豌豆黄、核桃酪、金丝烧麦、小笼包,是为春八点;前右方摆着八只椭圆碟,碟中堆着李子、杏子、草莓、杨梅、石榴、枇杷、卢柑、樱桃,是为春八果。 覃小贝眼珠顺着菜碟左右流转,津液大生,恨不能马上就能大块朵颐。 果果看着覃小贝急切巡视的模样笑道:“郡主最喜欢吃小肉,已经好几天没有品尝了。”说完对桌前一个身材肥壮的中年妇女下令:“柳妈,给郡主上小肉。” 柳妈满面油光,紧绷着脸面无表情,听到果果命令应了一声,端着一朱木大盘朝重重走来,并一把揭开盘上的罩布,拿起筷子夹起盘上盘中一块粉粉的鲜嫩小肉——“吱!” 什么叫声?微弱而凄惨。叫得覃小贝头皮发麻。浑身冒起鸡皮疙瘩。 柳妈小心地夹着。将那块小肉地二分之一放入桌中汤锅中烫煮。一边烫一边用粗浊地声音介绍:“郡主。今日地小肉新鲜又嫩滑。绝对是上上之品。” “这小肉是什么肉?”在汤锅腾腾地热汽中。覃小贝依稀看见那小肉在沸水中跳动挣扎。 “当然是郡主最爱吃地。小地以身家性命担保。萧妃娘娘送来地小肉绝对是五天之内地嫩货。”柳妈表情认真严肃。展示了一个职业厨师地敬业:“郡主。你看。在酱料里泡了一夜。它还动弹地这么欢。” 活虾么?覃小贝好象听说过这种变态吃法。将虾放在清水中泡上一天。等它肠内污物清净。再放入酒中泡上半日。之后便沾着调料生吃。不过。眼下这虾也未免太大太肥了吧?覃小贝回头看看众人。却见每人都如木头人一样。个个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果果更是一付看戏地架式。 覃小贝担心露怯。不再多说。蜷在椅子上看着柳妈将下半身烫红上半身依然粉嫩地小肉一条一条摆入盘中。 小肉全部烫好入盘,柳妈又揭开旁边一个托盘上的白布,取过一个葫芦大小的器皿。一手掀掉盖子,一手从器皿中舀出满满一大勺红不红黑不黑散发着怪味的稀酱,颇为自豪地说:“这香酱选用了九十九种动物的内脏和配料,采集了雨雪霜泉井河湖沟池九种不同场地的自然水,经过九十九天精心腌制而成,开罐香扑九里,是名‘九九勾魂酱’,郡主今日想用多少便用多少。” 九九勾魂酱,我闻着怎么有点臭呢?覃小贝揉揉鼻子,难道自己的嗅觉出了问题。她侧头问果果:“这‘九九勾魂酱’,可曾勾动过你的魂?” 果果弓身作答:“‘九九勾魂酱’是郡主专用,小的哪有这等福气,现在只闻一下,便香得有点晕头转向了。”说罢,就地作旋转晕眩状。 覃小贝终于悟出了历史上的昏君为什么昏得那么可笑,昏得让后人顿足,原来全是手下马屁拍子的功劳,除了好听话得不到一点真实有效的信息,人不昏才怪。 除了果果夸张的表演,从其他人脸上根本看不出“九九勾魂酱”的效果。听过柳妈说由九十九种动物内脏作原料,覃小贝就已经没了什么胃口。内脏,还九十九种,猪羊牛鸡鸭鹅,还有什么……好恶心…… 柳妈把香酱均匀地浇在小肉上面,其小心、细致与耐心,象是在制作一件了不得的艺术品,浇洒完毕,盘中小肉变成一团酱色。柳妈满意地吁了口气,丫鬟冬儿上前一步,小心端起,恭恭敬敬地捧到覃小贝面前。 碟中的小肉,眼睛紧闭,细腿微蹬,痛楚地发生微弱呼吸,覃小贝睁大眼睛终于看清楚了。小肉,小肉原来竟然是刚出生尚未睁开眼的小——老——鼠! 呕—— 覃小贝掩着嘴开始干呕,除了小肉,那浇淋在“小肉”身上的酱料,那些蠕动的小东西又是什么,覃小贝眼睛瞪大,“九九勾魂酱”果然做到了极致,民间做酱老话“不出蛆,不出香”——小肉身上的酱料中果然爬动着三五只肥肥白白的肉蛆! 哇—— 覃小贝终于忍不住,一股酸水涌上将胃中还未来得及消化的早餐一点不剩地全吐了出来。 ------------ 08 隔墙 真被恶心倒了,被自己“最爱吃”的小肉。 现在谁胆敢在覃小贝面前提个肉字,覃小贝一定会毫不客气地扑过去狠狠咬她一口。 撤去,撤去,满桌火锅、调料统统撤去!人来人去手忙脚乱,桌面很快就被收拾得光光净净,就连屋中空气里飘散的肉味,也被一排下人挥动着几十把大蒲扇统统扇了出去。 覃小贝用盐水漱过口,倚在床上休息,不到半个时辰又被肚里传来的“咕咕”声打败,揉了揉肚子,怎么又想吃东西了。果果,要不,先给本小姐上个凉菜或者甜点,既然没有冰镇西瓜的话。 果果正要出去催促厨房,恰巧遇到萧妃娘娘又派人来,这次送来的牛奶血燕汤。 又是萧妃娘娘!果果带着犹豫的心情回来通报。 牛奶血燕,只听过没见过,不会汤里真的有血吧。覃小贝捺不住好奇心和肚子里“咕咕”叫,不计前嫌的就势接受萧妃的好意,开吃这传说中的极品燕窝。哇……色泽晶莹,绝无血丝,口感细腻,含在嘴里还有种独特怪怪的胶原蛋白质的馨香,真是一级棒! 覃小贝刮尽了碗底,意犹未尽地抹抹嘴唇,吩咐果果,给萧妃娘娘回赚一个价值相当的礼品。突降大鸣朝,人生地不熟,多个朋友多条出路,反正都是王爷府自家的东西。 “郡主,回颗辽东千年人参好不好?大家都不吃亏。” “行。” 午觉醒来,吃了盘水果糕点,覃小贝又恢复了十足劲头,拉上果果继续逛未逛完的王爷府。 亭台楼榭。五色交辉。青林翠竹。奇花异草。二人在美丽地景致中游走穿梭。没有目地和方向。走到哪里算哪里。此刻二人又来到一片人造景园中。正在漫走前行。突然听到墙那边传来一阵骂声:“贝儿真是好生无礼。无上无下。无大无小。无法无天。竟敢窜到我这里来。偷走我地黑美人!” 覃小贝大惊。谁这么胆大。大白天明目张胆地骂自己。难道朱贝儿又踩痛了这人地尾巴了?她忙停住了脚步。冲果果作了个手势。果果会意点头。两人便伏在墙边开始偷听墙内人说话。 “姐姐。小些声。莫让他人听到了。”另一个柔弱地女音。 “怕什么?好歹我也是王爷地侧妃。她见了我还不得叫我一声韩娘。”余怒未消地大嗓门。如果没错。此人应该是王爷地第七侧妃。韩妃娘娘。 “姐姐说地是。但好歹贝儿是吕妃娘娘陪了性命生下来地。王爷王妃对她又那么宠爱。看在姐妹情份和王爷王妃地面上。就不要再与小孩子一般计较了。”这人蛮有同情心地么。我喜欢。 “李——妃。连百姓家都知道。‘棍棒出孝子。恩养无义儿’。郡主就是被老爷王妃宠着惯着。被你们这些人躲着让着。才会变成今天这个不知好歹、不知轻重地小魔头。不久前砍了下人地脚。现在又来偷我地‘黑美人’!真是气死我了!” 韩妃出身官宦大家,自小到大都是颐气指使他人。李妃出身民家,入府时间也比韩妃晚上一年,虽得王爷宠幸,但是天生性情温弱,害怕惹事上身,这次被韩妃叫来,照例成了韩妃的泄压器和承气桶。 郭达的事不用说了,这黑美人又是什么玩艺?覃小贝满心疑惑,回头瞄了果果一眼。果果马上凑过来,贴着覃小贝耳朵低声说:“黑美人我已经藏好,她就是翻身倒柜也一定找不到,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她把拾贝苑拆了。” 呵呵,果然是朱贝儿偷了人家东西。覃小贝还未来得及再问,又听见里边韩妃气鼓鼓说:“黑美人我还不是给她准备的,但是她不打招呼来偷,我就绝对不能容忍!哼,要不是那天为王爷饯行,我多喝了两杯,她也是得不了手的。” “姐姐莫要生气了,过些日子再派人出去寻寻,说不定还能寻些上好的黑美人……” “我要那东西干么,还招那小魔头来偷?!”韩妃声音不降反而升高了三度。(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好看的小说) “姐姐小声些,隔墙有耳,小心传到贝儿耳朵里去,再生出事端。” 覃小贝和果果听到这里,以为被人发现,心虚正想撒腿逃跑,又听见韩妃气哼哼说:“她听到又能怎么样?李妃你也不要太懦弱了,你莫非是怕得罪了她,会变成像苏妃娘娘那个样子。我不怕,更不会象苏妃娘娘那样被她欺负的六年不敢出门。” 这个朱贝儿,真是把所王府内所有的人都得罪光了。 苏妃娘娘出身杏林世家,有着高超的医术,年轻时上山寻草药的时候,意外救治了打猎时被老虎撕伤的王爷后被王爷娶进了府里,成为第四侧妃。但是苏妃性情淡薄,不谙世事,整日醉心医草研究,慢慢与王爷生出距离。吕妃生朱贝儿大出血那日,王爷派人来请她过去,恰巧苏妃因尝试了一味不知名的草药而昏睡不醒。平日看不惯苏妃的人进佞言说,苏妃是担心吕妃生子后得宠而有意不来,王爷大怒将苏妃打入冷宫,从此对她是不闻不问。苏妃也从来没有申明辩解。朱贝儿长大后听到苏妃的风传之事,闯到苏妃所居的寄情苑大闹一场,并且扬言不准苏妃出寄情苑一步,否则刀剑相见。 苏妃六年来果然未出寄情苑一步。朱贝儿以为苏妃当真怕了她,她哪会知道苏妃本性淡泊,衣食不忧,有人出去代买医书草药的情况下,自己又何必出苑出府到红尘中多事,何况每日读书研药的时间都不够用。 “唉……”李妃长叹了一口气,忽然语气一变转到另一个话题上:“哎,姐姐可有曾听说,贝儿上午主动去给王妃娘娘行礼请安,把娘娘都给感动哭了。中午萧妃送过去的小肉,贝儿一口没吃反而吐得一塌糊涂,但是她非但没有责怪和迁怒,反而回赚给萧妃娘娘一盒千年人参。府里现在都在传,说郡主得了这场怪病之后,性情居然大变,变得知节懂礼,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姐姐你说,这是不是王妃天天烧香念佛积下功德,菩萨特别化作一片树叶来点化郡主呀。” 是呀是呀,郡主真的变得面目全非,现在只有你们想不到,没有我做不到的。 只听韩妃哼了一声,不以为然道:“真是如此,我也要念声阿弥陀佛了。——不过小魔头再闹腾,也闹腾不了两年了。” “韩妃何出此言?” “你没听说么,一年前王爷相中的那位王公子,今日就上府了。” 王爷相中的王公子,没听小鬼判官说过。 “这个我也听说了,只是不知这王公子是怎样一个人,只怕他来了,也未必能把郡主怎样,王爷还不都被她气得半天喘不上气。” “这王公子,我倒有幸见过一面,长得是一表人才,听说还是保定城第一首富的独子,从小接受的是上好教育,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在当地颇有名气。” 李妃不放心地说:“他家再富也不可能和咱王爷府相比,仅通琴棋书画,即便老爷通过,也未必能对得上郡主的口味,只怕过来呀,也只能当个受气包。” 韩妃笑笑说:“老爷看上的人,当然不仅仅只通琴棋书画,必然有他超俗过人之处。相貌学识一等一不说了,见识胆识也非常人能比,更难得的是,这王公子还兼具一身神勇盖世的功夫。若是郡主发飙,真的惹翻了王公子,按住她就跟擒个小鸡似的,哈哈。” 李妃长吁一口气:“原来如此,那就要看他们两个的缘份了。” 二人好象走远了一些,声音慢慢的小了下来。 覃小贝听到这时已然心庠。王公子,真有他们说的那么好,能当选cctv十大优秀青年?今日上府,自己一定要见上一见。如果是以讹传讹徒有虚名,那我覃小贝就不客气了——一脚踹飞!如果是名符其实呢,那么留下来谈谈情,说说爱好了,说不定他就是解开锁情水的药引子呢。 “王爷捎信回来,说要王公子……”远去的韩妃话语还能听清,覃小贝又贴近墙竖起了耳朵,正在这时,忽然身后边一个清脆急爽的男孩声音:“好呀,有人偷听!” 覃小贝二人一惊,扭头回看去,看见一个穿白衣的陌生男孩,正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用手指点着他们,兴奋地喊:“偷听话,长不大,长大也会变蛤蟆!” “谁,谁在那边?”墙里韩妃听了动静,厉声喝问。 做贼心虚,覃小贝带头逃跑,果果一边跑还一边冲那男孩挥挥拳头,好小子,果果算记住你了! 那男孩做了个鬼脸,朝另一个方向跑了。 一口气跑过几个院子,连拐了几个弯,覃小贝才停下脚步气喘吁吁平口气,看着果果跟上来,喘着问他:“王公子的事,你知道吗?” 果果连连摇头,她也是刚刚第一次听说王公子的名字。不过一直跟在郡主身边的她,倒是见过张公子、李公子、钱公子,还有外出路上撞见的众多倒霉公子,郡主对他们不是正眼不瞧,便是冷眼相向,赶上话不投机或仅仅心情不好,还会卸了对方的胳膊腿,打得公子们满地找牙。刚才听到王公子今天上府,果果心里幸灾乐祸地为他捏了一把汗。 “你说,该怎么对付王公子呢?”覃小贝问。 “郡主想怎么对付他就怎么对付他。”果果回答出标准答案,“郡主要把他捧到天上,果果帮您竖杆子;郡主想把他摔到地上,果果帮您抽梯子;郡主要是看他不顺眼,果果挖坑埋了他;郡主要是存心想废了他,果果会给您备齐十八兵刃。” “哈哈哈哈。”想一想果果说的这些场景,覃小贝不自禁地开心笑了声。 果果跟着笑了起来。 不管时空怎么转变,郡主怎样改变,马屁终究还是要拍的,事实证明,也会永远受到欢迎滴。 ------------ 09 冰蚕 覃小贝无心再转,带着果果回苑,一则想要看看“黑美人”到底是什么东西,二来想见见王公子到底是个怎样人物,说一定人家现在已经到了拾贝苑拜访了呢。 回到苑里,除了苑里的几个下人,并未见到什么王公子。果果于是带着覃小贝小跑进一间侧屋,搬凳垫脚从一个靠墙柜子的隐蔽夹层里,小心取出一个方盒,递给了覃小贝。 原来“黑美人”藏在这里。 装“黑美人”的盒子方方正正,有《辞海》般大小,由闪着暗光的红杉木雕刻而成,盒盖刻有细腻的花草图案,花草图案中间细细看去还有米粒大小的小洞作为点缀,应该是为关在里面的“黑美人”做透气用的。 覃小贝手摸盒盖两边,轻轻往上一提。 “哎呀……” 盒盖被揭开,覃小贝也一声尖叫地跳到旁边的凳子上,盒子被抛出一丈多远。因为从滚到地上的盒子里,大摇大摆地爬出了一条一掌长的蜈蚣虫,粗如拇指,油光黑亮。 果然是条黑美人,至少在公鸡眼里。 覃小贝颤着音问:“黑……黑美人就是蜈蚣虫?” 果果肯定地点点头,很纳闷覃小贝的大惊小怪,当初不就是你费尽心思张罗着去韩妃娘娘苑里偷过来的么,这会儿怎么又像见到瘟神一样。 蜈蚣虫被关了几日,这会儿骤见宽畅的空间,兴奋地拨动着二十对细腿准备逃离现场。果果眼疾手快,取下头上花簪,一个飞步过去,轻轻一钳便将张牙舞爪的蜈蚣钳起,重新放回盒子里盖好,头也不回地对覃小贝说:“黑美人可是难得的至宝,我们抓过那么多,从来没见过这么粗这么黑的,真不知韩妃娘娘是从哪里弄到的。” 覃小贝虽不恐惧蜈蚣。但也绝无好感。刚才主要是意外不到地惊吓。看着果果将盒子重新盖好。覃小贝从凳子上跳下来。实在想不明白。问:“果果。我偷这玩艺到底有什么用呢?”犯得着为此得罪韩妃么。难道又是朱贝儿特殊地爱好?这点小鬼判官可没有讲。 果果两眼顿时瞪得滚圆。一副不信自己耳朵地样子。这可都是郡主最爱地玩艺啊。怎么问出这个傻傻地问题。果果二话没说。起身朝墙边走去。弯腰挪去靠墙地小桌。露出下面几块青色地方形大砖。果果在中间地一块砖上。上下左右各拍了三下。手放在左边用力向下一按。那块超大地青砖象有轴地转门一样突然上下翻开。露出一个碗口大小地洞。 覃小贝好奇地凑上来。果果努努嘴。说:“就在里面了。” 里面有什么。难道还有其它宝贝。覃小贝伸手便往里掏。却被果果一把抓住。 “小心机关!”果果面色怪怪地说:“郡主您真不记得了。这是您亲自在里面设计地机关。还说哪个倒霉鬼被射中。不丢命也要落个半身不遂。” 这朱贝儿真是又贪玩又恶毒。在玩与害人上面费了这么多心思。覃小贝再不敢随便乱动了。 果果面色沉着,小心翼翼将手沿着洞边伸下去,不知怎么在里面摆弄一番,道声“没事了”,又将另一只手伸下去,慢慢从里面抱出一个立方体的乌黑铁盒。 果果在地上将铁盒打开,不想铁盒里面还装有一个纯黄金打造的方盒,方盒顶部镶有十几颗五彩宝石,闪着耀眼的光彩,光是看这个盒子就知道价值不菲,拎到“鉴宝”现场至少能拍到七个数。 果果冲覃小贝努努嘴,示意不再有危险。 覃小贝手还未伸到,便觉方盒里传出一股冷意。抚摸盒身,它就象从冰柜里刚取出来一样冰凉冻手。覃小贝小心打开盖子,一条如玉一样纯白、胖胖乎乎蠕动的白虫跃入眼中。此虫形象像蚕,却是比寻常的蚕大上二倍之多,身子亦如冰块一样透明。 覃小贝失声叫道:“这不会是传说中的冰蚕吧?” 果果得意地点点头:“不但是冰蚕,而且是一只可遇不可求的千年冰蚕!据说吃了它,不但百毒不侵,而且可以使人内力增长十倍百倍!多少武林人士为了它,兄弟翻脸、帮派争杀、血流成河。郡主您要是吃了它,十个王公子也不是您的对手!就是南山皓、向天傲,到时怕也要向您俯首称臣呢!” 南山皓、向天傲是王爷聘请的两大武术名家,朱贝儿即是跟从向天傲学的功夫。 说到这里,覃小贝暗中运了运气,双手于空中比划了几下,可是既没有感到气聚丹田,也没有耍出什么象样的套路。哎,看来自己只得了朱贝儿的肉身,却没有继承朱贝儿的身手。可惜呀可惜。覃小贝不甘心的瞄瞄那只肥滚滚的千年冰蚕。 千年冰蚕如此难得,怎么会跑到朱贝儿手中呢?覃小贝将疑问说了出来。 “郡主啊,您真是病糊涂了。这千年冰蚕,是西山白云观主紫虚道长送给王爷的寿礼。当然他也不是白送,白云观受到土豪陈霸天的陷害,要不是求到王爷出手干预,他们不但田地、道观难保,几十号人怕也要在牢里死翘了。其实王爷并不在意冰蚕,他得了自己也用不上,但郡主您用得上啊!第一时间得到消息,您就奔过去抢一样地抱了回来,还怕两小王爷跟你抢,特地用宝盒藏到地下。”果果一口气将冰蚕来历说完。 “可是这跟黑美人又有什么关系呢?”覃小贝还有最初的疑问。 “天啊,您这次病的真不轻啊,怎么把前尘往事全忘了——不过没关系,有果果在,果果就是您的前尘往事。”果果叹息完毕,才讲起黑美人与冰蚕的关系:“郡主,您要吃小肉——打嘴,郡主我保证以后再不提小肉了,打嘴!——冰蚕也要吃东西啊,就象人要吃饭一样,冰蚕吃蜈蚣,越大越毒的蜈蚣,冰蚕吃得越带劲!象‘黑美人’这样的极品,冰蚕吃下一条至少能增加相当二十年的修行!” 果果说着打开萧妃的木盒,用簪子夹起黑美人,悬到冰蚕的头上。冰蚕似乎嗅到诱感的味道,开始在下面躁动不安。果果簪子一松,黑美人“吧嗒”一声,正好掉在冰蚕的对面。 黑美人怒气冲天,气势汹汹、张牙舞爪向冰蚕扑去,那冰蚕却似无所见,昂起头来对着冲来的黑美人只吐出一口白气——天啊,黑美人立刻被白气包围,竟瞬间冻成了一根冰条,再也不能动弹。冰蚕很绅士地不慌不忙踱过来,一口噙住黑美人脑袋,开始慢慢享受美味,约末一杯茶的时间,便将方才张狂无比的黑美人吃得干干净净一足不剩,而它自己的身体却膨胀了一倍之多,通身上下如一块饱和的冰砖,焕发出奇异白亮的色彩,诡异漂亮至极。 “郡主打算什么时候吸了它?”果果咽下一大口水。 吸了它,当它是**可乐呀。我可没有吃生虫的习惯,要吃也要放到锅里炸到八成熟。一只蚕所含高蛋白相当于一个鸡蛋,这条千年冰蚕,蛋白质能抵一千个鸡蛋,热量绝对过剩。算了,还是保持住郡主的小蛮腰吧。暂且养着,等我找回朱贝儿的武功再说,阿弥陀佛,今天我覃小贝又放生行善了。 两人正在屋内捣鼓冰蚕,忽然听见外面院中有人传呼:“王妃驾到!” ------------ 10 王公子 覃小贝和果果手忙脚乱,把冰蚕放回洞中,盖好地砖再把桌子移回,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跳到院中去迎接王妃。身子还没有站稳,就见仪态万方的王妃在十几个男男女女簇拥下进入院中。 覃小贝先向王妃请安行礼,王妃倘未回话,果果超大分贝的声音就嚷了起来:“哈!好大狗胆,你竟然还敢来拾贝苑。” 果果说着就象一条脱了缰绳的猎犬,呲牙怒吼冲着王妃身后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猛扑过去。那蓝衫男孩嘻笑着挪了挪身子,避开了果果拳头和恶爪。 覃小贝正恼火果果不顾礼仪的失态,定睛一看也吓了一跳,靠,原来那男孩就是下午打断偷听吓得自己没命狂逃的小人。 哼,果果,去吧,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本郡主给你行动的自由。 “果果不得无礼!”王妃娘娘一声喝住。 果果停在原地,指着那男孩委屈地说:“娘娘你不知道,今天下午我和郡主……他,就是他……”果果说不下去了。 “今天下午你和郡主什么了,我、我又怎么样了?”男孩笑嘻嘻地问,“要不要我帮你说呀。” “你敢!”气急败坏的果果急忙搬救兵,大叫:“郡主,我认清他了!这个小混蛋,你怎么处置他!” 郡主半天没有回话。咦,郡主到底怎么了,这种事她都能容忍。果果回头一望,看见覃小贝一动不动,闪出亮光的眼睛直直地盯着王妃的左侧。 王妃身后左侧,站着一个连果果也没有见过的男子。那男子年近二十岁,着一身飘逸的白袍,带一柄青匣长剑,剑眉星眼,气宇轩昂,目光冷漠遥远,神情刚毅冷峻,乌黑的头发结在头顶,顺直而下散在耳边。英气与帅气如月光流水,哗啦哗啦地流满了院子。 帅。真是太***帅了。帅得让你眼睛疼。极品啊! 不过。我……不……喜……欢。 他面孔太冷。即使一句话未讲。覃小贝也透视到了他地冷漠无趣。 “虎头休得放肆!”男子缓缓开口。音量不高却透出说不出地威严。 那小子原来叫虎头。胖敦敦地身材圆乎乎地脸。叫虎头倒也名符其实。 “是。公子。”虎头冲果果使劲吐了一下舌头。不再开口说话。 “贝儿,我与你介绍一下,这位王爷请来的王公子,王子默。”王妃沈蓉指着身后的白衣帅哥对覃小贝说,又侧身对王子默笑道:“她便是小郡主朱贝儿,一向闹闹哄哄,难得今天让你看到这么安静。” 对面女孩白衣洁净,玉颊微瘦,眸子明净清澈,清秀的眉宇间散发出诗书文静,双肩如削,肤脆骨柔,没有一丝虚弱和病态,反倒有透出健康与活泼的气息。这便是大家口口相传凶神恶煞般的小郡主么?不象啊,有待考证…… 王子默行礼问侯:“王子默见过郡主。” 覃小贝下意识伸出手去,旋即想到大鸣朝人对男女授受不亲这些乱七八糟的礼仪是相当讲究的,于是将伸出去的手缩回抱下拳,清声说道:“免了。王公子要在府上呆多久呀?” 看她双睛纯净如一潭清水,神情自然无一丝做作,王子默心里惊奇。覃小贝此刻也在心中盘算,帅哥倒是帅,只是不知能否产生十倍爱情的爆发力,助我冲开锁情水。暂且留下,做为一号试验。 王妃娘娘笑着插话:“王公子此次过来,要住上一段时间,暂且住在欢喜苑。贝儿前些日子外出打猎受惊,王爷在外地知晓后十分牵挂,推算王公子这几日上府,特意来信说以后贝儿若出府外,定要让王公子一起陪同。” 好!帅哥成保镖了,**去也比较拉风。 “王公子除诗书满腹外,功夫亦相当了得。贝儿如果有闲暇,可以多向王公子讨教。有王公子在你身边,为娘就放心多了。”王妃继续说,惹得覃小贝再上上下下仔细瞄了瞄王子默。 王妃见覃小贝抿着嘴角偷笑,心中大大松了一口。王爷深长的用心没有白费,终于挑到了一个和贝儿有眼缘的人。 王妃安排人带王子默到欢喜苑休息。临别时果果瞪眼警告虎头:来日方长,看我家郡主怎么收拾你,小子,等死吧! 虎头两手放在耳朵上做扇风状,笑嘻嘻比划着口形:就凭你,一边呆着凉快去吧! 王子默一行出苑后,沈蓉拉着覃小贝进屋。覃小贝止不住好奇问:“娘,这王子默到底什么来头呀,怎么一来就住进欢喜苑呀?” 欢喜苑不是一般人能进,那是小王爷昊然与昊鹏的住所,与拾贝苑一墙相隔。而平日府上来客,刘总管都安排他们入住“闲云苑”,那是专用客房。 沈蓉进到屋里坐下,然后才回答说:“子默青年才俊,王爷慧眼识人。住进欢喜苑一点不过,从头说起来,王公子还算得上是王爷的救命恩人呢。” 救命恩人,就凭他手上的那柄剑真有如此能耐?覃小贝一颗好奇心吊起,嚷着让王妃快讲故事。 “大约一年前,王爷去扬州处理公事,事情办完之后,王爷起兴,微服游览市井,观赏扬州二十四桥,身边只带了昊然和昊鹏两位小王爷。谁想到在瘦西湖畔僻静的地方,突然遭到七八位蒙面人的提刀袭击。” 覃小贝惊叫:“袭击皇室,死罪呀!那些人哪底是谁?” “他们是谁,至今为止还是一个迷。只知道他们武艺高强,训练有素,绝非普通拦路之徒、乌合之众。而扬州,正是九王爷的管辖地面。”说到九王爷,沈蓉特别意味深长停了一停。 朱贝儿的爹是十八王爷,那在他前面至少还有十七兄弟,大鸣朝到底有多少个王爷啊,覃小贝一想到庞大的家族体系头就有点发晕。 “难不成是九王爷派的人。”不能呀,他们好歹是兄弟,为何要自相残杀。不过,一代明君李世民,也是玄武门亲手射杀了兄弟才当上了皇帝。 “事情并未查清,贝儿不可乱说。”沈蓉接着往下讲:“却说当时情景极其危险,王爷不会武功,昊然和昊鹏虽然还算武力高强,但毕竟势单力薄,寡不敌众。正当性命尤关之时,王公子正巧于此路过,及时出手相救。王公子剑术极为高明,方能将形势逆转,纵是这样,为保护王爷,王公子自已也是身受数剑。后来有官兵巡至,蒙面人逃散,现场除了留下的三具死尸,却无一丝其它线索,所以此案至今仍是一个迷案。” 遥想瘦西湖边上那场刀光血影的厮杀,覃小贝不由两眼睁圆,王子默竟有如此侠识和身手,覃小贝对他的崇拜之意顿如滔滔江水升起,并在心中将其划入实战型偶像行列。 沈蓉接着说道:“从那以后,王爷便将王公子留在身边做事。时间久了,王爷发现子默文武兼精,确为一世难得才俊,就有了更深的心思。”说到这里,沈蓉望了一眼覃小贝。 明白,不就想逼我“早恋”嘛,没问题,保证努力进行。 “娘啊,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呢?”覃小贝对王爷的细密心思和传说中儒雅风度颇有好感,很想马上瞧瞧“父亲”的样子。 “皇上有信,王爷进京效忠,以后恐怕要久留京城。王爷此去,先将京城宅院重新修葺一番,待装新修好之后,再将我们全府搬迁过去。我想,慢的话五个月,快的话三个月就可以了。怎么了,想爹爹了?”王妃笑着问。 她能不笑么,今日贝儿不娇不蛮,平安见过王公子,乖乖听从自己讲话。女大十八变,贝儿真的是长大了,懂事了。回头写信,一定把这个惊人的好消息告诉王爷。 覃小贝笑着点头承认,心里却已开始琢磨其它的事。 ================================== 晚上继续更贴,请大家多多支持小风。 ------------ 11 不记仇 王妃沈蓉异常欢喜,在拾贝苑多坐了一会儿,与覃小贝聊东聊西,聊到天色暗淡一起用过晚膳后方才依依不舍离去。 被沈蓉拉着手,搂在怀里,亲情与母爱让覃小贝对王妃的感情一下贴近了许多。特别是当她听到沈蓉讲述贝儿生病与闯祸时的忧心和焦虑,覃小贝被博大的母爱感动了。母亲就象大地,孩子就象水滴,水滴升上天,变成雨水、雪花、霜粒还是冰雹,无论它从哪个地方、从什么角度掉下来,大地都会毫无怨言地随时接住。 送走沈蓉,覃小贝怅怅坐了一会儿,方才恢复心情。望了一眼窗外夜色,才知道什么叫长夜漫漫。没有电视看,不能k歌,关键还不能上网,这黑乎乎的时间该如何打发。覃小贝命令果果找些书来,大鸣朝出了不少畅销书作家,象施耐庵、吴承恩、汤显祖、冯梦龙,他们的著作都皆可一读。覃小贝特别交待找一下兰陵笑笑生的作品,可拿来作科普启蒙读物。 小郡主对读书的兴趣远没有耍枪弄棒浓厚,所以自己的书房内,除了几本落满灰尘的朱注四书五经、三百千(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等标准配书,再也找不出一本有趣的读物。果果出来打发平蝶去王爷书房寻些书过来。 回到主屋,果果对覃小贝接着唠自己最感兴趣的话题:“郡主,您真的就这么算了?您想想,天下谁不知道郡主啊,虎头当然一定也认识,他认识您,还敢大喊大叫,他这就是存心要出您的丑,让郡主难堪!还趁机想挑拨萧妃、李妃娘娘与郡主的关系,还要破坏王府内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郡主,您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老先生是怎么教的——生可啃,熟不可啃(是可忍,孰不可忍)。” 覃小贝扑哧一声被逗乐了,那件事本来都快要忘了。她瞟了一眼果果说:“果果,你不但记性好,记仇水平也是一等一。” “不,郡主。俺娘小时就对我说:千万不要和人记仇。这句话我一直牢牢记在心里。果果坚定地说:“所以,郡主,我主张有仇千万不要记着,要马上报,立刻报!” 覃小贝口中一口茶水喷了出来。看着果果严肃认真的样子,心里冒起了一个主意。 “好,果果,本主就替你作主,为你撑腰,你尽可过去灭了虎头。” 果果得令,昂着阔步就往外走,迈了两步又停下来。 “郡主,只是不知虎头那厮武艺如何,果果翻船不要紧,我只怕折了郡主您的面子。” 覃小贝乐了:“我准你从本主兵器库中任选一样武器。想那虎头再厉害也不是你对手了。哎。果果。虎头好象没有你大吧?” 果果脸一红。脑子转了几个圈。说:“那我就挑郡主地如月弯弓。虎头。哼。猫头还差不多。” 原来果果想采取远距离进攻。覃小贝正有点担心她能否把握尺度时。果果又补充说:“我把铜箭头拆下。光用木杆箭也能把他**射成两瓣。” 人家**本来就是两瓣。 果果持弓拎箭。雄纠纠气昂昂。跨过大门槛。讨逆伐贼去也。 果果刚出去。平蝶噔噔噔从外面跑进来。怀里抱回一摞书线装书。覃小贝让她把书放到桌上。拿起最上面地一本:《唐朝那些事》(作者当月先生)。嘿。我穿到鸣朝看唐朝地事儿。不看! 拿起第二本,原版《本草纲目》,——直接送给寄情苑苏妃娘娘。 再一本,《滴天髓通会》,——我横穿三界之人,还需要看这算命的书么。 《传心录》、《九章考》、《天工开物》……覃小贝气得哗啦啦推到一边,“平碟,你到底识不识字?给我拿的都是什么书??” “郡主,小的只认识平碟和嘉靖通宝几个字。” 覃小贝摆手,让平碟退下,还好有一本《菜根谭》可以遮眼翻翻。 刚翻到目录,果果就一手拿弓,一手拿箭,兴冲冲地从院中跑进来。(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郡主,郡主,果果初战大获全胜!” 覃小贝诧意地抬起头。刚才把果果放出去,一则想逗乐看笑话,二则顺便试探一下王公子。明显的,就象果果有事必向郡主告状一样,虎头被人欺负,一定会牵扯到他的主人。 果果这么快就得胜报捷,有点出乎意外。不过没等覃小贝,果果指手划脚主动汇报:“我射他的第一箭,正中……一个花盆——我这是为了校准头;我射他的第二箭,正中虎头的**!” “虎头没有反击?” “他反击?连我的影子都没找到!我一射完就蹲下来,他现在还摸着**想不明白呢。” 噢,原来这丫头根本没有过去。“果果,你是隔墙偷射吧,为什么不正大光明?” “郡主,现在天黑啊,怎么正大光明。——你等着,我再去补他一箭!”说完果果又一阵风似地跑了出去。 覃小贝不以为然地笑笑,翻开《菜根谭》:人情反覆,世路崎岖。行不去,须知退一步之法;行得去,务加让三分之功。 “哎呀呀~~”院里忽然传来果果杀猪般的叫喊打断了覃小贝的思考。 怎么回事,墙头失手,还是虎头大举反攻了。覃小贝丢下书站了起来朝门外走去。 “郡主可曾安睡?”竟然是王子默的声音。 “王公子何事?有事进屋来讲。” 步履铿锵,王子默大步走进门来,明烛照耀之下,白衣影动,矗立如山,显出与白天不同的别样俊伟倜傥,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拎小鸡般抓着一个跳动叫嚷的活物——正是手拿小弓惊慌狼狈的果果。 后面跟着进来的是敦敦实实的虎头,手里抓着三枝卸了箭头的木杆箭。 “方才欢喜苑内骚动,虎头和花盆被不明木箭射中,子默不敢轻心,恰巧接住第三枝来箭,顺着箭风越墙抓住射箭之人,没想到是郡主手下的果果。惊动了郡主,还请郡主恕免。”王子默说完,轻轻将果果放下,果果如脱网之鱼滋溜一下缩到了覃小贝身后。 顺着箭风就能抓到“刺客”,身手果然了得。果果这个笨蛋,被人家抓个人脏俱获,让人家找上门来,口上请求恕免,实则却是来兴师问罪。 “王公子夙兴夜寐,时刻警卫两苑安全,恕免之词何谈?——果果,你拿着去箭头的小木箭干什么,难道想试试王公子的身手不成?” 躲在覃小贝身后的果果闻听此话,一下胆子又肥壮站了出来:“是呀,郡主。这几天从王妃到刘总管,从扫地的到养猪的,人人都在谈论王公子呢,说他武艺高强,侠肝义胆,以大欺小——不对不对,是扶弱锄强。我是敬仰如高山,佩服如江水,今晚轻轻一试,果然名副其实,拎得我脖筋现在还痛呢。” “住嘴,果果!”不等他人开口,覃小贝开始痛斥果果:“王公子的功夫岂是你所能测,蚂蚁想测泰山的高,青蛙想测大海的深,你太不自量力了!亏得公子手下留情,否则十个果果脖子也被掐断了。是不是,王公子?” 王子默看他二人说得热闹,一时插不上嘴,知她话里带话此时也是客气回道:“子默平微,何来浮名。方才可能出手稍重,还望果果姑娘见谅。” 果果的胸脯象打了气一样越挺越高。 虎头在一边实在看不下去,举着三枝小箭叫道:“这三枝箭,一枝被我家公子抓到,一枝差点把我**射穿,一枝射碎王公子心爱的柠檬树!现在反倒是我们不是了。” “柠檬树,什么柠檬树?”覃小贝问。 “一个破盆景罢了。”果果小声说,“大不了赔你一盆,后花园里有的是。” “赔,你赔得起么?这可是大鸣朝独一无二的柠檬树。”虎头神情激动地解说,“我家公子当年游历百越,遭遇瘴疠之毒,遇一异人以柠檬水解之,从此便深爱柠檬,无论走到何地,都会带上这柠檬树盆景——单是盆里的土,都是花了数两银子从福建购进的上好陆相火山岩。现在你一箭碎盆,灰土被风吹散,眼见这千金难买的柠檬树是活不了。” “虎头。”王子默只加重语气说了两个字。 虎头哑然闭嘴,退到王子默身后的阴影里。 也不知虎头讲的是真是假,真假各有多少,不过人家既然都这样说了,覃小贝也只好冲果果喝道:“瞧你闯的塌天大祸,是扣下你从今以后30年的月钱呢,还是把你卖掉赔偿王公子的柠檬树呢?” 果果扑嗵一声跪倒在地,抱住覃小贝的双腿,大嗓门地哭叫:“郡主啊,你可千万不能卖掉果果啊,天底下再没有第二个人能象果果一样服侍好郡主,果果如果不能服侍郡主也是一天都活不去;不如你……如果扣了果果月钱,果果连半天也活不下去啊……” 覃小贝突然象块冰冷的石头,任凭果果哭叫,不动一点声色,眼睛却是注视着王子默。 王子默拱手道:“虎头大话,不值上心,万物去留自有定数,亦用不着他人赔偿。” 果果听到,马上站了起来,双手擦着脸,却没有擦到一滴眼泪。 不卑不亢,能进能忍,冷静持重,不纠结于小事,一时瞧不出弱项与破绽,这样的男人,是能独撑一片天地大丈夫,却不一定很可爱。——白天与晚上的观察,覃小贝得出对王子默的初步结论。如果自己不主动一点,他就会象大山一样,绝不会主动向你走来。 覃小贝心中有了主意对王子默说:“公子大度不计较,不过柠檬树还是要赔的,本主会赔送你一棵大鸣朝独一无二的柠檬树。至于虎头的**,明天刘总管会送你十套合身衣装——臀部布料会特别加厚。” 王子默客气地谢过,拱手道别,带着还紧攥着三枝小箭的虎头,消失在苑外的夜色中。 “郡主,你哪来大鸣朝独一无二的柠檬树啊?”果果好奇地问。 覃小贝板起面孔,对平蝶说:“去,给本郡主找把快快的刀来!” “饶命啊,郡主!” ------------ 12 柠檬树 覃小贝对果果的求饶视而不见,继续对着平蝶说:“一把快刀,一块砧板,一大盆新鲜的柠檬,一罐上等砂糖,还有一个竖长双耳玻璃瓶,你与宛儿速速准备拿来。” 平蝶转身离去,果果从地上爬起来,表情不解地问:“郡主,您要这一堆东西想做什么呀?” “把你做成一棵独一无二的柠檬树,赔给王公子。哦,怎么做呢?把你压缩打孔,塞进玻璃瓶用糖泡上,身体中间钻个孔,放进一棵小柠檬树,据说有人肉养分,柠檬树会长得特别好。” “啊,郡主,哪有那么大的玻璃瓶,果果是塞不进去的。” “所有要准备一把快刀啊,把多余的肉去掉。”覃小贝面无表情地说。 果果觉得现在的郡主真是神威莫测,一点也搞不懂,小肉不吃了,小玉不爱了,整盅游戏也不玩了,就连自己的马屁拍子都拍不灵了,这都是怎么回事呢?现在又说要把自己做成柠檬树,到底是真是假,不过,郭达以前的脚可是真的被斩掉了。 果果扑通一下又跪到地上:“郡主,饶了果果吧,果果保证下次绝不,绝不……到底为什么罚我呀?” “自己想。”覃小贝坐回桌前,又捧起了《菜根谭》,轻声念道:“从静中观物动,向闲处看人忙,才得超尘脱俗的趣味……” 果果听了眼珠一转,攸地一挺身,兴奋答道:“明白了,郡主,从今以后,果果一定从‘镜’子中观察东西动,自己闲着看别人忙,做一个有尘俗趣味的人!” 覃小贝丢下书呵呵一笑,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顺其自然吧。 脚步声响,平蝶、宛儿抱着一大堆东西进来,一件一件放在桌上。“郡主,你要的东西全都备齐了。” 黄绽绽地柠檬、白晶晶地糖、亮闪闪地刀、光溜溜地砧板。哇。只是这双耳直筒玻璃瓶也太大了点吧。瓶子直径大约一掌宽。高度大约二尺多。这得装多少柠檬呀。覃小贝想象地玻璃瓶。也就125升可乐瓶大小。 覃小贝让平蝶和宛儿。先把玻璃瓶和柠檬洗刷干净。擦干水份。一旁紧张注视地果果。颇具眼色地从地上爬起。混到二人中间帮着做事。拿着一块净布将玻璃瓶擦得滋滋作响。直把瓶擦得里外透明发亮。 看着砧板上摆放成小山一样地干净柠檬。覃小贝走过来拿起切刀。特意望了果果一眼。果果却早已逃到了桌子那一边。眼皮都不敢抬。嘴中低声哼哼着小调:“王府是我家。郡主爱我我爱她。” 啪!一刀下去。一只柠檬切成了两半。果果地小调戛然而止。 覃小贝拿起半只柠檬。(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无弹窗广告)接着把它切成薄厚均匀地一片一片。如此这般。连切了三个柠檬。 果果看了看柠檬片。再望望面色平静如水地覃小贝。小心讨好地笑道:“郡主。你这是要做什么呀?” 做什么,做独一无二的柠檬树呗。中学上工艺课的时候,做过一次有关柠檬主题的工艺。有人将它做成圣诞柠檬树,有人将它做成立体贴画,覃小贝却把它做成了一瓶好喝减肥又好看的柠檬茶,现在想起来,那倒也是一段纯真快乐的好时光。 覃小贝切好三个柠檬,小心地将切好的柠檬片规则地铺到瓶底,再舀过一勺糖均匀地洒在柠檬片上。 “就这样,切片,铺层,洒糖,再切片,把柠檬片装满玻璃瓶。”覃小贝做过示范,对平蝶她们交待,她可没有耐心自己一刀刀切片,一片片摆好。她咣铛一声将刀丢在果果面前:“果果切片,要切的薄厚均匀,再切不好,本郡主就把你切成片放进瓶子里。” 果果鸡啄米般点头,举刀切得那个小心翼翼,好象不是在切柠檬而是切自己的肉。 覃小贝拎着书回床上去了。 翻了几十页,竖排繁体字让覃小贝眼睛有点酸痛,放下书打个呵欠,从床上下来缓步踱到外屋来,视查一下柠檬树的进度,却发现切片的果果竟然不见了。平蝶站在果果刚才的位置,正一下一下机械地切着柠檬片。 “果果呢?”覃小贝看着黄白交替已摞到一半高度的玻璃瓶问。 “回郡主,果果说,她去办更重要的事情了。”平蝶一边切一边回话。 又搞什么鬼去了,覃小贝瞟了一眼,小弓小箭还挂在墙上。出了屋门,高天明月,已近圆满,浮云轻风,拂来凉意,隔壁欢喜苑一片寂静,只有正屋透出昏昏的光亮,自家苑门忽然无声地被推开,一个人影穿过大院,越走越近,说曹操,曹操到,正是刚才逃工不见的果果。 未等覃小贝发问,果果就一把拉住覃小贝,扶进了房间。 “郡主,小心着凉!——快看果果给你拿来什么好东西了?” 果果怀里鼓起一个大包,一边说一边笑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又一个,共七八个调味瓶大小的瓷瓶放到桌上。 覃小贝一个一个拿起来,只见每只白瓷瓶中央都贴着一片小小红纸,红纸上面分别用楷书写着:风寒药、安胎丸、八宝丹、安眠散、金创药、百步丸、和合散……覃小贝虽不懂中医,但是风寒药、安胎丸、金创药、和合散,看名字她大致也能猜到是做什么的药。 “你从哪里弄来的?”覃小贝好奇的问。 “从苏妃娘娘那里拿来的。——郡主,你看看里面有没有巴豆啊、砒霜啊、痒痒粉什么的?” “你拿这些药做什么?”还专门找巴豆、砒霜、痒痒粉,覃小贝真有点想不明白了。 “送给王公子啊。”果果得意地说,“郡主,您忘了,去年教书的孙先生逼着你读四书,还跑到老爷那里告您的状,您在他的饭盘里只放了五粒巴豆,差点就要了老头的命,拉了三天肚子直接告假还乡。还有小次,您出去用一筐浸了砒霜水的骨头,药倒了两条的看家狗。——这一次,虎头还胆敢向您索赔,你只要在柠檬树里下点小药,包他主仆二人药得人仰马翻,知道郡主您的厉害。” 郡主以前也曾经送过礼物给过别人,但每一个接受礼物的人都会因此狼狈不堪。而每次逢遇到整盅害人这类事情,果果总是帮着出主意,使坏水,忙着跑前跑后,颇得朱贝儿的欣赏。这一次郡主又要做柠檬树送给王公子,不待郡主吩咐,果果便积极主动,去争取完成最关键和最重要的任务——一个人夜闯寄情苑,黑灯瞎火中抱回一大堆瓶药。这下郡主肯定能将功折罪,或许还能打点小赏。 就好象新的总统入住白宫,覃小贝感到清除前任总统留下的影响是一件困难而长久的事,果果已严重朱贝儿化了。 “果果,你知道你拿的都是什么药吗?” 果果摇头。 “那你就一样一样尝尝试试好了。” !? …… ------------ 13 去丝汤 晨鸡三啼,天光放亮。(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无弹窗广告) 覃小贝醒来看见桌上昨晚做好的大玻璃瓶内黄白两色分层交替的柠檬树,新鲜的汁水已经冒出,再过上一二个月,柠檬汁水便能把白糖全部融化,成为好喝且美容的柠檬茶,到时一整瓶都是黄黄的丰收颜色。那时,不知自己“找寻爱人”的计划是否也能有小成? 望着美丽的柠檬树,覃小贝一时陷入幻想之中。 覃小贝虽然聪明伶俐,大学拿奖学金,工作一年就做到主管,但是却没有谈情说爱的丝毫经验。都是锁情水在作怪吧,她从来没有“爱”上过任何男人,以前她觉得这样与男人相处也挺好,免得象那样恋爱的小女生患得患失、哭哭啼啼、合合分分,爱情诚可贵,自由价更高么。但现在她可是带着记忆穿越的,知道自己的老家原在天庭,她必须要找到男人的“爱”才能解开锁情水,只有解开锁情水才能重归天庭。所以,她要换一种眼光重新审视男人,要他们“爱”,有时,还可以不妨主动一些。 比如,主动送给隔壁王公子一棵柠檬树。 “果果。” “果果在。” “去欢喜苑把王公子请来。” 早膳完毕后,覃小贝让平蝶将柠檬树从里屋搬到大厅正中间的桌子上,端端正正摆好,自己坐在上首椅子上对果果下令。 果果再不敢多嘴,也不敢多问,一溜烟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就见果果领着王子默和虎头从外面进来。初升的太阳照到放在大桌上的玻璃瓶上,反射出五颜六色的晶光,犹如桌上矗立着一段彩虹,映得来人不由得眯起眼睛。虎头首先忍不住大叫:“这是什么呀,光闪闪黄澄澄,真好看!” 覃小贝不无得意地说:“本主昨天答应赔你家公子一棵独一无二地柠檬树。就连夜亲手做了一棵。虎头。你说。它能否抵得上原先那盆柠檬?” “当然郡主这棵好看地多!”虎头失口回答。 玻璃在大鸣朝是极为稀其之物。一般地民间琉璃瓶。无论透明度还是光洁度。都根本无法与此瓶相比。这只双耳直筒玻璃瓶。为高丽王进贡大鸣朝地珍品。庄宗皇帝特别赐给了十八王爷。不说其它。仅单说这只玻璃瓶。已是国内千金难买之物。若要等价交换。能换下几座山地柠檬树。 但这些还不是最珍贵地。最珍贵地是。里面地柠檬树是千金之躯地郡主亲手所做。而且是连夜赶制。虎头若敢说半个不字。果果就会立马冲上去掌嘴。 虎头说完第一句。眼珠转了一圈。又说:“不过抵得上抵不上。终究还是要我家公子说话。”虎头地脑子并不象他长地样子那样憨。 大家地目光都投向王子默。看他到底怎么说。 “万金珠玉,亦身外之物;千里鹅毛,贵在莫逆之情。郡主惫夜手制,子默受之有惊,哪能再有和别物比较之理。”王子默走上前大大方方,施礼答话。 果果头有点晕,不敢烦郡主,转头悄声问平蝶:“他叽里咕噜说的啥意思,到底说哪个更值钱?” 平蝶想了想说:“当然是郡主给的值钱,还有,万金珠玉也值钱。” 真是回答的滴水不露,无懈可击。碎了的柠檬树是值得珍惜的,因为柠檬曾有救命之恩,盆景也有随身之情;郡主做的柠檬树也是珍贵的,珍贵不在千金难买的玻璃瓶,而是郡主熬夜亲手制作。但是两棵柠檬树是不能比较的,就象人之间的情谊不能放在秤上做比较一样。 覃小贝先是赞叹王子默的机敏口才,随即又有点淡淡的不满和失意。不要说是郡主身份,就是覃小贝以前在大学做为一位校花,若主动送给男生一份哪怕一块钱甜筒的礼物,男生都会乐得屁颠屁颠,食之如饴,还会沾沾自喜在小圈子里添油加醋地传播。现在王子默接受一份如此大礼,倒给出一份外交官式的答复。 本郡主需要找的是“爱”人,不是外交部新闻发言人。 但覃小贝忘了,恰恰是她不在意也想不到到的郡主身份,使王子默只能做出上述回答。 扬州瘦西湖畔,王子默拔刀相助,杀退蒙面杀手,救下王爷父子,于王府结有大恩。王爷诚意恳留,并交待王子默几项事情。王子默北上京都,东至济南,将每件事情都办得圆满漂亮,更得王爷赏识。此次王爷进京,放心不下南京家眷,尤其是连闯祸事,结下无数冤家仇敌的小郡主,于是特别指派王子默进住王府。而王妃安排他住在与拾贝苑一墙之隔的欢喜苑,更是深知王爷心思别有用意。 此前王子默与王爷手下高级幕僚与待卫交往,酒桌之上,觥筹交错之际,有师爷明词暗语,恭贺王子默成为王爷手下最得力助手,王爷眼中最红之人,大有招为东床郡马之意。更为眼热的侍卫不加掩饰,不无醋意地说:王子默真是找到终南捷径,攀龙附凤直上青云指日可待,哈哈。(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他们哪里知道,一向自负清高的王子默岂是趋炎附势之徒,功名利禄,如浮云耳,何况王子默还有忍隐在心,从不为外人所道自家身世。为王爷做事,尽是为王爷的慧眼与胸怀感服,王爷对自己有知遇之恩和重士之礼。他人的闲话以及好笑的眼热,反倒催使王子默下定决心,在南京完成护苑之职,并把全府上下安全护送到京城之后,便向王爷道别,全力去了结自己的心愿。 关于小郡主,王子默耳朵听到100件传说,99件都是胡作非为。这次赶来南京王府前,小王爷昊然、昊鹏还专门对他多说几句:小郡主动物般凶猛,王兄切切珍重。 所以,以王子默的心性品格,自不会对郡主阿谀巴结;听到的小郡主的光辉事迹后,只能对覃小贝保持警惕之心。 这些情况与心理,无论覃小贝何等聪明,也是猜想不到的。 以覃小贝上世在大公司做企业主管的训练与经验,她更愿意习惯性地将“找寻爱人”这件事当作一个项目来处理。 项目目的:找一个男人**人,使他对自己产生10倍的爱情,用以解开锁情水,使自己重返天庭。 项目目标:至少自己看得顺眼的,年轻英俊的各类型帅哥。 项目计划:一年内找寻十个以上潜在目标,三年内实现达成项目目的。 王子默,就象被雷达锁定的一只鸟,已被覃小贝确定为01号人选。争取实现首个开门红,即使王子默对自己不能喷出10倍的爱情,那么产生和常人差不多的一倍、两倍爱情,应该绝不在话下吧。自己身份是高高在上的郡主,形象是朱贝儿万里挑一的美貌,何况还有覃小贝130以上智商。 王子默,你这跳上餐桌的小鸟,还能跑得了么。 覃小贝只是忽略了一点,至关重要的一点,那就是:经验。 不是做项目的经验,而是谈恋爱的经验。在后来漫长的日子里,覃小贝会一点点明白,任何项目都无法与爱情的复杂伟大相比,爱情的收获是与地位、金钱、权势,甚至相貌、智商都无直接关联的,它最根本需要的是……(让覃小贝在后面的日子告诉你吧。) 此时的覃小贝还信奉着“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行动决定命运,手段决定结果”。即然山不会主动走过来,那自己就主动走到山那里好了。 覃小贝笑道:“王公子不大必惊,本主说得话,一定会算数;本主喜欢的人,送什么都可以。只要你对本主笑一个,就不枉本主连夜为你操忙。” 果果、平蝶表情如常,小郡主做过比这更荒唐的事、说过比这更荒唐的话,她们见得多,听得多,早已见怪不怪,习以为常。 但对王子默、虎头来说,却无异长冬里响起隆隆的惊雷。这郡主说话也太肆无忌惮,用意也太昭彰明显了吧。 王子默干咳两声,脸上的表情如果说是笑,那也是天下最难看的笑容,回视虎头道:“将郡主送过柠檬树收下,好生珍藏。” 虎头回过神,几步跨到桌前抱起柠檬树。 “这棵柠檬树,王公子准备如何珍藏呢?”覃小贝放手于盘中落下一枚挑逗性的胜负子,王子默却不予理会,继续韬光养晦在边角落子求稳。覃小贝当然绝不会如此善罢甘休,决定继续中盘续子,不相信他不回手对应。 “如何珍藏,还需郡主指点。”王子默九岁参与处理家中事务,十五岁开始游历江湖,覃小贝步步紧逼的挑逗,他怎能看不出来。只是实在猜不透郡主的居心用意,加上自持稳定的性格,所以继续守拙作愚,并顺势反问覃小贝。 “我还以为,你早明白本主的想法呢。” “子默愚钝。” “放东放西,不如珍藏你身体里方寸之间。”我不在乎多说几个字,覃小贝几近将话挑白。 “郡…主……”王子默的话越发迟缓。 虎头实在受不了了,公子今天怎么了,平常反应挺快的呀,别人说一句,他能回两句,还能把别人讲得心服口服,今天这么简单的问题也要想这么半天,虎头都替他着急。 “公子,郡主的意思是,柠檬树送给你,让你该吃的时候吃,该喝的时候喝,把柠檬树一点一点放入肚子里,全部一点不剩的消化掉,就这么简单,虎头都可以帮你做。”虎头抱着柠檬树直接把答案告诉了公子。 虎头的快语竟然使得王子默脸颊有些发红,把覃小贝引得哈哈大笑。虎头真是太可爱了,和果果的可爱有异曲同工之妙。 “来,虎头,让姐姐抱抱。”覃小贝站起身,真心实意地说。 “且慢,郡主!”一个和果果差不多大身着绿装的丫环突然从外面跑进房间,喘着粗气喊道。 “杏铃,你来这做什么?”果果看清来人问。 杏铃是苏妃娘娘最贴身的丫头,也是苏妃内唯一的医学弟子,和苏妃长年守在寄情苑,晒草煎药,熬膏制丸,在王府内也是半个小郎中之称。 “郡主,你刚才说要抱谁?是不是特别想抱一个男人?”杏铃喘息未定地说。 王府里稀奇古怪的事还真多,有丫头这么明目张胆地问郡主的么,只不过想抱下可爱的虎头而已,难道犯了王府什么禁忌不成。 覃小贝没有多说,只是点点头。 “糟了,糟了!果然已经发作了。”杏铃急得连连跺脚,急急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直接递到覃小贝手上,“郡主,赶快喝了它,它可马上解开你身上的东西。” 覃小贝被杏铃的举动搞得莫名其妙,将瓷瓶举起,看见红纸上写着“去丝汤”三字,摇摇瓶子,还有液体流动之响。 “去丝汤是什么药?”覃小贝问杏铃。 “哎呀,郡主,你快喝下去吧,不然就更麻烦了——这真是你现在最需要的解药!”杏铃目光紧盯着覃小贝,焦急地说。 解药?难道她知道我被灌下了锁情水!来专门给我送解药的?覃小贝心里大惊一下,再看杏铃,面前的这位翠衣女孩俨然变成了长着一对翅膀的小天使。 “郡主,去年夏天,杏铃在府上做了一大锅祛暑汤,救了好多中暑的人呢。”向来不爱说话的平蝶开口说。平蝶与杏铃关系最好,细算起来,还是远房的表姐妹呢。 覃小贝不再疑惑,揭开塞子,闻着还有一股王老吉的味道,权当喝草药凉茶了。覃小贝一抑脖,咚咚喝下一小瓶淡紫色汤水。 锁情水,解药…… 只觉一股冰冷的水线顺着喉咙而下,片刻之间覃小贝便觉浑身发冷,象被突然丢进了冰窖。 “这药,怎么这么凉呀,刚刚被冷镇过?”覃小贝还想开个玩笑,但是骤然两腿无力,双眼合闭,怎么就站不稳了呢。 覃小贝身子晃了晃,突然向后面倒下。 一个身影迅速过来,刚好接住了倒下的覃小贝,将她抱在怀里。 “郡主……”王子默的声音清楚地响在覃小贝耳边。 “你到底给郡主喝的什么药?”王子默厉声问杏铃。 “去丝汤。”杏铃怯怯地说。 “王公子,郡主她怎么浑身冰冷?”果果摸摸覃小贝的手,又触触覃小贝鼻息,突然失声大叫:“不好啦,郡主死了!” ------------ 14 苏妃 覃小贝肯定自己没有死。(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好看的小说)除了口不能说,眼不能睁,浑身不能动之外,意识清醒的象一块冰一样,她清楚地听得道周围每个人发出的声音。 王子默质问(挺关心自己么)…… 杏铃回答去丝汤(去丝汤到底是什么玩艺,命去如抽丝?)…… 果果惊叫(就会大惊小叫,你丫就不能察仔细点)…… 噔噔跑远的脚步声(一定是杏铃这个犯罪嫌疑人逃跑了)…… 覃小贝也肯定自己没有被解开所情水,因为她没有任何冲动异样的感觉——哪怕被王子默这样的一号种子选手抱在怀里。她只是感到有点惬意和庆幸,相对比自己直接摔倒地上的话。 王子默把她抱到里屋,放在床上。果果慌乱大叫着,让平蝶通知王妃,宛儿去叫刘总管。 刘总管先到,看过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覃小贝,先吩咐人去找钟大夫,再叫两个手下将杏铃找来。 此时王妃也从香蓉苑匆匆赶到。呼叫贝儿的名字,没有回应,探不到呼息,切不到脉搏。沈蓉心如同断绳的铁桶,一下掉落黑暗的洞中,恐慌而无底。 “到底是怎么回事?”王妃怒道。 “郡主早上一切都好好的,寄情苑杏铃突然跑过来,坚持要郡主喝下什么去丝汤,郡主喝了以后,一下就变成这样了。”果果哭着诉说。 “去把杏铃给我抓来。快……” “不必了。我领着她来了。” 苏妃娘娘!多年不出寄情苑大门地苏妃娘娘突然显身。让屋内地人都很惊奇。苏妃后来。跟着低着脑袋。惶恐不语地杏铃。 “苏妃娘娘。去丝汤是你研制地吗?是不是你让杏铃强迫贝儿喝了它?”沈蓉转脸问苏妃。 “去丝汤是我研制。只是……” “药是随便让人喝地么。是药三份毒。苏妃。你到底想将贝儿怎么样?”刚进门地韩妃打断苏妃地话喝问道。后面跟着李妃、萧妃一起进来。 韩妃的话使得沈蓉更为激动:“贝儿是有许多得罪你的地方,可她还是个孩子呀,苏妃,你怎么能对她下手呢?是报复王爷冷落你吗?” 本想把话讲完的苏妃只能闭上了嘴。 “王妃娘娘,事情还没有搞清楚呢。这去丝汤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会人一喝就晕过去呢。”萧妃搭话说。 “是呀,是呀,先把贝儿救过来要紧。”李妃小声的跟着说。 “我来了药来,贝儿服下便会醒来无事。”苏妃从不敢做声的杏铃手里拿过布包,从里面取出又一个白瓷瓶。 “哼,刚才就是吃了你的药,贝儿一下就人事不醒了,现在还敢吃你的药,哼哼……”韩妃阴阳怪气地说。 苏妃拿药的手停在半空中。 一个仆人满头大汗跑进来。“报告刘总管,钟大夫出城就诊,找不到人。” “混帐东西!你就不会再请杨大夫、林大夫来?再派人去找钟大夫,直到找到为止,马上带来!” “是!” 钟大夫号称“江南杏林第一旗”,为王府聘请多年。只是钟大夫此人性情散漫,执意不肯住进府来,平常百姓有事也从不拒绝会诊,哪里想今天郡主又出事,却一时找不到踪影。 “王妃娘娘,请相信我,贝儿不会有事,服下此药,会即刻苏醒。即便没有服药,也会在十二个时辰内慢慢醒来。”苏妃平静却语气肯定地对王妃解释。 “你现在手里拿的是什么药?”受苏妃镇定的语气感染,沈蓉不再象刚才那样不着边际的慌乱。 “和合散。”苏妃平静地回答。 象一滴冷水落入热油锅中,屋内一下子又爆炸成一锅粥。 “啊,你竟然给贝儿喝和合散?!” “和合散是一种春药啊,贝儿还不满十六岁呢。” “为什么要让贝儿喝和合散,苏妃你倒是说话啊?” “因为杏铃误会,让郡主喝了去丝汤。” “去丝汤又是做什么用的?” “是解和合散的专用药。” “天啊,我的脑子晕了,好糊涂呀!苏妃,你都讲的什么呀。” 清晨一起来,杏铃就向苏妃报告,药房有不速之客进入,不见了风寒药、安胎丸、八宝丹、安眠散、金创药、百步丸、和合散等八个药瓶。王府门禁森严,外人几乎不可能进入,而王府之内,敢到寄情苑不打招呼就偷药的人,除了小郡主朱贝儿,没有第二个人。 丢失的药物中,苏妃最担心安眠散与和合散。安眠散服用少量能镇定安眠,服用过量会予人产生嗜睡和药物依赖等负作用,如若整瓶与人服下,那简直就是一瓶让人在安睡中死去的致命毒剂了。至于和合散,无论男女服食之后,都会有强大催情作用,极可能会出尴尬荒唐之举动。而和合散的解药就是去丝汤。 苏妃马上命令杏铃去欢喜苑查问,务必问清药物去向,如有情况立即回来报告。 杏铃跟在苏妃身边学习六年药草,去年自己独自制作了祛暑汤,推出后博得大家一致好评,被誉王府内的半个郎中。事后却被苏妃狠狠批评一通,一则苏妃信奉清静无为的黄老之道,更重要是医药关乎人之性命,岂能不深怀谨慎之心而随便为人开方拿药,而在她看来,杏铃连刚刚入门都算不上。 杏铃很不服气。虽然她对苏妃如待师母,却对苏妃的这项交待很不以为意,药屋里的每一种药她都参与了配制,每种药的剂量功效与服食之法她都记得滚瓜烂熟,只差在人身上实践了。而王府内,最缺少的就是病人,平常下人的头痛脑热,已远远不能满足杏铃大郎中的仁者之需求了。 所以得知小郡主偷走了和合散等药,并有可能乱用,杏铃又紧张又兴奋。出门时怀里偷偷揣上了去丝汤。如果小郡主或其他人已吃了和合散,正在发作不可收拾之时,神医郎中杏铃从天而降,掏了一瓶小小药水,药到狂除,嘿嘿,杏铃竟然治好了郡主的病!想想吧,这消息将会多么有爆炸性,杏铃的大名将会传得多么远! 杏铃冲进拾贝苑,刚好听见小郡主最后一句话:“让姐姐抱抱!”她要抱谁?她想要抱男人,她已控制不住地想抱男人!天啊,药性已经发作了,郡主已经误食了和合散! 感谢观世音菩萨吧,平凡而伟大的杏铃在郡主名声即将败坏的千均一发之际,及时赶到了,并带来了对症下药的去——丝——汤! 于是,她心急火燎地催着郡主喝下去丝汤。郡主竟然配合的喝下了,她终于看到了自己独力救治第一位患者的效果:郡主闭着眼睛倒下了。 去丝汤是和合散的解药。但人若没有服食和合散,单独服用去丝汤,就会产生全身器官极度镇定的假死现象。 要使处于假死状态的人迅速苏醒,就必须给他服食和合散。 事情就是这般奇妙。杏铃的大郎中梦暂时破灭,哭着跑回去搬靠山救兵,苏妃带上和合散,从六年不曾窥外的寄情苑走出来。 “娘娘,相信我。”苏妃对着沈蓉说。 相信她吧,娘,孩儿愿意尝试苏妃娘娘亲手拿来的药。 “不能啊,娘娘,不能一错再错了。” “要不,再等一下,等钟大夫来了再说。” “或者问一下郡主。” “郡主怎么问,难道她会点头吗?” 众人的眼光不自觉的望望闭目不动的郡主。 令人不能相信的奇迹出现了:紧闭眼睛的小郡主的头,竟然真的点了一点!虽然幅度极其轻微,但所有的人都看见了,那的确是一个可以肯定的点头。 就算耗尽全身的真气,就算以后再不能起来,覃小贝也要完成这一个点头。这不仅是对苏妃天然的亲近好感,也是对朱贝儿过去对苏妃的无理迫害的一点补偿。 因为我是覃小贝,……也是朱贝儿。 她做到了,随后是无力无边的虚脱。 王妃沈蓉的眼泪流了下来,她再说不出话语,挥手示意苏妃可以用药,然后背过身后,再不忍看覃小贝一眼。 苏妃的手只不为察觉地轻微抖了一下,随后镇定从容地将拨去塞子的小瓶放到覃小贝口边,轻轻对覃小贝说道:“贝儿,我知道你听到见,请你配合将药喝下。” 瓶口轻轻分开覃小贝的嘴唇,苏妃缓缓倾斜瓷瓶,黑红的药水汩汩流进覃小贝的口中。 覃小贝感到冰冷的瓶口,流出一道细细的热线,顺着喉咙柔柔地流下,仿佛温暖的阳光无微不至的烘晒着体内,寒冷如冰的身体慢慢地升温,慢慢的柔软,慢慢地有力……覃小贝缓缓睁开了眼睛。 果果带头发出欢呼的尖叫。 “苏妃娘娘,你真的好美。”覃小贝看见苏妃娘娘,说出第一句话。 伴随彻底的放松,苏妃好象骤然消失了气力,拿瓷瓶的手软软地垂了下去。一直近似面无表情的镇定再不复见,象百合花轻轻绽放在春风里,苏妃缓缓而舒展地笑了。 “天啊,苏妃笑了,我有十年没见到她笑了!”韩妃不可思议地叫。 苏妃笑着面对覃小贝,“你也长大了,长成了美少女。” “那你天天来看我,好不好?”覃小贝握住了苏妃的手,冰凉而又温暖。 “好。”苏妃点点头,回握住覃小贝的手,温暖而又柔软。 两人目光交合,心灵交会。在这一刻,覃小贝坚定地执信,苏妃一定感知到了:将她锁在寄情苑的朱贝儿已经永远消失了,与她握手的,是对她充满善意的覃小贝的朱贝儿。 ------------ 15 请柬 王府如一个巨大的湖塘,“和合散”事件揭起了一场意外的风波,涟漪过后,王府湖塘又重新回复平静。 但是相关的一些人和事,还是悄悄地发生了些微的变化,就象枝头的嫩芽,不经意间长成细小的绿叶。 杏铃做了一个计划,计划用三年时间,将苏妃娘娘屋中收藏的医书全部通读一遍。苏妃娘娘答应杏铃,将给她更多的出诊实践机会,当然,开始一定要有苏妃的指导。 刘总管追究罪魁祸首,发现一切源自果果自作主动的偷药行动。果果受到停发三月月钱的惩罚,悲伤得痛心疾首,食不知味。直到两天后不知从什么地方,果果给覃小贝抱回十几本大鸣朝当红小说,覃小贝欢喜异常,特别打赏给果果三两碎银。果果喜出望外,小脸上又重显笑容,并指天跺地地发誓,从今后她不再偷任何人的任何东西——除非是郡主指使。郡主就是指使她偷月亮,她也会立马搬梯子上树去摘。 覃小贝多了一个常去的落脚处:苏妃的寄情苑。常常在里面一呆就是一天,从最大的冤家到最好的朋友,这个梦幻般的转换让全府上下的人大跌眼镜。 覃小贝和王子默的关系变得比较微妙。这主要缘于那日覃小贝苏醒后,王妃号令大家在拾贝苑聚餐。众妃先集体观赏了覃小贝制作的大鸣朝独一无二的柠檬树,后交头结耳品议了这棵柠檬树的新主人——住进欢喜苑的王公子。其间最振暴的语录是韩妃一句能让苑中所有人听到的“小声私议”:“还是王爷有眼光,寻得这样的玉人做准郡马。” 韩妃讲这句话时,覃小贝和王子默的目光刚巧在空中对撞,虽然没有撞出滋啦啦的火花,但两人心头皆是一颤。 准郡马,这个名号其实相当一个马嚼子,可以将王子默这匹冷马先给套住。覃小贝心想,驯得服,表现好,自然可以考虑去掉准字,予以转正;但若实在不来电,或者对方电压上不了220伏,那就让他永远处于实习期。 准郡马,这个名号让王子默浑身不自在,就象一件充满绒刺的毛衣被人硬套到自己身上。王子默有些冒汗。但是从进府来,自己亲眼所见到的小郡主,清丽绝俗,大方多智,除了偶尔某些言辞举动出乎意料让人摸不着头脑之外,基本可算是一个机敏可人的绝色佳人,一点都不象传说中面目狰狞的小魔头!但大家为什么要那么说呢,包括小王爷兄弟?他实在想不明白。若能娶得眼前这样的女子做妻子……他不愿再设想下去。 总而言之,从这一没有撞出火花的对视中,两人对对方的感觉,都各自深了一层。 和风漫过大地,催开满城新花。昔年谁植杨柳,缤纷落入谁家? 覃小贝再也禁不住。离身起座。跳下台阶。于阔阔青砖大院中。仰天闭目。伸手接迎从天飘落地片片花叶。俯拾作歌。婆娑起舞。任春风扑满怀抱。任花瓣滑落面容。 春天啊。生命啊…… 我来过。我有过…… 面睹此情此景。不知今夕何夕。上院落座诸妃。数人幽然落泪。几人举杯痛饮。云鬓华衣。并韶光年华。共醉舞影春风之中。 王子默坚硬似铁地男儿心。似被东君之手裁成七弦之琴。伴随覃小贝地率情天然地曼妙之舞。泠然作响。应节和奏。 这是他迄今二十年里最华美地一次记忆。这也将是他终身磨灭不掉地最清晰地一幕场景。 “郡主,您的信!”果果高举着一个双鱼形木匣,从外面叫着跑来。 覃小贝打开鱼形木匣,从两块木板中间,取出折成鲤鱼状的薛涛笺信纸,粉色的信纸上散发着淡淡的茉莉香气。这是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 打开纸笺,与其说是一封信,不如说是一封请柬。暗花纹纸上只有聊聊数行,覃小贝轻轻念道:“吁请郡主于四月初一巳时,至宝月楼,参加本年踏青会。” 属名:徐筝。 这意外的邀请使得覃小贝心情大好。初春三月,草长莺飞,邀请三五好友,带上小酒点心,爬爬南山,采采野花,就着溪水边铺张野餐,聊聊过去与现在,八八熟人的小道八卦,身边还带着很拉风的王子默护卫。有危险让他保护一下,没有危险制造危险也要让他保护一下。 “哇,太棒了!盼了一年,终于等到了今年的踏青会。到时郡主去,一定要带上王公子,这次一定会在踏青会上扬眉吐气!”奇怪,怎么果果也想到一定要带王公子,难道果果成了自己肚里的蛔虫。覃小贝瞟了果果一眼。 “果果,你还记得徐筝什么来头和哪些故事吗?” “郡主,徐筝是当朝徐太师家的大小姐,是咱南京城内数一数二的爱热闹之人!每年的踏青会都由她召集发起,已经连续举办了四次,每次都是轰动一时呀。徐小姐最轰动的故事,就是三年休了三个相公,大家风传,就在今年踏青会上,她要找定第四个相公呢。” 三年三相公,也是奇人,见见无妨。真不知她会不会看上王子默这样的男人,哈哈哈。 “那么,果果,我们去了几次了?” “踏青会,必须是官职四品以上富贵之家小姐才能参加,而且要过及笄之年。小姐您去年此时将满十五,所以是以观察员资格参加的。今年郡主年龄已够,就可以带自家的公子了。果果全都给您记着呢。”果果摇头晃脑得意地说。 一个踏青会还有这几多设置,覃小贝的好奇心被牵引起来。 “好的,果果,多备水果、饮料、吃食,还有坐榻围棋玩具,让下人一齐带上。”覃小贝盘算着赏花饮酒,迎风对弈的美景。 哪知果果叫道:“郡主,什么都不用的带的,只需带二百两会费银票。其余的吃喝玩物,徐小姐自会准备齐全。” 原来如此,倒也费事,只是每人二百两的会费,未免太贵了一点。 通过和刘总管聊天和在库府转悠,覃小贝大致了解了一两银子,在大鸣朝可以买到380斤大米或者50斤上好猪肉。寻常百姓一人一年的生活费,一两半银子也就足够了。 两百两银子,相当于现代社会人的十几万人民币。不过想想一个高尔夫金牌会中卡动辄要几十万,覃小贝也就释然了。牛逼是牛逼者的通行证,卑微是卑微者的墓志铭,古今中外,大抵如此,也一向如此。 前些日子,由果果、八两等人带着,覃小贝检查了一下郡主的小金库,实实在在开了回眼界,那可真有如刘姥姥闯进大观园,阿里巴巴敲开了藏宝洞。 整个屋内金光闪闪,仅官制的黄金元宝,就有满满两盘,每盘十二个,每个八两重。要知道,黄金的价格大约是白银的十倍!而白银,更是多达二十盘! 另有一个不起眼的紫木匣子,里面装着最小面额一百两起银票二三十张。还有几十个大大小小的盒子、箱子,里面分别装置着精美金器、银器、玉器及珍珠、珊瑚、饰物、玩物及丝绸等等,每一件都是不菲之物…… 算到后来,覃小贝算不清也懒得算了,财富的数目超过一个限度,就只具有数字和象征意义了。需要清楚的是:自己是富人了。 哈哈,我有钱啦,有钱啦,丫环再买她两个!咦,现在面前丫环不就站着仨么,三人共同执行从郡主小金库取钱的程序:果果领郡主命令,八两监督记帐,平蝶取钱给郡主,年末刘总管进行复帐。 覃小贝吩咐果果四月初一,也就是后天,带上一千两银票,一起参加踏青会。 “郡主,到时千万别忘了带上王公子。”果果再次特意强调一下。真啰嗦。 四月初一清晨,日色温和,天光晴朗。覃小贝起来精神抖擞,匆匆用过早餐,大喊果果准备出发。 果果劲头十足地从外面跑进来:“全准备好了,郡主。今天您骑哪一匹?” 骑,骑什么?王府里不是有马车吗,覃小贝闲逛时看见看见还不止一辆,绣花布帘,雕木华盖,需要两匹或四匹高头大马牵引,类似现在八缸超豪华宝马轿车。 “当然骑马了!郡主您说过,只有没骨头的人才坐马车。”果果说。 啊,这样,覃小贝只好断了坐车的念头。 “飞羽、飞翎、飞翩全都准备好了,郡主今天随便骑哪匹。” 飞羽、飞翎、飞翩,听名字都慢不了。覃小贝很想问,有没有不飞的马。 除去小时骑的旋转木马,真马覃小贝只骑过一次,那是在郊外野生公园,50元骑一大圈,旁边还有人跑着跟着牵护。现在不收钱名马随便骑,覃小贝反倒有点发怵了。 “春日万物萌发,花草初生,就骑最温顺的那一匹吧。”覃小贝说。 果果扭头对外大喊:“飞翩备鞍!” 覃小贝与果果走出苑门,王子默和小玉已在外面等侯,另有下人也牵来数匹好马,其中一匹通体雪白,无一根杂毛,体形骏健,毛色光洁,两眼闪亮如水晶。覃小贝一见欢喜,禁不住暗赞一声,心里已然给为命名为:白雪公主。 覃小贝走到白雪公主前,伸手又是摸又是拍,跃跃欲试地想上去。 “它叫逸尘。”王子默立在她身旁说,“和虎头一样,跟我好多年了。” 白雪公主原来是王子默的座骑,还以为它就是飞翩呢。 覃小贝悻悻放开手,后退两步叫道:“飞翩!飞翩何在?” 一个男仆马上牵过另一匹高大的白马,一样的体格骏壮,全身上下亦是毛白似雪,只是额头正中有一圆点金黄,倒也鲜明好认。 “从今天起,飞翩就叫‘白马王子’!”覃小贝大声宣布。哼哼,白雪公主我不希罕,要骑就骑“白马王子”! “是,郡主,‘白马王子’!‘白马王子’!”下人们齐声回应。 从这天起,覃小贝便认定了白马王子作随身坐骑,白马王子也就此跟定了覃小贝,跟着她跑遍南京,闯荡江湖,凭着四条长腿和天赋神力,帮助覃小贝日行千里,数次化险为夷,此乃后话不表。 “上马!”覃小贝接过缠金丝马鞭,“叭”地甩一声,大喝一声。 一个仆人上前俯身半跪,以身作几,覃小贝一手抓疆,一手握鞭,在俯身下人背上一踏,左脚已伸进马蹬,侧身一跃,便稳稳骑在马背之上。此间白马王子纹丝未动,表现出极大耐心和爱心,象是久侯了覃小贝一千年,根本不在意现在再多等一两分钟。 骑在马上,覃小贝顿时视野开阔,仿佛自身也高大了许多。白马王子如此和善亲近,使她信心暴涨。 覃小贝神气地挥起小马鞭,挥指喝令:“出发!” =========================================== 吆喝一声,求粉红票啦,有票票的给小风砸几张,小风红着脸爬下。:) ------------ 16 踏青会/上 玄武大街是南京城最繁华的商业大街。(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在这条大街上,座落着无数高低错落的楼阁,经营着各式各样无奇不有的业务,天南地北的客人在这里比肩接踵,黄金白银铜贯在这里哗哗碰响,而让街成为名暇东南的销金之地,街中心的四大名楼是功不可没。 第一茶楼——谈笑楼; 第一食楼——天外楼; 第一戏楼——遏云楼; 第一青楼——品香楼。 吃喝玩乐,精华尽在此四楼中。时人有云:王孙湖边老,四楼销万金。 谈笑楼,面临玄武大湖,楼高三层,雕梁画栋,装潢极尽奢侈,为南京城品茶观景之佳地,达官贵人、富商大贾几乎日日满楼。 今日谈笑楼前,道旁又是名马林立、华车连排,另有若干雅丽小轿靠墙停放。正门左侧矗立一块红色木板,板上墨笔竖写“踏青会”三个大字,三字下面还横书两个张狂的小字:“包楼”。 覃小贝一行人至,早有酒楼清一色的青衣男仆跑上前来迎接下马,将六人马匹顺序牵入马厩。 “王爷府郡主驾到——”伴着一声亮嗓高喝,另有一位穿着高级的酒楼男子,胸前挂有一楼总管的牌子,见覃小贝一行人下马,满脸堆笑请安引进。 一楼有半个足球场大小。小姐们自带地下等仆人皆留在这里坐歇喝茶。 覃小贝与王子默、果果和虎头由一楼总管带上二楼。二楼楼梯口。另有一位胸前挂有“二楼总管”牌子三十多岁中年男子恭敬地迎侯请安。 二楼大厅内也摆满了一二十个红木大桌。沿湖一边还隔有十个间清致雅间。小姐们带来地主管和、高级侍卫、丫环之类人物。就留在二楼吃茶饮酒。 二楼总管瞄一眼覃小贝身后地王子默和虎头。弯腰恭敬地问:“请问郡主要带哪位爷参加踏青会?” “两位都去。”既然来了。当然全部都要参加。覃小贝喜欢多一个人热闹。 “想必郡主忘记了。踏青会每位小姐只许带一名男子。”二楼总管陪着笑脸小心地解释。 踏青会还有男人指标限制?覃小贝愣一下,拿眼睛瞟问果果。 果果点头:“是的,郡主,这是踏青会历来的规定,您只能带王公子一人上楼。” 覃小贝只好入乡随俗,冲虎头摆了一下手,一名青衣小二殷勤地引着虎头,到大厅中央位置最佳的一桌坐下,大桌上已经摆放好了杯盘碗筷和水果点心。 二楼总管转身面向王子默,伸手示意向第一个雅间房导引:“请王公子随小的先到这边来。” 王子默疑惑地问:“到那边去做什么?” “与公子量身高,称体重。”小二客客气气地回答。 不但王子默惊奇,覃小贝也错愕。踏青会不去野外而在谈笑楼已是一奇,限制男子人数,还要称量身高体重便是二奇。莫非出门时还要再称一下体重,按两次的差数计算食资不成? “公子,有幸来参加踏青会的男人,都是要过数的,这也是一种荣耀。”果果一幅见多识广的样子,于一旁帮着催促。 王子默回头视果果一眼,果果有点心虚,小腿有些发抖,不自觉地闪到了覃小贝身后。 覃小贝玩心正盛,不以为然地挥手说:“本主正想看看长高多少,吃胖没有,就让我先来称吧。”说着带头朝第一个雅间房走去。 小二和果果皆吃惊地张大嘴巴,象看到一件不可思议的事。(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好看的小说) 王子默没有说话,紧跟在覃小贝的后面,进了第一个房间。 房间虽大却比较空荡,四个青衣小二,一人拿着一根标着刻度的红绳,一人立在一个小凳之上,另有二人见机侍侯,见覃小贝领头进来也是大吃一惊。 覃小贝笑道:“愣什么,快与本主称量。” 小二们这才反应过来,走到距覃小贝身边半尺位置,拿出红绳的俯身于地,将红绳一端按住,另一人站上凳子上扯直红绳,高声报数:“四尺八寸六,下、下……下中品。” 四尺八寸六大约相当一米六二,覃小贝心中速算出来。以郡主的年龄,这样的身高就是放到现代也绝不算矮,可恶的小二,竟然高声报说是下中品! 眼见覃小贝柳眉竖起,果果赶紧在一旁解释:“郡主,他们是按男子标准来说。若是按女子标准,郡主理所当然是极品,上上上极品!” 原来如此。那么这酒楼,只有男子标准,也忒重男轻女了!此帐慢慢后算。 紧接着,王子默也量完身高。小二声音骤然一变,欢快地高叫:“五尺三寸四,上上极品!” 一米七八的帅哥!完全符合覃小贝对“郡马”的身高要求。不光覃小贝,满屋人都敬仰注视着王子默。 一名小二送给王子默一个大苹果,犹豫了一下,送给覃小贝一粒大青枣。 为什么给他就是苹果,给我就是青枣?明显的男女歧视,覃小贝的不满在积聚。 果果却二话不说,替二人笑纳接受了水果。 二楼总管恭敬地引导着覃小贝三人,从第一间房进入第二间房。一进屋覃小贝就心情转好,禁不住扑哧一乐。 第二个房间与第一个房间一般大小,同样有四个英俊小二侍候,不过屋子中间却多摆了一个类似地秤的超大天平。 天平一端的大盘空着,高高翘起。天平另一端触着地,大木盘上窝着一头膘肥体壮、毛色黑亮、干净均匀的大肥猪,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闭懒洋洋地趴在木盘上休闲养神。大猪旁边,还有一个大盘上,里面趴着六只个头大小均匀一致的嘟嘟叫的可爱小猪。 把大猪小猪当砝码,绝!难道也是踏青会的创意?只是一头猪有多重呢,会不会称完宣布说:覃小贝,等于四头小猪!…… 心中好奇加上贪玩,覃小贝从小凳上快步跨进这端空盘子里。大盘子在振荡一下,仍悬在半空中。对面大猪不屑的瞟一眼覃小贝,哼哼一声:和我比份量,你还差一点。覃小贝使劲向下用力,跺脚,没有用。那端肥猪在地上懒懒地闭上了眼。 二楼总管呼唤四个小二,将那端大盘连猪一并抬下。换上新的盘子,再往盘中连放四只小猪,这一回覃小贝这端沉在了地上,一直等到第五只哼哼叫的小猪放上去时,嘿,两边的大盘晃了晃摇了摇,最后平衡在空中,一动不动水平成一条直线。 覃小贝等于五只小猪的重量。呸,呸,呸!不过挺好玩。呵呵。 覃小贝回头对王子默示意,没看清王子默的表情,王子默已一个跃步跳到空盘之上。 掌声!噼里啪啦的掌声热烈响起! 原来,王子默在这一端,重新换回的大猪在那一端,两个盘子恰到好处的平衡成一条直线!大猪惊奇地睁大眼睛。 “王公子,体重刚刚刚刚好大猪一头,极品中的极品!”小二高声宣报。(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覃小贝禁不住捧腹大笑。 王子默突然一个鹞子翻身,从盘上跳回地上。那端大盘骤然失去平衡,咚地一声跌到地上,里面的大猪受惊,一声怪叫窜了出去,撞翻一个猝不及防的小二,噔噔噔窜出房去。 外面顿时传来桌翻盆倒的稀里哗啦,和大呼小叫的众人笑喊。 一名小二又把一只通红的大苹果塞到王子默手中,覃小贝照例又得了一枚饱满的青枣。不用问,这也是按男子的标准,自己只能得个青枣。覃小贝拿起光滑的青枣,狠狠咬了一口。嗯,味道还不错,又甜又脆。 “王公子,上楼的公子们,有几人也拿到了苹果。但要说其中的含金量,您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啊!”二楼总管对着王子默,由衷地发出赞叹。 面对赞叹,王子默没见一丝欢喜。踏青不去户外远郊,跑到茶楼上搞这些古怪的玩艺,真不明白这些贵族小姐们搞什么把戏。王子默将手苹果转了一圈,举手塞进二楼总管大张的口中:“既然您那么喜欢,苹果就送给你了。” 果果见状,慌忙将苹果从总管口中拨出,在他身上使劲地蹭了蹭。还好,除了两个大牙印,其余的面完好无损,否则这苹果就不能作数了。 “王公子,这苹果可不能送人。它不仅决定您今天的成绩,还关系到郡主的颜面呢!”果果将王子默的两个大苹果仔细拿好。 二楼总管并不介意,笑呵呵将三人引往三楼。 刚上三楼楼面,覃小贝就听见一阵自在放浪的笑声招呼:“哈哈,贝儿来了,姐姐们都盼一年了,就等着看你今天的货色——去年你可是说下了冲天大话哦!” 覃小贝微笑着举手算是回复。她根本不知道去年朱贝儿与她们说了怎样的大话,也不清楚今天会上演怎样的节目。只是想着坐在中间大笑站起的这一位,应该便是踏青会的首领徐筝了。 三楼面积与一、二楼接近,不过布置更为精心,视野更加开阔。 偌大的厅内,临窗一边并排摆了十张桌几,每张桌几后面都坐着一位花枝招展的年少女子,只有中间徐筝左边的位子还空着。每位女子身后,又站立着一名低眉顺目的丫环。 与桌几相对的这一面,同样摆着十张桌几,每桌前边分别挂有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个标号木牌,桌上摆着十个金色铜盘,盘子里面有的放着苹果,有的放着金桔,有的落着青枣,有的两样水果混杂。除甲号位子之外,其它位上已坐满了环肥燕瘦的九位帅哥。 两排桌几的中间,为大红羊毛地毯铺地,红地毯里面一端,围团坐着鼓瑟琵琶各色乐手十几人。另外,还散立三楼总管和小二、丫环若干人。 这场景布置似乎有些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覃小贝还没有想起来,徐筝已然离位迎来,亲热地拉住覃小贝的手,一边打量一边笑着问侯。 “一年不见,长越发俊俏了,比姐姐都高了。——快,就坐在姐姐的身边。”说着,将覃小贝拉到左边空位上坐下。 徐筝二十出头的年纪,身材比覃小贝略低,桃脸杏腮,朗目疏眉,发插金钗项系狐围,一身红裙珠围翠绕,举手间颐气指使颇有威严,直感便是个泼辣爽直人物。 覃小贝款款坐下。王子默由小二指引,坐到覃小贝正对面的甲号空位上。果果将一直拿着的两个红苹果放入王子默桌上铜盘中,过来立在覃小贝身后。 徐筝的眼睛已在色眯眯打量着王子默,并毫不掩饰地笑道:“贝儿果然带来个玉人,配得上姐姐预留的甲位。”回转头来,再问覃小贝:“前些日子听说,妹子打猎时得了场怪病,都已痊愈了吧?” “谢谢姐姐关心,已经全好了。只是记忆差了好多,除了徐姐姐记得清楚外,其它姐姐的印象都模糊了。”徐筝的情况果果讲过,知道她是当朝太师的大女儿,一向玩得很疯,与朱贝儿颇有点臭味相投,只是年龄大了几岁,这几年忙着嫁人休夫,再嫁人再休夫,一直不得空,否则若与朱贝儿联手胡作非为,怕整个南京城的百姓都要遭殃了。而其他在座的八位林罗绸缎、珠光宝气的小姐,覃小贝却一点儿也不了解,不如先找个理由声明一下,免得一会儿到时闹笑话。 徐筝听了哈哈一笑,说:“记得姐姐就好,其他人我再与你唠叨一遍:赵尚书家的赵珍儿、钱学士家的钱珠儿、孙翰林家的孙宝儿、李学士家的李物儿。”徐筝指点着说完左边,再转身指着右边挨个介绍,皆都家住南京最高层的达官贵人的女儿。朱贝儿的父亲十八王爷,是当今皇叔,地位最尊,所以覃小贝岁纪虽然最小,却得以与会长徐筝齐坐中间。 介绍完踏青会的会员,徐筝再指对面端坐的一排俊男道:“那边坐的便是每位小姐所带来公子了,名字不用记了,就叫他们甲公子、乙公子、丙公子好了。” 听徐筝这般说,覃小贝忽然想了起来,原来这似曾相识的场景,自己曾在电视上见过无数次,就是每年都有各种名目的选美选秀大赛。评委们坐在主席台这边,模特/小姐/选手们排成排站在另一边,地上是鲜红的地毯,边角有伴奏的乐队。只不过今天,评委们是全一色的小姐,而男人们却被编上号码,沦为了参赛选手。想来在二楼的量身高、称体重便是头两项比拼项目了,怪不得要定男人为评分标准呢。而苹果和枣子,应该是每个选手赢得的筹码吧,呵呵呵呵。 想到这里,覃小贝豁然开朗,在二楼的种种疑问尽然冰释,而且涌出说不明的快意。风水轮流转,今朝到女家,想不到我覃小贝今天也做了评委,而那样平日骄傲如鹅、盲目如牛的男人们,沦为了阶下选手,任由女人打分,爽啊,哈哈哈哈。 “请会长姐姐主持进行吧。”覃小贝已经等不及憋不住要看好戏了。 徐筝道声好,拍手叫道:“十位公子都已到齐,请总管宣判第一、二轮的结果。” 三楼总管四十多岁,个头矮小其貌不扬,嗓音却是出奇的嘹亮,而且头脑反应敏捷,形体言词滑稽逗人,实在是凭真功夫才当上这最难料理的三楼总管。听到徐筝说话,他立马站到红地毯尽头高凳之上,似乎一下没站稳,肥胖的身子突然晃了几晃,众人正担心他会掉下来,他却有惊无险转个身,叉开两条短腿稳稳立住并扮了个鬼脸,引得大家满堂哄笑。 三楼总管清了清嗓子,嘹亮地宣布:“戊公子一果一桔;丁公子一桔一枣;丙公子两枚苹果;乙公子一果一桔;甲公子两枚苹果!己公子……” 如果没有猜错,应是上等者得苹果,中等者得金桔,下等者等青枣。想到王子默得到两只苹果,覃小贝即觉有面子,也颇觉惋惜:纵然都是苹果,也应再有大小青红之分。二楼总管说了,俺家王公子得到的,可是光闪闪、响当当、含金量百分百的超级苹果!踏青团的评分体系,虽然有趣,却实在粗糙了一点。下次如让覃小贝设计,一定会借助高数工具,设计出最佳打分体系,让任何一位评委和选手都无话可说,无怨可抱,无可挑剔。 身高体重首两轮结果:共有王子默五名公子获得两枚苹果,暂时领先。 掌声,欢呼! 里面乐队鼓乐齐奏,笙箫共鸣,呜哩哇哩呜~另有南京城最红的流行歌者伴唱:两只蝴蝶飞呀飞呀,南京城里好风光啊~~ 众位小姐举杯互敬,碰杯喧笑,一时热闹得乌烟瘴气。 那边也有五个小二一一为公子们斟上清酒,继满清茶。 一圈茶酒饮过,人人面色泛红,气氛欢快起来,楼内楼外一样春意盎然。 徐筝兴起站起来拍拍桌子,道:“踏青会比赛第三轮,是要见识公子们的棋琴书画诗词歌赋的本事,前年奕棋,去年比画,今年轮到各位公子赛赛诗艺了。——请朱贝儿郡主即席命题,以示公道。” 踏青会如何变成了选美会,覃小贝正在思想,听见徐筝点将,还要自己当场为公子们比诗出题,垂目望见桌上红红的苹果,随口说道:“苹果。” 徐筝高声宣布:“以苹果为题,以五言四句为式,请公子们速速构思,时间以一盏茶为限。” 这一盏茶,喝得是清香痛快。覃小贝有点晕晕呼呼,从来都是别人考自己,今天轮到本小姐考别人了,而且还是自己命题,考得就是自命不凡的大帅哥们!覃小贝看看对面的王子默,再比较一下其余的九位俊男。嗯,还是王子默看着更顺眼一些。 其它评委皆是目光老到,交头结耳,毫无顾忌地议论着对公子们的观感。 “戊公子略瘦,耳薄无福。” “壬公子耳朵不小,可惜嘴巴又太大了。” “喂喂,辛公子深目高鼻,好有异域风采哎。” “他原本就是波斯胡人的杂交后代——我看还是甲公子最为端正。” “甲公子虽好,近乎无可挑剔,但面目冷峻,没有乙公子有喜感。” “我喜欢摆冷耍酷的。贝儿啊,甲公子若当选,就送给我徐筝吧,我会还你一斛南海珍珠,嘿嘿。” …… “一盏茶时间到。”立在高凳上的三楼总管,看过墙边沙漏高声叫道。“有请戊公子开场诵诗。” 戊公子头戴秀才冠,身着绿丝袍,身材削长,闻声站起,未吟先摇摆,显然对这项考题颇为自负自得。 “天地烟煴兮,春兰之秋实。 百卉含蘤兮,齿耋焉可忘。” 戊公子一字三叹,一诵三摇,抑扬顿挫将全诗吟完,最后闭目伸臂排出一个“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凝固造型。 寂静。 冷场。 面面相觑。 “丫在说什么?” “听不懂,是楚地方言吧。” “孙宝儿,您爹是翰林,你给大家翻译下?” “他说,天地间有股烟啊,春天里……我也没听懂。” “那还说什么,哄他丫的下去!” …… 没有人问覃小贝,都知道朱贝儿这方面不懂行。 小姐们的窃窃私语,逐渐演化为不满愤闷的怒火,欺负小姐们不读书,存心看评委们笑话是吧? 徐筝站起来高声宣判:“诘屈聱牙,土音躁耳,卖弄辞藻,装神弄鬼——下中品,赏戊公子青枣一枚。” 青衣小二快步跑过去,在戊公子桌上铜盆里叮咚丢下一枚大青枣。 旁边的丁公子有些迫不及待,见戊公子造型依旧,犹然闭目沉浸在诗意,伸手用力一拉。戊公子蓦然醒来,望望铜盆中落下的大青枣,面色青灰,玉山变成了歪勃树,轰隆隆一**嗒然坐下。 ------------ 17 踏青会/下 丁公子昂然站起,左盼右顾之后,颌首吟出自家诗句:“我爱大苹果,苹果也爱我,若能得十个,金牌必归我。” “好诗!”内阁钱大学士的千金钱珠儿失声叫好。丁公子是她千挑万选辛苦选出,果然肚子里有点料。 “果然好诗,这首我听懂了。” “此诗前两句采用顶针手法,说透了作者与苹果的关系;后两句大胆假设,充分想象,卒章显志,尽显了作者志有必得的豪迈与囊括天下的胸怀!” “作者在朗诵过程中配合摇曳的身姿与抒情的手势,立体地诠释了此意的意境,不错。” 覃小贝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它们发生了异形扭曲,刚刚听到的都是反话。若说戊公子的诗得青枣也在情理之中,但丁公子的诗受到如此褒奖,却实在出乎意料。覃小贝心想,就这种破诗,自己在小学三年级闭着眼睛都能拽出几十首,难道大家都被丁公子私下贿赂了不成? 覃小贝正琢磨呢,会长徐筝已经综合大家的意见,站起来宣布:“文辞畅达,简洁明了,合辙押韵,通俗易懂,丁公子诗作为上中品,奖红苹果一枚。” 原来这样,南京城和五百年后的**中文一样,小白文永远受欢迎。 丁公子双眼湿润,抱拳答谢,声音哽咽:“感谢郡主、感谢徐会长、感谢钱小姐、感谢众位小姐、感谢谈笑楼老板,在我创作得到承认的这个时刻,我灰常激动,我想起了我早逝的娘,为了使我读书上进,我娘连搬了三次家……” 覃小贝俯身在桌子下面,吐呀吐呀,差不多吐干净了。抬起头发现丁公子深情饱满地才讲了个开头:“我又想起我的私塾老师公孙先生,没有他……”覃小贝埋下身接着吐。 总算轮到乙公子上场了。乙公子方头大耳,体形壮硕,站起来“唰”地抖开一柄苏州折扇,扇面上墨笔画着达摩一苇渡江图。 乙公子倒不啰嗦。开门见山冒出第一句:“推窗对玄湖。”停顿了。似是在整理思路。又好象在给大家一个品味时间。 这句还算风雅。覃小贝吐干净后漱过清水。对乙公子地大作充满了期望。 “吃饱又喝足。”乙公子缓缓道出第二句。 嗯?覃小贝强忍着将口中地茶水含住。没让它喷出来。看看下一句再说。 “问果何所似?”乙公子双手一摊。神情得意地设问大家。 难道精彩在最后。会给大家一个出乎意料地美好结句。覃小贝一丝希冀又被吊起。 “圆圆一**。” 噗——到底没忍住,覃小贝口中的茶水直喷到桌几上。两个小二忙过来清洁拾换。 原来是薛蟠体!直接轰下去!! 哪曾想到,周、武两位小姐却站起来大声叫好,坚持说乙公子的诗走的是大俗大雅路线,身体是自然天赋的,**是无邪干净的——如果你想到黄色,那是你心地不纯;如果你觉出粗俗,那是你戴着有色眼镜! 冒似也有道理,只是不管戴不戴眼镜,乙公子写的都是直白的**。无论如何,覃小贝也没能从中品出诗意。想来无论哪个朝代,暴露的文字总是暗暗受欢迎,如果以匿名点击量为标准的话,乙公子说不定还能大赢呢。 评委们争作一团,公子们也手举足张,扬己贬人,学术气氛空前。乐队适时奏响,男女合唱“我们都爱大鸣朝”。 和谐,和谐。会长徐筝想起了做太师的父亲,每每从朝中回来最常挂在嘴边的两个字。 听取了评委团成员的意见,统筹考虑到踏青会的形象及品味,徐筝折中决定:把乙公子的“**诗”列为中下,赏金桔一个! 乙公子大度过表示满意。吟诗原本就不是他的强项,到了床上才能显露他的真功夫。罢了,罢了,下来再与评委个别交流吧。 下个要上场的便是王子默。覃小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说实话,在王子默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将他带到谈笑楼,并列入“踏青会”参赛选手,对他实在有点不公平。王子默毕竟是王爷看中和欣赏的人,是王府的高级侍卫,按韩妃的话说,他还是自己的“准郡马”。拿他开涮,尤其是让徐筝、孙宝儿这样如狼似虎的家伙来品头论足,她心里既有愧疚也不舒服。 另一方面,踏青会把俊男们当成一道道菜来涮,却有十分新奇激刺,虽然有点低俗,但是我喜欢——至少有那么一点点。要说王子默不知情,自己也不知情啊,不知者不为罪么,不能因为王子默的误入而舍弃看一场大戏吧?从来男人选美女,今天就美女选俊男!再说了,王子默一个大男人,就应该多见见场面,哪怕是自己被涮的场面。荷花出淤泥而不染,真金历烈火而不变,王子默就不能向它们学学? 覃小贝小脑袋里一面为自己找出万千个理由,一边面对王子默充满了期待,期望他出彩,期望技压群雄,期望他出淤泥而不染,期望他历烈火而不变。 她还是有点害怕,怕王子默觉醒翻脸,怕王子默同流合污,怕王子默输得一塌糊涂。 三楼总管站在高凳上,第三次呼叫:“有请甲公子上场。” 王子默还是坐在那里,低头仔细品茶,一副“热闹是他们的,我只是饮茶”的姿态。 黄山毛峰沏上汤泉滚水,味道很俨很醇。 果果在覃小贝后面着急地伸长脖子,压着嗓子叫:“王公子,叫您呢,该您上场作诗了!” 全场目光都注视到甲公子身上。甲公子岿然不动,大家议论纷纷。 “人酷的象块冰,只怕做起诗来就稀如水了。” “诗,不是谁都能做滴。” “该不会是个锈花枕头吧?” 果果急得跳脚,覃小贝也心下焦灼,不知王子默是何打算。正待开口,对面王子默将茶杯举轻若重“啪”地放下,竟压住全场所有的嘈声。 王子默依然坐在座中,目眺窗外,似思飘万里,缓缓开口,又仿佛不是在对大家说: “三月花轻发,闲家把赏柰, 欲尽果滋味,先来就篱下。” 这才是真正的雅俗共赏。 覃小贝长舒一口气,王子默果然没有让她失望。虽然文采意境不能和陶渊明、孟浩然比,但是格调意境,却比前面乙丙丁戊公子高出不知多少。 掌声。乐队奏响欢快的“大鸣朝爱我我爱它”。 “只是这个‘柰’(音读纳)字作何解?”覃小贝想半天也没明白“柰”是什么,虚心地向徐筝请教。 徐筝大笑:“妹妹你真有意思,王公子此诗确实做得好,你也不能让我们把每个字都赞一遍吧。” 还是果果贴心,在身后小声告诉覃小贝:“郡主,‘柰’就是苹果呀。苹果这个词,倒是这几年才刚刚兴起的。” 覃小贝笑着以掌拍额,作恍然大悟状。她哪里知道,自鸣朝之前苹果从来都叫柰呢。 不过钱珠儿提出:“姐妹们踏青,玩得就是乐子和热闹,甲公子的诗虽然好,却过于有点冷清了。” 那边周小姐跟着搭腔:“是啊,是啊,我觉得这首诗似乎还有影射之嫌,说我们姐妹都是不知稼穑、不识五谷白吃饭的闲人。” 这是什么歪理。“打住,打住!”覃小贝赶紧说话。象这样深挖下去,你还能从诗中分析出谋反当今皇上的深意呢。 “我就奇怪了,刚才的**都能看得那么干净,现在干净的篱下,反倒咂摸出龌龊来了。——大家不用怀疑,这绝对是一首人境俱有、意深韵长的好诗!”覃小贝站起来力挺王子默。 见郡主开口,钱珠儿和周小姐都闭上了嘴。 徐筝起来打哈哈圆场:“一百个读者眼中有一百个李白,王公子作的,的确是穿棉衣掉到水窖里——好湿呀好湿(诗)!姐妹们的意见也是凑个热闹。我宣布:王公子的诗作为上中品!奖大苹果一只。” “我抗议!”覃小贝举手大叫。 其实王子默的诗评为上中品本也无妨,但是一想到上中品里还有丁公子“我爱大苹果”之作,两首并列在一起,覃小贝就无法忍受,按这个标准,王子默的诗起码是上上上品。 覃小贝跳着抗议,连对面与世无争的王子默,也禁不住抬头看她。 覃小贝百忙之中,还对王子默抛出一个飞眼。你是我的“准郡马”,世间险恶,我不罩你谁罩你。两人目光此次交碰在一起,竟然生出一种同仇敌忾、知音相赏的亲切感。 “抗议无效!” “会规规定,主人不得为自家所带公子强行拉票!” 除覃小贝、徐筝之外,其余八位评委异口同声地否绝掉覃小贝的抗议。 第三轮诗艺比赛最后结果,除王子默、丁公子评为上品,各得一个红苹果外,其余六人都得金桔,戊公子得青枣,壬公子弃权无所得。 公子席上,得果者欢喜,得桔者叫嚷,得枣者申辩。对面的主人,比公子们更加激动,有的拍桌,有的泼水,有的踩凳而起,有的碰杯斗酒,有的过去抚拍公子肩膀以示宽慰……乐队在急奏,一条桌几“哗啦”翻倒,钱珠儿揪过一个洒出酒水的青衣小二狠狠暴揍! 这就是上流社会,这就是大家淑女,就是青春白日的踏青会,明明是古装女版黑社会么。覃小贝边饮茶边想,顺便抛给身后果果一个酥糖点心。 “肃静!肃静!”徐筝看到场面接近失控,躁乱声要将楼顶掀翻,跳起来举过一盏金杯猛敲桌面:“小姐们,公子们,我讲过多少次了,素质!素质!!” 躁乱声渐渐平静了下来,小姐公子们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乐队也暂停了下来,大家在听徐筝的新指示。 “我宣布,踏青会第四场开始:国学素质大比拼!” 第四场比赛形式为,每位评委出一道题,由诸公子抢答(主人出题时,所带公子回避),答对两道题即获得一只苹果。 一阵急促鼓点响过,会长徐筝提出第一道问答:“读书人自称‘风雅’,有钱人附庸‘风雅’,请问公子们,‘风雅’出自何典?” 这个我会!覃小贝心中兴奋,目光不自觉地瞟到王子默身上,期待他能立即挥手答题。却见王子默轻轻摇了摇头,也不知是不会还是不屑。 挥手站起的是王子默旁边的丁公子,他先将折扇打开往肚皮上狠扇几下,扭身摆个s造型道:“这个简单,刮大风了,站在风口,衣袍飘呀飘,何等拉风,自然酷毙;若身上穿的是丝绸锦绣,自然便更雅了。” 啪、啪! 乙公子的主人李物儿开心鼓掌。猛然发现鼓掌的只有自己一个人,意识到乙公子可能回答有误,遂停下掌声,不无怜爱地对乙公子说:“虎儿且坐下,回头我即送你一套上好锦绣。” 徐筝举左手,站在凳上的三楼总管公布:“回答错误。请其余公子抢答。” 哐!一声失望的锣响。 “咳咳,”站起的还不是王子默,而是上一轮得到青枣的戊公子。戊公子先喝口茶水,清清嗓子,盼顾左右,见无人起来与他相争,微微摇首说道:“痛心啊,大鸣朝的教育;悲哀啊,最基本的常识;丢人啊,王孙子弟的脸面;惭愧啊,吾辈……” 乙公子再忍不住,隔座站起来,举扇在戊公子秀才帽就是一击:“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再酸也酸不过镇江陈醋,再拽也拽不过‘四大文青’!若扯到老子头上,老子直接送你一通老拳!” 覃小贝回首悄声问果果:“‘四大文青’是谁?” 果果低声说:“‘四大文青’是咱南京城里,有才又有貌的四个文学青年。” “那他们怎么不来参加踏青会?” “咳,今天来的公子都是小姐们自带的。四大文青是有身份的人,有钱也不一定请得来他们。” 这边说着,那边戊公子扶正了冠帽,停止了感慨,切入正题:“风,土风歌谣也;雅,正声雅乐也;风与雅皆共出于《诗经》。《诗经》者,万诗之源也。” 徐筝举起右手,凳上三楼总管宣布:“戊公子回答正确。” 咚咚咚咚!一阵欢快的击鼓。 赵珍儿出题:“天下第一行书是哪一部?” 三支胳膊同时举起来(覃小贝仔细看,依然没有王子默的),丁公子抢得最快:“当然是书圣王羲之的‘兰亭序’。” 咚咚咚咚!欢快的鼓声。 钱珠儿接着问:“天下第二行书是谁写的?” 有两支胳膊举起,壬公子抢答成功:“颜真卿写的《祭侄文稿》。” 咚咚咚咚!欢快的鼓声。 孙宝儿快乐地摇摆,自己的问题想都不用想就有了:“天下第三行书谁写的?” 这一次,只有戊公子一人的胳膊如坚强的旗帜在独自招展。他站起来不无自得地作答:“天下第三行书,为大才子苏东坡所制,名为《黄州寒食帖》。” 咚咚咚咚!欢快的鼓声。 戊公子答对两题,赢得宝贵的二个苹果。 趁着戊公子还没坐下,李物儿抛出自己的问题:“天下第四行书呢?” “天下第四、四行书,有,有吗?”戊公子愣在那里,惶惑地问,方才的得意之情回归故里不复再见。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你不知道,不等于没有。”李慕儿气势汹汹地教训着戊公子。刚才自家的乙公子出糗,面子找不出来,我就让别人的公子也陪着丢丢脸。 覃小贝也想不起来,天下第四行书是哪一部。见再无一个人站起来作答,她催李慕儿道:“快公布答案吧。” 李慕儿双手一摊,冷笑道:“我若知道答案,又何必问他?” 戊公子吐血数升,直接倒地。 座中评委无一人知晓,或许,天下行书只评到了三? 覃小贝抬头望王子默。王子默叉臂后仰,双目闭合,似乎已进入梦乡,身边一派热闹都与他无关。 “王子默!”覃小贝大声叫他。她有点受不了他那副“众人皆醉我独醒,众人皆浊我独清”的样子,难道他不知道,还有比“我独醒”更上乘的一重境界,就是老子所说的“和光同尘”。 王子默睁开眼睛,亮闪闪望着覃小贝。 “我问你,天下第四行书是哪一部?”问过后,覃小贝心里也没底。 “第四行书,是东晋王珣所作的《伯远帖》。”王子默顺口应答,仿佛怕覃小贝再问下去,或者说不愿再忍受聒噪,他索性把后面的名单一溜说下去:“第五行书,唐人杨凝式的《韭花帖》;第六是柳公权的《蒙诏贴》;第七为欧阳洵的《张翰思鲈帖》;第八为米芾的《蜀素帖》;第九为黄庭坚的《松风阁帖》;第十为李建中的《土母帖》。行书佳作万千,以上十部排名,不过是文人多事而已。” 满座哗然。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欢快的鼓声敲不停。 果果虽然听不懂也没记住,但是知道这回王公子着实牛皮露脸了一把。自己也仿佛一下比别家的丫环高出许多,禁不住手舞足蹈,大声跳起来喊起来:“王公子,真神气,我们大家都爱你!” 覃小贝心花怒放,脸上仿佛开了一朵花,隔着中间地毯过道,笑道问王子默:“你既然知晓,为何刚才不作抢答?” 王子默回曰:“区区十个苹果,大家分了岂不更好。”那轻松不屑的口气,好象别人艰难争得的苹果都是由他所赐,只要他出手,就再不会再有别人的份。 狂!表面淡定骨子里的狂!真他妈狂!——不过我喜欢。 王子默一下成为众矢之的,公子小姐人人欲得而诛之! “四书五经是哪几部?” “孟子大还是庄子大?” “‘两个黄鹂鸣翠柳’的下一句是什么?” “文字是谁创制的?毛笔是谁发明的?澄心堂纸又是谁人制作的?” “书圣、乐圣、画圣、诗圣、词圣、曲圣、酒圣、茶圣、医圣各自都是谁?” …… …… …… 问题象连珠炮一样向王子默轰去,九大评委轮番上阵,每人尽其所知,尽其所能,将自认为最难最不可解的问题砸过去,砸过去,砸过去!问不死你也累死你! 王子默落座正中,如玉山屹立,左手持杯,右手添水,目视问者,随问即答,不急不躁,语句如出三峡长江之水,绵绵不绝,浩浩荡荡;言辞如春日里杂花生树,七宝罗列,极尽典雅华丽之美。如一名绝顶乒乓高手,举手挥拍间,将打来一个个白球尽数反抽回去,对手席中阵阵惊呼与惨叫。 昭示着成功答对的小鼓,“咚咚咚咚”,声不绝缕,敲得愈加紧了。 奔跑的小二拿来一个又一个苹果,王子默桌上的大铜盆一下显得并不很大。 众家评委累的气喘吁吁,个个江郎才尽,所有目光都投到会长徐筝身上。老大,拜托,绝不能让这小子得意到底啊。 徐筝沉思,徐筝沉默,徐筝在沉默中暴发,徐筝抛了神哭鬼愁的杀手绝命问——“请问,诸子百家是哪一百家?” 诸子,百家,一百家,要回答到天黑吧,即使有人真能记住这一百家名字的话。 覃小贝、赵珍儿、钱珠儿、孙宝儿、李物儿等十大评委、鼓乐歌手与满楼小二,几十道目光齐齐落到王子默身上,万簌俱静,连窗外的小鸟都停止了鸣叫。 王子默侧耳倾听,片刻凝思,淡然一笑,扬手以一诗作答: “春秋起百家,战国归九流。 孔孟言仁爱,墨翟讲非攻;(儒家、墨家) 老庄尊大道,申韩作法刑;(道家、法家) 阴阳五行邹,白马公孙龙;(阴阳家、名家) 苏张谈纵横,吕氏集春秋;(纵横家、杂家) 农家源上古,小说不入流。”(农家、小说家) over。 王子默低头接着品茶。 (注:以上六句皆王子默原创,版权所有,不得转载。) …… “答完了?不是说有一百家么?” “都归入十家九流了。” “那十家九流呢?” “讲完了。” “我咋一家没听出来呢。” “素质,素质啊……” …… 仿佛被千均之力所压,会长徐筝一点一点、艰难地、缓缓地举起右臂。 三楼总管忽地明白过来,拢手做喇叭高喊:“王公子回答正确!再奖红苹果一个。”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小鼓暄天敲起来。 “总管,苹果没了,都被王公子一人得光了。” “混帐玩艺儿,还不快去买!” 徐筝散了魂一样懒懒宣布:“重上瓜果点心,饮茶吃酒,中场休息。”然后侧过身,对笑得合不拢嘴的覃小贝说:“我爱死王公子!不行,你一定要让给我,我要娶他做相公!” 覃小贝狂笑着点头道好说好说,猛然才发现不对,马上又狠狠摇头。王子默能让么,他是本郡主的! ------------ 18 离场 覃小贝赶紧转换话题,问徐筝:“我们什么时侯出发呀?”公子们的比赛虽然很有趣,但这个游戏前奏也太长了,看久了也未免生腻。四月春晖透窗而进,泼洒覃小贝的脸颊、发丝和身上,酥酥的,养养的,让人好想光着脚丫踩在软软的青草上,在开满小花草地上痛痛快快打几个滚,仰望高空白云,让蝴蝶从鼻尖飞过…… “出发去哪里?”徐筝瞪大眼睛反问。 “踏青啊。” “我们不正在踏青么。” 这就是踏青,在茶楼,组织一帮帅哥进行选美!覃小贝这才意识到,关于“踏青”这个概念,大家的认识原来根本就南辕北辙。 覃小贝借口洗手更衣,带着果果从席上离去。从果果时而颠倒时而混乱的叙述中,她终于大致明白了“踏青会”的含义。 阳春三月,阳光明媚,邀上三五好友,携上酒食童子,步至郊外原野,迎春风骀荡,观大地蒙绿,赏怒放百花,是谓正常人的踏青。 寻最好酒楼,聚十家小姐,带十位公子,观帅哥之形,赏俊男之美,游戏打分,品花酒,选“草魁”,女尊男卑,不亦乐乎!是谓“踏青会”的踏青。 果果说:总共要通过六轮比赛,以每人所得水果为指标,选出草魁前三名,分别奖励金杯、银杯和铜杯各一个。 “光那金杯,至少就有三五斤重,纯金的哎。王公子今天要大发一笔。”果果吞着口水羡慕地说。 这让覃小贝想起一个典故。晋代潘安,貌美异常,每次驾车外出,都会有无数的少女少妇拥到大街上夹道观看。就象现代疯狂粉丝一样,女孩们发明了一种独特地表达爱意的方法,就是向潘安投掷水果。(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以至于潘安每次从外面回来,都会拉回满满一车桃子、苹果、李子、梨(没有西瓜和菠萝,这两个一个个太大,一个都疑似凶器),潘安家的水果怎么吃都吃不完,连家里养的猫狗见到苹果桃子就反胃。 赠送赢家帅哥以苹果、桔子和枣子。确实古意盎然。倒是最后奖纯金地杯子。反而显得恶俗了。更恶俗地是……覃小贝想到一个很可怕地词:面首! 面。貌之美也;首。发之美也;面首。美男子也。此词由南朝刘宋王朝前废帝发明。专指被女人**地男庞。 那么。对面所坐地乙公子、丙公子、丁公子、戊公子……全是坐在自己这一排小姐们地宠物和玩物!!! 虽然从在三楼坐下开始就朦胧意识到这一点。但真相自己给自己挑明。还是把自己吓一跳。 覃小贝使劲捂住了自己地嘴巴。否则那个可怕地词会从嘴里立即爆出去!她想大喊大叫。她想痛饮白酒。她想把面前地桌几杯盘统统踹翻。她地目光转向王子默。天啊。圣母玛丽亚。千万不能让他也想到这个词。 “发什么愣呢?”徐筝推一把回到座位就捂着嘴一直发愣地覃小贝。“王公子你舍不得给就算了。反正天下男人全都那个样。几年前。我也象你一样。认为某个男人最特别。最珍贵。其实呢。哈哈。哈哈哈哈……” 徐筝开始狂笑,笑得云发篷松,鬓丝散乱,目光中蕴含着无限的憔悴与苍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好看的小说) 徐筝才刚刚二十出头啊。 覃小贝的心突然有些酸痛。如果不是王子默这个活人,但凡徐筝开口要,覃小贝库房里的任何一件宝贝都可以让她拿走。 覃小贝桌上的茶凉了,徐筝桌上的酒空了。 “老大,下半场该开始了吧!”孙宝儿、钱珠儿不住在催了。 徐筝摆了摆头,仿佛从一场沉梦中醒来,一口将桌上冷茶饮尽,重新恢重成镇定、泼辣和热闹的徐筝。 “哎,一起想想下两场的节目。之前我想好一个——擂台比武,你再想一个好玩的。” 每年“踏青会”的比赛,身高、体重、文采、常识四个项目年年固定,另外两个由评委们现场确定。 “一点式。”覃小贝的情绪跟着徐筝的变化被带回现场,听到徐筝问她,脑子中一下浮现出选美大赛中常见的美女三点式批拼镜点,不假思索口中便蹦出了“一点式”三个字。 “一点式?”徐筝显然不明白怎么回事。 “就是让公子们把衣服扒光,只在档前留一块遮羞布,谓之一点。这样,谁是肌肉男,谁是排骨男,谁的骨肉匀称,谁的皮毛光滑,一览无余、一望可知了。”覃小贝侃侃而谈。说着的中间她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暗藏极深的一名色女。 “妙极!”徐筝击掌叫好,“贝儿果然精灵古怪,竟想出这般有趣的法子。还可以让‘一点式’的公子们在地毯上多走两圈,尽兴发挥表演,岂不更热闹些!”徐筝不愧是这方面的行家里手,一点就透,并能举一反三将“点式表演”直接提升到二十世纪的水平。 锣鼓叮叮咣咣响起,中场休息结束。 徐筝站起来,公布下半场的安排:下半场比赛事二项,一是“一点式”表演——请公子们除保留一点内裤外,全部赤身**,走红地毯即兴表演;二是擂台比武,请公子上到由20张桌子搭成的擂台,先分组,后决赛,最后决出英武冠军。 由于新加比赛空前激烈,徐筝特别补充:除草魁前三名分别获金银铜杯外,后两项比赛单项冠军,将获得黄金100两特别奖金——特别奖金由十家郡主小姐均摊赞助。 咣咣咚咚,伴随着锣鼓喜乐,五位青衣小二怀抱金杯、银杯、铜杯和两盘黄澄澄金元宝,沿场展示一周。然后整齐排摆在红毯这端楼口的一个大桌上。 公子们的眼神登时闪闪发亮,象嗅到血腥味的斗犬,毛发直竖呜呜厮鸣。乙公子已然等不及,率先将绿色大袍一把揭下抛到了地上,博得一片先声喝彩。 在前后左右,诸位公子疯狂宽衣解带之中,中间的王子默如象被一枚钉子钉在了椅子上,愕然化成一尊懑愤的石像。 徐筝还在高声补充:“由于朱贝儿郡主‘一点式’的独特创意,将由她作为特别评委,亲自与获奖公子颁发奖杯。” 覃小贝突然一下无地自容。王子默投来的目光象高倍探照灯一样罩住了她。 她不知该如何解释,前半场积累下来的两人之间的亲近、默契与好感,象被一阵恶风唰地一下吹刮干净,瞬间将两人推到对立的两面:郡主/看客——下人/玩物。 东风吹,锣鼓催。 “请各位公子更衣上场。” 乙公子第一个赤条条跳出去。 “哇——”惊叹,口哨,掌声。乐队伴奏:南京是个大花园。 王子默默默地站起来,衣衫完整,如湖水中浮起一株青竹。 覃小贝心里紧张外表毫不在乎地注意着王子默。 王子默表情降到零度。终究她是郡主,终究她是顽主,终究她还是传说中的小魔头。王子默仿佛听到自己内心深处一声长长沉重的叹息。原本就是这样,其实自己开始就已确知,为什么现在还会有巨大的失望和莫名的失落,莫非还曾有过某种说不清也不愿正视的期望? 王子默不愿多想。一切都与我无关了,这只是你们的游戏。 他推开桌几,阔步向外走去。 “甲公子,更衣屋在这一边。”三楼总管对这个白衣公子印象极为深刻,并颇具好感,热情地过来提醒王子默。 “我没有在外人面前更衣的习惯。”王子默冷冷回一句,将胖胖的三楼总管从道路上拨开。 “王公子,你干么去呀?奖杯!黄金奖杯!还有百两黄两!都是你的!!你可千万不能走啊!!!”眼尖的果果从后面跑出来大喊。 王子默大步向前头也不回,路过摆满奖杯黄金的大桌时,左袖似不轻意一挥,桌中央最扎眼高脚金杯竟然摇晃着飞起,象一只古怪的金鸟迎着奔来的果果飞去,不偏不倚正落在果果的怀中。 谁喜欢谁拿去。 王子默衣袂飘动,噔噔噔下楼而去。 “好俊的身手啊!”只有三楼总管才略略看清王子默挥袖扫金杯的绝技,不禁由衷赞叹。 果果看看突然飞到怀里的硕大金杯,一时惊喜狂笑不已。 ------------ 19 擂台 正在欢躁的小姐们看到王子默不辞而别,绝然下楼,先是愕然,随即口舌翻飞唧唧喳喳炸成了一片。 “这就走了,后两场比赛呢?” “哼,脾气倒挺大,他以为自已是谁?” “真不给贝儿面子!要不要姐姐借你根鞭子?” “骟了他,明儿再调教一个更好的。” …… 幸灾乐祸的,挑拨离间的,落井下石的,唯恐天下不乱的…… 覃小贝心里百味交陈,椅子象突然生了毛让她再坐不住了,听着左右小姐们不着调的叽哩呱啦,她很想举手扇飞一个,提脚踢倒一排,浅薄、无知、市侩、恶俗、好吃懒做、不求上进,除了有个好爹妈,你们还有什么?我覃小贝怎么会跟你们坐在一起,生生把我家王公子活活气走,呀呀呸! 覃小贝站起来又坐下,坐下又站起来,张了张嘴,鄙视和火气强强在压下,笑着对她们说:“姐姐们说的是,我这就回去,拿鞭子找那小子算帐去。” 徐筝一把拉住她:“哎,不急不急,不急这一时,好戏正上场呢。丢了一片树叶,还有整片森林呢。坐下坐下,看看这些位公子,有没有中眼的,看中了姐姐帮抢过来,让你带回家受用,哈哈哈。” 徐筝**直白的话语,听到覃小贝面红耳赤心如撞鹿,瞟一眼场上活蹦乱跳的**帅哥,怎么也没有一丝受用的感觉,感觉他们就象赤白的鱼、没毛的猴子和有毛的猩猩,即便没有锁情水,她也绝不会对这帮家伙产生一点感觉。 小姐们很快忘掉了王子默。也顾不上覃小贝。红地毯上公子们地表演正进入**。有地挤胳膊亮胸肌。有地摆pose秀身材。有地跳起南蛮舞。还有一个独臂撑地。**大玩体操托马斯全旋……惹得边上诸位评委小姐满面红光。高声尖叫。兴奋得如集体吸食了摇头丸。 一点式从开始到结束。一直都浸泡在狂叫、狂跳、狂砸地气氛中进行。以至本项结束。徐筝宣布结果后。五位评委同时大嚷结果不够公正而大打出手。喊声越来越响。烈火越烧越旺。参与地人也越来越多。徐筝连砸几个杯子都没能把喧闹与混乱压制住。 覃小贝实在受不了。也再捺不住。掉头吩咐果果一句。果果噌噌跑楼下。又很快跑上来。手里多了一把剑交给覃小贝。(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好看的小说)覃小贝将宝剑抽出鞘。“梆梆”狠敲了几下桌子。一只盘子和两只杯子飞了出去。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再有喧哗吵闹者。斩!”覃小贝大声喝道。会场瞬间安静下来。小郡主朱贝儿卸人胳膊砍人腿事儿。其手段凶狠毒辣。在南京城小圈子里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地。 覃小贝随后将剑交给了长徐筝执行。大声说:“输赢名次。以徐筝宣布意见为准!” 徐筝甚为感激地接过闪闪发亮地宝剑。二话不说高举头顶。犹如一尊发威地胜利女神。只是脸上地笑容有些过于狰狞。 一片寂静之中,小姐和公子们惶恐地逃回各自的座位。 徐筝高声重述了一遍结果,字字铿锵有力落地有声:“戊公子获‘一点式’单项冠军,奖黄金一百两。” “大家还有意见吗?”覃小贝锐利的眼神扫过全场,没有人敢抬头迎视覃小贝的目光。 没人做声。ok,全体通过。 覃小贝长舒一口气。有时候,拳头发言远比舌头发言更具威力和效果,她体验到一种斯大林在政治局会议上的快感。 只听“扑嗵”一声,原来赢得“一点式”单项冠军的壬公子,一时承载不了100两黄金到手的巨大冲击,两眼翻白口吐白沫晕倒在地毯上。 欢态变成了丑态,那么玩乐也变成了一种折磨。覃小贝意兴阑珊,趣味索然,倒在椅子上将身子象懒猫一样蜷起来,无聊地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徐筝却兴致勃勃,坚持要将比赛进行到底并宣布了踏青会比赛的最后一项——擂台比武开始。 二十张大桌子迅速搭成一个半个篮球场大小的擂台,紧锣密鼓中,公子们一一登台。 出乎意料,最后一项赛事结束的格外快。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擂台之上不能同时站立两个以上的人。比赛一开始,先是诸公子集体痛殴壬公子——丫竟然得了上一场的一百两黄金!——壬公子象一只被折断的口袋一样从擂台上被狠狠抛下。 ——壬公子的主人郑小姐发出痛心的尖叫。 几乎跟着被踹下来的是戊公子——你丫不是拽文么,不是冒酸气么,大爷的拳脚叫你醒醒! ——孙宝儿哭喊着扑出来。 剩下的七个公子,皆如已舔到血腥味的鲨鱼,毛发乍起,眼睛通红,个个如仇人相见,或单挑,或群殴,或捉对厮杀,有的拦腿抱腿,有的运拳如风,有的死缠烂打,有的相拥相抱着一起滚下擂台…… “流血了!流血了!”有人发疯似尖叫。(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无弹窗广告) 一串血珠珍珠项链从台上飞溅下来。丁公子满脸桃花盛开,一个跟头翻跌桌下。 台上愈加混乱,台下愈加疯狂。覃小贝犹如置身于美国地下黑拳大赛现场。 王子默真是聪明,走的那么及时,躲过了两场乱哄哄的闹剧。不过他要在话,一趟拳脚下来,擂台桌上就应该所剩无几了吧?覃小贝将视线从擂台移到窗外,太阳已近头顶,湖水波光似鳞,三两游船徜徉其中。春天美好的一日,就要这样在谈笑楼里踏过去了吗? 铜锣敲响,乐队奏“最神武的人是我”。 铺着红地毯的桌台上,神武的乙公子摇摇晃晃举起硕大滴血的拳头,宣告终场比赛的结束。 乙公子的主人李物儿哭着喊着爬上台去,一把抱住伤痕累累的乙公子,小姐公子相拥而泣,情景煞是感人。如果能有大鸣tv的现场转播,相信乙公子定能一夜成为万千富家少女们的超级人气偶像! 由于王子默的逃席以弃权论,乙公子总分最高赢得了第五界“踏青会”“草魁”总冠军!抱得硕大的金杯和满盘的金元宝,乙公子喜极而泣,昔日野小子终于变成了凤凰男! 果果的眼睛也红了,紧盯着金杯。那是由气愤的熊熊妒火所烧红。金杯,还有两盘金元宝,原本都是自家的,至少是王公子的!王子默他,他竟然全部丢弃!就是送人也要送果果而不能送给乙公子啊。 覃小贝与诸小姐寒暄客气一番,以身体不适为借口,谢绝了酒会庆典,还有晚上据说还要再疯狂十倍的“蒙面配对”游戏。 徐筝很理解覃小贝的心情,以小郡主争强好胜的性格,手下公子竟然弃场而去,让覃小贝空手而归,任是谁也无法忍受。她心里开始同情并怜悯王公子,小郡主的手可不是一般的黑,王公子您就听天由命吧。 徐筝很恭顺地将覃小贝送到楼口。 从三楼下到二楼,十几桌下人正在猜拳行令,没有看到虎头。 从二楼下到一楼,自家的两个下人看见覃小贝和果果,马上丢开杯子迎了过来。还是没有看到虎头和王子默。 覃小贝黑暗的心沉到海底,无聊,没劲。楼上是无聊的人,跑了的是小气的人,真不如自己一个人策马出城踏青去! “下来!”出了大门,果果突然大喝。 顺眼望去,虎头和王子默正骑在两匹站立不动的马上,各持一柄带鞘的宝剑,在练习互击和避让。 覃小贝乌云堆积的心情,却一下有如一缕阳光照进,瞬时明朗欢快起来。 原来王子默还没有走,依在履行护卫的职责。 覃小贝过去,踏蹬上马。白马王子和白雪公主比肩而立。 王子默和虎头各自把配剑携好。 “生气啦?”覃小贝有点心虚地小声地问。骑在马上的覃小贝仍然比王子默矮着一头,不过地上两人连马的影子却是差不多一般高。 “郡主玩游戏开心就好。王子默职在护卫,何来生气。”王子默的声音低沉而遥远,象从十里地之外传来。 “这些人我也不熟。”覃小贝说完自己也感到荒唐,朱贝儿怎么会和那些人不熟呢,于是接下补着说:“也就是一起出来玩玩。” “那是郡主的私事。”王子默冷冷说,拒人于千里之外。 倒是旁边跟着上马的果果忍不住了,插进嘴说:“王公子,你就别摆架子,别不知足了。郡主身边有过那么多男人,就对你最好,专门做柠檬树送给你。今天你不但不知报答,反而扫大家兴,丢尽了郡主面子!” “果果。”覃小贝出言制止。心里既为果果为自己说话满意,又担心这小丫头嘴巴把不了关,再惹下新的麻烦。 与果果并排的虎头好奇心大起。上午虎头在二楼吃了一肚子果瓜点心,感觉跟郡主出来有吃有喝真不错,后来就见王公子沉着脸下来,自己跟着跑到外面,晒了会儿太阳,提议公子教教自己马技和剑法。公子竟然同意了,两人遂上马试剑。至于楼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可一概不知,听果果这样讲,他就非问清不可:“你别瞎说,我家公子做事,向来自有分寸,怎会丢尽郡主的面子?” 果果气一下被揭起来,想起那个曾抱在怀里又最终失掉的大金杯,火气又烧旺了一层:“楼上哪位小姐不在为郡主打抱不平啊,果果都看不下去了,同样是男宠,为何别人家的……” “男宠?”虎头惊叫起来,“你是说王公子吗?” 覃小贝连人带马都变得有些僵硬,她看到身旁的王子默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也许是自己眼花了。 果果不以为然,继续说道:“今天哪些公子哪个不是啊,郡主几时对男人好过,今天特意……” “放肆!”覃小贝柳眉竖起,勃然大喝,若不是因为转身不便并且隔着一段距离,鞭子就早毫不客气地落到果果头上。 果果吓一大跳,缩了下脖子,停止了不经大脑的胡言乱语,情绪也从失去金杯的伤心中清醒过来,偷眼望着震怒的郡主和脸色愈加阴沉的王子默,连个屁都不敢再放一个。 “怪不得我家公子一中午都不高兴,下楼来脸色臭得能把南京城都臭翻,原来拿我家公子当玩物……”虎头愤愤不平地为自己公子报怨。只是王子默也很想回头抽虎头一鞭子。 覃小贝有点惶惶地看看如休眠火山般沉默的王子默,尽量轻松地说:“果果一向疯傻,不要听她胡说八道。我确实不知道她们会这样玩,要不然,我不会让你上去,更不会我自己也去量身高称体重。” “好象郡主去年就参加了踏青会。”王子默停下马,充分讥讽地说。 “这……”覃小贝哑口无言。在王子默眼里,自己又加了一条恶习:撒谎成性。 “今年郡主兴致更高,还发明创造了‘一点式’。”王子默语调平淡,实则暗藏杀机,步步紧逼。 “……” 覃小贝有口难辩,简直要发疯了。不错,一点式是我提出来的,但在那种闹哄哄的场合,当然要拿出最好玩的东西,顺嘴一说么,谁知道徐筝就如获至宝,还大加宣扬。除了这个之外,其余的罪状,都是朱贝儿的所作所为,把朱贝儿的旧帐又算到了老娘头上,真是窦娥还冤,窦娥还能放声哭诉,我呢,竟连诉说的机会都没有……哎,哎,气死老娘了,真是越描越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覃小贝勒住马,侧身对着王子默说:“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本主从来没把你当作玩物,本主知道尊重人,更知道尊重自己——你爱信不信!” 说罢,覃小贝照马**狠甩一鞭,白马王子吃痛,驮着覃小贝奋力向前窜出,一团白影闪电一样很快转过街角就不见了。留下发怔的几人蹴在原地不动,良久才各挥长鞭疾追了过去。 ------------ 20 埋伏 覃小贝骑在马上,听着耳边呼呼作响的风声,带着孤单、无助和委屈在阳光丽日下狂奔。王子默没有跟上,果果也没有跟上,最好不要跟上,最好再也不要见到他们,覃小贝不住甩鞭催策着白马王子。 路人在躲避、楼房在后退,四蹄翻飞的白马王子驮着她在古城里穿街过巷,连转几个弯后,白马王子犹如一道耀眼的白色闪电,从巍峨高大的城门中一穿而过。 到了真正的外面,见到了真正的青色,覃小贝奔驰在初春的大画中,漫无目地向前飞奔,飞奔,让呼呼的清风和无边的春色来洗涮自己郁结的心情。 可是不管她跑得怎样快,跑到了什么地方,覃小贝总感到面前有一双眼睛在盯视着她,冷漠的、讥讽的、沉郁的——盯什么盯!覃小贝再狠狠拍下一鞭子,难道只需你们臭男人堂而皇之地坐在台上品头论足女人的三围,就不许女人来看你们“一点式”么?刚才真后悔没把你扒光…… “噗——”后身突然传来的一声暴响,将覃小贝的思绪从漫无边际中拉了回来,下意识地扯住了缰绳,白马王子放缓了脚步。覃小贝于马上转身回望,看见身后的空中升起一团淡淡的白烟,如一枚巨大的路标刷在蓝天上,烟标所指示的正是自己前进的方向。 信号弹,江湖救急?爱看金庸古龙小说的覃小贝第一个念头想到这个,哇,好刺激,现在是货真价实的古代哎。只可惜自己没有功夫,不然的话,一定要到天南地北闯荡一番,说不定能遇到乔峰、令狐冲、或者段公子……王子默,别太把自己当宝贝了。 覃小贝正在胡思乱想,一行五六个挎刀拎剑的青衣人,骑着马衔尾相随地从她身旁快速驰过,其中骑在最前面戴斗笠的瘦子还回头狠狠望了她一眼,象要从她身上取出一幅照片带走似的。 一行人哗哗走远了。 他们要去干嘛?去救人杀人,打家劫舍,还是参加江湖大会?覃小贝盯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一色的江湖武夫装备,感到十分好奇。忍了又忍,才没有打马跟过去。 因为从幼儿园起妈妈就对她说: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上了班老板又交待她:不该知道的就不要打听,好奇心会害死猫的。 覃小贝轻轻的踢了下白马王子的肚子,任由它信马由缰慢慢地踱步。白马王子可比王子默可爱多了,叫它往东往东,叫它往西往西,叫它快点就快点,叫它站住就站住,半天时间覃小贝就喜欢上了它,对着它的大耳朵许诺:回去给你洗洗澡,理理毛,尾巴梳个小辫,再喂你一斗上好大麦。 白马王子喷个响鼻。表示十分满意。 慢悠悠骑着环顾四周。身后高大连绵地城墙已经变成了一条灰线。前方无边地绿色是大片地原野和块块相连地水田。一条苍黄地土道指向远处黛绿地山峦。偶尔路过几个背筐携担地农人。陌生而好奇地打量她一眼。覃小贝想起小时最早背会地一首诗。稍改几字念了出来:“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农人六七个。**十匹马。”此诗若放到踏青会上。也能评个上中品吧?想到这里。覃小贝不由哈哈笑了起来。郁结地心情一时也明朗了许多。不知不觉就晃悠到了一条岔路口上。 望了一眼左边。看了一眼右边。回头瞧了一眼身后。会不会走得太远了?不怕。有白马王子呢。老马识途。不过说实话。覃小贝也不知道白马王子究竟几岁。或许没有那么老。 “往哪里走呢。白马王子?”覃小贝拍拍白马王子地头问。 白马王子把脑袋摆向左边。又马上摆向右边。头抬了抬又最后低下去。 “哦。我明白了。你是说。上下左右随便走。就是不能往回走。是啊。现在就回去。岂不太没面子。也太便宜了他们?不如我们好好遛遛。急死他们。看他们丢了郡主怎么回去交待。”覃小贝摸着白马王子地鬃毛与它交流。说完。覃小贝又轻轻地踢了下马肚。让它慢慢跑入右边地道上。 “噗——”又一声烟花声在身后响起,高升而淡淡的白烟,方圆二十里都能见到,这一次烟标指示的方向,仍然和覃小贝前进的方向一致。 怎么这么巧,机敏的覃小贝多了一丝警惕。 前方出现了一片疏密的树林。覃小贝有点犹豫要不要过去。正在这时,听见树林里传来一声女人惊叫:“来人呀,有怪兽——” 猫吃鱼,狗吃肉,奥特曼打打小怪兽,覃小贝再也忍不住,拍马向树林窜去。 这是一片连绵两三里的枣树林,高枝上枣子已被打光,铜钱大小的碎叶遮住大多阳光,树林里静悄悄,阴森森,不要说怪兽,就连刚才叫喊的女人都没有看见。 覃小贝正想催马再向前,前方林道上突然鬼魂似地冒出一批人马,伴随着马蹄声和刀剑的碰响声。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来投!臭丫头!天天逮你不到,今天你倒送上门来,给我拿住!”一个粗犷的吼声,从一个脸颊上有道恐怖疤痕的大汉口中传出,大汉骑立在来人的中央,左右各有四五个背负弓箭手持马刀的手下。 覃小贝不知他在说什么,这帮凶恶的汉子,她既不想结交,也不想惹事,扯缰调转马头,驱着白马王子只想快点远离这是非之地。 “怎么,刚进来就想走,怪物都不想看了?”刚才惊叫的女声,却是从一个瘦脸汉子嘴中传出,正是刚才超过自己那一行青衣骑者中的领头人,不知他们从哪里冒出来,正好挡住了自己回去的路。 前后拦住自己的两拨人,同时放出粗野快活的大笑。 中招了!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当自己是吕四娘和花木兰呀,自己有人家那俊功夫么,真不知这帮家伙是什么来头,三十六计走为上吧。覃小贝心中懊悔,低着驱马慢慢向前蹭,同时声音低了三度说:“各位英雄好汉,你们忙,我不多打扰,先走了。”心里不住祈祷,前面的汉子们能让开一条道来。 对面的青衣汉子,却如一排路障,蛮横霸道地立在道上,严严实实挡住了覃小贝的回路。马上每人手上握一把马刀,都闪着冷冷的寒光。 “臭丫头!还不滚下来束手就擒!”后面刚才那个疤脸壮汉怒喝,将覃小贝的轻声细语震得片片飞散。 覃小贝前后左右张望,树林里除了自己,没一个能叫丫头的,可自己并不臭啊。现在她明白了,可能从第一枚信号弹开始,人家就在互通信号预设埋伏,自己还傻呆呆看烟花,钻树林要救人打怪物呢。这下好了,变成任人杀剐的臭丫头了。 “你们是什么人,想做什么,赶快给本主让开!”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覃小贝不再装可怜的小女子,挺起腰杆举起马鞭,色厉内荏对他们大喝。 前面一排青衣人毫无反应,仿佛是一堵集体沉默的墙。疤脸壮汉率着另一排青衣人手持刀剑,骑马从后面慢慢逼近。 “臭丫头,识相的话乖乖的跟大爷走,莫要让不长眼的刀剑伤了你。”疤脸壮汉仿佛根本就没听到覃小贝的话,用高五度的嗓声凶狠地压住她。 “呸!敢这样对本主说话,你可知道我是谁?”覃小贝气势不减,冲着大汉对喝。一定是他们搞错了,把自己当成了别的什么人,在南京城外,谁敢对一名郡主怎么样?除非是他们疯了。 “啊呸!”疤脸壮汉的吼声愈响,整个林子震得都嗡嗡的,(肺活量真大,不去当高音歌手真是可惜了。)“扒了衣服我都认识你!你倒挺能装。都说贵人多忘事,还真他***有道理,几天不见,就忘了我们是谁了?大爷可没忘了你,今天特意找你算帐来了!” “我是朱贝儿!南京城里十八王爷的郡主!!”见对方不但没有被震住,反而越来越凶狠,覃小贝心底有点发慌,干脆表明身份亮出后台,(真朱贝儿以前名声更响亮更凶狠一些!)希望这帮强人能知晓厉害让开一条路来。 “哈哈哈哈——”前面后面十几个马上汉子一起腆胸大笑,象是听见了天底下最稀奇最好笑的笑话。 “抓得就是你朱贝儿!”疤脸壮汉子笑罢,一抹脸狠狠说道:“大爷守了多少天,为了捉你,今天寨子的兄弟全下来了,本预想会大费周折,嘿,独独没想到你吃了豹子胆,偏偏一个人跑出来,还跑到老虎的嘴边上,哈哈,天意啊天意。” 完了!冤有头,债有主,人家找得就是朱贝儿!我早就说过,我是覃小贝!朱贝儿的事找朱贝儿去——这句话好象只是自己对自己重复说过——哎!这具害人的肉身,朱贝儿啊朱贝儿,你到底得罪了多少人,招惹下多少祸,要我覃小贝来替你背担,何年才是个头哟,上帝玛丽亚。 “二哥,跟她废什么话,大哥交待了,这丫头心狠手辣不说,心眼儿还挺多,小心她使诈跑了。”对面那个瘦瘦的家伙,恍然江湖书生模样,提醒着这边的疤脸汉。 疤脸二哥仰天大笑,“在城里,我让她三分;在这地盘,还怕她跑?哈哈哈,大哥的压寨夫人铁定落定了。” ------------ 21 突围 压寨……夫人!土匪?!他们是土匪!亏他们还整整齐齐穿得人模狗样。(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无弹窗广告)覃小贝眼前一黑,冒出满头的星星,光天光日之下,朗郎乾坤之中,竟会土匪窜到南京城外抢押寨夫人?这大鸣朝的治安也太差了吧!——110!王子默何在?! “放信号烟,让各处的兄弟回寨,准备办喜事。”疤脸二哥发话,似乎覃小贝已铁定成为盘中的一道菜。 一名手下从怀中掏出一个灰色的炮仗,火石打着点燃。 “噗——”一束白烟漂亮地拉升在湛蓝的天空,此次烟标方向指向西北。丫的,这信号弹,果然就是他们联系抓我的信息,自己还乐滋滋地钻进来,覃小贝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覃小贝望望前后逼上的持刀众匪,心想也指望不上别人了,于是强迫自已镇定下来,拿眼偷偷瞄了一下四方,突然朝前伸出马鞭大喝:“放肆!王爷府的马队来了,还不快滚!”说完拍马前行,想趁他们慌乱之际钻个空子冲出去,哪知对面那队人象会移动的墙,覃小贝窜到哪里,他们就挡到那里,非但没有松开一条缝,反而贴得愈加紧密,连只苍蝇都难飞过去。 “哈哈哈哈,王爷的马队,小心眼果然多,若不是跟了你一天,又要被你骗了。”疤脸二哥仰头狂笑,“郡主今天不是和府上公子哥一起出门的么,还马队,吃喝玩乐逛街的马队吧,哈哈哈哈……” 覃小贝倒吸一口气凉气,原来这帮家伙早就在盯着自己,这仇看来结的还不是一般的深。 “二哥别和她废话,让兄弟们先把她捆了,大哥还在寨中等着冲喜呢。”那个瘦瘦的江湖书生插话。 冲喜!完了,上午踏青会光想着玩别人,现在要被别人玩了,怎么办? 白马王子在原地打转,覃小贝暗地紧张地思索,她可不是甘心束手待毙之人——拼了,狭路相逢勇者胜! 覃小贝扬起手上被汗水浸透的长鞭,怒道:“谁胆敢上前一步,本主就不客气了!不想少只胳膊腿的赶快离开!”一边说着,一边突然出其不意朝离的最近的一个青衣仔狠狠甩出一鞭,只听呀的一声哀叫,那人被长鞭抽中,丢了刀抱住脸兀自惨叫,差一点跌下马来。 “一起上!”疤脸二哥看覃小贝还敢出手。目露凶光。大声下令。 前后十几个手持马刀地家伙。呈圆形包围圈形状。朝覃小贝步步逼来。 他们老大要娶压寨夫人。那他们就不敢把我怎样。覃小贝想到这点。自己给自己鼓气。右手抡开鞭子。前后左右抡扫。伴着啪啪脆响。还有偶尔一声哎呀声。那帮人暂时靠不近身。但覃小贝凭着三尺长地一条软鞭。显然也不可能对他们造成更大地杀伤。 困在其中地覃小贝只能这样不停息地抡鞭。颇感意外地是。随着鞭子越抡越急。小腹下丹田竟然涌起一股暖流。汩汩地流转全身。覃小贝虽来不及想是什么原因。但觉得挥出去地鞭子是越来越准、越来越响。也越来越有力气。 饶是如此。覃小贝心里也明白。这力气用竭地时候。那便是自己束手被擒之时。妈地。王子默呢。王妃给自己安排地贴身护卫啊——覃小贝忽然想起了王子默。越期待越失望。觉他又亲切又可恶。 围着覃小贝地一圈人。顾忌刀枪伤人。一时奈她无何。后面地疤脸老二再奈不住。喝声“闪开”。于胯中抽出腰刀。从空中欺上前来。 覃小贝照他面门狠甩一鞭! 疤脸老二也不躲闪,径直举刀来迎,与覃小贝的马鞭相碰那一刻,顺势将刀向下转圈一缠,便将鞭子缠于刀上。覃小贝的马鞭是由岭南水牛背脊老皮浸泡加工制成,编成七字外缠金丝,所以马刀也未能将马鞭斩断。 疤脸老二在马上稳坐如山,“嘿”地一声大喝,猛然掣臂向后回刀,将缠在刀上的马鞭一起拽过。 任覃小贝有发热小丹田的支持,但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哪里较得过壮悍如牛疤脸老二的力量,要想不被带下马去,只能撒手松鞭。 疤脸老二只一招便将马鞭夺过,将挂着鞭子的马刀于头上卖弄般转了两圈,外围手下杂声喝彩。 覃小贝丢失了唯一的武器,孤零零坐在马上,气急恐惶之余,犹在想着退路。硬闯闯不过,硬拼也拼不过,自己现在拥有的,只有自己和白马王子了,要不以己做饵,使用美人计?——呸,这计还用使么,人家原本就来绑你做压寨夫人的!唉,苍天呀,大地呀,我覃小贝刚一出场,郡主的角色还没混熟,难道又要改演压寨夫人。 覃小贝嘴一扁,眼一湿,呜呜地哭了起来。 覃小贝这一举动大大出乎众人的意料。从遭遇开始就一直凶悍如小犬的小郡主,突然没了鞭子,那么无助,那么怆然,那么楚楚可怜地哭了,让这帮手拿马刀的汉子一时惶惑,猛然意识到,自己一帮人大动干戈对付的,原来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而且长得还那么漂亮可爱。 围成铁桶包围圈的汉子们讪讪停手,不由得各自后退一步,手中的闪高的马刀也黯淡下来,刀尖垂向地上。 覃小贝哭的更加大声,泗泪滂沱,委屈无限,伤心欲绝,边哭边哽咽自语,声音不大小小,清清楚楚地飘入众人的耳朵,让大家感觉更加汗颜不堪:“嗯~嗯~,你们这么多大人,就知道欺负我~~抢的鞭子,嗯~我要回家~回家~嗯嗯~~” 疤脸老二有点受不了,打就打么,不打也别哭么——鞭子还给你好了。他向前一抖马刀,将鞭子甩出去,正好落在白马王子身上覃小贝的手边。 覃小贝一边擦着眼睛,一边抓回鞭子,继续往外大声放水,同时偷偷观察着众人。 “大家莫被她骗了!这小妮子鬼得狠!”江湖书生大声说,声音尖厉得象拉响的警报,“想想老大是怎么中招的吧?千万不要被她的眼泪骗了!” 众人心头一凛,仿佛从一场梦中被叫了出来,马蹄移动,刀头重新又警惕地竖起。 妈的!就你丫聪明!——覃小贝肚里狠狠地骂道,很不能将江湖书生碎尸万段。痛哭流涕的确是她想到的又一个计策,男人力气天生就比女人占优势,那么女人为什么不利用一下自己“弱者”的优势呢?即便他们不会怜香惜玉痛快地放自己走,那么趁他们心思不定、意志涣散时刻,寻一个空子猛地突出去。比武力,覃小贝不是你们的对手;比马力,他们肯定不是千挑万选的白马王子的对手。 事实上,覃小贝从自己擦泪的手缝之中,看到了对面两匹踟蹰的大马,中间已闪出两尺的空隙,再差那么一点,再闪那么一下,她和白马王子就会从中箭一般的穿过去! 可恶的江湖书生,一声哭丧似的尖叫,使得覃小贝的所有努力和希望化为了泡影。——我算记住你了,死书生,本主就是当了压寨夫人,第一要整死的就是你! 疤脸老二醒悟过来,举起马刀喝令:“拿下她!” 疤脸的手下从前后左右,象挤核桃似的将覃小贝包在中间,覃小贝甚至能看见他们脸上的黑痣,听到他们粗重的呼吸。 “不要过来!再向前一步我就自杀!我就、我就……”覃小贝发现自己既无刀也无剑,只有一条鞭子,既便是真想自杀,那也是一项难度极高的活儿,除非,除非……咬舌自尽……那太痛了,而且满脸血污死得也太难看了。 四围的汉子只顿了一顿,很快也想到了覃小贝想的问题。有时候,你想死就是很难的。他们继续逼近,两个人已经跳下了马,伸手欲抓覃小贝的腿。 真的山穷水尽了,命苦呀,下次我再不赌气,一个人跑出城了。还会有下次吗?覃小贝闭上了眼睛。 “郡主休得惊慌!王子默来也!” 再没有比这更动听的声音了,如仙音降临,如观音圣号,覃小贝激动的睁开眼,看见一团白影从树林尽头疾带奔来,转眼便驰到近前,噼啪几下声响,两名青衣匪已不知怎么从马上滚下,王子默连人带马从空隙间来到面前。剑影闪过,青光剑狠狠抽在地上两名小匪的脸上,二人脸颊顿时红肿起一长条,抱着脑袋逃着圈去。 王子默扯缰转马,与覃小贝背对背骑立。一面监视着四周,一面对覃小贝说道:“郡主勿慌,陈彪和大队护卫马上就到!” 青衣众匪顿时躁动不安,埋伏要变成遭遇战,这是他们始料不及的。 疤脸老二最先镇静下来,且不说来人说的是真是假,即便还有来援,现在立马动手解决掉这两人也来得及。于是举刀下令:“先将这二人拿下归寨!”同时带头向前,举刀向王子默砍去。 覃小贝不及多说,也不及多想,小鞭子又呼呼抡开,但求暂时自保,等到大队护卫来援即可。 这边王子默已与疤脸老二交手,疤脸老二砍刀力大势沉,劈来呼呼生风。王子默侧身闪过,轻灵宝剑顺势刺向对方肋间,疤脸老二回刀横格。哪知王子默变化极快,不等剑势用老,已转锋上挑自己右肩而来,疤脸老二急急伏身马上,还是略迟了一点,王子默剑锋擦肩而过,划破肩头衣角,**一个三寸长的血口。 疤脸老二打马窜过。只一个回合便见红挂彩,对方剑术着实高超惊人。 疤脸老二绕圈回来,又有两个手下被击落马上,王爷府果然藏龙卧虎,有这剑术高手,而且不过二十岁左右。 正在这时,于后面观战的江湖书生代替老二发令:“将他们二人隔开!一组齐上围攻来人,二组先将朱贝儿拿下。”他已看清,虽然白衣少年剑法极高,但小郡主却是易攻下的弱项。用多人将少年缠住,其余人绑走郡主一走了之,今日目的即已达到。 立时有两名手下,驱马冲向覃小贝与王子默二人接合部,欲将两人冲开隔离。 王子默听见书生话语,心中惊骇,这正是他最担心的问题。对方人数将近二十,虽然单个都不是自己对手,但若轮拨围上来缠纠,要将他们击退或全部击倒,也是极不容易的事,至少也需要时间,而覃小贝势必象小羊一样丢在一边,任人宰割。 绝不能分开! 王子默横马迎上,先将扑来二人击退,急急扯缰转回,在与覃小贝人马交错之际,喝声“过来!”腾出左手反臂将覃小贝拦腰抱起。那边覃小贝听到喊声,下意识乖乖从命,双脚即时撤离马蹬,整个人被王子默腾空抱起,于空划道弧线,眨眼之间已坐到王子默的身后,一起骑在白雪公主上面。前面的王子默右手舞剑又刺下一名冲来马匪。 覃小贝使鞭很抽白雪公主,同是不忘招呼白马王子:“白马王子,快跑!快快回家!” 王子默劈开一条血路,再无人能够阻挡,白马王子开始疾步快跑。 疤脸老二打马欲追,被江湖书生拦住。覃小贝回头眼尖看见,瘦书生抬起右臂,即时一道青光从他袖中飞去,正奔王子默左肩臂而来,她想也没想即扑在王子默背上,此刻白马王子驮着二人已奔出七八丈去。袖箭劲力射程极为有限,饶是如此,还是追了覃小贝,正触射到了她的左小臂,袖箭嗒然落地,覃小贝吃痛正待破口大骂,回头却看到更骇人的一幕:疤脸老二已经张圆大弓,搭上的箭头正对自己和王子默。这劲弓的威力可比袖箭强上十倍不止! 覃小贝对疤脸老二高声骂道:“射吧!把老娘射成刺猬,看你怎么回寨交待!我爹也饶不了你!” 不知疤脸老二是否听懂了覃小贝的话中含义,总而言之,那枝可怕的要命的箭没有放出来。 疤脸老二缓缓地垂下了臂膀。连人带弓带马,渐渐变成一个黑点。 覃小贝终于松了口气。借个后背靠一靠,本小姐的小命终于捡回来了。 ==================================================== 月底了,有粉红票票的给小风几张吧,pk进入了最后冲刺阶段。 谢谢! ------------ 22 仇家 现代技术的发明给人类带来了极大的方便,同时也消灭了太多的浪漫。“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长江不见鱼雁书,为遣相思梦入秦”、“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仅仅一纸书信,寄托了多少代人的相思与期盼,又造就了多少红男绿女的浪漫与传奇?而e-mail、qq和短信的兴起,则迅速宣判了千年书信的死刑。有了拇指点敲的轻巧,有了搜索+复制的容易,还有大量批量备好随时可用的电子表情,谁还会铺纸掌笔,构思酝酿,笔笔划划,字字行行用心书写呢?鸿雁传书、彩笺诉情、青鸟等侯统统成为古典美丽的传说。 现在的女生还有多少人,能坐在男友的自行车后座,头贴在他的后背,从他咚咚的心跳中,感受最自然的亲近和浪漫呢?引导潮流的艳羡目光的,已经是等侯在校门口的宝马奔驰了。 此时,覃小贝与王子默共乘一骑,同舟共济杀出重围,身下马蹄翻飞,耳边风声呼啸,覃小贝不由自主地伸出双臂抱住王子默的腰身。方才一番激动,汗水浸透白衣,一种浓烈的男人气扑至覃小贝鼻间,令她有些簸动、有些激动、有些感动——对不起,唯独没有情动。 为什么??? ——因为覃小贝喝下了锁情水。 科学研究发现,爱情的物质基础,是由化学物质多巴胺、苯乙胺和后叶催产素三种化学物质组成,如果这些化学物质得到抑制、减少或清除,那么这个人就要不会体验感受到男女间情爱的吸引、震颤、迷醉以及幸福。——天庭的锁情水研制基本思路大致如此吧。 所以,覃小贝紧抱王子默,在白马奔腾的特殊时刻,她感受了对王子默的亲切、好感、敬佩、感激……等等,独独少了一份恋爱。 (多插一句,如果有厂商研制并批量生产“锁情水”,您愿意接受尝试吗?——愿意,请投小风一张粉红票,这篇小说正是为您而写;不愿意,请给本文写一篇百字以上的评论,小风贺祝您将拥有圆满如意的爱情;说不清,请您将本文收藏,在以后百万字的故事叙述中,您将领悟出自己的答案。) 树林远远地抛在后面,没有一人一马追来,察觉到两人已到达安全地带,覃小贝的小臂突然感到了钻心地痛。江湖书生的袖箭虽然力道将尽,还是穿破了衣袖刺破了皮,迸出来的血珠很快化成红线,并浸红半截衣袖。 “停下!停下!”覃小贝在后面大喊。 王子默紧急收勒缰绳,白雪公主的脚步骤然慢了下来。王子默侧头问:“郡主何事?——若是手臂小伤,还是回府后再料理吧。” 原来他早知道自己受伤。竟然无动于衷!要是果果在话。早就大呼不叫。吵沸反盈天了。虽然这点小伤覃小贝自己也不在意。但王子默不问不理就是罪大恶极、罪不可赦! 方才王子默听到身后短箭飞响及落地声。但判断出危害必不很大。所以决定先顾前方冲出树林再说。待得覃小贝双手抱住自己腰身。下视看到覃小贝左小臂有血渗出。一则流量不大。说明伤口不深;二则血色殷红。说明箭上无毒。紧悬地一颗心稍稍放下。加紧抽鞭回向城里。却听见覃小贝大喊停住。于是将马放缓。 覃小贝恨恨叫道:“我们就在这里。等陈彪他们过来。一起回去找他们算帐去!” 王子默听过。头也不回。“驾!”加鞭加快狂奔。 “王子默。你个胆小鬼。怕了?” 王子默不得不回她一句:“陈彪他们快开饭了。在王府里。”哪里有陈彪他们地援兵。只是王子默诈唬众贼诳语。不料覃小贝也当真了。 王子默肩膀感受到松骨般的捶打,那是气急的覃小贝用未受伤的右手使劲在捶他。 “王子默!” “到。” “为何护卫来迟??” “歧路亡羊(因岔路太多而无法追找而丢失了羊),郡主难找。”谈笑楼门口,覃小贝突然发飙,策马拐入胡同,并连转几个不可思议的弯,确实让刚到南京城的王子默追个满头大汗。 “那你又怎么找到我?” “根据两个信号烟标指路。”发现郡主跑丢之后,王子默将虎头、果果分为一组,两个家丁为另一组,自己单独一路,分路分头寻找。凭着直觉,王子默奔出城外,正徘徊间忽然看到十里外有信号烟花放起,引起他的疑心和注意,遂照着空中烟标所指方向一路追来。 “那你为什么不把他们全部抓住?” ??? “恕子默无能。” 覃小贝终于问得王子低了头软了口,才稍稍出了一口恶习。如果方才王子默多说多问多安慰她两句,她或许会靠在王子默肩上痛哭一场,出尽委屈后再拍拍王子默的肩膀,夸他神勇无敌,护驾有功,回府重赏!偏偏王子默是个惜字如金的主儿,不能产生实际效用的词根本就多说一个,到现在甚至都没有正眼好好看自己一眼。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虽说有白天踏青会的误会,但自己的魅力真的就那样差,还指望他能对自己产生十倍的爱情呢,屁!连个火花都没打着。亏自己还把他列为男一号人选。 这一点让覃小贝特别沮丧,比挨了十支袖箭还让她不能容忍。哼,功劳全抹,本郡主不治你罪你就阿弥陀佛吧。 王子默没有理会也根本顾不上猜测覃小贝脑子里正在拨的小算盘,他精神高度集中地监视着前方和左右,警惕着拦截和伏兵。巨大盘绵的南京城墙出现在前方,他在心里稍稍放松了口气。 西沉的阳光下,城门外驻立着两匹人马,王子默的手伸向腰间宝剑,近些发现原来是虎头和果果。他们也同时看见,打马迎来。 三匹人马汇在一起。 “哎呀,郡主受伤了!”果果首先发现新大陆似的大叫,“是谁吃了豹子胆,敢伤郡主!——他们在哪儿?郡主您说,果果这就将他们全抓来,要杀要剐任由郡主处罚!” 覃小贝在后面看着果果,觉得她很亲切,也很幽默,只是现在她不想听相声。她开口命令果果下马,换自己骑上去,果果与虎头同乘一匹,先回进城去。 入得城内,覃小贝觉得安全多了。离王爷府还有一条街时,天色差不多暗淡下来,覃小贝小臂上的血渍仍然红得刺眼。覃小贝让果果脱下一条外衫,将染血的袖子包裹好,与三人约定今日出城之事不要与任何人声张,方才过街回府。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她不想惊动其他人,特别是府上处尊养优的娘娘们。 覃小贝挂小彩的事只有苏妃知道。覃小贝去了寄情苑,支走杏铃,苏妃亲自为覃小贝清理了伤子,涂抹了药水,并用洁净纱布小心包好。苏妃并没有多问,一切整理妥当后只说了一句:“能伤贝儿的,可是个厉害角色。” 覃小贝顺口回道:“都是朱贝儿闯的祸,我在顶帐。” 苏妃笑了笑,好象很明白她的话义,起来摸摸覃小贝的头顶,说:“几日伤口便会好,到时过来涂祛疤水,不会留下一丝疤迹。——出门千万小心些。” 苏妃的话叫覃小贝想起疤脸老二,这帮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给自己又有什么过节,还要抢自己做压寨夫人。 覃小贝谢过苏妃,与在外等候的果果一起回拾贝苑。路上覃小贝问果果:“果果,以前我得罪过哪些人,有哪些人可能记恨我?” 果果愣一下马上说:“郡主怎么会得罪人,又有谁敢记恨郡主呢,全天下都是热爱郡主的人。” 放屁!老子都差点被人用箭射个透心凉了,你丫还在大吹海螺!覃小贝眼睛一瞪,伸脚就朝果果踢去,果果鬼得很,一闪躲开了。覃小贝咬牙道:“再不说实话,本主回拾贝苑就将你舌头割掉。” 果果吓得一捂嘴巴,赶紧慌张改口说:“如果郡主非要想知道那些小肚鸡肠,给郡主记仇的人……”说着眼睛看着覃小贝,观察着郡主的神色。 覃小贝冲她点头,鼓励她直说下去。 于是果果接着说:“那这样的人,果果可三天三夜也讲不完。” 覃小贝险些晕倒,想不到朱贝儿的仇家还真是多如牛毛。 在果果一路挑三捡四的叙述中,朱贝儿无忌小魔头的形象更加丰满起来。射人家鸡,抢人家鸟,药死一条街的狗还都是小儿科,走在大街上,碰到看不顺眼,不知让路的,让路不及的,或许仅仅朱贝儿自己心情不爽的,举手抽人鞭子是家常便饭,出手伤人也是时常发生,类似砍断郭达双脚的巨恶的事件就发生了四五起,多半被王妃瞒着又耗费银两打发了事。 仅仅从果果路上讲述的一堆破事烂事中,覃小贝发现,要想从“自己”过去所作所为中,找出埋伏她的仇家,就犹如落潮海滩上找出一个带特定黑点的贝壳,这近乎是不可能的事。 回到欢喜苑,王子默与虎头还在院里等着。 果果首先对王子默发难:“你这护卫怎么当的,竟让郡主受如此重伤。” 郡主千金之躯,果果将划一个口子说成重伤也不为过,王子默没有计较也没有申辩,对覃小贝施礼,郑重请求求职处罚。 覃小贝摆摆手说:“中午你们气走我,让我跑丢误入险境,是你的失职;不过下午及时赶到,将本主救出,是你的功劳;功过相抵,本主不予奖励也不予惩罚。你以后切记,千万不要再惹本主生气。” 对覃小贝的判决,王子默无话可说。对覃小贝最后一句结论,王子默又觉得好笑。现在想想,踏青会真是一场好玩的闹剧,算不了什么事,郡主积习顽皮,自己又何必在一点上小肚鸡肠。王子默暗暗有点惭愧。下午救出覃小贝,听到袖箭飞响,若只是他轻身一人,自也能轻易躲过。但覃小贝伏身为他挡箭——她的手臂本不该伸那样高,使整个象个盾牌似的护住自己——刁蛮的小郡主竟然会做出舍己救人的举动,却着实出乎他的意料,也使他内心大为感动。不管她主动也好,下意识也罢,王子默自会深深记住这笔情,以后当会加倍报答。现在覃小贝对受伤的事越不是提,王子默越觉得欠她越重。 覃小贝会给王子默黑脸,会设计捉弄他,还会强辞夺理小小“污陷”他,但她不会拿自己为他挡箭受伤的事拎出来做武器。你知道也好,不知也罢——你最好不知,反正我覃小贝是绝不会提起这件事的,但是——上午踏青会上我欠你的情,就此还清,两人就此两不相欠了。——反正覃小贝是这样决定的,她感到浑身轻松不少,这个小伤还是挂得超值。 覃小贝与王子默二人对视,不再说话,良久,还是王子默先移开了目光。因为他的心里,如千里冰封大陆,在这一刻,悄然裂开了一条巨缝。 果果见覃小贝说完,两人你看我,我看你,不再说话也没有了下文。赶紧又鼓动说:“这件事就这么算了,您可受了重伤也。” 覃小贝回头对果果说:“王公子的事这么了了。现在就轮到你,作为贴身丫环,竟然跟丢了主人,而且关键时刻还不出现救驾,说,你该当何罚?” 果果心头一惊,怎么点火烧到自己头上了,明明是王公子气得郡主生气跑走的么?现在也不及多想,连忙跪在求饶:“郡主啊,果果知罪了。——王公子救驾有功,果果也换马、护伤有功啊,一样功过相低吧?”她赶紧将城外换马,城内脱衣衫裹伤口的功劳摆出来,生怕郡主再作出罚她月钱之类的惩处。 覃小贝还未作答,听理门外一阵暄器。有下人在外面嚷:“飞翩自己回来了!” 覃小贝众人跑出苑外,果然看见白马王子正甩着尾巴,撒着蹄子在外面道上蹦哒。心里挂着的最后一个事也就此放下,覃小贝大喜,命令下人马上带白马王子好好洗涮、养护,拿上精的大麦、燕麦、大豆——反正什么最好吃就拿什么给它吃了。 真不知它是怎么跑出来,又在哪里转悠了半天,从哪条路跑回了王府。 白马王子回来的喜事一闹,覃小贝不及处罚果果。回到苑里再看,果果才不会傻站着等罚,早已不知逃到哪里去了。 ------------ 23 南山皓 郡主这两日可有什么安排?”王子默跟进拾贝苑问道。 安排,如果没有遭遇那帮山匪,覃小贝一定会接着将南京城好好逛个遍,四大名楼,吃遍玩遍;通衢小巷,走遍逛遍。好吃的东西吃一肚,好看的衣服买一堆,邂逅格外出色的帅哥还可以调戏调戏……不过这一切,都在恐怖份子的威胁下化为了泡影——你在爆炸声不断的巴格达闹市中还会有心逛街么? “苏娘(这是覃小贝对苏妃娘娘独特的称呼)说,伤口需要几天才好,这几日我留在府上疗伤。”当然,除了疗伤,覃小贝还有另外的打算。 “那好,郡主近日留在府内,子默明天外出调查那些山贼的情况。待此事清楚后,郡主又可安心出府游玩。”王子默停了一会儿又说:“南京城为帝国旧都,治安向来良好,虽不能说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但从未听说有大股的山贼和强盗于城内与近郊出现。回来我向刘总管打听,连他也未曾听说。所以郡主今日遭遇之事有些奇怪,似是有备而来,不知你可曾听他们透露出什么?” 有备而来,那是肯定。覃小贝说:“他们今日有人跟踪,有烟火信号,还有几处设点,似乎计划的很周密。那个脸上有疤叫老二的家伙,还嚷着说要抢我回去做压寨夫人……” “压寨夫人!”王子默听到这儿不自禁叫了出声。 覃小贝看他一眼,心想,我受伤都没见你多瞧一下,这会儿听到压寨夫人倒显出关心来了,难道害怕有人抢了你“准郡马”的位置?男人啊男人。但不管怎么说,见到王子默在意,覃小贝心里还是很受用。 王子默也注意到刚才的稍稍失态,但没有多加解释,继续说道:“这么说,他们还有固定的巢**——应该是的,这帮人服装整齐,衣着干净,保养很好,实在不象呼啸山木的乌合之众,奇怪的是另一方面,他们的武功也不是很强。” 王子默回想下午的交手,除了那个疤脸人有些蛮力和章法,其余人论实力实在都属泛泛之辈,不值一提,离真正的悍匪实在还有些距离……希望明日起能尽快查出个结果。王子默再次叮嘱覃小贝:“这两日我外出不在身边,你切切不要出府。” 覃小贝点头应允,在外出这件事上,她好象对王子默有了依赖。她也交待王子默:“需要人手和银两,尽可找刘总管索要支取。我这就给他打个招呼。” 王子默道安后领着虎头离去。 目送王子默地远去地背影。覃小贝不禁又想起下午地激战。和王子默精妙飘逸地剑法。哎。自己要是有他那样地功夫该多好——先把疤脸老二打下马。再将江湖书生捉住一顿暴揍。再骑着马追着赶着打他们**!她忽然想起当时自己狂抡鞭子时。下丹田汩汩涌出地暖流。让自己很受用并多坚持了许多。也记起小鬼曾介绍过地。王府中有南山皓、向天傲两大武学高手。朱贝儿曾拜师向天傲学了一些功夫。丹田有热一定是朱贝尔练下地功夫底子。不知找人指点一下。说不定还能够恢复一些。 这两日在府中地活动。覃小贝已经有了安排。 “果果。快给本主滚出来!”覃小贝大声喊。 蒸发了好久地果果。端着一杯冒着气地热茶。从屋里一颠一颠小跑过来。笑嘻嘻地讨笑说:“郡主。果果这就给您泡好了您最爱喝地蜂蜜雨花茶。” 覃小贝接过呷下一口。呀。原本清涩地茶香和蜂蜜混在一起。有种说不清地暖昧甜腻味。她把茶杯放下。告诉果果:“今后本主喝茶。除了茶叶和水。不准再放第三样东西。” 果果愣了一下点头。这荔枝蜜原是郡主最爱地甜食呀。怎么这个也不爱吃了。 覃小贝接着说:“你去告知向天傲,明天本主要重新习武了。” 求人不如求己。与其依靠别人随时护卫自己,不如自己有功夫欺负别人去,何况府上就有不用花钱的武学高级老师,而覃小贝天生就蹦蹦跳跳热爱运动,更爱看武侠书籍。 “是,郡主。”果果答应的爽书,迈步就走,刚走两步又转身回来,“回禀郡主,向天傲已随王爷离府上京。郡主你大可再休息一段时间。” “向天傲走了,不是还有个南山皓吗?你马上通知南山皓去!”覃小贝下了决心事,就想马上去做。 “南山皓!!!!”果果惊叫起来。 “叫什么!他斩了你尾巴不成?”覃小贝惊奇地问。 “郡主,您可是把南山皓列入首批恶棍名单的!他是王府里您最不想搭理的人!” 还有朱贝儿不爱搭理、列为恶棍的人,南山皓真的是凶神恶煞的超级坏蛋?覃小贝好奇心大盛。 “为什么?” “郡主,你还记得九岁决定习武那年,王爷要你在向天傲和南山皓两人之间,选一个做师傅,您为什么没有选南山皓吗?” 果果问起一件陈年老事,这个覃小贝哪里知道,只得靠着常识回道:“因为南山皓没有向天傲功夫高?” “非也,非也。”果果连连摇头,谁都夸小郡主聪明,她却连几年前的事儿都记不得了,还没有我果果记性好呢。“向天傲是外家拳和器刃名师,——郡主您的上乘箭法就是跟他所学——南山皓也绝非等闲之辈,据说他的内功修为已达到深不可测地步,连王爷都对他尊敬三分呢。” 最后,果果得意地道出答案:“您之所以没选他,就是因为他——长得太丑!”王爷此次上京带走向天傲,而留下南山皓镇守王府,长相容貌就是其中一个不便说但会考虑的因素。 这个理由虽然出乎意料,但也可以接受。小孩子么,当然会选长得好看有眼缘的人做老师。但人长得丑也不至于被列入恶棍名单吧。 “南山皓和我有什么过节吗?” 果果啧啧两下,等不及卖关子,急着卖弄自己的记忆:“在王府里,除了王爷和王妃,有哪个人没中过郡主您的盅,谁不对您敬畏三份。独独这个南山皓,不但您在他身上从没得过手,反而还吃过他的亏。” “哦?” “比如您夜晚带人在他门外挖坑设陷阱,里面还灌了粪便。第二天清晨,南山浩出来,明明踩了上去,偏偏就没掉下去!待他走过去,您自己上去试跺了一脚,嘿,就一下掉下去了。”说到这里,果果拧起鼻子,仿佛粪臭味还附在覃小贝身散发。 覃小贝拍她一下:“莫作怪,快往下说。” “还有一次,您拿小弓埋伏在路边射他,南山皓这家伙,不知用了什么魔法,竟让那小箭在空转了个弯,调了个头,返回来正好将您手里西域宝弓的弦给震断!还把您吓得半天说不出话。——最最可恶的,这老东西还把您做的坏事——呸,是趣事——一一记录在案,凑够了十件,打包向王爷告了一状,什么‘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什么‘天地君亲师’,反正把王爷说得都下不了台。只得把你叫过去,好好一顿痛斥!还停了你一日三餐,把您关在小黑屋里反省——当然,王妃偷偷给您送了点心。王爷严厉警告你,务必对向天傲、南山皓两位老师倍加尊敬!——向天傲也就算了,南山皓一天也没教过您,凭什么他也算老师啊?反正从那以后,您是对他们二位客气多了。尤其是南山皓,直接把他拉入了黑名单!见了他就绕着走。那么大岁纪还打小孩子的小报告,他还算是人吗?” 果果一口气讲完,发现并没有激起郡主深仇大恨,反而看到覃小贝感到很好玩似地笑。 “这个南山皓,倒很有个性呀,今年该有多大岁数呢?”覃小贝问。 果果侧着脑袋想想,板了板指头说:“他那幅尊容和花发,进府那年看着就不下五十,不过也奇怪,过了这么多年,他看着好象还是那么大。——是个名副其实的老怪物!” “他还怪在哪里呢?” 果果忽然左右望望,放小了声音,贴近覃小贝的耳朵:“南山皓啊,他讨厌女人!” 啊,难道南山皓也喝了锁情水不成,不对,是逆情水。“为什么这样说?” “南山皓从来不与女人接触,除了偶尔见王妃不得不打招呼,他从来不跟女人说话。身边是清一色的男童。那年王爷看他年岁老大,孤身一人,特地找了个健康又好看的姑娘送给他,并愿意帮他建个家——南山皓竟一口拒绝,还一副唯恐躲之不及的样子,好象天下女人都不抵不上他的酒瓶子似的。哼哼,他还躲别人,就他长的那样子,别人躲他还来不及呢。”果果的报告终于告一段落。这下郡主总该死心了。 覃小贝沉思良久,抬起头来,两眼亮晶晶的,显然拿定了主意。“果果。” “在。” “明天早晨备好十色干鲜果品,十样精致糕点,十坛陈年美酒,还有十条上好牛肉干。” “郡主,找这些东西做什么,我们明天又要去踏青吗?” “踏个鬼!我去拜师——拜南山皓为师。” “啊,郡主,你疯了吧!” ------------ 24 拜师 南京王爷府总共由六重大院围合而成,第一重院落为门卫和下人房,第二重为王爷办公会客之地,第三重为王爷王妃寝居,第四重为小王爷和郡主住所,第五重是众位妃子院落,第六重为客苑和高级幕僚居所,另有一个巨大的后花园。(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无弹窗广告)每重大院由一个或数个内苑组成,苑苑相通,院院相连,整个王府开有正、后、旁、侧四个大门。 南山皓和向天傲都住第五重院落的独立小苑内。 太阳初升,辰时正中,从拾贝苑走出一行六人,穿门过院,浩浩荡荡向一向冷清的南山皓的小苑前来。 覃小贝神气活现走在最前面,紧跟其后的是东张西望的果果,再后面是四个青壮的男仆,两人抬着十坛陈酒,一人抱着干鲜果品,一人拎着糕点肉干。 果果已于昨晚事先到南苑通知,被苑内小童在门口挡住,说自会捎话进去。南山皓未置可否。果果不得落实而归,覃小贝颇为大度地没有责怪她。 此时一行人来到南苑门日,留着刘海齐肩的小童又在门口拦住。说南白皓正在屋内打坐静修,如无急事,他可将事情转告。 “郡主来了,当然有急事!快去叫老头出来!”有撑腰的郡主在身旁,果果比昨晚胆子壮了许多,上前就去揪那小童的耳朵。那小童年龄虽比果果小上三四岁,反应却是极其灵活,头一摆果果手便揪了个空,返身跑进去通报了。 一行人进苑,将礼物摆放在石桌与地上。覃小贝恭恭敬敬立于正屋门前,果果学样立在后面。正屋房门洞开,却看不到一个人影,连进去的小童也未见出来。 过了漫长的一分钟,才从屋内传出一个苍劲的声音:“郡主心意,南某知晓,只是本老德才不举,难托郡主大望,请郡主带物回转吧。” 果果性急,正待张口出语不逊,被覃小贝摆手制止。覃小贝束手正容,愈加客气地说:“南师声名传外,爹爹将你聘请入内,岂能说德才不备,老师切莫推托了。” 覃小贝轻轻软话堵住了南山皓自谦的托词,如他继续坚持,岂不是暗指众人盲目、王爷昏眼。 屋里人停了一下。又传音出来:“你九岁习武。即拜向(天傲)兄为师。向兄武学。如山脉连绵。你至今所学程度不过是捡得几块石头而已。理当专心从一。岂有中途换师之理?” 其实找向天傲还是找南山皓学习。本来随便选哪个都无所谓。反正覃小贝哪个也不认识。如果两人相貌真地如果果所说。覃小贝多半也会找向天傲。谁愿天天看着师傅一张丑脸啊。 现在向天傲不是出去了么。没有三个月半年估计见不着面。而从现在穿越过去地覃小贝哪里有那个耐心。会等那么久。昨天出城被人欺负地灰头土脸。若没有王子默及时赶到。说不定现在都和人拜堂成亲成了压寨夫人了。覃小贝慌着来找府里闲着地两个武学大师。目标明确而简单:唤醒恢复朱贝儿原来地武功;学习新地、最精华地、有效地。能把人迅速打倒又能让自己安全逃跑地速成功夫。 南山皓说地很有道理。都说女人嫁人要从一而终。拜师学艺也不能总换老师啊。何况学生还只是学了老师地一点皮毛。怎么能见异思迁。跳到另一个山头上呢。 但覃小贝是何等聪明伶俐之人。这个问题早在昨天晚上她就想出了答案。 “请问南师。文分诗词歌赋。艺分棋琴书画。武学是否孤脉一枝呢?” 这次南山皓作答很快:“武学延绵千年,早已博大精深,拳有南北,功分内外,拳脚器刃,门类万千,怎么说孤脉一枝呢。” “武学这么多内容门类,南师一定尽学尽知了吧?” “胡说。天下无一人敢出此大妄语。” “是了,所以爹爹请来诸位老师,让我自小随甲读经,从乙学文,师丙书画,习丁琴艺,又岂能独跟一个老师,而不准再向他人学习的道理?” 覃小贝伶牙利齿逼得南山皓一时无词。 “更何况,在你数年前状告教育弟子之时,爹爹就已经叫贝儿以天地君亲师之礼,称呼礼遇南师、向师二位,弟子一日不敢忘记。今春万物萌发,向师又远去京都,弟子才恭敬前来请南师赐教授学。”覃小贝侃侃而谈,虽然得理,语气却愈发恭敬。 如果说覃小贝前一段话有混淆概念的歪理在内,那么覃小贝的第二段话却道出了覃小贝自己也不知晓的一些实情。 王爷当年延请南、向二位入府,除了安全护卫因素,也有教育小王爷及郡主的深长心思。二人俱为当世武学高手,并各有所长,家在齐鲁的的向天傲,北派拳术和弓箭枪法颇为高妙,来自蜀地的南山皓内功修为最为精绝。儿童好动,适合活泼的外家拳路和兵器教学;而需要大量时间静坐修炼的内功,则需要到等年龄稍长人有自控之力后,方才适合入门修练。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光阴荏苒,当年那个只知挖坑射箭的小捣蛋,忽然一下就出落成能言善辩的大姑娘了,今年能有十五,或是十六了吧?不管怎样,前之王爷深远用心,现有人家恭敬请辞,让一向屏蔽女人的南山皓实在没有理由再拒绝了。 覃小贝在门外静静的等待,看你老头还有什么话说。当年全市高校辨论大赛,覃小贝可是拿了女子组第二名的。 屋内人咳嗽一声,声音缓和了下来:“郡主请命,南某不敢再有托词。只是近来体染小恙,三五月内恐怕不能集中精力,还请郡主暂回稍侯。” 这次没有覃小贝说话,果果就冲着门嚷起来:“老头你就别装模作样了,你是武学大师,出手能打倒一头牛,现在说话也中气十足,说你有病,谁信?” 南山皓没有作声。“吱哑”一声响,旁边的木窗从低下支开一条缝,一支手臂从里面伸出。 覃小贝和果果过去两步察看,伸出的手臂皮肢紧绷,肌肉结实,只是颜色不对,尤其在肘部,红鲜鲜白花花一大片,不时还有细微白色皮屑飘落——这是非常严重的顽固牛皮癣,覃小贝从报纸广告中认得。 南山皓没有说谎,他的确正在受十分煎熬。这种牛皮癣虽不会致死人命,但是发作起来痛痒难挡,恨不能让人将皮撕去。看样子南山皓生癣还不止胳膊一处,真够老头受的。想不到功夫精深的武学大师,竟被小虫苦苦折磨而无可奈何。 果果捂着鼻子赶紧后退几步,拉着覃小贝一起躲开。 胳膊收回,窗户放下。南山皓在里面说,语气颇有些无奈:“已请城内众多名医,最多压制一时,却总不能除根,近日天暧,竟又复起发作得厉害了。——请郡主暂回吧。” 覃小贝只得告别,将带来礼物全数留下,由小童打理回屋。 覃小贝没有回拾贝苑,而是带着果果去了寄情苑。 南山皓的牛皮癣,严重而顽固。但是,——其实,一打达克宁足矣。不痒后再涂七天,除根。 只是,现在在大鸣朝啊。 如果大鸣朝有一个人能治好南山皓的牛皮癣,那她就是寄情苑的苏妃。 覃小贝对苏妃有信心。因为她了解她,凭借自己很浅薄但是现代的医学知识。 苏妃医学观念和医疗手段领先那个时代的,起码是一百年。只不过她是个女子,一个王府大院内高墙深锁的一个妃子,她的天赋与本领只能孤芳自赏,她的能力和成就只能在生时昙花一现,死后默默无闻永不为世人所知。 人们记住是只是李时珍,那样光辉闪烁的幸运的天才。 而女人,有人医学、科学天才吗?可能吗?不可能吗?可能吗? 覃小贝决心让它成为可能。她来到了寄情苑。 苏妃听过覃小贝的详细描述,并没有当作一件很了得的事,就象平日听了说某人得了感冒一样。她把杏铃叫进来——自“合和散”事件后,杏铃再没有去过拾贝苑,见郡主是不好意思,见果果是受不了她那张扒皮到底的嘴——一口气吩咐下去:“取雄黄、黄连各二两,苦参、土茯苓、防风、地肤子、荆芥各六两,冰片一两,将前七味药水煎30分钟,停沸后加入冰片,渣滓丢掉,药水收存。” 苏妃说完,杏铃张嘴复述一遍,名称数目皆无差错(记性真好!)。随后外出抓药时问了一句:“娘娘,是谁生了皮癣啊?” 覃小贝伸出大拇指,大赞!强将手下无弱兵。 苏妃淡淡一笑,道:“这是一剂的用量。将药水拿去,加温后用布巾沾湿在患处敷盖半个时辰,连敷三日,便能除痒。接着敷完十五天,即可连根除去,不再复发。只是这中间需要忌口,千万不要食用辣椒和鱼虾等发物。” 覃小贝一一记住。“苏娘,要我怎么谢你?” “哪有孩子谢娘的道理。真要过意不去,多寻些不常见和市面上的新医书给我送来。” “我明天就安排全城搜书去,如有善本孤本,多少银两也要买回来。——苏娘。” “嗯。” “有朝一日,我还要让你成为中国的大长今,大鸣朝的女李时珍。” “什么大长今,我又怎么能和东璧先生(李时珍字)比,你又在胡言乱语了。” 覃小贝知道,自己并不在胡言乱语,有朝一日,她一定要为苏娘争取到。 ☆☆☆ “报告郡主,南山皓将郡主送去的汤药收下,把使用疗法也告诉了他。但他根本就爱搭不理,好象根本没当一回事。——郡主,那么大那么恶心的癣,苏妃的药水真的治好?” “能,一定能!” ☆☆☆ “报告郡主,南山皓今天热情了好多,竟然让我把药送进了屋。那药好象有点用。” ☆☆☆ “郡主!奇迹啊!南山皓的癣全好了!不红也不痒了!!苏妃娘娘真是神仙!” “那你有没有说,明天我们就开始……” “说了,那老头反悔了!他本来就不想收女弟子,加上一定又听了关于你的老传言,讲你是不可药救小魔头什么的。老头说:授徒之事重大,还是等到王爷和向天傲他们回来,征求过他们的意见后再说吧。” 老顽固过河拆桥!王爷回府,要等到猴年马月;向天傲要是在,我还用得着低三下四反复求你?真真气死我也。 “郡主,怎么办?我们是晚上挖陷阱,还是给他一暗箭?反正王爷不在府上!绝不能这么算了!”果果急着出主意。 覃小贝瞟她一眼,这么多年过去,怎么就没长进,还玩过家家的那些游戏。当然,事情绝不能这么算了,把我当小孩看,当猴耍,覃小贝咽不下这口气。想了想,一拍脑袋,有了。 “果果,吩咐厨房,精心烹制一道大菜,等会儿你跟南山皓送去。” “郡主!老头在耍你,你还给他送菜,——要不要在里面放合和散?” “呸!什么药也不放。就用最肥最新鲜的鱼,最麻最劲的佐料,最红最辣的野山椒,做一份最正宗的水煮活鱼。——南老师是巴蜀人,爱的就是这一口。” “郡主,您,您对老头真好!……您是不是和王妃一样,也信佛了吗?” 信佛我送别人吃水煮活鱼!? “快去办!” “是,郡主!” ☆☆☆ “郡主——号外啊,喜事啊!南老头好了的癣莫明其妙,突然复发了!发的比前两日的还要狠!老头痒的在床上直打滚,让小童烧了滚烫的水浇上去,皮都快烫熟了,还止不住痒。一个劲催我要汤药呢。” “哦。那你怎么说?” “我说,这汤药么,已经用完了;药方呢,一不小心弄丢了。需要等到王爷回来,复述药方,才能重新抓药配药。” “南老师怎么说?” “我哪敢在那等呀,我刚说完,那老头在里面痒的吃不住,胡乱飞出一掌,将整个窗棂都给震了下来,妈妈也,真是厉害。” 平蝶进来通报,南苑小童过来,在屋外等侯。 赶紧叫他进来。 覃小贝这次沉得住气,望着小童一言不发。 “南爷让我过来禀报郡主:明日辰时,请郡主移步南苑,南爷将为郡主因材施教,传授郡主上等功法。” “知道了。请回吧。——哦,请顺便转告南老师,药方子找到了,现在就让果果配药去。” ------------ 25 学艺/上 如果只凭听到的声音,覃小贝给他打80分。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加上刚才看到的身影,覃小贝给他改打90分。 现在他转过了身,覃小贝终于看到了他的脸,马上给他打了最终印象分——40分! 覃小贝按约定时间赶到南苑时,南山皓正在院中空地上缓慢地打着一种拳术。 一袭灰袍,身材颀长,瘦而不弱的南山皓,远望身影颇有一派仙风道骨气象。只是扭转头来,露出的面目却绝对骇人,五官分开单个看还没有什么,但合在一起怎么看怎么别扭,后面覃小贝想明白了,这主要因为脸上每一器官的分离距离都较常人远了那么一点点。但这不是最雷的,最雷的是他脸上的肤色,铁青如灰,绝无血色,而且不带一丝喜怒哀乐的表情,简直就是一幅僵尸面具! 这样一个吓人于三里之外的人,竟然会是一个内外兼修的武学高手!真乃人可貌相,非常之人必有非常之相。 不过覃小贝也意外的注意到,南山皓面目虽丑陋吓人,却有着双极其漂亮的手,修长匀称,柔和而有务。 南山皓在练一种拳,丝毫没有理会覃小贝和果果的到来。他的动作极缓慢,却是缓而不滞,慢而不断,似春日冰融的雪水,蕴含着绵绵生机和可以推倒一切强大而坚韧的力量。 “他好象一只狗熊哎。”果果不加掩饰的叫道。 覃小贝正待训斥果果,却发现果果说的颇有道理,那南山皓弓背探爪,憨厚十足,活灵活现一副老熊偷蜜的架式,不由抿嘴一乐。 一边小童见怪不怪,象一棵小树般一动不动。南山皓现在操练的正是五禽戏中的熊运。 过了一盏茶时间。南山皓收式结尾。小童上前递过干毛巾。南山皓象征性地擦擦其实并没有冒出来地汗水。看来昨晚果果连夜送过去地汤药十分见效。老头已然把癣痒之灾抛至脑后了。 但他绝不敢再忘记传授覃小贝功夫地事了。 “带剑了吗?”南山皓根本没有看覃小贝。仿佛他在问墙边地那棵小松树。 “带了。”覃小贝回答。果果连忙将一柄七星小长剑送到覃小贝手中。 “耍一路看看。”南山皓不动声色地说。如果说最初见面地王子默冷漠表情拒人于十里之外。那么南山皓则后拒人于千里之外。或者干脆说。他就根本没有把人当人看。只是对一块石头。一块木板说话。 覃小贝接过剑。迈步扬手。高高举剑。她好想象电视电影中看地那些男女主角一样。伴随着呼呼风声和一片白光。耍一套惊天地泣鬼神地剑舞。——可惜不能。她只象劈木头一样上下左右乱劈了几下。就停住不动了。再练下去。要比劈木头还难看。 “忘了。”她说。 南山皓转过身,目光落到覃小贝的身上,问:“你师傅教你的套路呢?” “忘了。(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你师傅传你的心法口诀呢?” “也忘了。” 如果忘了,覃小贝还能想起。可是她对朱贝儿所拥有的记忆就如同被重新格式化的电脑硬盘,重新恢复记忆数据就算她是程序高手也没法做到。 “郡主前些日得场怪病,乱七八糟东西忘了不少。”果果替自己的主人解释一句。 南山皓的灰黄的眼珠缓缓转了一轮,说了一声:“好。” 我没听错吧?看南山皓僵尸般的样子,根本不是个开玩笑的人。 果果跨前一步说:“有话就直说,干么阴阳怪气的。” 南山皓鼻子里哼了一声,根本不带搭理果果,面无表情地对覃小贝说:“你充其量就是一只小怀子。”南山皓用右手两个手指比划出一个小杯子的形状,“向天傲教你的,怕是已经占满了你的杯子,如何再灌进去新的东西?你病了也好,忘了也好,总之全丢了最好,这样才能重新注入新的知识。” 南山皓说的不无道理,但话语之中其暗藏的自负,对覃小贝的蔑视,连果果都听得出来。 忍了。覃小贝心想,谁让人家是老师,自己是学生呢。谁让自己又想学点护身欺人的功夫呢。 “练武不练功,到老一场空。不修内气,不练内功,而只追求拳脚架式,兵器功夫,无异于沙地起楼,虽暂时亦能起很高,但终不牢靠,更担不得大风大雨。你今日向我学习,便需完全按照我的话,严格照做,循序渐进,日积跬步,日久自见功效。你若不答应,自可另找高明。”南山皓直立如松,摆足了师道尊严的架子,若覃小贝说出半个不字,那么所谓传教学习便到此为止。 “好。我答应。” 覃小贝的回答出乎南山皓的意外。平时他也听到一些关于小郡主张狂任性受不得半点委屈的种种传闻,怎么今日看来,小姑娘的性情表现,与传闻大大不符啊。 不过没有关系,一关关来,你很快就会夹着尾巴自己跑掉的。这不能责怪老夫,那治癣汤水目前是万万不断的。 南山皓摆摆手,对立于一边的小童说:“拿**脉图给郡主。” 小童回屋,不多时取来一卷纸交给覃小贝。 覃小贝从上向下缓缓展开,原来是一卷图像,一个全身站立的人体,人体之中有红蓝两色画着血管一样的线条,又由无数的直线折线从人体中伸出去,在人体图的上下左右空间里,密密麻麻注写着蝇头小楷字。 南山皓指着图对覃小贝说:“此**脉宝图甚为难得,你要好生珍惜。在这副**脉图上,标明着人体奇经八脉,和三百六十个**位。你拿去细致保管,需将图上所标注的所有脉络、**位名称、位置及走向,一一记住,并熟牢在心。完成之后再来找我。” 旁边的果果凑过来,只瞥了一眼便觉得眼晕,这许多字,认一遍脑仁都疼,还要将什么“七经八脉”、“三百六十**位”名字统统记住,还有它们的位置和走向,只有神仙才能办到吧——老头你干脆直说“滚蛋”得了。果果气得怒目圆睁,却又不敢骂出声。出门前郡主格外交待,对待南老师要象对待王爷一样恭敬客气。还和王爷的规格待遇比,这丑老头,他配吗?! 南山皓当然不会直接说“滚蛋”,覃小贝的花招他已领教过,他可不想再冒什么风险——咦,怎么身上又觉得痒了呢。——但他就是这个意思。怕难不背,可是你自己遇难而退哦;接过去记,十天半月能认清**位走向就不错了。呵呵。 “好。我记。”覃小贝缓缓把图合上拿好。 “那好,郡主拿去先认好了。”南山皓打个哈哈,只想快点将两个女孩子从苑中赶走。 “我就在这里记。”覃小贝指指不远处的石椅石桌,“近日南苑就是我的课堂我的家了。” 随便。那你就在外面记吧,半个时辰保你看得头晕脑涨。南山皓道个喏,带着小童回屋静修去了。 “郡主,把这什么宝图一把火烧了吧,让老头也好好心疼一下!——这那是人看人背的么。” 覃小贝淡淡一笑,心想,想吓跑我,赶走我,没门! ================ 下午加更学艺(下) ------------ 26 学艺/下 若换成平常人,单看一眼**脉图便会头晕,要全部记下来的确要花费许多时间功夫。 可是覃小贝碰巧就不是那个平常人,她是一个带着记忆穿越的人。许多事,不仅靠聪明,还要靠运气。 穿越之前的覃小贝是个武侠迷,在她的带动下,一个宿舍的姐妹齐齐迷上了金庸和古龙,书里的人物和细节便成为她们每晚卧谈会上仅次于“爱情与男生”的第二主题。而且她们还在宿舍发明了一种游戏,并乐此不疲地玩了一个学期,这种游戏就叫“兰指点**。” 话说来自江苏的老二从新华书店花了四元八角,买回一张中医教学常用的人体经脉**位图(若南山皓知道他当作宝贝的所谓宝图,后世只需花一顿快餐的价格便能随意买到,不知会不会吐血),贴在宿舍的门后,用来辅助大家更为直接感性地了解书中大侠们的精深功夫,看看段誉六脉神剑在身体里走得是怎样的路线,看看鸠摩智被王语嫣咬到曲池**究竟在哪个位置,以至于倒霉地让功力全失…… 慢慢地,大家开始玩一种游戏,一人喊:“曲泽**。”马上会有人扑过来点住她的胳膊内侧;若喊“翳风**”,立刻会有两三双手来拉耳垂;最搞笑是老五一次喊:“涌泉**!”被老二闻声过来,二话不说板过老五的脚,曲指直顶老五的脚心,老五竟发出**般的快意呻吟!这个事件也提醒大家,**是不能乱摁的。(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无弹窗广告)也使大家牢牢记住了三十六个不能乱碰的死**位置。总而言之,在那个狂热的武侠学期里,宿舍里有人功课挂掉了一两门,但没有人不能用兰花手指顺急点出全身的360**位,其迅速精准一点不逊于美国的高精致导的巡航导弹。 此事曾作为传奇传遍了整个学院,男生们私下传说:“宁可得罪辅导员,不能得罪402。”因为住在女生3栋402的五位貌美如花的女子,个个身杯点**绝技的高手。传说一位不长眼的电子表系男生欲火中烧想非礼402中的一位,被兰花指点中了小弟弟,落得终身阳萎的悲惨的境遇。 天意啊天意,当年纯粹好玩的游戏,现在竟用上了大派场。覃小贝在石桌上展开**脉图仔仔细细看一遍,发现**位与脉络走向古今完全相同,不由放下心来,估计南山皓回屋刚刚坐下,蒲团还未暧热之际,便吩咐果果。 “去向南老师能报,就说本主已将**脉图全数记下。” 果果先是咋舌吃惊,马上又释然下来。这一大张图,记肯定是记不住的,不过郡主一定又想出了新法子,来整盅南老头了。 果果笑着跑过去。 南山皓刚刚在蒲团上坐下,双目微合,全身放松,两手拢于腹前,正待意守丹田,忽听窗外果果扯着嗓子叫:“老头,快出来,我们郡主已将**脉图全数记下了。” 南山皓闻言气恼。这郡主真不让安生。一张脉**图全记下了。她以为她是神仙?罢。罢。待老夫出去考一考她。顺带狠狠教训。让她知道天下还有一个“丑”字。 南山皓气冲冲出来。面上却仍是毫无变化地死灰颜色。 “说一说。命门**在哪里?”南山皓没有废话。上来便板着脸问。 覃小贝也不多言。将果果叫过来。站成一副**模型。伸手指轻轻点在果果后脊椎正中位置。 果果“呀”地叫了一声。后背一阵麻酥。却又不敢动。 南山皓算哼一声。命门**是致命九大**之一。习武之人人尽皆知。想来向天傲曾经给她说过。 “那么,天宗**呢?” 覃小贝双手齐出,双指手指分别点在果果的肩窝处。 果果“哦”了一声,忽然两肩软塌塌的,象被人从肩窝抽走了力气。 南山皓不禁也哦了一声,不及多想,连珠般的抛出提问:“志室、四渎、大巨、三焦俞、阴陵泉……” 点、点、点、点,我点点点,随着南山皓的语声,覃小贝左右两个食指翻飞如蝴蝶,啪啪啪啪雨点般点在果果前胸后背上下四肢,随声而至,分毫无差。 “阴维脉如何运转?”南山皓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阴维脉起于筑宾,经府舍、大横、腹哀、期门、天突**,至于廉泉。”覃小贝应声作答。 南山皓心中惊骇,难道向天傲曾将**脉知识传受于她?不对啊,年前他曾试过小王爷昊然、昊鹏,两人对**脉走向一无所知,而且在以往交谈中,向天傲对十二经脉子午注流之类问题也颇为不屑,小郡主绝无可能事先所知。难道世上真是过目不忘之神人? 南山皓由不住重新打量一下覃小贝。覃小贝冲他闪一下眼睛,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 站在旁边当模型的果果,突然带着哭腔叫道:“郡主,救命啊,我…我全身都不能动了。” 果果真的一动不能动,除了转转眼珠,眨眨眼睛,连手抬一下都抬不起来了。 郡主真的太神了,怎么一下子不但记住了那么多东西,而且还会了点**不让人动的邪功。 其实覃小贝哪有那么厉害,她只能点出其位,并没有制人不动的本领,而且方才点击果果出手一点也不重。根本就是果果听着南山皓一本正经报出一连串根本听不懂的**名,覃小贝刮风下雨般点在自己身上,强烈的心理暗示吓得自己一动不能动了。 覃小贝又哪里能给她解开。 南山皓也不让她们作难,伸手在果果后背轻轻一拍。 果果感到有一盆炭火骤然靠近又离去,试着抬一下胳膊,嘿,果然又能动了。她赶紧向外移动几步,这模型当的,实在心惊肉跳。 覃小贝仰起脸笑着问:“师傅,弟子这个小茶杯,还能装进水吧。” 南山皓看着她心道:你哪里是只小茶杯呀,是只大海碗还差不多。默然点点了头,算是认同了覃小贝初步作业的完成。 “好热呀,太阳这么高了。”果果装模作样地擦擦头上并不存在的汗珠,叫道:“呀,中午了,该开饭了,郡主!”她只想快点逃离这个古怪的院子。 覃小贝看了看快升到头顶的太阳,叫了声好,接着对果果说:“吩咐厨房,给我师傅加两个好菜。” 南山皓闻声全身抖了一下。昨晚覃小贝送来的麻辣水煮鱼真是吃得终身难忘,现在只想一想,全身似乎又要痒起来。 覃小贝看到师傅闻菜一抖心有余悸的样子,有点不好意思,打个哈哈对果果补充说:“吩咐厨房,今天做淮扬特色菜,切忌放辛辣材料佐料。” 转过身,覃小贝又对南山皓说:“师傅,也请您在用药期间,戒酒一段。待十五天疗程过后,保您去根无忧。到时弟子再送您十坛陈年好酒。” 南山皓心有感动,但没有作声,带着小童径自回房去了。 ------------ 27 小周天 正是雨水绵绵的深春,不过好在大部分的雨水都在晚上落下,基本没有影响覃小贝白天出来游玩。(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只是雨多草长,空气便异常潮湿,连凉晒在外面的衣服也要几天才能干透。正是潮湿闷憋热,才使南山皓的牛皮癣大肆发作。 所以用过午饭的覃小贝按照苏娘的交待,让果果领着男男女女一大帮人去到南苑,对南山皓的居所进行空前的改造。 南山皓莫名其妙地被客气地请到外面,坐在院中的椅子上,看着果果带着一二十个人,把他的房间所有什物都擦得无比锃亮,将西面和东面的窗户数量增加一倍之多不说,还把他屋子前后遮阳的大树全部移走,铺盖被褥全部换成新的,里屋外屋都放上炭火腾腾的火盆。 这丫头演的又是哪出戏?南山皓闭目养神,偶尔睁开眼睛,看一眼果果大呼小叫地给忙碌的众人下命令。 忙活了一个下午,南山皓的房子从里到外象被全新打磨了一遍,果果跑里跑外地检察,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要做的了,趾高气昂的冲着在门外集合的下人大声问道:“郡主说,屋内要保持通风、干躁、清洁,窗户都打开了吗?家具都擦亮了吗?炉子都生旺了吗?” “窗户全部打开了,家具全部擦亮了,炉子全都生旺了。”下人们齐声回答。 “很好。”果果慢慢地在人群前面背着手踱着步:“阿丁、阿丙。” “到。” “从今天开始,你们两个便留在南苑,日夜服侍南山皓先生,一定要把先生侍候的舒舒服服,干干净净,若让先生有什么不满意,或者再长什么牛皮癣,小心你们的狗腿。”果果说完,瞟一瞟不远处大椅上的南山皓。嘿,老头好象坐着睡着了。 果果带着众人冲着闭目在椅的南山皓鞠了一个大躬,然后一甩脖,回拾贝苑交差去了。阿丁、阿丙留下,和小童一起服侍南山皓。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第二天早晨,覃小贝准时赶到南苑。 南山皓根本没提昨天发生地事情。直接问覃小贝:“知道气沉丹田吗?” 覃小贝知道道家和传统内功家认为。人体里有三外丹田。分别位于头顶、胸窝。和下腹内。分别为藏神、藏气、藏精之所在。气沉丹田。就是将用意念将全身之气聚于下丹田。 覃小贝点点头。 “你先闭目站立。气沉丹田。意守一下。”南山皓说。看着覃小贝双腿微分。闭上二目。于旁边慢慢解说;“天有三宝日月星。人有三宝精气神。丹田为人之性命潜能之根本。丹田元气必须好生蓄炼。完全调动。——挺胸抬头。舌抵上鄂。松静站立。双手似抱球于腹前。观想内部有一丹炉。” 覃小贝照着南山皓地话。一一落行。 南山皓怀疑自己在对牛弹琴。不错。小郡主聪明伶俐。反应迅速。记忆惊人。但有时聪明反被聪明误。越聪明之人越难安静下来。心思尤其难得寂静。他望了覃小贝一眼。咦。站了一柱香时间。竟丝毫未动。 “下腹之内有何感觉?”南山皓问。大部分人是什么感觉也没有,少数人能感觉出丹田部位微微发热。 覃小贝松静而立,自然呼息着,听到南山皓问,闭着眼睛将自己的感觉说了出来:“下腹之内,双手拢抱的中心,好象有一个火球在旋转,它时而变大,时而变小,使我的全身上下都感到很温暖,很舒服。” 南山皓驻足大惊,丹田生火而能使百体皆温,只有百里挑一人方能有此感觉。 覃小贝闭着眼睛接着说:“变了,变了,火球好象慢慢变成了水球,也是一会儿大,一会儿小,整个五腑六脏感到很湿润,很受用。” 南山皓盯着覃小贝一动不动,眼珠子都要弹了出来。丹田生水而能使脏腑皆润,而有千分之一人能出此感,而能感到水火双生,相济变化,则万人之中,难出其一。这小郡主身体秉质,实在是修习内家功夫的罕见上好之材。 南山皓使劲克制着自己内心的激动,尽量语气平静地对覃小贝说:“好了,将火球、水球,慢慢变小,逐渐收到于一点,藏于丹田内。放松呼息,慢慢睁开眼睛。” 覃小贝照做,慢慢睁开眼,心急地问:“师傅,我刚才的感觉到底好不好呀,会不会走火入魔啊?” 南山皓点点头,含糊在道了声:“好,有师傅在,你哪里会走火入魔。” 覃小贝开心地笑了。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南山皓对着自己自称师傅。 南山皓让小童从屋内搬出自己的大蒲团,摆在外面地上。让覃小贝稍作休息后,盘腿坐上去。 南山皓原想覃小贝的器质,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小茶杯,后来发现小觑了她,可比作一个海碗。今日看来,她简直就是大缸。他决定加快进度,事实上也充满好奇,另外还有一点说不清的莫名期待,想看看这个小丫头器具到底有多大,资材到底有多佳。 “现在,为师传你最基本心法。先如刚才一样,你意守丹田。”见覃小贝盘腿坐好,闭目意守,南山皓声音轻柔,娓娓引导:“……引丹田之气,经会阴,过尾闾,循脊柱上行,经项部大椎至风府**,进入脑内……” 南山皓所讲的,正是导引覃小贝运丹田之气,试行督脉,看看她到底能走到哪里。 覃小贝在静中,依南山皓之语,将水火之球合一,化为一透明跳动之冰火,引冰火下行,再延脊椎上走,似乎看见了一道蓝色透明的冰火柱在脊柱内如水银般缓缓上行,运至头顶,再由面前行至上唇,与任脉相通,冰火柱延任脉下游,最后重归丹田之内,刚好完整在背后体内游转了一个周天。 “告诉师傅,你的丹田之气运到了哪里?……有没有冲到大椎**?……到不了也没有系,慢慢来。”南山皓盯着一动不动地覃小贝,关切地问,现在好奇激动的是他了。 覃小贝将自己周天运行的感受,一一告诉了南山皓。 覃小贝说话的声音很低,但南山皓听在耳中,每一个字都仿佛一个炸雷,整个人象遭雷殛一样呆在那里。 她、她、她竟然,打通了任督二脉,运行了小周天!她可是昨天才刚刚入门,现在就象吃掉一块甜品糕点一样轻松容易地打通了任督二脉!就是自诩甚高,被师门誉为天纵奇才的南山皓自己,当年在蜀山,也是经历了半月之久,方才打通两脉,运用了小周天! 天外有天!长江后浪推前浪! 南山皓心中闪过一丝悲哀与绝望,迅即又涌来满满巨大的欢喜。他让覃小贝慢慢收气,结束站起。 覃小贝睁开眼睛,从蒲团站起来时,看见南山皓正手忙脚乱地指使着小童和阿丁、阿丙,将自己坐的大木椅搬到院子正中,面南朝北摆好,椅子前面地上铺好毯布,拿来茶壶茶杯与茶水。然后自己抖抖衣服,正正经经在坐在椅子正中,将覃小贝叫在面前。 覃小贝正对着南山皓,那张青灰难看的脸依然面无表情,不过细心便可以看到南山皓手在微微颤动,眼睛中闪着亮亮的贼光,象饿久了黄鼠狼望了一只找了千年的小鸡。 想不到呀想不到,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王府之内的小郡主竟然就是那块自己寻了半世而不得的绝佳之玉,她哪里是杯是碗是缸,明明是一个深不可测的无杂质的深潭,待老夫假以时日,用心雕琢,她会让整个武林震惊的。向天傲啊向天傲,你自己不识货,就莫要怪我抢了你的徒儿。 “朱贝儿,今天此时,我就正式收下你这个徒弟,望你收敛心性,专心一意,跟为师好好学习。”南山皓认真期待地对覃小贝。 所有的人都感到奇怪,从来厌恶,不招弟子,沉默无语的南山皓今天突然来了热情,竟然主动提出收徒,而且收到竟是恶名远扬的小魔头郡主。 非常之人必要非常之处。覃小贝虽然也好生奇怪,但是机会难得,也不多想,从小童手中接过茶水,走到南山皓前面,双腿跪地,低头恭恭敬敬端上茶去。 南山皓接过茶来,举杯饮下,心中喜悦难奈,禁不住仰天哈哈大笑。 南山皓的笑,如铁树开花,很快做为一件特别新闻传遍了王府。南山皓正式收小郡主做徒弟了! 其实朱贝儿纵具有万里挑一修练身体素质,也断断不可能在片刻之间打通修行人视为入门难关的任督二脉。 关键就在于,片刻打通任督二脉的,是朱贝儿,又不是朱贝儿;是覃小贝,又不是覃小贝;是她们两个人,又不是她们两个人。 覃小贝带着自己思想进入朱贝儿之身,对朱贝儿的身高外貌,发肤三围都已慢慢认同接受。但对朱贝儿的身体内部,却是第一次认真透视。如同一个人,第一次来到一个全新腾空的地方,而这个地方还是一个风水俱佳的宝地。恰有明师南山皓一旁有力导引,覃小贝在一片空明境界中,第一次将丹田之气运行全身,如新生婴儿般,毫无滞障地顺利运行了一个周天,就此将任督二脉一下打通。倘若再过些时日,或者覃小贝自己乱走真气,这个白驹过隙的机会便会消失不见,永不再有。 “师傅。”覃小贝大大方方,认认真真叫道。 象是换了一个人,虽然依旧缺少表情,但院里的人都能感受到南山皓和气和善意。南山皓点头,对覃小贝说:“从此以后,你正式为本座唯一弟子。如遇到任何疑问和麻烦,都可马上来找师傅。” 哇,终于有个厉害大角色做靠山了。小小山贼,哼!只是不知,与南山皓比,王子默又厉害到何种程度。 ========================================== 谢谢给小风投下宝贵粉红票票的亲们! 小风努力更…… ------------ 28 初试 假如你手里突然多了把锤子,那么在你眼睛里什么都会变成钉子,全都等着你过去敲一敲。(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无弹窗广告) 现在覃小贝是有功夫的人了,至少她自己这么认为。所以,从她迈出南苑的那一步起,她看谁都是可以出手较量一下的对手。 “果果。” “在,郡主。” “过来,与本主过几招。” “郡主,果果哪里是您的对手啊。您是高山顶上的大石头,我是河滩边上的小沙子,跟您过招,我是鸡蛋撞石头啊。” “少废话。放马过来!” “好的,郡主——你千万手下留情啊。” …… 啊~扑嗵! 啊~扑嗵! 啊~扑嗵! “郡主。你真厉害!” “果果。我地拳头还没挨到你了。你怎么就趴下了?” “郡主。这不是你拳法高明么。” “放肆!再敢放水假打。本主打断你地腿!” “郡主。你已经打断我地腿了。” 覃小贝看着抱着腿在地上假装呻吟的果果,决定改用激励的方法。 “果果,起来。” “郡主,站不起来了,腿折了。” “站起来赏铜钱一百铜钱。” 果果马上爬起来,站得比电线杆还直。 “果果,现在开始,你每打本主一次,奖白银一两。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郡主,此话当真?” “当真,而且即便本主受痛受伤,也绝对不会责怪你。——平蝶,从库房取十两白银过来。” 平蝶端来一个平盘,平盘上面整齐码放着大小一致的小银元宝。 望着白闪闪的一盘银子,果果亮晶晶的眼睛瞪得溜圆。天啊,一两、二两……十两银子,要多长时间才能花完啊! “郡主,恕果果得罪了。”话音落地,果果象只好战的小老虎,一头向覃小贝撞来。 覃小贝正气沉丹田呢,小宇宙才刚开始发热,果果就撞了过来,正顶在她的肩膀上,覃小贝一个屁蹲坐到了地上。 “一两银子,郡主。”果果叫完,赶紧伸手拉郡主起来,脸色紧张地观察着覃小贝。 老子还没喊开始呢,你丫就扑了过来!这盘不算!覃小贝刚要喊出来,望见果果紧张期待的神情,改口说:“好!一两银子!” 平蝶马上将盘里一个小银元宝放到院中石桌上。 是真的!银子!而且郡主丝毫没有责怪!果果勇气与兴趣大增。 不过这次覃小贝做好了准备,先不运气了,那玩艺太慢,何况就是导气将小周天转一遍,覃小贝也不知道该怎么用,对打架能有什么立竿见影的帮助。关键时刻,还是最原始的拳头靠得住。 覃小贝喊声“开始。”对面果果挥着小拳头扑面打来,覃小贝慌忙向右闪,却看见果果的另一只拳头突然从下面冒出来,正冲自己肚子而来。躲是来不及了,覃小贝急急用两只手将果果第二只拳头挡住,挡住了!果果却已逼到身前,覃小贝忙往后退,咦?怎么脚后跟下突然多了件东西——正是果果伸出的勾脚——覃小贝收身不住,重心后倒,扑嗵一声,又结结实实跌了个**蹲。 覃小贝摸摸**自己站起来,还假装大度提高了嗓门对平蝶喊:“一两银子!” 平蝶又拿起盘中一个小元宝放到石桌上。 好啊,和我玩阴的,跟我下暗绊!覃小贝心里有点恼怒,这一回先发制人,学着电影中看到的盘龙十八掌的姿势,狠狠一掌向果果脸上拍去——我拍你个满脸花。 果果灵巧地象一只猴子,一低头便避了过去。覃小贝第二掌还没发出来的呢,果果就已经反攻了,上一拳,下一拳,左一拳,右一拳,一套小小的长拳套路,就把覃小贝打得左闪右跳,眼前似乎出现了十个果果,四面八方全是果果的拳头!饶是果果手下留情,覃小贝腮帮子上还是中了一计小粉拳,就地连转了三个圈。 “郡主,别玩了。”果果停下了手。 覃小贝上气不接不下气,还不忘对平蝶喊一声:“奖银子,一两!——再来。” 果果站着是没动。 覃小贝有些气恼:“我不欠你银子,也没责怪你,干么还不动手?” 果果站着还是没动,好象想起了什么事,对覃小贝说:“不对呀,郡主,以前从来不是你的对手——是真的不是你对手!——为什么你现在要让我呢?” 以前朱贝儿贝跟向天傲学功夫,果果作为贴身丫环兼赔学,跟着朱贝儿一起从向天傲那里学了点基本功夫。朱贝儿天资聪慧,果果做为陪练又学得是三心二意,没少被朱贝儿打得鼻青脸肿,踢得连滚带爬,使出吃奶的劲也不是朱贝儿的对手。对果果来说,那真是一段做梦都会哭醒的苦不堪言的日子。好在两人功夫的差距越来越大,朱贝儿对不费吹灰之力一打就翻的果果失去了兴趣,将打架取乐的乐趣转到整个王府和南京城,果果比武挨打的劫难才算告之段落。 今天郡主又提出比试,想想大病之后的郡主前两天说过自己的的功夫竟然全忘得一干二净,果果方才又被银子迷住了眼睛,蒙住了心思,豁出胆去和郡主较量一番,原想能拿到一两银子便阿弥陀佛,没有到郡主突然间变得如此不堪,完全象一个从未学过功夫的人,亏得南山皓还喜滋滋招她为徒,还她夸作不世出的练武奇才,哼哼,现在连我果果都不是对手——而且我还只用了七分力哦。 不过果果懂得见好就收,朱贝儿翻脸就象翻书一样,这会儿笑嘻嘻赏你银子,一抹脸就可能连本带利收回去,顺带打你个**开花。 覃小贝也算明白了,什么丹田小宇宙,什么任督二脉大小周天,打通不打通全没有用,实战却连个果果都打不赢!此刻的覃小贝就象初游网游刚进入界面的生瓜蛋,遇到的第一个最低等的类似小蘑菇这样的小怪物,都好象庞然大物般不可胜——现在果果就样高山一般矗立在她面前。 覃小贝长长叹了口气,心中也有点灰心丧气,一张白布样的自己,什么时候能打退山贼,或者更进一步,能与王子默比划几下。这几天王子默在城内城外忙着调查,只在晚上两人才打个招呼。王子默调查一时没有进展,那伙山贼就象他们凭空冒出来一样又凭空蒸发了。而覃小贝只想快点学些速成功夫,有机会能在王子默、虎头面前露它一小手。 幸亏没有露,否则露的也丑。 覃小贝被打败的气恼慢慢消退,想想一点也不能怪果果。都是自己主动挑起兼自不量力,于是打个哈哈笑道:“那好,今天比试到此为止。果果快将赏银收下。” “谢郡主!”果果象只欢快的鸟儿,唰地飞过来抱住了三只小元宝,仰着喜开花的小脸美滋滋地问覃小贝:“郡主,我们明天还比吗?” 嗬,来劲了,还会挑战了。 覃小贝一咬牙,道:“当然要比,三局两胜。” 不过,她摸摸摔痛的**,心中实在没底。 ------------ 29 打小怪 阿贝,干么愁眉苦脸?” 自从南山皓正式收覃小贝为徒之后,就以“阿贝”这个名字来称呼自己的爱徒。 真难听。不过覃小贝还是乖乖地应道:“没有啊,师傅,……只不过被人打输了。” 立在后面的果果神气活现,腰板挺得倍儿直。 “嗯?他是哪家门派,哪路大侠啊?”老头挺关心徒儿。他也不先想想就凭覃小贝的碗底水的功底,凭什么去和别人打架啊。 覃小贝不好意思说了。站在后面的果果明显比自己矮上半头,还比自己小上一岁。 “师傅,那个人就是我呀。”果果忍不住答腔了。在果果的记忆中,昨晚的比赛实在是一件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果果打倒了郡主,而且还领到了赏银!哪家府里会出现这种的情景,哪一个丫环能享到如此待遇! 南山皓哼都没哼一声,仿佛根本没有听见果果的话。他只有一个徒弟,但并不拒绝旁听生。 “练武不练功,到老一场空;练功不练拳,出门被人扁。”南山皓语重心长对覃小贝说,“过来,我先传你几招拳法。” 覃小贝大喜,走到师傅面前,耳朵竖起来,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南山皓缓缓举起左手,覃小贝照样学样,一样向上举起左手。再后面的果果作为陪读,也跟着照猫画虎地举起手——她可不想落下郡主新学的秘密武器,晚上还有三局两胜的比赛呢。 南山皓举手。抬足。扭腰。转身……缓缓将九种招式一气演完。收式后问覃小贝:“可都记住了?” 覃小贝点头。随即将刚才地招式从头到尾重做了一遍。果果本来只记了个三招两式。看着覃小贝重做一遍。顺带记起了七七八八。 “打架人人都会。打赢却需要技巧。凡留下来地套路招式。都是武学前辈从实践中抽取总结出地精华。”假传万卷书。真传一句话。对自己唯一地弟子。南山皓没有任何废话。简洁明了。直述扼要。 “师傅教你地招数。一要练得熟。熟能出快生巧;二要有所悟。从心里明白一招一式地生发缘由及转化妙用。你先说一说。方才九式中。你都感悟到了什么?”南山皓眼睛盯着覃小贝问。 覃小贝闭上眼睛。将全部动作在脑子里重新路演一遍。连贯起来地动作构浮出了一系列形象地画面。一个抬头四顾、扬角警觉、冷静回转、用角反击地动物渐渐清晰起来。再联想到昨天来南苑时。看到师傅即将操练结束地五禽戏……她有了自己地答案。 “是鹿。师傅教地是鹿拳?”覃小贝睁开眼睛有点自信。又有点怀疑地说。 南山皓没有说话,眼睛中放出异样的光彩,同是心中大为欣慰,庆幸自己眼光没有看丢。——方才他传授给覃小贝的,正是五禽戏中的鹿戏。 果果在后面禁不住笑了。怎么可能,有虎拳龙拳蛇拳鹰拳,个个都是厉害的角色,那低眉顺目的梅花鹿,也能从它们身上演化出拳术,即是有的话,也是温顺挨打之术吧,哈哈哈。 从师傅的目光中,覃小贝知道自己说对了,受此鼓舞,她将对每一招式的感觉、体悟一一道来:鹿是温顺的,也是警觉的,关键时刻还能出其不意以角作器给敌致命一击,攻则全力,退则速走…… 果果发现郡主原来还很会讲故事,童话故事。奇怪的南老头听得还直点头。 南山皓对覃小贝的悟性和回答大为激赏,但是没有出口表扬一句,只是淡淡地纠正了一个覃小贝的误点,深入点明了几个她未想到的要点,便让覃小贝下来带着认识多多练习几遍。 接着,拳法暂放一边。南山皓开始传授覃小贝丹田之气的蓄养,大小周天的妙用,内功与拳术如何结合……这此内功内容,果果就完全听不懂了,不过她也根本不在意,什么丹田冲脉、心动形随、形断意连、意到气到、气力合一,这些天书似的让人脑仁疼的名词,果果还懒得记呢。以前从向天傲那里学来的套路就几十种,对付全都忘光光的郡主,绰绰有余了。 之后,覃小贝在南山皓指导下,开始打坐运功。果果觉得无聊,趁他们不注意,找小童聊天去了。聊起来知道小童原来是府里女仆林萱的侄儿,而林萱呢,现在已出府去了。 原来被朱贝儿斩断双脚的郭达,向刘总管提出的一个心愿,就是将卖身王府的林萱赎为自由人。郭达林萱二人原本互有情意。郭达断脚后提出的最后一个心愿大大感动了林萱,林萱不嫌郭达有残,愿意终身照顾郭达。王妃知晓后,成全了二人的心愿,不但还了二人自由之身,还赚送两人重重一笔银子,使得二人在南京城安了家,还开了一间栽缝铺,夫妻二人将小铺整得风风火火,每天生意不断,乐在其中,最近还雇了一个帮手呢。 郭达倒是因祸得福。果果想着把这个消息告诉郡主,后来却一直没有想起来。与小童聊到阳高影短,果果才磨磨蹭蹭又回到南山皓和覃小贝演武的场地。 此时覃小贝已经将身内气脉运转练习了整整一个时辰,起来后结合运用到五禽戏中,初步体会了气力合一的无穷妙处。 看到果果晃过来,南山皓努了一下嘴。覃小贝心领神会,她也想马上验证一下学习的效果。 “果果,我们现在就比试。打赢我一回,就赏你一两银子。” 果果一下来了精神。天没黑呢,郡主就等不及了,看来这个月自己财运当头啊。 果果喜滋滋多问一句确定:“银子回去就给吗?” 覃小贝心中不快,本主什么时候会赖你的银子。她应了一声当然,又补一个条件:“如果你打输了,就倒给我半两银子。”既然你敢怀疑本主的人品,给本主讲条件,那就让条件更公平一些,也让本人赢个彩头。 果果想一想,赢了得一两,输了赔半两——划算!再说了,自己怎么会输呢?昨天狂赢郡主的胜利场面还让果果兴奋不已。 果果爽快地答应了。与覃小贝面对面站好,没等人喊开始,就一头向覃小贝撞过来,想重演昨晚第一回合偷袭的成功。 只是,一夜一昼,会有多少事情悄然发生,会有多少事物轰然变化,知音会相识,情人会分手,冒出的小草会变绿,光秃的蓓蕾会绽放成玫瑰花。还有,覃小贝会从一个武术白痴变成一个初具内功的入门者。 果果象小老虎一样猛扑过来,覃小贝象早有警觉的小鹿一样一闪不见。果果撞了一个空,而且发现郡主没了。果果收脚急回头,看见覃小贝双手化爪,如两个张开的鹿角,上下呼应着朝自己双肩抓来。 果果大吃一惊但并未慌张,哈,这不是南老头刚教过的五禽戏中的鹿戏么,这一招我也会!果果同样双爪举起,同样犹如两个张开的鹿角,与覃小贝正对着冲去。 二鹿相抵,双手正好抵住双手;四目相对,眼睛中闪动灵动与得意。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覃小贝迅速变招,手如大鹿长舌朝果果脸上卷去,果果急低头险险躲过。 麀鹿濯濯,白鸟翯翯。覃小贝乘胜追击,双臂似网,从上往下向低头的果果罩去。果果狼狈后退,险些跌倒。 林有朴樕,野有死鹿。覃小贝当中再补一拳,让方寸大乱的果果避无可避,躲无可躲,拳头正中在下巴之上,果果一声怪叫,象只死鹿猝然倒地。 第一只小怪,终于被打倒了。覃小贝顶天立地地站在那里,看着打倒在地上的果果,轻声但清楚地告诉她:“你输了,半两银子,赔我。” 果果再一声惨叫。覃小贝的拳头打得不算痛,因为覃只用了五分力,果果惨叫心痛的是:自己刚刚暖热藏好的三两银子,现在只剩下二两半了。 果果翻身站起,她想了想,决定还是用自己最熟练最拿手的——向天傲所教授的拳术套路——快速痛击覃小贝刚刚新学的鹿拳。 果果拳头上下翻飞,似一阵紧密的小旋风,先声夺人地向覃小贝铺天盖地卷来。以老对新,以熟对生,不信这回打不倒你。 旋风刮到覃小贝身边,覃小贝举手相迎,一招“鹿架”,挡住果果袭来左拳,再一招“鹿架”,挡住果果紧接的右拳。果果眼花缭乱的疯狂进攻,就在貌似简单、平淡这极的反复应用的“鹿架”中消弥于无形之中。 山为寻常,可挡万风;水为普通,可淹万物。万物至理相通,领悟到拳术的根本和鹿戏的精华,一招足以化去万招来攻。当然,这要建立在双方实力悬殊不大的前提上。 果果一长套路打尽,已然累得气喘吁吁,面前的覃小贝只是一招“鹿架”,却像竖起的一道魔墙,将自己上下左右的进攻尽数挡住,且神态自若岿然不倒。 果果惊奇而绝望,就在手脚放缓暂喘口气之际,覃小贝已出招,一招“鹿抵”,抵得果果四脚八差叉仰面倒地。 “好。”从开始观战未作一声的南山皓,捋须下了十字评断:“小鹿初鸣野,阿贝已入门。” 覃小贝俯视着果果,信心饱满地说:“你又输了,半两银子。——再来!” 果果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大地稳稳地托住她,阳光暖暖地铺洒在她的脸上,她不想起来了。明知打不过,还要再来,还要输银子,那不是疯子加傻子么,果果才不会呢。虽然没想明白郡主为何在半日之内功夫进展神速——郡主的怪事本来就多,果果也懒得去想了——但果果已然有了一个新的主意。 这个主意足以能保证,将她刚丢掉的一两银子再赚回来。 果果眨眨眼睛,骨碌一下站了起来。 ------------ 30 升级 南京城外花似锦,出门俱是武林人。 打败了果果,覃小贝豪气满胸,慨然将自己归入武林中人。要不是残有的一点理性仍发挥着作用,她可能就骑上白马王子挥鞭出城,主动寻找山贼算帐去了。 趁着刚开学三天的热乎劲,回到拾贝苑,覃小贝整个下午都在专心打坐练功,分分钟都有更新的境界一层层涮屏般的出现,似乎仅凭着鹿拳九式,她就足可以横走天下,天下无敌。 从座中起来,再演过几遍鹿拳,太阳已经西挂枝头。覃小贝眼睛不自觉地寻找果果,打遍屋内无敌手的感觉真是太让人难受了,果果,果果呢,不行打一场就赏二两银子。 果果猫一样悄没声地进来,溜到屋边眼睛溜溜地不作声。 覃小贝刚想开口,望见果果鬼鬼的样子,便欲擒故纵有意不理她。呼唤平蝶上茶漱口,自己漫步走到院中。 果然果果抓耳挠腮跟了出来,几次欲言又止的样子。 覃小贝有心观花。这沿墙芍药今年开得红艳艳一片,真个是旺盛如火。 “郡主。” “嗯。”(早就料到你会憋不住,丢了一两银子你能善罢甘心,且听你能唱出什么新花腔。) “您的拳法是越发精进了。”(常规马屁) “嗯。” “要不。找个人比试比试?”(还是回到主题上了吧) “还有人有这个胆子吗?” “郡主。有钱能使鬼推磨。加大彩头啊。”(好小子。打一场一两银子都嫌少了。你就有一定赢地可能性?) 覃小贝瞟着果果。口里说道:“那你说加到多少呢?” 果果连忙说:“陪打地赢了。赏二两银子;郡主赢了。得一两银子。”(没出息。还以为你开多大价呢。原来只涨了一两银子。) 不过覃小贝何等聪明,及时查到果果话中的一个漏洞:“陪打的赢了,本主自然会赏他二两银子;若是我赢了,又是谁得这一两银子呢?”咱先把主谓宾弄清楚了。 “自然、自然是郡主得了。”果果心中止不住失落。琢磨了一下午,有心在话语中做一个埋伏,这样己方赢了得二两,输了得一两,总归是有银子拿,没想到郡主一句话就把潜伏的漏洞给堵死了。(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那好,趁着本人现在有闲有心情,来吧。”覃小贝象电影中的黄飞鸿一样摊开手掌,冲着果果摆了摆。 果果嘿嘿一笑,没有上前反而向后退了一步。 “郡主,您是高高山上一棵松,果果是深深谷底一棵草,您就是把果果打趴下一百次,也很难有什么长进。所以,果果给您请了一位旗鼓相当的高手。”说到这里,果果回头冲院外高喊:“进来吧,虎头。” 虎头蹦达蹦达从外面跑进来。 上午果果被覃小贝第二次打倒在地,就已经清醒地认识到,形势已经不可逆转地发生了变化:她再不是郡主的对手了。更为遗憾的是,她不可能再从郡主那里领到打赢的赏银了。这让果果无论如何都很难甘心。 自己打不过,不等于别人打不过。果果马上想到了王子默。但王子默作为神一般的高手存在,果果根本没有信心和可能请得动他,让他去和覃小贝比武。那么虎头,就成了实际可能的最佳人选。 于是,在下午覃小贝打坐练功的时候,果果偷偷跑到了欢喜苑。老天有眼,今天王子默独自去了城外一个较远的地方,而把虎头留在了家里。果果先掏出一把盐水花生,慷慨地与虎头分享,接着杂七杂八地瞎聊,很快扯到郡主的武功上,说郡主正在急寻陪练的高手,最好是男孩,因为男孩更勇敢、更强壮、更结实,郡主急需的就是实战提高,最好能把郡主打败——当然是点到为止地打败——而且郡主还有赏银,打赢了赏白银一两,打输了却不用赔。以果果的如意算盘,先在话中设下埋伏,这样虎头打赢了,她便有一两银子的抽头;虎头打输了呢,她也没有什么损失。 本着助人为乐的思想,虎头爽快地答应了,王公子交待过,隔苑有什么命令和要求,要尽量马上做到。于是虎头对果果说,郡主命令理由遵行,打赢了银子无所谓,与果果平分好了。 果果大乐,这样赢了自己就有一两半的进帐。不过她也没有大意,先对虎头做了下实战测评:自己用最猛最狠的招式突然向虎头发起了偷袭。 虎头竟然躲过了。两人对打只维持了一个半回合,果果便被虎头一个铲腿铲个了跟头。 果果从地上爬起来满意地点头,以牺牲自身做了回标杆,她评定虎头的功夫至少比郡主高三十个点以上,而且力气还要大好多。 于是,她把虎头领到拾贝苑,让虎头先在门外候着,自己进去给覃小贝灌**汤去了。 不料覃小贝明察秋毫,直接挑明了说陪练打输了也要赔一两银子,这让果果的风险成本一下大增。不过事已至此,果果无路可退,而且也认定壮壮的虎头根本不可能输,于是答应了下来,扭头喊出了强援虎头。 其实覃小贝根本不在乎什么银子,十两八两更多的银子,对她来说都是可以忽略不较的东东,她要的是意愿随时可以满足的痛快。果果肚子里那些的小九九,覃小贝心里一清二楚,太忙时与她懒得较量。这次纯粹是提醒果果,让她少打自作聪明的小算盘,才特意设下打输倒赔一两的规则。至于是果果上场,还是虎头、狗头上场,那都无所谓。虎头上场,覃小贝还更高兴一些,一则他是新人,二则他是男的。 覃小贝最终要打的,就是真正的对手——男人。 闲话少说,第一场,虎头颇为拘谨地试探性进攻,均被覃小贝以“鹿逸”招躲过,或者以“鹿架”式挡回。果果在场外不住声地大喊助威,表面音里给郡主加油,实际效果让虎头放开手脚。 虎头渐渐放开了手脚,从王子默那里学来的北派长拳,威力发挥得越来越大,将覃小贝逼得连连倒退,几次防线险些被攻破。 虎头着实比果果厉害许多。假如将果果定为最低等的一级小怪,那么虎头就算是三级小妖,使得覃小贝竭尽全力才堪堪将就对付。 三分之一柱香时间到,平蝶喊:第一局结束,双手平局。 果果颇为遗憾,这局虎头明显占据了上风么,怎么就心慈手软不把郡主打趴下呢?二两白银啊。 果果一边为郡主捶背摁腿,一边冲着虎头喝道:“虎头,第一不能伤着郡主,第二不能让着郡主,第三不能打着平手。”回头再请示覃小贝,“是不是,郡主?” 覃小贝点头,对虎头说:“千万别让我,你的拳路我已大致看清,你马上要小心了。” 覃小贝的性格,吃软不吃硬(当然,有时在好汉不吃眼前亏的情况下,她也软硬都吃),遇强则强,遇挫则奋。与虎头一局实战下来,中间虽几次堪危,但最终坚持下来,这使她的信心大增。虎头的水平基本估清:动作娴熟、刚直勇猛、拳大力重、有一定实战经验,除此之外,就没什么更可怕的了。自己的鹿拳九式如若深层变化、组合运用,足以抵挡住他,若能再加以内力辅助,战胜虎头也未必不可能。 覃小贝充满信心地站起来,冲虎头招手示意。虎头听明白也想明白了,郡主真心独孤求败,让郡主多些实战经验,甚至吃个小亏,对郡主来说都是大有好处的事,自己这次铁定是不会让她了。所以这次虎头用了七成的力气,十成的本领,垫步上前,大大咧咧搭手会招。 让虎头感到奇怪的是,仅仅刚才休息了小一会儿,郡主的功夫就突然一下暴涨了十几个点,自己大浪澎湃般的汹涌攻势,好象撞了一堵瞬间高了十几丈的石墙上,统统化成了碎浪水花哗哗退下。虎头心中不服,加大劲道和力度,黑云压城,白浪滔天,要活生生将覃小贝拍平在下面。 覃小贝早已森垒壁严,更加水涨船高。虎头虽猛,却有套路可拆,轨迹可寻,看清楚门道的覃小贝更为放松,发挥也更加出色。火来水淹,水来土挡,就是那几招看似简单的鹿拳九式,便连绵演化出近乎无穷无尽的变招,将虎头的来拳攻腿一一化掉,不时还能寻机反攻几下。 虎头心中有些焦躁,自己这回真的没有退让,倘若败在郡主手下,那真真是丢死人了,不说在果果面前抬不起头,连王公子他都没面皮再见了。虎头的拳越打越快,招式也越行越险,恨不能几招就将小郡主彻底拿下。 现在覃小贝的功夫已提升到与虎头接近的境地,虎头的急躁与冒险,恰恰给她提供了难得的机会。利用虎头冒险轻进的心理,覃小贝有意买个破绽,连退几步,晃一晃假装站立不稳。虎头果然上当,欺步前来,双手来推,欲把覃小贝一把推倒——却暴露出自己胸前的空档。覃小贝哪能放过如此机会,以进对进,弯腰低头躲过虎头的来进,双手向前直直抵出——“鹿抵!”双掌正抵在虎头空出的胸前,虎头猝不及防,连倒几步终于没站住坐在了地上。 “郡主赢,郡主得一两银子。”平蝶宣报这一局战果。 怎么会这样?郡主竟然赢了!果果有些发懵,那么厉害的虎头竟然输了,你可是个男的哎。一两银子,一两银子,就这样又不见了。果果心痛地弯下腰,好象覃小贝刚才击中的不是虎头而是果果 虎头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就没听清平蝶在喊什么,他只知道自己被女郡主打输了,自己丢脸丢倒家了。虎头面红耳赤地站了起来,平蝶“第三局开始”的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弓腰如箭射了出去。 覃小贝为虎头叹了口气。这个憨小弟,毕竟年龄太小,只想着面子,只想着报仇,他根本不清楚刚才自己为什么会输,究竟输在哪里?就着急马上进攻,这就错得更加厉害,给对手暴露出更大更多的漏洞。 覃小贝绝不会心慈手软,会放过打倒强敌的好机会。先给虎头一个教训,回头再审训肯定在中间做了猫腻手脚的果果。 覃小贝冷静而清晰的看见虎头如慢镜头一样奔来——其实那速度是相当快的,至少果果就没有看清,没有看清虎头到底碰到了郡主没有,也没有看清郡主是怎么出招,反正虎头一下就从郡主头上翻了过去,象一只**的口袋,“砰”的摔掉在地面上,把果果的小心肝震得粉碎粉碎,瓦凉瓦凉。 完了,彻底完了,昨天赢回的三两银子,只过夜暖了暖手,就要原封不动再还给郡主了。果果绝望而悲哀地想。 “哇——” 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是,虎头哭了,坐在地上两手捂住了脸,哇哇地大声哭了起来。 当年与野孩子打架打得满脸花,虎头没有哭;失脚从崖上摔下,虎头没有哭;犯错被公子狠打**,虎头也没有哭。——但现在虎头伤心地哭了,不是因为身上的痛,更不是输掉了银子,而是因为自己的脸——全丢光了。虎头没法拿开手,去眼眼面对站在自己面前的三个女孩子。 “虎头,起来。”一声镇定威严的喝声,从门外传来。 众人抬头看,白衣挎剑的王子默,在夕阳余晖中,迈步进苑。 来了,打败了小怪小妖,大boss终于出现了。覃小贝举奋地想。 ------------ 31 恋战/上 虎头,起来。男人流血流汗,不能流泪。” 王子默的话好象有种奇异的力量,虎头止住的哭声,从地上翻起,躲到了王子默身后。 王子默并没有问虎头为什么哭,郡主、平蝶都在抿着嘴乐,又能出什么大事呢。他先向覃小贝汇报之两天的追查情况:去了府县衙门查寻,近几年南京城无山贼犯案,走访城外五十里内几个山头,也没有发现有效的线索,枣林中那帮人真的好象人间蒸发了一样。但王子默没有死心,将搜索范围扩大,同时开始借助其它多方的资源,包括梦千寻这样的著名的江湖人物。 “梦千寻是什么的?”覃小贝问,她首先想到千里千寻那个可爱的动画女孩。 “梦千寻专门为人打探江湖之事,其情报网据说远达京都及西域,并难得有效和准确,只要有人能出得起大价钱。”王子默昨日和梦千寻搭上线,支付了一笔数目不薄的定金。 听到梦千寻的名字,果果身体扭了扭,刚要和覃小贝说什么,忽然看到把脸擦干净了的虎头,一下又想到三两银子全没了,顿时心疼不已,转而对王子默说:“郡主的武功,昼夜精进,现在已是是山顶上的鸭子——呱呱叫了,根本不惧那些阿猫阿狗了。(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无弹窗广告)”说完,狠狠地瞪了虎头一眼。 王子默似乎颇有兴趣,煞有其事地向覃小贝道喜。 覃小贝明知果果说的大话,心里也想听听王子默的评价,更想跟王子默试试手,沉吟着说:“粗粗学了点功夫,可能缺少一个对练的朋友,果果、虎头都稍逊了点。” 虎头伸出头来叫:“赢了我算什么,赢了我家公子才算本事!就你们,哼!” 王子默出手将虎头脑袋推到身后边,覃小贝的话中之音他听得清楚。放在十几天之前,他根本不会有兴趣,只会装愚作讷避而远之。但是现在,现在情况就好象不同了,因为郡主的形象变得糊涂了。 覃小贝的形象,在王子默心中是由一块块拼图拼起来,来王府之前,所有关于小郡主的传闻无一不是任性可怕的,拼成半边小魔头的形象;但真正接触覃小贝之后,王子默亲耳所听,亲眼见到的,却是一个活泼机敏、落落大方、善解人意的可爱女孩,拼成半边仙女形象,这完全不同的两边,中间存在着一个反差巨大的空隙,怎么也接不上,统一不起来。 王子默曾不断地告诉自己。小心。小心她地花招。切莫上当出丑。离她远一些。再远一些。不要妄想任何成为郡马地可能。但另一方面。心里一个声音也在告诉他。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么久了。你难道还没看出来她是一个才色无双地绝代佳人?你不是一直念念不忘郡主春苑独舞时地曼妙音姿么。不是很感动城外她为你舍身挡箭地震撼之举么。不是每天都会对着那棵黄橙橙地柠檬树发越来越长地呆么。其实。你很想和她多呆一会多了解她更多地…… 拼图拼不出一个完整郡主。心里地两个地声音也把心弄得一团糟。他只有让自己陀螺一样忙起来。从城南跑到南北。从城里查到城外。尽快抓尽山贼。保证郡主地安全——怎么又想到郡主了。 现在。听覃小贝这样说。他微笑允道:“子默不才。或许可忝作陪练。” 王子默答应地出乎意料地爽快。让覃小贝十分欢喜。练练武。打打架。是好玩地兴趣爱好。找到十倍爱人。解开锁情水才是自己终极目地。如果今世这么好地条件找不到。那不永劫永世不用再想了。 果果跟着欢腾起来:“郡主。不如再设个大彩头。五两银子地。不怕他不比。”自己虽然一分得不着。但看着别人大赌。也是令果果兴奋地事。她也不想想。王子默几斤重地纯金杯都弃之如鄙。怎么贪这几两赏银。 覃小贝说:“金银珠宝。怕会俗了王公子地眼睛。不如这样。你若赢了。王府之内凡你看上之物。可任挑一件送你。” 果果哇地惊叫,王子默真是发了,他一定会挑中大府房中的那座纯金宝鼎,或者那座昆仑玉山,或者那颗夜里能照亮十丈之远的大个夜明珠……果果为王子默设想的脑子都快晕了。 王子默微笑,客气地问,“要是郡主赢了呢?” 这个问题大家都觉得问得多此一举。 覃小贝却很受用,凭什么我就不能赢,挽了挽袖口,看着王子默说:“我若赢了,你只需按我的要求做一件事。” 这个条件提得也奇怪。郡主吩咐的事,王子默本来就该照做的,何必单独拎出来再说。 王子默竟点头认同了,好象郡主定出的赢输奖赏合情合理。 “快开始吧,三局两胜。”果果迫不及待抢在平蝶前面说,她很想知道王子默赢了后会挑什么。必要的话,果果可以给他开一个参照物单的,只需给个小小介绍费即可。 覃小贝虽然很兴奋将和大帅哥交手,头脑却很清醒,她和王子默武功相比,用果果的话说就是:山顶大树和谷底小草的区别,硬比只能是鸡蛋碰石头。但也有办法,就好象九段高手跟一段比棋,那就承让九子好了,或者十八子、三十六子。 王子默同样想到了这点,与郡主比武当然不能用真,只是如果自缚双手,或者只用一只胳膊,无论输赢郡主面上都不好看。他想到一个办法。 王子默抽出长剑,将剑尖抵在地上,手臂抖动在大青砖上面划出一道半指深的弧线,剑锋随着身体旋转,弧线很快变成一个直径丈余的完美无缺的大圆圈。 王子默将剑交给虎头,自己站在圈内,拱手对覃小贝说:“子默护卫失职,自拘圈内;郡主自由之身,不受拘束。若子默出圈半步,也是子默输了。” 虎头马上嘟起了嘴,如此不公平自我限制,那郡主肯定不会输了,将输之际跳出圈外就是了。要是公子也赢不了,男人的面子——当然包括虎头自己的一点点——就很难找回了。 覃小贝说了声好,跃步跳入圈内,叫声承让,出手向王子默发起突袭。 王子默的功夫可比果果和虎头强太多,覃小贝象一只欢腾的小鹿,一头撞向王子默的怀中。 ------------ 32 恋战/下 冲过去的覃小贝进入圆圈之后,就好象进入一个大旋窝,强大的风声和气场使得她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砰”地一声,终于撞上了,覃小贝双手架上对方双肩,使劲向前侧一板——倒下吧你! 对方真的倒了。这么容易,赢了?覃小贝不敢相信地睁开眼睛。 “郡主,你怎么了?你在干么?!”果果在惊叫,虎头在狂笑。 覃小贝撞到的人不是王子默,覃小贝用尽全力板倒在地竟然是平蝶。 突遭横祸的平蝶,坐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覃小贝气势汹汹冲来,王子默先一招旋乾转坤,带着覃小贝绕圆转了大半个圈,再一招顺水推舟加推波助澜,将覃小贝直直送出圈外,没想到正好扑着一心一意做裁判的平蝶。 覃小贝羞愧难当,同样的招式,怎么用到王子默身上就不灵了呢。 “公子赢了!”虎头欢叫。 “郡主赢了!”果果偏与虎头作对。 “怎么能说郡主赢了呢?”虎头实在理解不了。 “王公子虽然没有被打倒,但郡主也没有被打倒呀。而且郡主还顺带打倒了一个,王公子就没有,所以郡主赢。”果果的一番道理讲得虎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第一局。平。”老实敬业地平蝶从地上爬起来。第一句话就是公布裁判结果。 覃小贝脸上地红晕消失了。第一局太大意了。简直象中了魔法一般。这次睁大眼睛。加倍小心。看他到底出地什么玩招。 覃小贝凝神敛气。细观王子默。只见他白衣余晖。意态潇洒。脸上似笑非笑。看不出在他想什么。而且双手负于身后。明显遍地漏洞。毫无防范么。 覃小贝谨慎出击。一式“鹿奔”跳至圈内。再一式“鹿探”试探性进攻。王子默长袖似乎很随意地一摆。就将赶走一只苍蝇一样。将覃小贝地进攻轻轻化去。覃小贝化招“鹿运”、“鹿抵”……一招招环环相连。连环套一样罩向王子默。只要一环被罩住。便难免不被打出圈外。 在王子默眼前。覃小贝地招式如同小女孩玩呼拉圈一样可爱——但是不能大意。每一环都有可能把他圈出圈外地。这也让他大为惊讶。前几日还毫无章法乱挥鞭子地郡主。怎么一下精进如斯。招数精妙。动作娴熟。看似简单地寥寥数招。竟能变化出杀机四伏无穷变招。难怪虎头被他打败。这副身手。跑到大街上对付一般地痞无赖是绰绰有余了。 当然对付王子默还差得很远。就象一头小鹿想顶翻大象一样。有可能么。王子默自然不会将郡主打倒。权当友谊赛吧。随便郡主打多少局吧。他已然在心中将最终比分定为零比零。王子默也不知道。对这种很**份地比武游戏。自己竟然没有拒绝。还玩得十分开心。 覃小贝认真无比地打出一招一式,但感觉王子默就象一个巨大的强磁场,将自己功夫的力量完全消磁,打倒果果和虎头的精妙招式竟统统失效!在圈内纠缠了半晌她也看出了门道,这个大怪物根本不可能被自己打倒,但自己现在还站在圈内,噢——原来他在让我。这个发现让覃小贝既高兴又生气,高兴的是王子默照顾自己的面子,处处手下留情;生气的是,现在是比赛哎,我准你让了吗? 两人的比武竟进入相持状态,看似王子默时时危险,拳头手掌将要打到脸上,却每次都能堪堪避过,而郡主时不时也被王子默运掌如风逼得连连后退,但也一次没逃出那个圆圈。任果果和虎头各为其主喊破了嗓子,两人还是冒似激烈地处于二虎相争阶段。 最受益的是覃小贝,在王子默恰到好处的接让中,她察觉感悟自己的一项项不足和缺漏。如果说南山皓是一代名师,教授给她原理和公式,那王子默就象耐心体贴的家教,在一道道做习题的过程中,随时提醒,随时指点,随时鼓励,加上覃小贝自身良好的悟性,进步可谓如大浪奔流,每过一会儿就能使王子默少让一丁丁点、一丁丁点…… 最快乐的是王子默,看着覃小贝认真的表情、红扑扑的脸色、舒展矫健身姿,简直是一种享受,认真是美的,健康是美的,运动是美的,似乎她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是美的……让是一种让王子默以前从未感受过的另一种快乐的感动,它不同于知音倾谈,不同故交重逢,不同于朋友豪饮,不同于师长和对手的赏识……它,完完全全是一种全新的、诱惑的、让人上瘾的、让他欲罢不能的另一种愉悦,从心底最深处如朝霞满天般升起。 他愿意这场比赛就这样一直进行下去,永远没有尽头。 可怜的果果和虎头,嗓子都喊哑了,胜负还远未有尽头。 覃小贝已将鹿拳九式反复变化打了n遍,手脚肩臂都有些酸累,感觉到了一个段落,该歇歇了。可是王子默仿佛还陪着她画顿号、逗号、问号、破折号……就是不肯画句号,覃小贝眼珠一转有了个主意。刚才光顾练拳,都忘了锁情水解药这回事了,覃小贝才不在意输赢,何况本来就该王子默赢,她没那么小气,现在她决定将战场由拳场转到情场,该挑逗一下这英武的帅哥了。 覃小贝轻哼一声,好象突然被自己绊了一跤,象一颗被甩出轨道的小流星,直着朝王子默怀中撞去,而且选择时机角度之巧妙,令王子默根本不可能避开——要么抱住我,要么一掌将我打出圈外! 覃小贝神风敢死队般的自杀招式大出王子默意外,自己只要击出一掌,郡主就会被打出圈外——那她就输了!还有别的应对法子么……电光石火间,一切来不及细想,王子默已不自觉伸出了双手,将急倒过来的覃小贝双臂接住,正巧抱在怀里。 这可是你自己主动抱我的。覃小贝得意地想,原来被男人抱的感觉就象坐飞机。 ——怎么象坐飞机了呢? 原来王子默接抱住覃小贝的瞬间,他心脏狂跳,又觉不妥,双臂运转将覃小贝平平托起来的同时一个弧形顺转,化去了覃小贝跌来的冲力,再轻轻将覃小贝放在地上,正压在剑锋所划的圆圈线上。 这一瞬间发生的连续动作,圈外的果果、虎头和平蝶根本来不及看清,看到的是郡主失脚将要摔倒,被王子默及时托起放在了地上。 但是覃小贝知道,那一刹间她也看得很清楚:你抱我了,而且出汗了,脸红了。(这个样子蛮可爱。) 王子默的鼻尖的确沁出了汗珠,在枣林大战山贼也没有这样紧张过,至于脸红则一闪而过,何况还有落日晚霞的掩视。不过这一刹,就象春苑落花独舞的那一幕,激光般地刻印在他的心中,将成为他永生所带的回忆。 平蝶宣布:“第、第二局,平局。”这一局时间真够长的。 果果不满意:没有结果的戏有什么看头。 虎头也不满意:明明公子可以赢的,为什么要让女人? 覃小贝十分满意,嘴角含笑对王子默说:“明日傍晚,王公子如有时间,还请过来一较胜负。” 既然让她,不输不赢的,还有什么好比的。虎头牵下王子默的衣角,公子当然会拒绝的,公子对女人从来都是彬彬有礼、敬而远之,今天能陪小郡主玩这么久,已经属特大例外了。 使虎头大跌眼镜的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公子,突然一切变得古怪起来。他听见王子默低声回说,一个字:“好。” 王子默带着虎头离去。果果意犹未畅,不住说道:“郡主,不分胜负今天就结束了?要不要果果跟您准备一件暗器?” 覃小贝忽然把脸一沉,厉声对果果道:“果果,进屋,跟你算帐。” “郡主,跟我算什么帐啊,我的三两银子不是又全被你赢回去了吗?” “果果,为了银子,你能挑逗是非,能牵线搭桥,能做中介抽头,还能把郡主人卖了吧?现在就给你算这个帐!” “郡主,饶命啊……” (明天更新33章:赢了。究竟谁赢,猜,保密24小时。) ------------ 33 决赛 新收的徒弟就象一只彩虹做的万花筒,每天都带能给南山皓出乎意料的惊奇。(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好看的小说) 昨日上午刚刚传教给她的鹿拳,仅仅隔了一日一夜,覃小贝便能演练出千变万化的招式,而且动作纯熟,似无间隙。只可惜她少了功力和经验,假以时日这两方面配合上,拳术威力还将会放大数倍。 覃小贝对师傅讲了昨日练习和比赛之事。南山皓耐心听过,只问了一下王子默的情况。覃小贝记下的王子默招数演练一二,南山皓点头说:这是北方最常见的燕山长拳,将能最普通的长拳招式挡住精妙的鹿拳进攻,可见此人功力着实不低。 南山皓先叫覃小贝打坐运功,将“蜀山诀”内功心法上半部倾数传授给她。 “蜀山诀”是南山皓从不示人的看家至宝之一。记忆运用之后,能使人迅速窥破心法命门,加倍加速内力的积聚与修行。覃小贝一试便知是宝物,每照口诀运行一遍,就感到浑身气力增长一分,只恨不能一时辰当作两时辰用,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传功开始,果果就被小童拉去聊天。经过昨天晚上郡主鞭辟入里的教训,果果深入灵魂地反省了拜金主义的错误,作了长篇深刻的检讨,牢牢树立了“第一重要的郡主,第二重要的郡主,第三重要的还是郡主”的服务观念,最后在郡主、平蝶一片哈欠中,顺利通过检查验收。 只是三两银子得而复始,着实让果果心痛,现在看见比自己小几岁的小童,提议两人比一比武艺,谁输了谁赔十文钱。那知小童头摇得象拨郎鼓一样,他跟南山皓虽然有两三年,却从未学过一招半式。果果马上又了另一个主意,从口袋里摸出一副羊拐子——这个可好玩了,姐这就教你怎么玩儿。 覃小贝打坐一个时辰功法,南山皓再传她五禽戏中之“虎拳”十三式,让她内外兼修。 整个下午,覃小贝都在拾贝苑复习所学,到太阳将西王子默带虎头来时,她已将“蜀山诀”和“虎拳”内容融会贯通。 覃小贝交手便以虎拳十三式一通猛攻,一度将王子默逼到圆圈边缘,着实让王子默大吃一惊。 三国时东吴大将吕蒙是大老粗,吴主孙权让他多读点书,吕蒙发愤苦读,大臣鲁肃再见吕蒙,发现吕蒙的文采见识已不次于自己,不由惊呼: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现在覃小贝仅隔一天,竟突然打出迥异鹿拳的凌厉之极的攻着,真让王子默感到:女别一日,就刮碎眼镜! 如果说头一日王子默只用了一只手在陪覃小贝在圈里玩。那么现在他要用上一手一脚了。两人大战了上百回合。对拆了过千招。最终还是以平局收场。两人约定明日继续决战。 这一决战就连绵了数日。渐渐演化为王府内颇为轰动地一件事。若不是覃小贝吩咐严禁闲人入苑。谢绝赌博观战。果果都能售出门票几百张了。即便这样。郡主与王公子比武还是成为府内地下人们最爱咀嚼地热门话题。外围赌博彩比开至九比一。一边倒地压王公子赢。 这几日内。覃小贝向南山皓学了“蜀山诀”下部。还分别学过了熊拳、猿拳和鸟拳。将五禽戏拳法全部学完。尤其是最后一天学到地“鸟拳十九式”。拳式本身最契合覃小贝地心性。发挥出地威力也最为巨大。在最后一天比武中。覃小贝处心积虑将“小鸟依人”与“一石二鸟”二招突发连用。一下将王子默整个身子击出圈外。只可惜王子默临变不惊。在空中侧翻一个跟头。重新站入圈内。 在这场不尽公平地比赛中。覃小贝进可攻。退可守。根本不受地上圆圈地束缚。一心只想把王子默打倒即可。而对王子默来说。首先划地为守不能出圆圈。出则即输;其次为了不误伤郡主。自缚武功只能用五成内力来应对。另外还要不能让郡主输掉。真是失尽了天时地利。随着覃小贝功力水银柱般地急升。维持平局地预定目标越来越难达到。 所以。在昨日以平局结束之后。王子默提出:明日比赛无论如何结局。都将是这个春天地最后一战。 覃小贝地功夫越来越猛。王子默地心却越来越软。连维持一个平局。他都很难做到了。王子默防线地漏洞越来越大。不是源于拳。而是源于心。 覃小贝却下定决心要赢,在明天最后的机会。她下决心要赢到那张大牌,这样才有权利对王子默提出一个他根本不能拒绝的要求。 “我有机会赢他吗?”覃小贝问南山皓。 有机会。但那需要时间。南山皓闭目沉默算做回答。即使是一个天才,从一段到九段,也需要漫长时间和无数鏖战细细的打磨。一旬之内,能够掌握“蜀山诀”心法和全部五禽戏拳法,已是奇迹中的奇迹了。奢想在明天就打败剑拳俱佳的大高手王子默,那简直就是天理不容了。 “师傅,一点点机会都没有吗?”覃小贝不甘心地苦苦追问。 当然,一点点的机会还是有的。比如说,再传她一招最凌厉最易偷袭得手的绝招暗技,但这样的招数往往杀伤力也巨大,不是生死相拼何必行此险招。更重要的是,南山皓认为,他这个唯一的弟子太聪明也学得太多太快了,这对小小年纪的她未必是件好事,而让她受点挫折,磨磨锐气,懂得些虚怀若谷、亢龙有悔的道理,反而大有好处。 所以,面对覃小贝追问,南山皓只是虚虚地回答:“如果你的内力突然增强数倍,来支持你的拳术,于出其不意间,或许有取胜的可能。” 内力怎能在一日间增强数倍,所以还是打消游戏胜负的念头,安心练功,打好基础,稳步提升吧。 覃小贝若有所思,不再有问。 也就在这几天,果果教会小童玩熟了羊拐子,有了浓厚的兴趣。接着果果在拐子游戏中加入小小的彩头,每回输赢仅仅半文哦——谁都不会对这点钱当回事的。但截止到最后比赛的前一天,小童发现自己总共输给了果果五百一十三文!合计有过两白银,等于自己半年业积赞下来的月钱,统统奉献给了果果。果果收好文钱,拍拍小童的头,真诚友好地教育小童:“你还小,一定要记住了,远离赌博,赌会害死人。” 决赛的时刻终于到了。 覃小贝与王子默站在大圆圈的两端,相对而立。 覃小贝可爱地笑着说:“请公子手下留情,莫让贝儿输得太惨哦。”她打出最后的烟雾弹。 王子默无语拱手,轻轻点头算作回答。他怎么可能让郡主输得太惨,就象面对枝头上最鲜艳娇美的一束花,他会跳起来用掌击下它么?想想都会觉得心痛。经过这漫长的赛季(其实不过五六天而已),好象与覃小贝结成了一种类似于同窗、战友、对手、朋友——但比这此关系还有亲密亲近的——关系,让王子默每次面对,每次想起,每次回忆,都感到无比的愉悦和由此揪起的激动。这种感觉如此强烈和不熟悉,以致他想尽快结束比赛,但另一方面,他心底又暗暗期盼,这场比赛永远进行下去,永无尽头。 覃小贝出手了,鹿、虎、熊、猿、鸟五拳混杂,如五色织锦交错使出,威力竟然远远大过五拳的简单相加。王子默不敢大意,渐渐凝聚了心神,一招一式认真应对。如果现在两人比武还以围棋相似的话,虽然王子默依然让九子,但若不全力应对,覃小贝便会争角夺地,甚至窥伺要屠杀大龙了。 覃小贝拳出腿进,打得猿起鹤唳,杀机漫起,同时姿态舒妙,亦显百花缤纷之美。王子默渊渟岳峙,矫矫稳健,将覃小贝梦幻般的进攻尽数化为日下雪人,光中雾影,不再具任何威胁力。 一个回合、两个回合……五个回合、十个回合……五十个回合…… 平蝶在考虑是不是自己该主动喊结束了。 平局的结果是意料之中的事。几日的珠丝马迹中,果果已经看出,并且认定王子默是绝对不会赢掉郡主的,他有这个力,却根本没有这个心;而郡主也绝对不会赢掉王子默的,她有这个心,却根本没有这个力。至于王子默为什么会放弃大挑宝物的机会,对郡主放水,果果就懒得想了,或许是害怕郡主,或许他原本就是个傻了,否则,为什么踏青会的大金杯都不要呢? 不停息的进攻,使得覃小贝面目潮红,微微细喘,全身上下冒出细汗。到时候了,该出最后的绝招了——覃小贝双手变掌,繁复尽去,以最简单最直接的招式平平地向王子默推去,要把王子默推出圈外。 察觉到郡主的喘息和鼻尖的汗珠,王子默也下决心结束这场最终的比赛。对于覃小贝最后大力送来的一招,他不再象以往一样躲避,而是同样伸出双掌,平平正正的迎去——四只手掌正在途中相碰,卡片似的僵持在空中。 只等僵过几秒,平蝶喊平局,赛事就完全结束了。 覃小贝仰起头,眼睛直直看着王子默。王子默禁不住与她对视,覃小贝的眼睛如两只又清又深的小潭,虽然很清却会淹死人的。王子默受不住正待移开目光,却从那两只眼睛中看出迸发出的笑意,美丽的、灿烂的,然而鬼鬼的笑意。 王子默一时还未明白这笑意的含义,从覃小贝两只小小手掌上突然传来两股大的不可意量的大力,就象温顺的小蛇突然化成咆哮的猛龙,忽起无端,来势汹汹,势不可挡,王子默加力和躲避都再无可能,只能咬牙生生受住,结果就是——他被覃小贝送来的巨力冲得连连后退,倒退七八十几步方才堪堪站稳,没有倒下。 覃小贝笑着收起双掌,用手指指着地下,快意地说:“出圈,你输了。” 王子默自己划的大大圆圈还在地上,只是离王子默保持了一丈多的距离。 王子默输了。王子默输了?王子默输了!! 果果和平蝶大叫着欢跳起来。虎头不可思议地张大了惊愕的嘴巴。 王子默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怎么可能,郡主的功力在瞬间能暴增十倍以上? 覃小贝开心得意地微笑。只有她最清楚,只有要王子默最后放松,等待结束的最后时刻,这深藏久蓄的功力才能淋漓尽致地取得最大的效果。 她的功力怎么一下暴增呢?难道南山皓对她直接传递了功力?当然不是。 因为,覃小贝想起,在郡主的屋间地下密洞中,还有一只宝贵的千年冰蚕。 就在今天中午,太阳最高天气最热的时候,她支走果果,独自进了小屋,打开地洞,取出宝盒,吸食了冰蚕。 她只有一个目标:打赢王子默,拥有一个完全支配他一次的机会。 之后的一个时辰,覃小贝在小屋里,在冰火两重天的煎熬中,默念“蜀山诀”,运行大小周天,将冰蚕完全消化。当她重新站起来,她双手试探性握住冰蚕宝匣,默默运气,缓缓施力,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现了,坚硬的黄金方盒在自己手中,竟然变得如橡皮泥一样柔软,被捏成了遍遍的合金片。——就象果果当初陈述千年冰蚕的神效一样,自己的功力真的增长十倍不止! 这个让覃小贝激动不已的发现,忍啊忍啊,终于忍了一下午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份发现潜藏起来的力量,等啊等啊,一直等到多日比赛的终点,才如地平线上的红日喷薄而出,瞬间照耀了所有人的眼睛,将不可战胜的王子默打出了圈外! 王子默,你输的心服口服么? 覃小贝笑咪咪地看着他。 最初失败的震惊已经过去,但王子默眼前仍有不停闪现的,是两只深潭似眼睛,发出美丽灿烂而又狡猾的笑意。输在这样如春意一样深不见底的笑意中,他心甘情愿。 “子默输了。”他颇有风度地作礼认裁。他随即想道:她,会对自己提出什么条件呢? 覃小贝满意地点头,看着他微笑着说:“好,那你听好,我对你仅有的一个条件,你答应过一定会做到。” 覃小贝走前十几步,来到王子默跟前,翘起脚尖,将嘴巴对在王子默的耳边,用只有他一个人能清楚听到的声音,将自己的要求轻轻地告诉了他。 “我要你,十倍地爱我。” ------------ 34 信匣 覃小贝轻轻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如一个惊雷在王子默耳内炸响。王子默表面上依旧稳稳地站着,内心却是五脏如摧(有句流行网语就是雷得里焦外嫩)。他的眼睛扫过覃小贝却不敢在她身上停留片刻,此前对她所有的拼图和理解,在这一刻统统土崩瓦解,化成不见的青烟。她再是什么都已经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覃小贝已经大摇大摆,任性霸道地进驻了他满满的心间,让他心猿意马,让他心如象奔,让他心不守舍,让他的心不再只属于自己,而属于另外一个人。 这就是所谓的爱吗?王子默不知道。王子默已经知道。 可是,十倍的爱又是怎样的爱? 覃小贝已经退回原地。留下溃败得一塌糊涂的王子默,站在那里,心乱、字乱、词乱、句乱、一切皆乱了…… 郡主赢了以后到底与王子默说了什么,提了什么条件,再没有第三个人知晓。在后来的几月、几年、十几年中,虎头想起来便会问起公子这个问题,可是王子默后来的几月、几年、十几年中,始终以沉默作答。 同样被巨大好奇心折磨的果果,要比虎头幸运的多,也可以说,比虎头悲惨的多。因为她每一次问起覃小贝,覃小贝都会给她一个回答。只是,每一次的回答都完全不一样。比如现在: “郡主,你刚刚和王公子说什么了呀?”果果讨好的问。 “我问他吃了饭没。”覃小贝若无其事地说。 吃饭没?郡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聊,果果不死心接着问:“你跟他提了什么条件吗?” “提了。”覃小贝告诉她:“我让他把白雪公主借给我骑一骑。” 就这个,打死果果也很难相信。 就在众人各怀心思。相互张望。暂时沉默地时候。一名王府侍卫急匆匆在苑门口禀报: “禀报郡主。方才府外有人给您送来一封信件。” “传进来。”覃小贝说道。不会又是徐筝地踏青会吧? 送来地信。装承在一个长而薄地原色木制方匣之内。匣子正面盖上印了一圈似雾似烟又似乱藤地纹案。纹案中间是一只抽象地鸽子形象。 “知道是什么人送来地吗?”覃小贝边打开信匣边问送信地侍卫。 侍卫回道:“送信人是个衣着普通地小二。捎话说信封专呈郡主。郡主一看便知。” “这是梦千寻的专用信匣。”王子默前几日在梦千寻的一个隐密的居地,见过几个同样的信匣摆放在梦千寻的桌子上。或许梦千寻查到了山贼的消息,可是为什么会把木盒送给郡主,而不是送来给他呢。王子默清楚记得,他不曾与梦千寻提过郡主的名字。 “郡主,这就是给你的。”前几天果果听到王子默提到梦千寻的名字,当时就想给郡主讲什么,结果看见虎头一打岔就忘了。“打开看看吧,都说梦千寻情报象老鹰抓小鸡一样,又准确又快捷,我看也不过如此嘛,用了一个月时间才找齐郡主要的东西,不敢恭维。”果果撇着嘴说。 原来郡主早与梦千寻认识,并托他找过情报,王子默心中释然,却有些小好奇。而覃小贝,更是一头雾水的困惑,一定又是以前朱贝儿做的事了。 打开木匣,木盒里有一张折叠平整的白纸,纸上隐约透出黑色字迹。覃小贝将纸取出打出,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写着长长一串类似清单的文字。覃小贝皱了皱眉头,轻声念了出来: “全诗蝶,南京城十二金钗之首; 品思思,南京城第一青楼品香楼的第一名妓; 何灵珊,号称汤阴城第一酒娘子; 木燕,淮阴第一奇女子; 丁叮当,杨州第一美少女; 赵宝,杨州第一木材商; 杜溶康,保定城第一酒商……” 覃小贝自上往下一一念了一遍,这啥鸟意思啊。 郡主怎么会有这个爱好,这些东西好象也互不相联啊。其它的王子默不知道,但保定城的第一酒商他可是熟识的很,“开坛香十里,十里人皆醉”,形容杜溶康一点不为不过。 “这些当然是最好的,也一定最对他们口味。”果果在一旁插嘴道:“郡主,清单有了,我们时候开始采购呀?” “采购?” “啊,明白了。我这就去打听打听,先把南京城这两个搞定再说。”果果自报奋勇地说完,跟着侍卫一起出去了。她以为郡主当着王子默的面,许多话不便深说,那自己就表现主动机灵一点。 覃小贝看着果果跑出去,回头看见王子默投来复杂的眼神,心知刚才道出对王子默的要求一定起了作用,至于作用多大,王子默会怎么反应,怎么表现,她一点也摸不着底。她笑笑对王子默说:“公子回苑歇息吧,我做事自有分寸——不过,你答应要完成的事,一定要努力去做哦。”说完,就带着平蝶赶紧逃回屋去了。留下王子默和虎头,主仆二人站在院中各自纠结。 到了天色黑透果果才从外面回来,没有等覃小贝问,果果就主动叨开了。 梦千寻的眼光还是准确毒辣的。根据果果刚才外出亲自查来的信息,印证如下: 全诗蝶是南京城宏宝钱庄全老板第十三小妾所生的漂亮女娃,按果果的话说,就是这女孩上比天仙下比龙女,美得让人直流口水,让人忘记呼吸,在南京城着实能算得上是一朵招蜂引蝶的鲜花。就在前些日子,南京城四大文青之首阮干,备了厚礼托人上全府提亲,至于结果嘛…… 说到这里果果有意停一下卖个关子,瞟着覃小贝然后接着说:阮干也是白搭,现在郡主看上了,郡主出手,全诗蝶哪还有别人的份儿! 这是什么话,我要全诗蝶做什么,又不开选美大赛。覃小贝手指敲了一下果果脑壳,果果接着往下说到了品思思。 品思思是南京城第一青楼——品香楼的招牌女子。第一招牌自然是长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果果说品思思在青楼多年以来只卖艺不卖身,琴棋书画样样一流,此种女人也是可遇不可求之物,当然如果覃小贝出手,也自会成为郡主的囊中之物。 覃小贝听到这儿照例伸手就打,果果一闪而开道:“郡主,你先不打,让果果说完。郡主,再过几天便是五月初一,一年一度的花魁争夺赛就设在那天。郡主一定要去看看,因为我刚才打听到,今年的花魁赛请的是四大文青做评委不说,品香楼的品妈妈也放出话来,说如果品思思得不到今年第一花魁的名头,便让她开苞接客。” 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只不过又听到“四大文青”,覃小贝稍起一点好奇之心。果果见覃小贝不再敲自己的脑袋,咽了一口口水润润嗓子又说:“如果郡主对她满意,我们就收了;如果对她不满意,那她就惨了,啧啧。不过我们那就直接定下全诗蝶了,怎么样,郡主?” “我为什么非要定品思思,或者什么全诗蝶?”覃小贝问。 “郡主,你怎么又装糊涂了。——哦,这些天你与先生学武,跟王公子比武一定用坏了脑了,累坏了身子,这些事就交给果果处理吧,不过花魁赛的热闹一定要看哦。”果果贴心地回答。 “果果。”答非所问,覃小贝小脸一板盯着果果。 “那……那还不是因为公孙三兄弟。” ------------ 35 花魁赛 玄武大街人声嘈杂,人满为患。 一今天是五月初一,一年一度的花魁争夺赛在玄武大街的遏云楼里举办。 二是再过四天便是端午佳节,采办节日用品的集市也在玄武大街上火热地开张。 南京城里烟花场所不下千家,最最有名的还非此六大青楼莫属:除了位居第一的品香楼,还有怡情院、福花楼、百蝶院、消魂楼和藏娇阁。 每座青楼的妈妈都会在楼里培养几位卖艺不卖身的招牌艺妓,作为特色项目来拉拢生意,每年的花魁争夺赛便是为这些艺妓量身定做的。 花魁争夺赛,对青楼来说,可以借此赢得名声,大打广告;对艺妓来说,则是一个鲤鱼跳龙门的大好良机,运气好的可以就此赎身跳出青楼,嫁入官人富家,做个侧妃当个小妾,保取一生衣食无忧;对南京城民来说,则是一场盛大的**狂欢。 所以初一这一天,有钱的又有闲情的,一大早便进入遏云楼内,抢占了座位要尽兴看个热闹;有兴趣少银子的,也围在门外探个脑袋窥视打听;遏云楼的生意天没亮就开始火得不行。 日升茶暖之时,一队高头大马又来到遏云楼前停下,领头的是一个少爷,头戴青色公子冠,身穿浅绿公子裳,手擎乌骨丝绸扇,腰悬长丝玉佩件,眉清目秀,意态神闲,一副大富官家气派。少年身后跟着一个更为高大的英气逼人的青年,另有两个青衣打份的书童紧随后面。(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无弹窗广告) 领头的少爷,便是女扮男装的覃小贝,后面跟着的不用问,就是王子默和果果、虎头。这几日覃小贝安静规矩了几天,上午向南山皓学艺——她暴涨的功力着实又使师傅巨吃一惊,下午静坐练功,傍晚则拉着果果和虎头做陪练。 自从比武输了之后,王子默见郡主就象老鼠见了猫,能躲着就躲着,能不见就不见,比武陪练那是再也不肯了。可这种行为完全违背了王子默的愿望,他恨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将覃小贝纳入视线之中,恨不能马上去完成自己答应要做到的事——十倍地去爱郡主。但那底怎么一个爱法,王子默遇到了一个天书般的难题,如果再有十个,不,一百个山贼出现就好了,王子默一定会全部把他们打倒捆串成一串蚂蚱,交给覃小贝任杀任剐,或者自己中刀中箭粉身碎骨也再所不辞。又或者,如果郡主饿得奄奄一息,天地间只剩下一个肉包子,王子默会拚出命将那个包子抢回来,自己吞着口水,用最后一丝力气把包子送到覃小贝嘴边——可郡主什么时候会缺肉包子啊。王子默摇摇头。可覃小贝说完那句话之后,就跟没事人一样,再也没说过与那一句一样的话,再没有提出,也没有一丁点提示,该吃吃,该玩玩,该招呼王子默出去就招呼,看不出一丝异样,这更叫王子默心中无底。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呢,为什么会说出这么惊人的话,真是百思不得其解,这十倍的爱啊,可真的真的好难好难啊。(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安稳了几天,覃小贝再也憋不住,学武的热情和兴头也消退了许多。曾遇的山贼就好象一个梦,过去就过去了。而王子默,自己在他心中撒下一把种子之后,想必已长生一丛乱草,只是还不见行动,真是老实过头的人。转念一想,大鸣朝的五好青年大概就这样吧,知书达礼,温文尔雅,内敛而知分寸,到是五好丈夫型,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冲开自己的锁情水。罢了,急也不急这两日,外出走走,多点活动,给自己也给王子默多创造些机会。 听了果果讲述地公孙三兄弟地事。覃小贝对花魁赛充满了好奇。所以今天无论如何她要跑出来看热闹地。只是郡主看花魁赛。怎么说也听着怪怪地。于是覃小贝改为一身男装。号称朱公子带着一帮人前来捧场了。 果果早早就在遏云楼定下了最好地位置。一行人刚报上名字。便有小二恭敬地将他们四人领到二楼包厢。旋即端上热茶与果盘。 果果定地包厢在二楼正中位置。两侧有雕花木栅与相领包厢隔开。包厢开口正对前下方一楼地戏台。可以清楚地俯视全场。二楼前方是包厢。后面为散座。一楼中间也有两个与二楼特级包厢一样包厢。地上铺上了厚厚地绣花地毯。果果说。那是四大文青地评委席。 覃小贝他们落座时。右邻包厢已满满坐了一家人。果果小声告诉覃小贝。右厢正中坐着地。是踏青会上见过地赵珍儿地父亲——退职在家地前户部尚书。赵尚书旁边十**岁地那位打扮甚为华丽地。可不是赵珍儿地姐姐。而是赵珍儿要喊娘地赵尚书新娶地第九个小妾。 覃小贝嗤之一笑。爬到社会上层地男人。都要用多娶几个小妾来奖励自己么。她不由自主瞟一眼坐在侧后地王子默。王子默威严地环视过四周。刚好目光与她相碰。覃小贝抿嘴一笑道:“王公子。呆会儿须睁大眼睛。若你看上哪位娇花。我一定帮你一起喊价买下来。” 好象习惯了覃小贝地疯语。王子默听而不闻。顾左右而无言。 这时,楼下一阵鼓响,楼上楼下慢慢安静了下来。只见一个满头花钿,浓敷重抹的中年艳妇登上戏台,先冲楼上楼下行大礼毕客气一圈,然后扯嗓高喊:“春季里来百花开,一年一度花魁赛,四大文青作评委,六朵名花上台来。”花魁赛的主持人分别由六大青楼老鸨轮流坐庄,今年上台的是福花楼的福妈妈。 掌声,锣鼓声,从一楼后面转出四个戴帽拖巾,分穿绛紫蓝绿的帅哥,风度翩翩分别坐入中间两个包厢中。想必这便是闻名已久的南京城“四大文青”了。果果在后面指点着介绍:“穿绛色衣服的是排名第四的曹锐,紫色衣服的是第三潘长知,蓝色衣服的是去年的文状元傅君博,穿绿色衣服的是文青之首袁干袁公子。” 覃小贝细细地听着,还尚未看清面目,四人就已分别落座,只望着四具高傲挺拔的背影。 “今年的比赛的规则一如往年,”福妈妈在台上接着高声说:“六位姑娘,分别表演各自绝技,由四公子评委评比打分做初步推荐,然后楼上楼下官人老爷,喜欢哪位就可以点名打赏,哪位姑娘得赏最多,便为今年青楼第一花魁,花魁所在的青楼也将成为南京城第一青楼。”妇人说完退场,锣鼓喧天响起。另有小二在后台高声报名,随着报名之声,六名花枝招展的姑娘,袅袅婷婷从后台依次走出,分别坐在台上事先摆好的六张椅子中。 “百蝶院——十五!”覃小贝伸长脖子瞪大眼睛看去,十五一脸稚气未脱,蛮有几分脱俗的清秀和灵气。 “怡情院——灵秋。”小姑娘长的小巧,生的别致,饶有几分动人春色。 “福花楼——玫瑰。”玫瑰面色红润,肤如凝脂,大有娇艳欲滴之态。 “消魂楼——翠波。”翠波两眼勾魂,只往楼上扫了一眼,覃小贝、王子默和果果、虎头便都觉得,翠波是特意和自己打招呼。 “藏娇阁——汗香。”汗香名声很大,据说身有异香,出汗时尤烈,覃小贝想这可能是一种皮肤病,应该找苏妃看一下。却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男人偏偏津津乐道喜欢这个。 “品香楼——品思思。”覃小贝手中茶杯猛的跌落,揉揉眼睛再看,终于不自禁失声叫道: ——“小姨。” ------------ 36 评花 覃小贝惊叫小姨,因为台上出现的品思思实在太象她的小姨了。鸭蛋脸,秀长眉,挺直的鼻梁,小小的嘴,简直就是一个模子打出来的,只有全身服饰变成了古典式的,年龄也好象小了点。——覃小贝的小姨比覃小贝大七岁,自己在市中心开了一家花店,生意特别的火,不知道是火的品种还是小姨的魅力。 难道小姨也穿越了?这不可能!稍大点的概率就是两人碰巧长得象而已,或者品思思是小姨的前生?不管怎么说,覃小贝心里拿定主意,今天一定要把小姨带回去。 覃小贝的惊叫让王子默等人颇感诧异,对着大家疑问的目光,覃小贝打个哈哈:“我是说小艺——妓,最后这个品思思尤好。” 锣声一响,下面表演推荐正式开场。 十五第一个走到台中亮相,怀抱一具琵琶,端坐高凳之上,半遮面庞,稍带羞涩。沉静片刻后,两只白白嫩手轻挑慢捻,叮咚铮然缓缓奏响一曲,侧耳倾听,正是名曲“春江花月夜”。 “春江花月夜”又名“夕阳箫鼓”,为中国古代十大名曲,意境幽远,旋律优美。十五弹来略具生嫩,稚气盎然,流丽深远的曲境只能发挥至半卷,考虑到年岁阅历所限,亦算是相当不错了。 一曲终了,余声袅袅之际,楼下正中评委席的着蓝衣的傅群博已然站起,大声击节呼好了。 “妙极,妙极!永恒的江山,无限的风月,尽在嘈嘈一曲中。十五小姐的手弹,辽远之中富含憧憬,欢快之时不乏忧伤。这是一种少女时代的憧憬和悲伤,一种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的憧憬和悲伤。所以尽管悲伤,仍然轻快,虽然叹息,总是轻盈。它所显示出的,是少年时代在初次人生展望中所感受到的那种轻烟般的莫名惆怅和哀愁。春花春月,流水悠悠,面对无穷宇宙,深切感受到的是自己青春的短促和生命的有限。啊……”傅群博再说不去了,似完全陶醉在十五小姐的美妙曲音中了。 掌声响起来,从纷纷点点,到满堂喝彩。 高,实在是高啊!原本觉的十五的曲技平平(基本一个乐器考试过初级的人都能达到),但听了傅郡博的评论就不一样,再一回味,原来十五演奏竟是那样高明!生活中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美的耳朵。覃小贝觉的这个傅群博实在高,文人啊,仅凭自己两片嘴,就能把黑的说成白的,丑的说成美的,生疏平庸的说成才艺卓绝的! “每家青楼都会出钱,打点至少一位评委。所以每位评委都会追捧一个人,有名的评委收两家钱,还可以捧两个。”果果将每年花魅赛尽人皆知的内幕告诉覃小贝,又补了一句:“这个傅群博,专追十五以下的小女孩,是个名副其实的萝莉控!呸!” 怡情院地灵秋接着上场。手持一柄青锋小剑。演了一趟凌塘剑法。一时寒光迸闪。满眼矫健翻飞。覃小贝在心里掂了一下。若只比试拳脚功夫。自己蛮有把握把灵秋打倒。 为灵秋捧场地是着紫衣地潘长知。什么“今有佳人小灵秋。一舞剑器动四方”、什么“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总之你若闭着眼睛只听点评。还以为是风尘剑侠天下无敌地吕四娘呢。嘿嘿。覃小贝觉得。看四大文青评论远。比看六大青楼地小姐比艺还要有趣。 接下来。福花楼地玫瑰现场挥毫。笔走龙蛇。草书了诗经周南之《关雎》。引得袁干大才子紧跟着长长“风雅颂”了一番; 消魂楼地汗香跳了西域劲舞。一曲舞罢。满场异香。潘长知在激动地颤抖中完成了连绵颂歌; 消魂楼地翠波其实是最具女人味地。一把茶七只杯。将茶艺表演地款款精深。让人欲饮不能。一双顾盼如水地秋目更是勾倒楼上楼下一片男人女人。想不到为她点评地曹锐却大失水准。干巴巴枯燥无味。活活将一个高品味佳人说成了街边地豆腐西施。还是业余下岗地那种。曹锐也是四大文青。该不是冒充地吧? 果果看出覃小贝地遗憾与疑惑。一边小声说明:“曹公子地文章对女人从不来电。消魂楼地妈妈是从扬州过来刚接手。不知‘四大文青’知细。这次被人涮了。——圈里人都知道。曹公子有断袖之癖。最喜欢地人就是潘长知。” 覃小贝大奇,原来曹锐还有怪癖,可是潘长知刚才显得很正常啊。 “曹锐是只爱男,而潘长知却是男女不拒,两者通吃。”噢,原来如此。真不知果果从哪里搜集来这些八卦真相。 最后压轴的是品思思。虽然品思思还没上场,覃小贝听到右包厢退职赵尚书的评议:“十五清,玫瑰灵,玫瑰雅,汗香奇,翠波魅,春花秋月,各具其美。但若说今年第一的花魁,当非品思思莫属。” 尚书身后的一个幕僚弯腰搭话:“是呀,南京城里谁不知道品香楼,去品香楼的,又有谁不去看品思思。据说品思思聪慧绝伦、才艺超群,歌吟书写无其不能……” “品思思名声虽大,却也得罪了不少公子。”另一个幕僚补充说,“此女如水仙临波,冬梅挂枝,美则美矣,但是清高顾傲,拒人太远,多少公子老爷不是被她赶跑,就是被她气跑,今日欲拿第一花魁名次,想来也难。品香楼的品妈妈已经放话,若今白天拿不到花魁,晚上便让她出来接客。” “这倒是个好消息,钱师爷、鲁师爷还不快快排队报名去。” “哈哈哈哈~~”一郡男人自为风雅地笑起来。 覃小贝听得恶心,不过今日来遏云楼的,不都是来看这个风流热闹么。覃小贝想起什么,掉头对坐在后面的王子默说:“公子到底又喜欢哪位呢?” 王子默一脸正色,回道:“子默眼中只有郡主和安全,满场俗粉一无所见。” 覃小贝听了心中一怔,此句大为受用。然而对于王子默来说,也是最为勇敢的一次双关表露了。覃小贝心中一阵异样甜蜜,正想再逗王子默多说几句,楼下咣咣一声锣响,品思思已在众目瞩盼中上场了。 只见品思思一身淡紫衣衫,肤色如玉,眉光流转,如轻云出岫,仙子下凡,美艳逼人一时全场这之寂静。 丝乐奏响,品思思将长袖舒动,腰身舞转,似落花之轻盈,又如雪花之清净,轻启歌喉,从容作舞。 “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清脆宛转之歌声,如新莺初出谷,只一句,便听得满楼人心思荡漾,喝彩之声如风雷响起。 肯定不是我小姨了。覃小贝的小姨也是能歌善舞,只不过歌的是“疯狂宝贝”,跳的是迪厅劲舞,这等舒缓如云的慢曲,小姨听得半句便要逃掉的。 台上品思思如行走云端,乐舞合谐,歌不间断。“你道翠生生出落的裙衫儿茜,艳晶晶花簪八宝填,可知我常一生儿爱好是天然。恰三春好处无人见。” 每个人的心思都被打开,每个人眼前都出现了一幅画面,春日静苑,闲花飘落,佳人行走其间,心思说与谁?慢慢地品思思唱到**,“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已有无数的人掏出手巾在擦拭眼泪,就连一向乐观欢快的覃小贝也感到莫名的伤感,心头一抹春愁浓得化不开。 歌喉如丝,歌声如燕,渐飞渐远,最终消失不见。品思思一曲歌罢,收袖敛衣,对台下作礼告罢。楼上楼下反应过来,喝彩、掌声与颠狂热浪简直要将遏云楼顶掀翻。原本还有袁干跟进点评,他知趣不语,只要人拿来笔墨,浓笔狂书,所有感叹评语都浓缩为四个字“尽得风流”。 覃小贝也着实为之吸引。这个女人不是人,——九天仙子下凡尘。侧头看王子默,似也在沉思回味,不知这个男人会不会也对品思思动心了。 福妈妈重新登场,宣布才艺表演结束,下半场便是公子老爷们下注投银了。 果果吞了口口水说:“去年的第一花魁,银子飙到了五千两,由消魂楼小丽夺得。打赏最劲的两淮盐商龙老爷,再出了五千两,将小丽当场赎出,连夜就带回扬州去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是,喊出标价第一高的公子老爷拥有将花魁赎身买下的优先权,只需再交一倍与争标价格等同赎身金即可。 此时,楼上楼下,多少都如饿狼一样盯上了台上端坐的六位姑娘,发红的眼睛闪着光,衣衫下的肚里紧盘算,都想少花钱多办事,最好能捡个便宜买个大漏,既赢了脸面又抱得美人归。 品思思是我的!谁都别给我抢,不管花多少银子,我一定要把品思思带回去,谁让她那么象我小姨呢。 ------------ 37 竞价 喊价即将开始的时候,覃小贝她们包厢的左边,原本一直空着的包厢,过来坐下一群人。为首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气派老头,头戴瓜皮富贵帽,身穿酱色老爷袍,脚踏麂皮短靴,指戴硕大暗绿玛瑙,一望便知是官贵之人。身后跟着四个随从,其中一名是四十左右的瘦高男子,目如鹰隼,狠狠向覃小贝这边望了几眼,让兴头上的覃小贝突感一股凉意。 王子默看清左侧包厢的来人后,身体也轻微抖了一下。 楼下福妈妈宣布竞价开始。 “十五一百两。” “翠波一百五十两。” “玫瑰二百两!” “汗香二百二十两!” “品思思——二百五十两!” …… 水涌波高,这边十两,那边五两,你喊我加,你追我赶。右边的赵尚书一口气喊出“品思思——五百两!”但很快又被楼下一个“玫瑰五百五十两!”的声音压过。场内气氛渐渐变得狂热,竞价的速度越来越快,喊价的嗓门越来越响,喊出的标价越来越高。 半个时辰过后,竞争最少的十五标价也喊到八百两,中间汗香、翠波节节高过,最热门的玫瑰与品思思,价格互相厮杀着已奔过一千五百两,楼上楼下尤在有人十两二十两地加着竞价。 覃小贝忍不住。举起右臂。第一次冲着楼下台上喊出新价:“品思思——二千两!”一气加足五百两。将玫瑰一下甩在后面。也将其它竞争者狠狠甩在后面。楼上楼下突然一下寂静。即随又恢复更大地嗡嗡声。 “品思思二千二百两!”右边地赵尚书没被吓住。犹不甘心。追加了二百两。 “品思思二千五百两!”覃小贝斜视着对方。针锋相对。再加三百两。 “品思思二千七百两!”看来赵老头对品思思垂涎已久。不惜血本要将其捧高买下。 “品思思三千两!”你加二百。我就加三百!覃小贝岂能将自己地小姨拱手于人。郡主地小金库她逛过几遍。所以她现在极有底气。喊得也极具霸气。俗话说。饱温思淫欲(此话送给赵老头)。富贵要风流(这话留给覃小贝)。今天覃小贝是好好过了把富贵风流地瘾。楼上楼下包括“四大文青”在内。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二楼中间地两个包厢上。 “三千二百两!”赵尚书地声音有些发颤。他对品思思确实早有耳闻。方才一见更是惊为天人。今日揣了八千两银票出来。便有志在必得之想。哪想到旁边杀出个程咬金。将花魁喊价就竞到了三千两(要知道后面赎身还需要同样数目地银两)。真不知这位个头娇小地朱公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三千五百两!”覃小贝紧跟着一声高喊,如当头一棒敲在赵尚书头上,赵尚书一时哑然。 赵尚书身后的一位幕僚探头搭话:“请问是哪家富公子,敢与我们尚书老父斗气?百姓说:民不与官争,少不与老缠。江湖言: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圣人曰: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无论如何,你都不应该再与人作难了,且让让吧。” 待他说完,赵尚书随即如总结性发言似地喊出:“品思思,三千七百两!” 靠!明明一肚子男盗女娼,偏偏还要满嘴仁义道理,将孔圣人上刺刀,专捅别人不扎自己,自己为老不尊,还要我戒之色?覃小贝才不吃你这套呢。尚书,不就是一品官么,还是离休退职的,还能大过十八王爷么? 覃小贝嘿嘿一乐,根本不与他废话,手臂向上一举,口里喊道:“品思思,四千两!” 赵尚书颓然坐倒,目色青灰,再不吱一语。非是他家里没有再多银子,而是家里正房母老虎本来就对纳妾之事虎视眈眈,对账房象老母鸡看蛋似的一向看之甚紧,这八千两银票已是赵尚书攒了几年的全部私房钱了。他心有不甘最后望一眼台下中央坐着的品思思,再看一眼左边包厢里不知天高地厚的富家公子哥,叹口气站起来,带着小妾和幕僚愤愤走人。 早就该滚了,老不正经的家伙!覃小贝胜利者般笑了,果果高兴地拍掌庆贺。 “楼上朱公子,喊价品思思白银四千两!”台上福妈妈张着喷红大嘴宣布:“——四千两一次……四千两二次……四千两三……” “品思思,五千两!”一个低沉阴悍的声音从覃小贝左边包厢传来。 全场哗然!一片吵杂嘘嘘之声。五千两,平了去年两淮盐商龙老爷打赏消魂楼小丽的纪录! 覃小贝一众侧目望去,正是左包厢内戴瓜皮帽的老头,老头与所带一众人也正望向这边。目光在空中相遇,碰撞出无声的火花。 狠角色啊!看来对方是不是猛龙不过江,不过他们还应该记得另一句:强龙难压地头蛇。覃小贝可是有着南京城内最大的靠山和背景。 覃小贝缓缓举起手,一字字说出:“品思思,六千两。” 哗~~楼下的惊叹和喝彩声。 瓜皮帽老头随意一抬手,就好象挠一下头那么随便:“七千两。” 哗~~楼下又一波的惊呼声。 “郡主!”果果一下拉住了覃小贝的衣服,手心里全是汗,紧张地说不出话,也不知她劝覃小贝收手,还是再加大赌注。不管了,跟本主较劲,本郡主奉陪到底!覃小贝缓缓接着喊:“八千两。” 哗~哗~楼下惊呼声象浪潮一般,南京城内六大青楼花魁的身价纪录,被这位不知名的朱公子一下涮到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品香楼的品妈妈幸福地快要晕过去,思思这丫头,娘没白费心买你养你,再加上赎身的银子,暴利啊! “九千两。” “一万两。” “一万二千两。” 哗~哗~哗哗哗哗~ 这不是竞价,而是在拚命了。王子默注意到瓜皮帽老头身左右侧立一高一矮两位男子,冬瓜样的矮老头看似闭目养神,额头上太阳**却在扑扑跳动,显然是个正在运功的内家高手;而那人瘦高中年男子,双手似拳似掌垂于肩下,眼睛正恶狠狠向这边瞪来。 王子默紧紧盯住了对方的一举一动。 覃小贝根本不予理会,瞪什么瞪,眼珠子瞪成牛蛋本主就怕了你不成。覃小贝站起身,仿佛最后决一雌雄般,清嗓喊出最后的价格:“五千两!” 满场如集体遭冰冻般寂然。 果果急扯覃小贝的衣角。郡主,你急糊涂了,刚才对方已经喊出一万二千两的价了!就是再追也不能越追越低啊。 覃小贝冷冷一笑,露出白白的小牙,说:“五千两。我说的是黄金五千两。”覃小贝早想明白了,钱财实乃身外之物,也真有如梦幻般存在。朱贝儿小金库内,金银珠宝一盘盘,一颗夜明珠即可值黄金千两,在穿越之前这些财宝与她无关,静静存于库房之内;如若覃小贝不用,这些财宝还将继续放存于库房之内,岂不还与她覃小贝无关?只有自己决定,自己使用,自己花出了,那才算是真正自己的!本主就愚公移山地替她花了吧,而且,这次赎买的还是自己的小姨哎,老天爷都会帮助自己的。 覃小贝最后一句话说出,如一斗冰块倾倒进滚烫油锅中,楼上楼下如炸了窝轰鸣,有人叫,有人笑,有人互相捶打,有人已然发傻,大才子袁干疯了一样蹿到台上,自顾自的大声吟咏:“白下有佳人,绝世遇公子。一喊千金去,再喊万金倾,宁不知千金与万金,可购佳人得?” 对面老头勃然作色,拂袖而起。 几乎同时,立于老头侧后的瘦高中年人蘧然出手,兔起鹘落一下越过两包厢之间的栅栏,人在空中已化拳为掌,如大鹏展翅居高临下,直直凶狠向覃小贝扑来。 一切意外都发生在一瞬间,覃小贝完全意想不到,她和果果一样,一下全都呆立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对方两只鹰爪般的大手扑面抓来。 几乎在同时,覃小贝身旁白影闪过,王子默鹰扬虎视,一个健步跃过几张椅凳,正好迎上打出鹰爪拳的中年人,两人四只手掌在空中相撞,两股来自相反方向的强大劲力相激,震得二人皆在空中后翻一个跟头,又都重新跌落回各自的包厢之内。 戴瓜皮帽的老头诧意地望了一眼跌回来的中年人,那瘦高的中年人强压胸内涌动的恶心气息,低声报告一句:“对方有高手。” 瓜皮帽老头眯起眼睛,定定地看着覃小贝,琥珀色的瞳仁象要把覃小贝看穿似的。 覃小贝止不住刚才的意外的惊吓。咳,南山皓传授的功夫都白学了,怎么就一点没反应过来呢。要不是王子默及时以身挡驾,那人的一双鹰爪岂不是要将自己肩膀抓几个洞洞。对面的老头儿,你看个什么,本主才没兴趣和你对眼呢。覃小贝冲他一努嘴,作个恶心对方的鬼脸,转身查看王子默有没有事。 面对覃小贝关切的目光,王子默摇了摇,示意一点事没有。覃小贝放心地笑了,竖起大拇指冲他晃了晃。这是两人比武以来,覃小贝第一次对王子默的功夫表示出当面肯定。 王子默也笑了。一身轻松的样子。覃小贝不知道,王子默的心口犹被震得隐隐作痛。只有王子默清楚,刚才交手的鹰爪高手功夫绝不在他之下,一个对手就已很难应付,倘若那个冬瓜老头也上来助战,后果不堪想象,自己这方肯定要吃亏。王子默不安地向四周和楼探望,把虎头招来轻声告诉他几句话。 这时一楼台上,福妈妈已经喊过三遍,见楼上再无应答,最后颤着声宣叫:“今年花魁——品香楼品思思!朱公子打赏五千两——黄金!品思思拜谢朱公子!” ------------ 38 对峙/上 听到福妈妈的宣布,果果拍手跳起来笑道:“赢了,我们赢了!”随即朝对面做了个鬼脸,“老头,照照镜子吧,一大把年纪还和我家公子抢美女,呀呸!” 对面老头涵养极高,面不变色口不作声,对果果这样的小厮根本就视而不见。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倒是后面一个师爷模样的人向前半步,举起合扇狠狠地说:“以为出了银子,你们就可以把人带走了么?” 果果大怒,一方面被老爷无视,一方面被师爷的话激怒,出了银子还领不走人,“难道你们还想打架硬抢不成?” 打字一出口,两厢气氛登时紧张。刚才过招的鹰爪高手自不必说,一直闭目养神的冬瓜老者也睁开了眼睛,齐齐朝这边瞪过来。 覃小贝和果果还不以为意,打呗,在南京城里打架,谁怕谁呀。 王子默却是心下紧张,从一开始他便认出了老头的身份(老头自然不认识他),老头所带的手下,不用想也是国内一等一的高手。老头身后面的二人当为文人幕僚,而前面瘦高个刚刚交过手,自己尚能应付;另一个冬瓜样的老者,睁眼精光四射,显然内家修为极高,覃小贝和果果绝对不是他的对手。但不管怎样,哪怕豁出自己的性命,都绝不能让郡主受一点伤。——虎头你一定要快点跑。 王子默站到最前面,正好挡住了覃小贝,侧头用目光叫果果闭嘴。 老头向前踱了半步,掉头对覃小贝说:“哪家公子,出手如此豪阔,老夫佩服。不如这样,花魁名头由你拿去,下来老夫再出一万两黄金,公子卖个人情,将品思思转让给老夫。”老头说话中气十足,沉稳大气,说一万两黄金就象说丢两铜钱一样随便。 果果惊的嘴巴又张开,一万两黄金,郡主好象还有赚哎,到底赚多少,她一时算不清,不过那数目足以让她头晕目眩半天了。 覃小贝从王子默身后侧出半个身子,嘻嘻笑道:“黄金我不稀罕,本公子看上的,就是喜欢的,也是一定要得到的。再说,我和你初次见面,也没什么交情,何必卖你什么面子。——哎,我看你帽上玛瑙珠倒是不错,不如我出一百两银子,你将它让给我?” “放肆!”老头身后的师爷厉声喝道。玛瑙仍佛家七宝之一,自然界中多以赤白杂色为多,纯绿一色玛瑙极为罕见,主人帽上玛瑙珠即来自遥远的海外造貅王国,价值何值千两银子。 老头摆手制住师爷说话。伸出手臂将帽顶玛瑙珠握住。暗用扭力将玛瑙珠一把扯下。然后展开手掌将玛瑙平平送到覃小贝眼前。 “公子若要。拿去便是。这下我们可有了交情?” 能一掷五千两黄金。眼都不眨买个青楼女子。而且还姓朱。南京城里最大地可能便是十八王爷地两位公子。不过。昊然、吴鹏两位公子。老人全都见过熟识。并且知道他们现在都随王爷去了京城。那么。面前这位朱公子又是哪家新秀?方才他身边那个年轻英俊地护卫。同单鹰子过了一招竟然不分上下。实力着实了得。这朱公子地背景也就显得深不可测。此次来南京。无非察民观风。览物识人。若能在南京城里拾得千里马驹。区区一枚玛瑙珠又算得了什么。 老头镇定自若。将价值连城地玛瑙珠摘下送人。出乎在场所有人地意料。若作一般人。定会被老人慷慨豪气所打动。无论玛瑙珠收不收。这个朋友算是交下了。 但是覃小贝不是一般人。她是一个女人。许多时候。尤其是交友这种时候。推使她下决定地往往不是理性而是直觉。可惜地是。老头给覃小贝地直觉实在太过糟糕。虽然他镇定。覃小贝却感到鬼诈;虽然他慷慨。覃小贝却觉出心机。总之老头让她感到不爽。甚至让她隐隐感到有些恐惧。虽然说不出理由和为什么。 覃小贝挥手让果果将玛瑙珠接下。不经意地对果果说:“这珠子就送给你了。拿一百两银票给老人家。” 老头送出大礼,覃小贝却如此轻薄,使得老头身后四人个个睚眦尽怒,怒目而视,一高一矮两大高手提神聚气就要大打出手。只有果果接过玛瑙珠,慌不迭地找出一百两银票,欢喜得就要疯了。 老头一忍如常,竟使手下将区区一百两银票接下。冬瓜老者从果果手中拿过银票,合于掌中,似漫不经心地一搓,两只手掌仿佛火石制成,竟然将银票磨出火来。片刻之间,百两银票化为一小堆黑灰,被冬瓜老者拍手抖于地下。 这一手有点把覃小贝骇住,这冬瓜老头耍的究竟是魔术还是武术,无论哪一种都是极为高明的了,与他握手和交掌一定要千万小心。 覃小贝哪里知道,这个名叫江龟翁的冬瓜老者,凭着龟息功和火阴掌,三十年前一度将武林搅得天翻地覆不得安宁,只是十五年前突然销声匿迹,没了踪影,今日跟着神秘老头在南京重现,所以不要说覃小贝,就是王子默也对江龟翁一无所知,只是暗惊对方骇人的火掌功夫。 “珠子公子既然已经收下,那么,也请公子将品思思让于老夫吧。”老头继续不露声色地说。 覃小贝脑袋一歪,笑着说:“珠子呢,我开价,是你自愿摘下卖给我的,谢了。——品思思呢,我可没有答应让你呀,我要带回去的,再见。” 说是再见,但覃小贝哪里走得,下楼的道路已被江龟翁、单鹰子封了个严严实实。老头见覃小贝浑不吝软硬不吃,轻叹一口气坐回椅子上。江、单二人运气磨掌,就要攻上前来了。 王子默对着上前一步,将覃小贝严严挡住。覃小贝还探出头来叫:“老头,买卖不成仁义在,你怎么能这等耍无赖呢?” 果果发现对方动物凶猛,意识到刚收好的玛瑙珠有可能再被抢回去,慌到走到楼栏杆边冲着楼下大嚷大喊:“来人呀,有人要耍无赖,要打架了!”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之时,从楼梯处噔噔噔涌上来一群人,为首的正是袁干、傅群博等四大文青。 众人热闹地过来便将两个包厢挤个严严实实,将覃小贝与老人两拨人一下子分开。身穿绿衣的袁干嗓声颤抖激动地问覃小贝:“请问朱公子,是什么信念支持着你,能花五千两黄金巨资,创下南京青楼史上的花魁标价纪录,是因为永恒的女性美吗?还是您将要投资青楼业?” 覃小贝竖起食指,对着他们言简意赅地说出两个字:“小姨。” =========================================================== 今日好大雪,下午五时加更“39对峙(下)”。 ------------ 39 对峙/下 众才子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小姨是指品思思吗?还是朱公子受小姨的委托购买?抑或,小姨就是襄王神女的别称,或者,朱公子在给大家打禅宗公案? 覃小贝却是再不肯多说一个字。所谓文人,最好远远只看他的文章,莫要太近,也莫要刨根问底,开屏再漂亮的孔雀,转过身去便会露出丑陋的**。反倒是质朴无文的武夫或平常人,更值得交往和亲近。——王子默,王子默呢?噢,原来就藏在他身后。有这样的人在身边,心里才踏实些么。 “请教朱公子身世家情?我们四大文青联袂在谈笑楼设宴,请朱公子明日一定赏光亲临。”四大文青诚恳发出邀请。如此大手笔青楼雅事,不饮几壶酒,做几首诗,写几篇文,岂对得起文青名份。“届时还请朱公子携品思思小姐共同前往。” 好么,还惦记着我们家的品思思,文人啊。覃小贝笑笑不置可否,心想,我若开大鸣朝广告公司,一定把你们全招去,让丫们天天加班,还不断修稿,个个熬得面黄肌瘦,省得再有闲心去祸乱社会。 覃小贝示意王子默、果果,趁热闹赶紧下楼去。王子默向前站出,喊声“让开!”也不知他怎么用的力,袁干傅群博一伙就如劈开的水波一样,噼哩扑嗵向两边分去。不过在开出小道上,赫然堵着石像般江龟翁、单鹰子两大高手。 看来不大打一场是下不了这个楼了。 “闪开,闪开!闲杂人等都下楼去!”从楼下传来威武的命令。 “虎头!”果果从栏杆上望去,看见楼下虎头与一名喝令的军官在一起,一队顶盔带甲挎刀的府兵耀武扬威开进场来。 原来王子默见形势紧急,担心郡主有失,指使虎头拿王府名牌,到最近的都指挥司,请来兵丁援助。 大鸣朝开国定都南京,永乐帝时迁都至北京,南京遂作为帝国留都,辖领周遭十四府一百一十个州县。南京地面由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和都指挥使司分管行政、司法、军事三大块,三司首脑名义上由北京朝庭任命,但实际起决定作用的,是封地于此的十八王爷。所以虎头拿着王府名牌,到都指挥司措调几个小兵,完全是小菜一碟。 虎头领着一名军官上来,四大文青一大群人全被赶下楼去。军官斜眼看看老头一干人,气冲冲地说:“叫什么,哪来的?敢在南京城里找事闹,老骨头发痒了吧?” 果果大喜。指着单鹰子大叫:“就这个瘦高个。刚才还行凶打人。打郡……还打了我。哎。我地腰都快断了。”果果说着。捂着腰蹲了下去。 “你他奶奶地。还敢出手打女人!来人!”军官指着单鹰子喝骂。楼下跑上来两上兵丁。“把个獐头鼠目地家伙。带回衙门去!” 两上小兵扑过去就要抓人。单鹰子变色大怒。手作鹰爪便欲发作。一直坐在椅上地老头轻咳一声。身后地师爷快步上前。先拦住兵丁。然后将军官叫至一边。唧唧咕咕窍语一番。还给军官看了什么东西。 两人转身回来。刚才还满面官威怒气冲冲地军官。变得一脸谦恭。满脸堆笑。先冲座上老头行个大礼。再冲覃小贝作个揖。道:“大水冲了龙王庙。原来都是自家人。你们慢说慢聊。下地就在楼外侍候。”说完。带着自己地兵丁。哗啦啦退水一般退走。 这是怎么回事。谁跟他是一家人?看着眼前发生地一幕幕。覃小贝莫名其妙。 坐在椅子上地老头站了起来。眼睛在覃小贝身上上下扫视。最后目光突然停留在覃小贝腰间悬挂地暗绿佩玉上。片刻开口问道:“朱公子腰间佩玉。中间可镌有一‘和’字吧?” 覃小贝听了,不自觉拿起玉细看,果然在绿玉中间,镌着一个篆体“和”字,自己都从没留意过,这老头又如何知道? 老头仰面止不住地哈哈大笑。只想十八王爷有两个公子,怎么忘了他还有一个恶名远扬的小郡主?也只有这样的顽主儿,才会干出不惜千金买笑青楼的荒唐事。十八啊十八,你真有福气。 老头笑罢,不再说一语,也不再提玛瑙珠与品思思之事,起身下楼而去。 主人走了,两个师爷随着下去,最后剩下江龟翁与单鹰子,心犹不甘。对面的小公子得罪不起,护驾的侍卫却有必要给点颜色。 江龟翁与单鹰子两人对一下眼神,俱心领神会。单鹰子突然跃起,出爪袭向覃小贝! 说是迟那是快,王子默瞬间起身,飞过来双拳直截单鹰子腹下。 哪知单鹰子攻覃小贝是虚,中途收爪翻身,一个跟头又翻回原地。与此同时,驻立一旁的江龟翁斜刺里冲来,双掌直冲王子默上身打来。 这边覃小贝反映过来,急急间使出鹿架招式,要替王子默挡上一招。——这真是无事添乱!她如何受得起江龟翁倾全力打来的双掌!王子默急用肩将覃小贝扛到一边,江龟公的双掌再也避不开,只得举起双掌硬生生迎住! 江龟翁如冲跑的巨龟被王子默硬硬挡住,两人四掌相拒,轰然撞在原地不动。两人同时再用力,只见江龟翁噔噔倒退七八步,撞翻一只椅子,方才站稳脚跟,顿顿衣角,望望王子默和覃小贝,哼一声去了。单鹰子狠狠瞪一眼,也随之下楼走了。 “王公子赢了!王公子赢子!”果果拍手欢叫了起来。明显的,王子默一动没动,江龟公却连退了七八步,还撞翻了一只椅子,肯定是王子默赢了么。 果果哪里知道,江龟翁退了几步,只是面子难看而已。而王子默却实实在在受了内伤,吃了暗亏。一是江龟翁内力本来就比王子默为高,加之是倾全力打来;而王子默先被单鹰子所吸引,必须要救郡主,在中途遭江龟翁袭击暗算——本来王子默还可以逃身躲过,但覃小贝这时冲了上去,他必须将覃小贝撞开,所以只能生生接江龟公两掌!覃小贝即在身侧,他根本不能卸力躲闪——哪怕覃小贝有一丝危险,他都不会那样做!——只有再次发力,与江龟翁硬碰硬死拚内力! 江龟翁才不会吃硬亏,所以退步将王子默力道化掉。而江龟翁打过的内力,却全被站着不动的王子默用身体硬挡住。江龟翁很不理解王子默这种近似自杀的拚命行为——只为保护他身后的朱公子不受一点伤害么? 江龟翁临走时禁不住对王子默和覃小贝多望两眼——这个不起眼的花花公子,竟会有这样忠心护主、拚死效力的手下! 覃小贝心细,发现王子默面色苍白,嘴角紧闭有点不对劲,故意笑着推了一下王子默:“好了,人都走了,你打赢了,就别摆架子了。” 王子默这才将双臂放下,刚要开口说话,突然一弯腰,“扑”地一声向前吐出一口暗红色的血——江龟翁浸染数十年的龟息功决非浪得虚名。 覃小贝心一下慌了,急忙扶住王子默,手忙脚乱用手帕为他擦嘴边的血迹,带着哭声说:“怎么会这样?你不是打赢了么?——虎头!快叫楼外官兵,把那老头抓住!” 王子默伸手拦住了虎头,抬头对覃小贝说:“不用,郡主,刚才送你珠子的老头,他是九王爷。” ------------ 40 品思思 九王爷!就是自己该喊伯伯的九王爷吗?九王爷不是盘踞杨州吗?他来这里做什么?就是为了来抢一个品思思,顺便发发飙,灭灭本郡主的威风?一连串的问号象水泡一样在覃小贝脑袋里冒出。 但现在来不及多想,她更担心王子默的受伤。假若是自己挨了那一掌,恐怕不但要吐血还要被震飞吧。王子默为保护自己而受伤,让覃小贝深深感动,她心慌手乱为王子默擦着嘴角,直到果果在旁边喊:“郡主,不要再擦了,再擦皮都要擦破了。”才不好意思放下手帕缩回手。 王子默看着她说:“不要紧,回去调养几日便好。”郡主对自己受伤如此紧张和关心,王子默倒有些不好意思,同时心里又很是欣慰和甜蜜。 经历了这场意想不到的风波,覃小贝无心再留下来看戏,于是吩咐果果下去与品香楼品妈妈交待,让她下午将品思思送入王府,同时进府领取一万两黄金。——小姨,你可真够贵的。之后四人打道回府。 回到府中,王子默谢绝了覃小贝请名医的好意,一个人回欢喜苑房内运功疗伤。覃小贝自然也不会闲着,先跑到南苑向师傅南山皓详详细细讲述了交手过程,着重询问了王子默的伤情会怎样。 南山皓听后沉思了很久,心中将能对得上号的武林人物一一排了一遍,最后吁了一口气,对覃小贝说:“王公子所受内伤并无大碍,只需一些时日疗养,近期勿大动内力即可。” 覃小贝放下一半心,又跑到苏妃的寄情苑,呆了长长一顿饭功夫,抱回一大堆包包罐罐,吩咐平蝶按药方熬了,每日定时与王公子送去。 覃小贝再派果果去库房和厨房,寻些人参、花莲、乌鸡、黄羊……但凡能找得到的,能够于身大补的,让厨房顿顿做好,送到隔壁欢喜苑内。同时覃小贝又止不住的懊悔,后悔自己只为贪赢,将极为难得的千年冰蚕吸食了,否则留到现在送给王公子,岂不一下恢复地更快。 覃小贝还在琢磨呢,隔苑的虎头跑过来说:“请郡主莫再送东西过去。公子每日运功静修,根本吃不了许多。东西大都让我吃了,补得我鼻血哗哗地流。” 覃小贝只好暂时作罢。 下午,品妈妈用一台精致花轿,将打扮得象新娘子一般的品思思吹吹打打送上府来。品思思被带入拾贝苑。小花轿装满黄金和银票,由四个壮汉嘿呦呦抬出,品妈妈乐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向果果推荐品香楼里的品佳佳、品花花、品瓜瓜…… 覃小贝特意换了男装。做公子打扮出来见品思思。品思思坐在侧屋之内。正与平蝶说话。 覃小贝咳嗽一声。迈步进屋。故意提高嗓门故做粗豪地说:“小娘子来了。好。让本公子先瞅瞅。晚上就进洞房。” 平蝶抿住嘴强忍着不敢笑。品思思抬头望着覃小贝。却不见一丝慌张。看得覃小贝反倒心虚起来。摸出折扇抬一下品思思地光洁地下巴:“咦。小娘子倒是不怕。难道你经历过几个男人不成?” 品思思不露贝齿地笑了。将覃小贝地扇子推开。说道:“别闹了。明明是一位小姐。偏偏要扮什么公子——男人看我地眼神根本就不是你这样地。” 覃小贝差点仰面跌倒。这了这套公子扮相。她还特意跑去过寄情苑。让苏妃使用了部分易容术。所以在遏云楼。楼上楼下那么多人。都没有看破她地女儿身。现在只与品思思打了一个照面。便被戡透了原形。 理论上品思思要比覃小贝大两岁。但覃小贝实际地心理年龄又比品思思大五六岁。不过品思思自幼被品妈妈收养在青楼。没吃过猪肉。却天天见猪跑。什么样地老爷大叔公子正太没有见过。见人阅事地素质又比覃小贝高了一筹。 自十二岁起,品思思便以三项特长著名于品香楼,叫响整个南京城。一是她的美貌,真个闭月羞花沉鱼落雁,明艳不可方物,多少大爷客人排着队,五两银子只能见一个面,十两银子一起喝个茶,出到二十两以上,才能有福倾听品思思展歌喉吟唱一曲。品妈妈偏偏还把品思思吊到天上,十八年来只是卖艺不卖身,饶是这样,偏偏惹得更多的大爷飞蛾扑火般一拨拨前来,近两年品思思简直成了品妈妈的小型印钞机。 品思思的第二个特长呢,便是将一拨拨专程奔自己而来的男人再骂回去。品思思头脑灵活,口齿伶俐,一方面跟着私塾老师学了诗文琴曲,一方面跟在品妈妈身边,耳熏目染,将品妈妈的口技和骂技学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与人辩起理来不管是正理歪理斜理没理,反正最后统统都是她有理;骂起人来,不带脏字地可以骂上一天一夜,带脏字的可以骂上三天三夜,由此被评为品香楼第一利嘴,得罪客人无数。有时言辞刻薄连品妈妈还不放过,若不是看在她貌美大红能挣钱的份上,品妈妈早五年就把她打折卖给街头卖炊饼的侏儒武大了。不过话说回来,品妈妈的宽容与忍耐今日终于收获了丰厚回报,一万两黄金啊,可以再起几座品香楼呢,下半辈子品妈妈的事业就是搞品牌连锁了。 品思思的第三个特长,是察言观色,洞察人心,尤其是男人们的心,谁对她有意,谁对她无情,真情几分,假意几两,只消一个照面三言两语,品思思就象有一把照妖镜般便将男人的心理照个明白透亮,全如脱了衣服一般。 现在覃小贝走过来玩花招,自然被一眼识破。品思思直觉感到,这位女扮男装的“公子”,是这个屋里,不,是这个苑里,甚至是整个王府的重要且中心人物,自己命运的好坏直接操纵在她的手里——不过,她花这么大代价,将自己买来为了什么呢?她总有要有个动机吧,why? “你还记得‘小肥羊’和‘百花舫’吗?我是‘贝贝熊’?”覃小贝盯着品思思的眼睛,说出暗语一样的话。 其实覃小贝还不死心,还很希望面前的品思思就是穿越过来的小姨。如果那样该是多么美好的事啊,百年孤独、百年知音啊,二人携手岂不要将大鸣朝玩个天翻地覆。所以她问出只有她和小姨知道的“暗语”:“小肥羊”是小姨最爱吃最爱去的饭店,新鲜羔羊肉能吃上六盘;“百花舫”是小姨自己开自己打理的花店,生意火得不行;“贝贝熊”是小姨对覃小贝的爱称(要知道,小姨可不认识朱贝儿,只认识覃小贝),还专门送给覃小贝全套的《贝贝熊》绘本图书。 覃小贝问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品思思,她多么希望品思思跳起来说:“贝贝熊,怎么你也穿到这儿了?你可要好好待小姨呀!” 品思思对视着覃小贝,这位“公子”长得还真俊,若是真的男子,自己或许就被“他”迷上了。她眨一下眼睛,对覃小贝说:“不用说前生后世,也不必编排故事。我知道你是好玩的人,思思一定会陪‘公子’玩个痛快。” 覃小贝那个绝望啊,最后一线线希望化成了黑暗无边的虚无。啊,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得,还要接着百年孤独,继续一个人生活在热闹的大鸣朝。 品思思看出覃小贝眼中的失望,忙着探问:“‘公子’啊,你若不为了和思思玩,买来思思又为了什么呢?” 是啊,买来如花似玉的品思思为什么呢?同样的钱,可以买一千个果果或平蝶了。覃小贝眼珠一转,马上又有了个主意,她把脸靠近品思思,眼睛对着眼睛,鼻尖对着鼻尖,一字一字对她说:“我要把你送人,让你马上做别人的媳妇儿。不过你不要害怕,我要把你嫁给帅气无敌的——王公子!” ------------ 41 冰糖菠萝 覃小贝就象一只跳进热锅里的蚂蚁,心思不宁,坐卧不安。想起师傅南山皓“曲不离口,拳不离手”的谆谆都导,开练每天三遍的五禽拳,结果鹿拳打成了鸟拳,鸟拳打成了熊拳,熊拳打成了龟拳。 “果果,不要在外面吵。”门外顿时鸦鸦雀无声。 “平蝶,我要喊水。”平蝶马上一溜小跑端进一杯不冷不热的水。 打下下拳,覃小贝决定打坐练功,守守丹田静静心。嗯?怎么现在就会有蚊子呢?——这功没法练了,强练下去非走火入魔不可。 事实上,覃小贝说话算数,说到做到,大早晨把品思思送入欢喜苑后,本人就一直处在半走火入魔状态。 品思思倒没说什么,反正自己是郡主用银子买回来的,郡主说把自己送给谁就送给谁呗。况且王公子还被郡主形容的那么好——又帅又年轻又会功夫还忠心。听郡主描述的语气,好象郡主自己嫁给他都不委屈,那自己还有什么好说的呀,总比在品香楼不间断地接客强。 品思思是果果和平蝶大早晨送过去的,现在太阳都老高过中午了,隔壁也听见动静,王子默也没有过来答谢。不都说晚上才能入洞房么,难道王子默禁不住美色,大白天就把事办了——呸!鄙视你!如果王子默真那么干的话,覃小贝一辈子都不会和他说话,而且还要把他赶得远远的,永远永远都不要再见到他。 可是品思思不是自己给送过去的么,摆明了给猫送小耗子做礼物,自己真是吃饱了撑的。 “果果。” “到。” “把早上的情况再讲一遍。” “郡主。您都问了三遍了。——早上我和平蝶把品思思送过去。根本没见着王公子。虎头说王公子彻夜打坐运功。他人不能干扰。我们就把品思思留下交给了虎头。” “那你是怎么给虎头说地?” “我说。郡主说王公子忠纯嘉善、勇迈担当。特奖赏上品佳人一名。于公子床前效劳。(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好看的小说)” 覃小贝点点头。嗯。我是说让品思思过去床前效劳。可不是床上效劳。 正在胡思乱想。忽听见外面虎头大声说:“虎头请见郡主。” 真是正瞌睡呢。就有人送来枕头。“赶快进来。” 虎头进屋,后面还跟着打扮绮丽的品思思。 覃小贝的心一下稳当了,甘霖浇灭了心头火。覃小贝稳稳坐回椅子上,平心静气地问虎头:“有什么事?怎么把品思思带回来了?” 虎头回答:“我家公子说,心领郡主好意,明日疗伤一个段落后亲自过来答谢。只是品思思小姐既无用处,也不方便安置,所以还给郡主送了回来。” 覃小贝笑了:“怎么能说无用处呢,哪个大男人不三妻四妾,床前少不了伺侯侍女?” 虎头说:“我家公子说了,他没有那爱好,也没那习惯。” 覃小贝心下大悦,回头喊:“平蝶,打赏虎头一两银子。” 虎头拿了银子,高高兴兴回去了。 覃小贝再将果果、平蝶摒退,屋内只剩下自己和品思思。 覃小贝满脸微笑地问品思思:“思思啊,人人都说你美貌无双,天下无敌,没有男人不被你迷惑。怎么今天,连王公子都没有拿下?” 品思思也笑了,笑的完全不以为意,好象覃小贝说的是一个指甲油没有涂匀这类小事。 “你笑什么?”覃小贝很好奇。 “能让我先坐下吧?好久没站这么久了。”品思思看看旁边的椅子问覃小贝,覃小贝点头,品思思缓缓过去,款款坐下,然后问覃小贝:“郡主午饭可用得好?” 午饭覃小贝只喝了小半碗汤!——但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在问你话呢?覃小贝先疑惑地点点头。 “假如我真拿下王公子,只怕郡主连晚饭都没心思吃了。” !?…… “我只是郡主探出去的一张试纸,要试试王公子的忠心而已,这点思思岂能不明白。”品思思看着覃小贝说。 这丫头果然厉害呀,年纪轻轻,眼光老辣,一眼便看穿了覃小贝的心思。 王子默为自己受伤,覃小贝心里既感动又愧疚,送食送药,恨不能把天下最好的东西都送给王子默。男人最喜欢的东西是什么?——美女啊。刚好手头来了新鲜出炉的品思思,那就送给他呗。另一方面,王子默对自己到底有没有感情,这份感情靠不靠不住,覃小贝心底一点没底。大学同宿舍的姐妹,毕业各奔东西,偶尔聊天都在qq上,一天老大的qq签名变成:“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覃小贝汗;没多久,老四的签名更为:“有多少母猪会上树,就有多少男人靠得住”,覃小贝大汗;又过了一阵,老三的签字也改了:“即使母猪能上树,男人还是靠不住!”覃小贝狂汗!!! 男人的感情到底靠不靠得住?这是一个接近上帝的永恒问题。覃小贝不知道,又象每个女人一样都想知道。于是她把品思思送过去,如果王子默禁不住美色笑纳了,那就让他有多远滚多远!如果王子默连品思思这样的绝色都拒绝了,那么全天下就很难有对王子默能构成诱惑(覃小贝呢?覃小贝自己当然是个例外),那么就可以认真考虑准郡马转正的事了。 现在,品思思被原封不动地送了回来,覃小贝如何不心中暗喜。却又被品思思将心思看穿,覃小贝不觉面上讪然。 品思思宛尔一笑,语气变得颇为亲切:“不过,在欢喜苑,关于王公子,我倒有个发现。”说到这里,停下不说了。 “什么发现?”明知她卖关子,覃小贝还是禁不住问。 品思思坐在椅上扭一下身子,说:“两日未吃冰糖菠萝,嘴里便有些淡了。” “果果,要厨房马上做冰糖菠萝。” “菠萝要切薄片,先用盐水浸泡,之后井水清洗,再用冰糖水浸泡,快的话也要一个时辰才能吃上。” “听见了么,果果,要厨房做上一缸,保证思思每天都有冰糖菠萝吃。” 果果咧着嘴进来,撅着嘴出去。刚才她在院中,正和平蝶、宛儿、八两她们说得口沫横飞:你们都见过玛瑙珠么,纯翡翠绿的,价值千金啊,给我一千两银子我都不卖!我要把它传我女儿,女儿的女儿再传给我孙女,我孙女再传给……八两问:为什么你只传给女儿不传给儿子呢?果果说:女儿最贴心,男孩自己奔…… 正这个时候,屋里郡主呼叫,要她去厨房吩咐给品思思做冰糖菠萝,果果能高兴么,品思思你干么的呀,零食吃的还挺刁,真把自己当大小姐了。她哪里知道,品思思十四岁开始见客,什么模样客人没见过,什么天南海北的零食没吃过,一直被品妈妈当摇钱树供着养了四年。 看着果果的身影远去了,品思思才接着往下讲,只讲了一句,覃小贝就觉得为她专做一缸菠萝绝对值。 品思思说:“王公子心里已经爱上了一个人。” “谁?”覃小贝自己都不觉的,自己的声音有点颤声。 品思思盯她一眼,慢慢地说:“当然就是你了。” 覃小贝一下呆在椅子上。心儿砰砰乱跳,一种突然遥远很奇怪的感觉,自己也会有人爱么,王子默真的爱上自己了吗?这就是爱的感觉吗? 品思思微笑着看着她,象看着自己的一个小妹妹,什么话也没说。 “男人,真的会死心踏地爱一个女人么?”覃小贝问。她已经把品思思当成了权威情感顾问。 “就象山里面总会有钻石一样,男人里也总会有好男人;而每一个男人,至少有那么一段,会有一个女人真正打动他的心。那个女人,就是男人初恋的人。——王公子就是这样一个难得的钻石,而你,恰巧就是他初恋的那个人。”品思思象讲课一样说。 mygod!我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运!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命!怎么会……这到底都是不是真的呀?覃小贝耳红面赤,心如兔跳。 品思思看着覃小贝好玩的样子,特别语重心长加了一句:“不过,姐姐奉劝你一句,男人是不能够试的。再纯的黄金也有熔点,再硬的钻石也会被切割。” 覃小贝点点头,又仰起头问:“姐姐你可算顶级美人了,王公子见了姐姐,难道就真的没有一点动心?” 品思思笑了,这是一个涉及到三个人的两难回答的问题,但品思思自然有答案:“他若动心,我便不会回来。不过姐姐也根本没有动作啊,我可不想破坏你们的好事。” “姐姐动作便会怎样?” “那样啊,我会施展十大魅术,一般男人过不了三招便会迷迷晕倒的。”品思思板着指头传授,“倘若碰上英雄硬汉或者风月老手,那就麻烦一些,不过以收男三十六法应对,还是绰绰有余的,因为迄今为止,我总结出的追男压厢秘笈——勾魂三绝技,还根本没有一次使用机会呢。要不要,再把我送欢喜苑,让我在王公子身上试一试?” 覃小贝笑着起来,往品思思身上轻打一拳,这个迷人的妖精迷人的小嘴啊,讲出的话也不知道多少是真的。不过再拿王子默去做试验,她可没有那个胆了。 “要不要,姐姐传授你几招,包你看上哪个男人,哪个男人就跑不掉。你只要每日准备好姐姐爱吃的水果零食,姐姐包准倾囊传授。”品思思面色桃红,流波如丝,柔弱无骨,全身上下既有少女的娇柔,又有女人的妩媚,连盯着她看的覃小贝都不禁心旌摇动——真是个害人的尤物。 “我才不学呢。男人么,他愿爱不爱,我才不稀罕。”覃小贝移开目光,小嘴硬硬地说。 “你要不稀罕,那我就过去了。”品思思指指欢喜苑,要站起来的样子。 覃小贝一把又把她按回去,想得美,从今以后,不准你跨进欢喜苑一步,连墙头都不能靠近。 “冰糖菠萝来了。”果果在前面喊着,宛儿在后面抱着一个玻璃坛子从外面进来。 ------------ 42 告白 经过一天一夜的运功疗养,王子默的内伤恢复很快,不过脸色依然如纸苍白,但是突然有了一些红晕,这倒不是王子默猛运了什么神功,而是他看见了覃小贝。 西哲歌德曾曰:哪个少男不多情,哪个少女不怀春。王子默也不例外,在来到南京这春意盎然的日子,他每一天都感到新鲜,每一天都收获感动。 没有人试图进入王子默的内心,王子默的心扉也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打开,仿佛他是这个时代最标准的合**,对他不需要了解也能够理解。在义父眼里,他是一个听话争气的青年;在王爷眼前,他是一个上进有为的后生;在同僚眼里,他是一个有着高明剑术、前途无量的新进;在女人眼里,他是一位英俊规矩同时毫无情趣的大男人……那么,在郡主眼里,自己又是怎样的形象呢? 王子默也从来没有对人说过,自己的心事、遭遇和磨难。什么?英俊剑客王子默也有磨难?当然有了,只不过王子默从来不提,别人也从未深问。在王子默十二岁那年,原本富裕昌隆一方的家庭,突然遭遇一场飞来横祸,房屋大院皆被烧平,父母二人离奇失踪,剩下孤仃一人的王子默被父亲的好友,现在的义父燕南山收养。经此奇祸,王子默变得比别的孩子更懂事,更勤奋,更早熟,也更沉默。十几年过去,王子默学得书剑两成,长成了伟岸青年,虽然一直没有放弃寻找,但是父母的消息还是一无所得,生死两不知。在这样的情况下,王子默哪里有闲心誊顾女人,遇到**和情感的冒出,也象巨石堵泉厚土埋草一样,将它们死死的埋下压住。 只是这一次,无论他如何努力,如何小心,如何谨慎,他还是感到了力不从心,人力之微难与天拒。再巨大的石头也没有挡住幽幽的泉眼,清泠的泉水已经汩汩冒出;再厚的泥土也没有压住小小的草种,青青的绿苗已钻出黄土长得蓬勃而野蛮,而引发这一切巨大的变动的,竟然就是他一开始就决定避而远之、敬而远之的郡主覃小贝。 当王子默运功一个周期结束,从定中下来,虎头进来告诉他,郡主将青楼花魁品思思送给他时,王子默第一感觉便是刺激和气愤。这是在奖励我护驾有功吗?王子默份内之事无须厚奖。这是考验我能否过得女色关吗?放心,就是天仙下来,王子默也一样熟视无睹。这是在考验我对郡主的忠诚吗?——有这个可能吗,她,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王子默马上叫虎头将品思思送回拾贝苑,甚至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过品思思一眼。 憋了一脑袋问号,一肚子义愤,这是对他感情的不信任和污辱——如果大家都承认有那份感情的话,如果再见到覃小贝,他一定会正色将准备好的话全部告诉他。 现在,覃小贝来了,一个人没有带果果,连虎头也被她打发到隔壁院子去,机会来了,王子默可以对她大加挞伐了。 覃小贝走上台阶,走进房间,走到离他一丈远的地方停下。 王子默准备好的的滔滔义词却一下熄火了,王子默的脸上竟突然飘起了红晕。 反倒是覃小贝落落大方地先开口:“伤怎么样了?” “没事。再有一两日就恢复了。”这是王子默吹牛。江龟翁功力之深用力之狠。再过十天能完全恢复就相当不错了。 “要不要我帮助你运功?”覃小贝把自己想象成黄蓉了。她地“蜀山诀”地确已操运纯熟。任督二脉畅通如流。气运全身无碍。加之吸食冰蚕。她现在地内力大致达到了于王子默地一半。当然。她地外功、技巧和临场反应、实战经验还欠缺太多。至今覃小贝想起遏云楼上。面对单鹰子、江龟翁地突袭。自己呆呆傻傻地反应就羞愧不已。这两家伙出手真狠。和比武时地果果、虎头和王子默完全不一样么。 王子默摇摇头:“不用了。谢谢你送来地补品。太多了。根本用不完。也吃不了。” 仿佛很无意似地。覃小贝提一下:“让品思思留下照顾你生活呗。” 让一个一万两黄金买来地人留下来照顾生活?谁照顾谁呀。 “不用。一人生活惯了,加上虎头,什么都不缺了。”王子默不敢直视覃小贝的眼睛,稍稍低下头说。 “那么,你喜欢品思思吗?”覃小贝也低下了头,声音低小,问出这个她最关心的问题。 怎么又是品思思?管她貌美如花,管她万人追捧,管她一笑千金,管她青楼头魁,又与我王子默何干?刚直,孤绝,外带委屈的激动,使得王子默猛抬起头,正冲着覃小贝说:“我心里只有郡主一人。其它都是庸脂俗粉。” 没有听错,覃小贝没有听错,王子默说他心里只有郡主一人!——以前王子默也说过,他的眼中只有郡主和安全。现在,没有最后“安全”二个字,意思清清楚楚、明明确确:他的心里只有自己。 覃小贝突然想哭。真不知为了什么,心里满是酸酸的又甜甜的滋味,大股大股的涌上来,让她头脑有些发晕,心脏急急颤动,似期待好久的东西突然掉到手中,却又莫名其妙地委屈,更有满满说不出来意想不到的幸福,她只是傻傻地站地那里,一动也不能动,一句话也说不出。 她仰起头,正遇上王子默低头垂视的目光,那里面不再有冷漠,不再有距离,有的只是春意、温暖和热热的期待。 不由自主的,覃小贝伸出手去,王子默很自然地接住,把它们握在手心。血液如大江奔流,安静至极的屋子里,两人却都仿佛听到了惊天动地的轰鸣声。 这是最自然不过的吸引,两人手握手靠得更近。 覃小贝感到无力,如踩花中,如入云中,她张了张嘴,刚想对王子默说。就在这时,院里传来“咚咚”的脚步,和虎头兴奋的叫声:“王公子,品思思送我们好多冰糖菠萝,真好吃!” ======================================================= 大雪压枝,寂寞写作。本周内,每日凡有百字长评,即加更一节。 ------------ 43 玛瑙珠 看着郡主指明不带任何人,进了隔壁欢喜苑。果果放下手中的东西,噌噌跑进了正屋,看见品思思正坐在椅子上,一手端着小碟,小碟有四五片菠萝,一手拿着牙签,正有滋有味地品尝着。 果果绕着品思思转了三转,品思思连头都没有抬。一直吃到剩下最后一片菠萝时,才将小碟放到桌子上,对果果说:“你也尝尝吧。” 哼,我果果会馋你吃不下去的菠萝,果果肚里的气鼓得更大,她正站在品思思前面指着她说:“你会做菜烧饭吗?” 品思思摇摇头,说:“不会。” “你会洗衣叠衣吗?” 品思思接着摇头,说:“不会。” “你会算帐、你会武功吗?” 品思思还是摇头,说:“不会。” 什么都不会,还坐在那里若无其事吃冰糖菠萝!果果勃然大怒:“那你会什么,哪里值一万两金子么!” 想当年,聪明能干的果果被买入府,也只不过才花了二十两,还是银子!你一个品思思就能值几千个果果?还有没有天理了!今天一定要把这个问题整清楚,至少也要给她个下马威,否则,日后果果岂不要侍候一个郡主,再加一个大小姐? 品思思笑了,好象果果不是在发火,而是说了一个笑话。她笑着问果果:“你说,一个女人最重要的本事是什么?” 女人最重要地本事?果果眨眨眼睛。这个问题从来没想过。但还是马上说道:“听话。忠心。还有聪明。认时务。” 品思思笑。说:“这些。自然也是重要地。” 果果没心情跟她再罗嗦什么抽象问题。直截了当地问:“我问你到底会什么?” 品思思说:“我会地东西不多。我会哄男人。顺带哄哄女人。嗯。还能把你到处炫耀地那颗玛瑙珠从你手里拿出来。” 果果后退一步。紧紧按住怀里地兜兜。大声说:“你敢!吹吧。你有那本事。我才不信!” 品思思笑笑。一副不以为意。以后慢慢走着瞧地表情。 这时看见虎头从外面进到院子,对平蝶讲:“郡主说有新做的冰糖菠萝,让我过来尝一尝。” 品思思在屋里听见了招呼:“进来吧,虎头,姐姐这里还有别的好吃的呢。” 果果往外走,出门时愤愤地说:“你本来就是预定送人的,还是早早送给公孙先生吧。” 覃小贝从欢喜苑进来,心情显然很好。春天里那个百花香,郎里个郎里个郎里个郎…… 品思思回到安排给自己住的侧屋,听着覃小贝哼着小曲,不慌不忙地嗑着瓜子。 先让她独处一阵儿,把兴奋慢慢消化些。过一会儿,她会找人分享的。 覃小贝在院里转了一个圈,一支小曲哼完,感觉兴奋还远远没有表达完,有满肚子话要讲与人听。果果——算了,这个小丫头拍马屁逗乐还行,这么精细的故事,她根本不懂得分享。对了,还有刚买来的品思思么,情爱专家就在身边么。 覃小贝背着手转进品思思的屋子。 品思思拿过盘子请她吃奶油瓜子。 覃小贝抓起一把开嗑,嗯,奶油味的。她并不喜欢吃零食,除了水果和冰淇淋,现在瓜子更嗑得心不在焉,瓜子壳抛的遍地都是。 “你说,王子默这个人,到底是个什么的人呢?”嗑下十一粒瓜子,覃小贝终于开口问话了。 品思思笑说:“我和王公子,只有楼上一面之缘,能对他了解多少。满耳听到的王子默这个名字,都是郡主嘴里冒出来的。” 覃小贝想想确实是这样,不由得也笑了。只是当事者迷,旁观者清,自己现在对王子默的判断,全是英俊的、高大的、迷人的、亲切的……这一类甜蜜的褒义词。 品思思不想对覃小贝提什么建议。俊男靓女,一对璧人,爱就爱吧,没什么大不了的,管他什么门户背景,管他什么未来明天,只是当下才是真实的,反正爱总归是短暂的,如昙花夜开,虽然炫丽一时,天亮便会落幕,此时不欢,更待何时,这便是品思思由十几年人生见闻中,归结出来的爱情理念。 所以,她对覃小贝说:先不管王子默怎么样,如果你真的喜欢他,那就狠狠喜欢吧。不亲密接触怎么能够完全了解,如果现在是满心欢喜,那就一起走到下一个路口再说吧。人生说长也长,说短也短,有自己喜欢的人陪着,已经实属难得,爱的火焰既然已经着了,那就让它烧得越旺越好。 说得覃小贝小脸红彤彤,小心嗵嗵跳,句句话砸入心窝,既想点头附和,又实在不好意思,难得象普通女孩子一样变得扭扭捏捏。 “咳,到了时候,进入下个阶段,我可以借本《玉女心经》给你看看。”品思思嗑着瓜子说。 “《玉女心经》是什么书?”覃小贝问。 品思思故作神密地眨眨眼睛:“就是专讲办那事的书了,什么招式技巧都有,保你自己满意还把男人治得服服帖帖。” 覃小贝一下明白过来,脖子都有些羞红,小心嚅嗫道:“才不要呢,才不要呢。”心里却是充满了好奇。 其实品思思也没有真枪实弹地经历过,但是见多识广,耳闻目睹的段子太多了,总结一下自己拿笔写,都能码出几十万字,通篇黄灿灿,放到**女频绝对火火火!最起码也比小风上山写的什么《相马大人等等我》收点收藏高上几百倍,如果再贴个**照片什么的,几十家出版社都要你争我抢力捧美女作家了。只可惜生不逢时,大鸣朝没有互联网啊。所以只能在覃小贝面前,唬个大大架子,吹吹牛皮过过瘾。 这时果果端着茶盘鬼鬼祟祟进来,给每人倒了茶水,警惕地瞟了品思思一眼,拿着空盘出去。 品思思想起一件事,告诉覃小贝,方才王妃派人过来探望,人刚刚回去。 昨天从遏云楼回来,覃小贝从苏妃寄情苑出来后,接着去看望了王妃,挑挑捡捡汇报了一下。对花掉一万两银子,沈蓉倒不在意,只是想不出覃小贝为什么要花这么多金子买回一个花魁。覃小贝说品思思实在太漂亮了,放在青楼实在可惜,买回来随便送给哪个哥哥做妃子吧。 沈蓉也就随她了,只要不惹出祸事就好。今日派人过来拾贝苑,就是想看看品思思到底有多少漂亮,竟打动了郡主使得其一掷万金。 品思思初被卖入王府,将娇骄脾气暂时收敛。知道是王妃派来了丫环,品思思异常热情的迎出接待,不但将菠萝点心拿出来一起吃,丫环临走时,还特意拿出自己的私钱打赏了二两银子。小丫环自然千谢万谢笑咪咪离去,王妃面前自然也少不了好话。 覃小贝听了,先是佩服品思思的会来事的手段,又隐隐觉得不妥。至少,怎么能用品思思的私钱打赏着王妃的丫环呢? 注意到覃小贝脸色的变化,品思思马上接着说:“进了王府,思思还存钱做什么,不如痛快花光,需要了再找郡主要,想来郡主也不会那么小气。” 覃小贝点点头,跟从自己的人,自己自然不会亏待她们,反正府房里有的是金银。 品思思就着话头继续说:“俗话说,‘匹夫无罪,怀壁有罪’,郡主您有多少宝物自然都是应当的,也没有人会眼红您。但是下人要是有了宝贝,那就可能是祸患了。就比如,你高兴赏给果果玛瑙珠,果果自然感激不尽,知情的人也无不夸您豪气大方。但对果果来说,骤得千金之物而不埋藏,便是招祸上身了,古人说‘慢藏诲盗’,便是这个道理。府里府外不知有多少人羡慕的眼都红了,想要对她抢劫打闷棍呢。” 这番话说的,既表扬鼓励了覃小贝慷慨大气,又好象覃小贝害了果果一样。 当时在遏云楼上,纯粹为了气九王爷,覃小贝才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将玛瑙珠打赏给果果。打赏打的是有点重了,但送出去的东西,覃小贝从来就没想到再要回来。不过现在经品思思这么一说,还真觉得赏果果一两银子是疼她,赏她十两银子是爱她,赏她千两银子就是害她了。想想吧,一个中了头彩的人会怎么做?首先要隐瞒身份隐瞒信息,哪会象果果这样唯恐天下不知的炫耀。原本认为大鸣朝会古风犹存,但覃小贝出门两次一次遇山匪,一次遇强人,这治安还真不敢恭维。果果带着玛瑙珠出门,想想还真有点害怕。 覃小贝把果果喊了进来,盯着果果左侧鼓鼓的衣服看。“果果,你的码瑙珠呢?” 闻听玛瑙珠,果果兴奋地把手探起衣服左侧的内袋,拿出一个红漆小木盒(这是她昨天特地花了十文钱请府内王木匠打做的),小心地揭开盒盖,绿色的玛瑙珠果果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 “果果,你就整天带在身上吗?” “是呀,郡主,把宝珠放哪儿我都不放心,就带在身边踏实。”果果兴奋地回答。 覃小贝心里叹一口气,对果果说:“暂时放在我这儿放心吗?” “那当然放、放、放心了。”果果突然结巴起来。 “那好。本主就先替你将玛瑙珠保管起来。由品思思、平蝶、八两作证,本主还要给你打个条子,你什么时侯离开本主,什么时候玛瑙珠还给你,逢年过节你可以拿出来看一看。” “果果永远和郡主在一起!”果果马上说,那宝珠岂不就永远留在郡主那里了。 “那你什么时候嫁人,就还给你。” “郡主,果果根本不想嫁人,永远陪着郡主。” “你不是要把宝珠传给你女儿、孙女、重孙女么?好了,本主不会让你吃亏的,到时再送你一颗同样值钱的宝贝,当做利息,让你有东西再传给你儿子、孙子、重孙子。” 果果想了想,觉得划得来,但心里还是一阵难受,又一阵高兴,又一阵难受。她恋恋不舍地把红溱木盒交到桌上,看见品思思意味深长地冲她眨了一下眼睛。 果果一下全明白了。妈的,都是这个万人迷狐狸精搞的鬼! 傍晚,覃小贝一个人又跑到欢喜苑,说是去给王子默运功疗伤。 果果进入品思思房间。品思思正半躺在床上,一边翻着书,一边吃着蜜饯,看着果果进来,漫不经心地问:“我需要烧菜做饭么?” “不需要,小姐。” “我需要洗衣叠被么?” “不需要,小姐。” “我需要算帐打架么?” “不需要,小姐。” “那我需要做什么?” “什么都不需要,您只需舒舒服服躺在那里,做您想做的事就行了。” “嗯,”品思思放下书,抬起头正眼看果果,“你若乖的话,过些日子郡主便能将珠子还给你。” “就放郡主那里吧,我下午就收到了两封信,一个是来借钱的,一是勒索恐吓的。”果果说。 “嗯,有什么事,本小姐会帮着为你摆平。”品思思侧下身,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些,“但你要是不乖的话,不但宝珠拿不回来,你的月钱也会被扣光,直到一件衣服都不剩。你想不想试一试?” 果果慌忙说:“不用试了。——思思大小姐,您还有何吩咐?” “去,接一杯柠檬温水,让我漱一漱口。” “好吔,这就来。”果果顺从地答应了。一出门,便冲屋里做个狠狠痛扁的手势,神气什么,不就是个青楼花魁么,俺果果虽没你漂亮,但比你清白!晚上就鼓动郡主,明儿就把你卖给公孙三兄弟,看你还能得瑟几天! ------------ 44 疗伤 这几天,覃小贝就像一只钟摆,不停地从拾贝苑摆到欢喜苑,再从欢喜苑摆到拾贝苑,说是在为王子默运功疗伤。(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果果提建议说:“郡主,不如把中间的墙拆了吧,这样您来回走更方便一些。” 赶上覃小贝心情好,不和她计较。果果的另一个建议——将品思思送给公孙三兄弟——也被覃小贝搁置起来。公孙兄弟是朱贝儿联系的,覃小贝和他们又不熟,把如花似玉的品思思送到不熟的三个男人手里,那不是把小羊羔丢入狼群里么。再说了,现在覃小贝正与王子默处于情感发展的关键阶段,由暗恋转入明恋期,正需要品思思这样一个情场上无所不能的高手做指导,怎么会把她转手送人呢,覃小贝才没那么傻呢。 不过,覃小贝也知道公孙兄弟非等闲人,或许哪一天真用得着,于是吩咐果果先把梦千寻送来清单上的其它物品备齐。后备美女名单里,不是还有南京城十二金钗之首全诗蝶么,有必要的话,把她介绍过去就是。 不多说了,其它小事问品思思好了,我要赶紧过去,王公子还等着我帮助疗伤呢。 覃小贝三步并两步地走了。丢下果果撅起了嘴,问品思思,她要知道我的建议非扒了我的皮不可。郡主为王公子疗伤,全府的阿猫阿狗都知道是一个笑话。当年被朱贝儿折腾得头痛的韩妃娘娘曾预言说:“有三次机会可以让小魔头改恶向善:一是她着迷男人的时候,二是她嫁人的时候,三是她当妈的时候。 第一次机会这么快就来了,和平降临王府各苑,每个妃子都太平地松了一口气,注意期待着小郡主的最新发展。 事实上,有了覃小贝的帮助,王子默的内伤疗养恢复得更慢了。 覃小贝专门请教过南山皓的。理论上,一个人可以将自己内力传送到另一个人身上,与伤者自身的内力合二为一,合力共同运转于伤者大小周天奇经八脉,将会加速伤灶的恢复。 王府内最适合助王子默运功疗伤的人,是南山皓。覃小贝一想象到白发苍苍的南山皓和帅哥王子默两人面对面手对手对坐的场面,就感到滑稽禁不住想笑。实际上,在现在非紧急情况下,王子默也没有必要让别人助功疗伤。 但覃小贝就不一样了,从覃小贝手掌注入过来的,不仅仅是她那点涓涓细流的微薄疗伤内力,还是强大如狂涛奔浪般的生命活力! 王子默焉能不接受。 温软地小手对住温厚地大手。覃小贝与王子默面对面盘腿而坐。四手相连。呼吸可闻。不闭上眼睛覃小贝简直就无法气聚丹田。覃小贝紧紧闭上眼睛。费尽心力清净意念。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想。天地一片苍茫。上有日月星。内有精气神。将全身全身真气汇集。慢慢聚于下丹田。嗯。水火小球终于蕴育出现了——王子默他准备好了?——糟了!怎么刚出现这一个念头。腹中地小水火球就四分五裂了! 覃小贝睁开眼偷偷瞄一眼王子默。看见王子默双目微闭。口角微微上挑。面目线条柔和刚劲。五官也很立体耐看哦。覃小贝喉咙一动。咽下一口口水——我在干什么呢。大好机会欣赏帅哥啊。我是来帮他疗伤地!覃小贝赶紧把眼睛闭上。放松。放松。什么都不要想。不要想。气沉丹田。小球小球快快出来吧。我要急着助人疗伤呢。到现在一点内力还没有送过去呢。真丢死人了!急得覃小贝都有点冒汗了。 覃小贝地手掌变得潮乎乎。好象下过小雨地天空。彩虹却出现在王子默地心里。覃小贝传过来地那点功力。象小管道地自来水。时大时小。时断时续。王子默象把脉搏一样。探到了小姑娘起起伏伏地心。他觉得好笑。又一点感动。更多是笼罩身心无法言喻地愉悦。好象自己突然拥有了一块天大地宝贝。快乐有如梦幻。睁大眼睛发现宝贝真地就在自己面前。 春风漫过大地。催开满城新花。昔年谁植杨柳。缤纷落入谁家?一个可爱地、美丽地女孩小小地站立在他心房间。于满天花雨中就乐起舞。女孩越舞起急。他地心也就越跳起快、越跳越快…… “王公子。你怎么了?”覃小贝感受到王子默地手心竟也出汗了。而且感受到对方地心脏突然象打鼓一样越跳越快。越跳越快。并有狂博地迹象。吓了一大跳。连忙住手停功。眼开眼睛问王子默。“是不是我发给你地功力太大了。你受不了?” 覃小贝一开口,王子默便清醒过来。幻象,美丽而致命的幻想!王子默多年静坐练功功能中从未出现过的情景,他暗叫一声惭愧,将心一荡,强行将杂念排空,将全身散乱真气急速收聚,引水入瓶般全部导入下丹田,将丹田火轮迅速旋转,全身方重新清净舒泰。 “嗯,你刚才传过的功力实在太大太猛了,我有些受不了。现在没事了。”王子默睁开眼回答,看着略带紧张急切询问的覃小贝,一向认真严肃的他,不知怎么顺着覃小贝的话开起了玩笑。 覃小贝放心了,继而为自己强大的功力能震翻王子默而沾沾自喜。只是稍微一想,马上察觉出不对,自己只能发过十几瓦的小电机,竟然能把庞然大物王子默电倒,天大玩笑么。但王子默刚才确实真气散乱,一片败相,不是被自己的内力震乱,难道是被自己…… 她抬头看王子默一眼,王子默也正在注视她,一瞬间,两人脉搏相连,心意全通,面容都红成一片,一切都不需要言语解释,手却握得更紧。覃小贝不由自主向前靠去,王子默情不自禁将她揽入怀中,啊,这温暖的怀抱,这如玉的佳人。 一盏茶,一柱香,一日光阴,还是一生一世,两人就这样相依相靠,相抱相望,相视相笑。 神思恍惚间,覃小贝仿佛隐约看到了无数的前生后世,天上人间,象镜子中的镜子,重重叠叠的景象永无尽头的重印在一起……自己原本天小仙,迫饮锁情水罚落人间……找十倍的爱人为自己解锁,之后才能重返天庭……那么现在感受到的,就是人间的爱么,如此欢悦,如此陶醉,如此妙不可言,这又是几倍的爱呢?如果此时自己真的解开了锁情水,重新上天,剩下的王子默会怎么样?……她突然感到一阵心痛,痛得那样强烈彻底,痛得她只有把王子默死死抱抱,再不肯松一下手。 既然爱让人如此沉醉,爱人是如此美妙,自己又何必重返什么天界呢?所以,不要那么爱我啊,至少不要爱到十倍…… 覃小贝流泪了。锁情水似第一次失去了部分药效,没有压住她的爱情,没有挡住她为爱流出了泪。 看到覃小贝的泪水,从来镇定的王子默一下慌了,以为抱痛了她,想松手,却被抱得更紧;想为她抹去泪水,却又伸出不手去。他只有在心底一遍遍发誓:永远贴身,就这样寸步不离,疼她爱她呵护她守卫她,让她再不受一点委屈,再不受一丝伤害。 …… 屋外大院中。 果果问虎头:“你家公子多重的伤啊,害得郡主天天往这边跑。” 虎头说:“这你就不知道了,郡主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哦,那是为什么?” “她呀,她想偷学公子的武功。” “才不呢,公子有南山皓的功夫强么?” “公子比南山皓帅呀。” “嗤,郡主是来学武功还是看帅哥的?” “我不知道,反正我发现这几天,郡主看到公子眼睛都离不开了。” “你家公子看见郡主不也一样。” ……天啊!果果和虎头互相看着同时说:“他们该不是互相看了上吧!” ------------ 45 端午节 端午节是一个与春节、中秋相提并论的大节。(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无弹窗广告)每年这个时候,王府上下都会清扫打理得焕然一新,大门贴上钟馗像,艾叶悬于中堂,菖蒲插于门榻,更有用石榴花、蒜头、龙船花扎制成的成千上百艾人,插挂在墙头、枝间。王府之内,还会聚众大宴,吃粽子,饮雄黄酒,玩骑射、投壶游戏,看戏班演全天大戏。 今年端午,因为王爷与两位王子均不大家,除了节日装饰外,节日活动从减取消,各苑增发了节银,自各热闹过节。 欢喜苑里的都是年少爱热闹之人,早在两三日前,果果就大谈夫子庙会各色美味小吃,品思思跟着说玄武湖赛龙舟盛景,听得覃小贝心里发庠。去哪里玩已无所谓,能和他在一起就行,如果王子默愿意一起出去玩的话,当然就更好了。 王子默内心并不赞同覃小贝出去玩。踏青会出去碰到山匪,花魅赛上又遇到九王爷——山匪至今没有查出底细,而九王爷为什么来南京,现在走了没有都一无所知,何况自己的内伤并未完全修好,功力只恢复到七八成。为郡主的安全着想,近期当然留在府内不出去为好。 但是看到覃小贝明亮渴望的眼神,想到她已连续几天呆在府里为自己疗伤(疗效是另一回事,呵呵),也该让她出去透透气了。于是他点头答应了。有自己在旁边保护,还能出什么事呢。 于是覃小贝、果果和品思思兴高彩烈地打扮出门。覃小贝依然女装,果果该什么样还什么样,只是要求品思思扮成男人的样子。覃小贝说,这是怕出门引起骚动,招来大批色狼,嘻嘻。后来事实证明,招引色狼,覃小贝一人足矣;品思思男装再加上王子默,徒徒又把女色狼招来一批。 王子默没有大意,从府中再召来张丙、李丁两名护卫一同跟着,确保小姐们安全万无一失。 五月五日天晴明,满城杨花遂和风; 小贝未出王爷府,已闻街上卖酒声。 今天龙舟大赛依然在玄武湖举行。从早上开始,湖边便商贾云集,游人如织,湖面上画舫如点,龙舟待发。 覃小贝一行七人步行来到玄武湖,湖边已堵得如人墙一般,只听锣鼓咚咚,预示着龙舟赛即将开始。张丙、李丁耐不住性子,手按马刀直接用肩膀撞开去,在一片东倒西歪和敢怒不敢言的瞪视中,直直开出一条路来,把郡主等人带到一个观龙舟的最佳景位——一个提供有茶水饮食的画舫之上。 覃小贝坐定放眼望去。二十条龙舟精雕重彩。一字在湖边排开。每舟上坐着二十几人。清一色地肌肉壮小伙儿。(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无弹窗广告)临时搭建地主席台上。主事人郑重其事将手中小旗向下狠狠一摆。台上二十面牛皮大鼓同时擂响。台下二十条龙舟皆如出离弓之箭。划出翻白水波笔直向前冲去!岸上千万观众齐声呐喊。一时惊天动地。场面十分震撼。 半个时辰之后。二十条龙舟竞次返回。拨得头筹地健儿们登上舞台。被一一戴上红花。敬上好酒。个个满脸红火领得头名奖金。 接着。主席台上开始表演舞狮、杂耍、戏法等各式市井节目。覃小贝等人在花舫上隔水相望。只能远远看个热闹。瞧过一两个后。覃小贝提议下船漫走。沿湖看景去。 张丙、李丁在前开路。王子默断后。一行人行行走走。看看花木。赏赏盆景。尝尝小吃。观观街市。自是不亦乐乎。佳人美眷。童子壮士。更引来无数人探寻地目光。 行走之间。突然覃小贝抬手叫一声:“快看!”张丙、李丁在前面还未发应过来。众人还没有看得清楚。覃小贝就飞奔出去。几乎同时。前面人群中一个穿灰衣瘦猴似地家伙撒腿就跑。但覃小贝几步跃过。右手已经搭上他地左肩。一式“熊拍”将那人拍得就地溜个身(我打不过王子默、单鹰子。还对付不过小小毛贼么!)。 但那瘦猴反应极快。在被抓住拍得转圈地同时。不知怎么就将外套解了。一个金蝉脱壳。老鼠一般窜入人群之中。眨眼间便消失不见。覃小贝还想再追。被王子默轻轻叫住。 覃小贝亲眼看见那个家伙,刚才把手伸进前面人背的褡裢中,只是还没来得及从中拿得东西,便被覃小贝出手抓住,反倒丢落了一副大褂。大褂挺沉,翻开来发现衣内面系结悬着一个小布袋,抖抖小布袋,里面有铜钱哗然串响,可能便这小偷一上午的战果了。 覃小贝将大褂丢掉,小布袋交给果果,颇为自己刚才的见义勇为和敏捷身手感到自豪,特意回头望望王子默,王子默却反映迟迟,竟然没有特别表扬她一下。 她哪里知道,在一路游玩中,她们看到的是美景美食,王子默注意的却是前后左右靠近的人群。在王子默的第六感中,隐隐察觉到似乎有人在后面特别注意着他们,回头察看,却又只看汹汹无的人头,并无别的异样。 正在此时,前面又暴发出尖叫喧嚷声,覃小贝也欢笑起来。原来正前方走过来花团锦簇的一大群人,正是徐筝、钱珠儿、孙宝儿等踏青会主力成员。 徐筝见了覃小贝,又是拍肩又是抚背,一阵夸张寒暄之后,眼睛又瞄上了王子默,歪歪嘴角对覃小贝说:“怎么看王公子越发地帅了,是不是你调教的成果呀?” 说起王子默,覃小贝又甜蜜又羞涩,口上慌忙否认:“哪里,他调教我还差不多。”没说完就觉得不对,急急叫道:“都没有的事啦。” 徐筝开怀大笑,笑罢接着将了红着脸的覃小贝一军:“要是真没有的话,呆会儿我抢走王公子,你可莫要阻拦。” 覃小贝连连点头。心想:我阻拦什么,难道你还能把王子默真抢走不成,王子默的功夫可是,就凭你们……呵呵。 徐筝看见覃小贝点头,马上将两个手指**口中,鼓起腮邦子吹了一声划破天的唿哨,随即手指向王子默一指。 唿哨就是暗号和命令! 只见哗啦啦从徐筝身后,跑出来一二十个花红柳绿十七八岁的健壮姑娘,顺着徐筝的手指方向,冲王子默直扑而来。过去抱腿的抱腿,抬脚的抬脚,抱胳膊的抱胳膊,缠花布的缠纸布,登时将王子默围了个里外三层。纵然王子默功夫再高,对这群女孩子既不拳打,更不能拨剑,竟瞬间功夫被这群女孩用花布缠裹了几十层,裹得如一个大粽子,由众人推推搡搡拥到徐筝面前。 这突然一幕看的覃小贝几个人目瞪口呆,又感到滑稽好笑。一流剑客王子默竟被一群女孩子裹得严严实实,整得束手就擒。 徐筝神气地下令:“孩儿们,将果子抬到花舫之上,我们吃粽子去!” 前后少女们一片雀跃欢呼。 ------------ 46 惊变 王子默得到了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永远不要低估女人!如果一味放松警惕、放纵她们,就可能将自己置于狼狈甚至悲惨的境地。 现在,他处就于这样一个悲惨的境地,连人带剑被一帮少女裹成了牢牢的粽子,一动不能动被众人顶在头顶扛在肩上,欢呼着向湖边拥去。 只因为他太年轻,还不懂女人。 一般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年轻人犯错误,就如小孩子学走路摔个跟头,痛一下站起来接着走就是了。但是端午节的这个错误,却让王子默隐痛了一生。 虎头急了,跳起来救公子,踢腾着想打人咬人,却被六个青壮丫头一下牢牢架住,双脚离地飞一般前行。徐筝笑着拍拍虎头说:“乖,到船上姐姐给你棉花糖吃。” 看着自己的心上人被人扛走,覃小贝心里颇不是滋味,却又不好翻脸。钱珠儿、孙宝儿她们笑嘻嘻拥着她,徐筝说:“看得出来,贝儿对王公子上心了。哈哈,也罢,我们就退一步放他一码,粽子大家不吃了,留给贝儿独享。不过,秘密还是要拷问的,他若不说,就给他灌蜂蜜水、桂花酒和镇江醋,看他到底招不招。——走啊,贝儿,一起来看戏。” 徐筝唿哨唤出的十六个花衣少女,可是她多年用心训练出的结果。当初从百十人中选出了三十名身高体健的少女,交给府上武师精心训练,每天早晚踢腿练拳,半年之后淘汰将近一半,方组成这看似花哨实则饱藏杀机的少女别动队。当年徐筝就是带着这支别动队,先后陪嫁到两个夫家,与老公言语不合将要吃亏时,一声呼唿唤来别动队,立马将男人五花大绑拿下。——刚才您说什么来着?女人不打,上房揭瓦!今天本姑娘不但要上房,还要看看到底谁在挨打! 没有男人能熬得住别动队的摧残。(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无弹窗广告)徐筝一次一次被送回太师府,任出多高的赏金,九城媒婆也没有一个人再来登门,把太师老爹气的长吁短叹。徐筝反倒铁了心,一跃而成为大鸣朝激进的原教旨女权主义者,领导着南京城内女权运动风风火火地展开。凭什么女人三从四德,男人就三妻四妾?凭什么女人德才工容貌,男人就吃喝嫖赌抽?凭什么同样的事情,男人做是风流,女人做就是**?……统统都是男人扯淡!从今后,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悲惨女儿,看真风流人物,还在今朝! 从此,徐筝春天踏青,夏日赛舟,秋天打猎,冬日进补,将男人们彻底变成一盘盘大餐小菜,而她手下的“扑男别动队”更是遐迩南京城,帅哥俊男们闻名为之色变。穿越来的覃小贝只能自认倒霉,有这样一个著名的“老友”,却一点不了解她的光辉事迹。可怜善良的王公子啊,也惨遭毒手,一下中招。 对付徐筝这样年纪轻轻却心灵沧桑,皮满肉滑却脸皮厚似城墙的家伙,现在的覃小贝还是火候欠缺。王子默被别动队的女人扛着走远,自己被徐筝一众大呼小叫推推挤挤拥在中间。一起去吧,觉得对不住王子默;不去吧,丢下王子默独落虎口更为不妥;招呼张丙、李丁(二人正在一旁边笑嘻嘻地看热闹呢)把人抢过来吧,又证实了自己真的很在意王子默,实在是左右为难。 覃小贝不知,在徐筝心底,她可是一株根正苗红的好苗子,原先的朱贝儿敢打敢杀,自不将男人放在眼里当作东西,假以时日,喂她几个龌龊男、花样男、各式男后,幡然觉醒的朱贝儿定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将妇女解放的**提前在大鸣朝实现。只是踏青会上,小郡主表现突然迥异以前,今日遇见,发现更增了几份纯女孩味道,对那个王公子也眉来眼去似有情愫。——靠!男人能靠得住么,即使能靠一时,也不能靠一世,一年就很难得了!晚痛不如早痛,晚醒不如早醒,让姐姐帮帮你吧,今天就好好捉弄一下王公子,让他原形毕露! 品思思看着覃小贝郁闷纠结。患得患失地小女生样子。感到十分好笑。品思思虽然扮了男装。但眉目神情、身材腰段无一不流露出女相。徐筝只一眼便把她看穿。不复理会。 若论起经历男人见识。品思思一点不弱于徐筝。不过却走了另一条完全不同地道路。徐筝是对抗男人。要努力灭掉对方。站立在对方身上;品思思是迎合男人、顺从男人(这是表面、形式和手段)。实质是于无形中驾驭男人、利用男人。强硬斗争多累啊。阴柔才是女人地强项。男人未必会屈服于女人地拳头。却都会毫无例外趴倒在女人地床头!覃小贝应该也更适合走自己这样地路。 覃小贝自己呢。正懵懵懂懂。心里发慌发愁呢。 “哎哟!”张丙突然捂着脑袋叫起来。一粒不知从哪儿飞来地石子将他脑袋砸了个大包。路边一个穿着漏洞破衣地癞头乞丐正手指着他嘻嘻直笑。另一只手里还攥着一个大土石块。 张丙火冒三丈。老乞丐活得不耐烦了。竟也来太岁头上动土。张丙张口还没骂出来。那老乞丐手扬。手里地土块象精确致导地巡航导弹。“啪”地一声飞过来正拍在张丙地嘴巴上。 张丙暴跳如雷。拨刀扑过去要将老乞丐一刀两断。但是老乞样子虽老手脚却异常灵活。扭身钻入人群撒丫子开跑。张丙在后紧追。却总有几步跟不上。待停步时。那乞丐又回头嘻笑调戏。引得张丙暴怒急追不停。不一会儿。那乞丐又一大圈绕了回来。从站着看地李丁面前擦过。顺嘴一口浓痰正吐到李丁新做地蓝布大褂上。李丁忍着恶心。与张丙一起加入猫捉耗子地游戏当中。 这出奇一幕引得覃小贝驻足观看,徐筝她们吵吵闹闹先上湖边画舫去了。 慢慢地覃小贝瞧出了点门道,老乞丐虽然衣破年老,但身手灵活更胜于年轻人,而且是个有功夫之人,但为什么要捉弄王府的侍卫,却一时想不明白。 这时身后的果果将刚才从小偷手中夺来的小布袋拿出来,伸手进去,先取出四五串铜钱,二三两碎银,还有一个精致的荷包。 “快看,郡主!多漂亮的荷包啊!”果果叫着把荷包递给覃小贝。 覃小贝接过荷包,果然别致精巧,红色包身上纵横交错绣着西域色彩的条纹,从不同的方位角度看,便有完全不同的景色,原本像花草的东西会变成房子车马,又会变成了一个个扎着马步的小人,覃小贝越看越喜欢,拿起来冲着光端祥,却又映射出那一番山水林木的奇妙景象。 这么精妙的荷包里,会装着什么东西呢?覃小贝用手捏了捏,荷包很薄,但里面明显装有东西,她好奇地拉开锁口系绳,将荷包口打开。一股异香迎鼻而来,还没有看清里面到底有什么,覃小贝就觉得胸前一痛,浑身**,头脑昏沉地倒在地上。 在覃小贝扯开荷包口的那一刻,果果忽见一根闪闪发亮极细微的银针直奔郡主的前胸,大叫一声不好,但已经来不及,覃小贝中针缓缓倒下。 “王公子!”果果下意识大叫求助,叫完才想到王子默已被徐筝她们扛走了。 张丙、李丁,还在怒气冲冲、气急败坏追老乞丐呢。 虎头,还有虎头品思思呢?果果回头一看吓了一大跳,品思思人影不见。她刚要呼喊远远上船去的徐筝,斜刺里忽然伸出一只拳头正击在她额门,果果哼了一声便两眼发黑翻在地上。 被一帮女人扛到画舫上的王子默,依稀听到果果的变调的叫声,大声喝道放下。没有得到徐筝的命令,那帮丫头犹是不放。王子默急了,凝神运力,双脚勾住两个丫头的肩膀,一个鲤鱼打挺在她们头顶站起,接着侧蹦到旁边一张桌上,不顾自己内伤尚未完全恢复,运集全身内功力气,大喝一声:“开!”裹在身上的红布紫布花布应声扯裂。 满舫女人皆被王子默神武功夫惊呆。 “好功夫!”徐筝大声喝彩。更加坚定了把这个英武男人搞到手的决心。 竒_書_蛧_W_ω_W_._q_í_δ_U_ω_ǎ_й_g ._℃_o_m 王子默往船上啐一口血痰,抽出长剑抖一个剑花,头顶所悬的一大红灯笼顿时成为一堆飘零的红色碎片,自是再无一人上前敢挡。王子默双脚一点桌面飞出船去。 虎头也挣脱跟着跑出来。 徐筝在身后大喊:“王公子,你跑不掉的!下次我一定还会把你绑回来!” 王子默奔到刚才分手之处,不见了覃小贝,品思思也没有踪影,只有果果四脚八叉仰躺在地上。 看热闹的人们从四面围来,张丙、李丁气喘吁吁从外面握刀奔来。 王子默冲出人圈,向左向右狂奔,却只看见满街的人头,满岸的花,空气中飘散草香与糖炒栗子的味道。 “郡主!你在哪里——” ======================================= “南京卷”至此结束。更为奇特广阔的场景将逐次展开。 感谢各位阅读至此! 小风只有一个要求,给点动力,给点鼓励,给点激励!点击、推荐、评论、打赏形式不拘!多多益善。:) ------------ 01 酒铺 阳光温煦,普照大地。(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南京城外,阡陌生烟。 一匹貌似悠闲的马,驮着一位戴斗笠的中年人,离开大道,拐入一条不起眼的小路。 小路拐几个弯和土丘,远远的尽头,连着一个不起眼的小村落。 小村落叫盖家庄,总共十几户人家。还有着一处磨房,一家酒铺。 磨房里一头蒙着眼布的驴子,吱吱哑哑地慢慢拉着磨;酒铺外的门檐上,一面失了颜色的酒旗,在微风中无声地飘动。 村头的房门口,一位白发的老婆婆,坐在门外的竹凳上,低着头一粒一粒地剥毛豆。 一条短尾巴的黄狗懒洋洋地卧在装毛豆竹篮的前面,抬头望了望骑马进村的人。 一切都那么悠闲自在,一切都那么和谐自然。 马匹悠闲绕着村庄转了一圈。村庄东北西三面都被开得茂密的桃花林围住,整个村落象座落在一大片绯红云彩边的棋子。 马匹折头回到酒铺前停下,戴斗笠的中年人下来拴住马,推门进入只有两间房大小的酒铺。 透亮地阳光照在乌亮地柜台上。一个穿土色布衣地酒保从柜台后地高凳上懒懒地站起。点头与来人做个招呼。 “一碗水酒。一碟牛肉。”进店地中年人并不看酒保。把斗笠摘下放在桌上。声音低沉而疲惫。象是走了很遥远地路。 酒保也不作声。(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在台后吭哧吭哧切过一盘牛肉。又哗哗倒了一碗水酒。摆着两张方桌地屋子里便多了些酒香与肉香。 酒保将酒肉端至桌上。碗筷摆好。打量着客人说话:“这位大叔。有些眼熟啊。” 木桶一样壮实地酒保不到三十。戴斗笠地中年人比他要大上十几岁。眼角地皱纹也深刻许多。中年人呷下一口酒。一边挟肉一边道:“不错。十四天前。我来过这里。” 酒保笑着问:“敢问大叔做何贵干。有闲心二次光临我这荒村小店?” 中年人回道:“养蜂。从南至北,逐花采蜜,上次来时村边桃花方开,如今已开得火样的艳了。” 酒保点头:“怪不得,每次您来都要到村边桃花林转转呢。这一地桃花,可酿得百箱好蜜呢。” 中年人不再作声,闷头把酒喝光,将牛肉吃完,从怀中掏出二十文铜钱排在桌上,拿上斗笠起身要走。 酒保望一眼中年人和桌上铜钱,转身又从台后哗哗倒出一碗新酒,送到客人面前,笑道:“价钱你都熟了——这碗陈酒,算我免费送你。” 中年人抬头盯视酒保,说:“无功不受禄,天下哪有免费的酒喝。” 酒保笑道:“那就请你就回答我一个问题好了——你是怎么看出来不对的?” 中年人闻言先回顾门口,再扫视店内,一切正常,除了酒保没有外人,于是将斗笠重新放到桌上,不但也难得地笑了,而且真的做了回答:“我上一次来,这一次来,巧了,村头第一户人家,都有一位老婆婆在剥毛豆。(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无弹窗广告)” 酒保插话:“也许老婆婆毛豆收成特别好。” “也许。只是这两次剥毛豆的,却不是同一个老婆婆。” “哦?或许,老婆婆有个姐妹呢。还有吗?” “十几户的村庄,两间屋的酒店,柜里竟然备着五六十个干净的碗,不也太多了点吗?” “噢。请问大叔,还有吗?” “官道有车辙和蹄印,拐进了小路,一直进入这个村子,可是每次到桃花林前都神秘地消失了。” 酒保听了,拍手笑道:“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这村庄大有古怪了。” 中年汉子随着大笑,却将端在手里的酒碗,一滴未喝又放回桌上,再从桌上拿起斗笠戴在头上,拱手作道:“牛肉尚可,酒的味道却淡了些。赠酒暂存在这里,下次我带蜂来一起喝了。” 酒保也恭敬拱手:“请教大叔高名?” “南京六扇门孙捕头。”大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任你一个酒保也留不住我。孙捕头转身向门外走,才迈两步,便觉得天旋地转,眼冒金星,扶着门站住,心中大呼不妙,心想还是着了道。 酒保在他身后嘻嘻笑道:“我送你的酒是真正的陈年佳酿,你却一滴不喝;第一碗酒里,不但掺足了水,而且掺了可以翻到一头的‘三步倒’,你却一口气喝光。” 打了一辈子雁,今天倒叫大雁叨了一口。孙捕头悲愤交加,却再不敢迈出第三步,回头盯着酒保问:“你又是怎么识破我的?” 酒保甩甩肩上的毛巾,笑着说:“你说你是养蜂人,却怎么穿着半新的官靴?” “还有吗?”孙捕头咬着牙问。 “你上次来,问东问西,问的实在太多;而这次来,看过桃花后,进店来却只闷头喝酒,一句话也不说了。岂不怪哉?” 孙捕头点点头。如果有下次,他一定会弥补好这些微小而要命的细节。 酒保又开始问他:“请问孙叔,是衙门派的任务,还是您自己出来遛达?” 孙捕头暗自运气,晃晃身,头眩晕得更加厉害,肚中也更加恶心,想想江湖黑店人肉包子的传闻,他的背上渗出一层冷汗,向来坚硬如铁的心,竟也生出莫大恐惧来。 他摇摇头。 “那么又是谁,指派您来的呢?”店小二向前走近一步,手里的长毛巾抻成一道麻花布绳。 孙捕头感到呼吸有些困难,视线有些模糊,不由低声请求:“解药,给我解药。” 酒保不以为意:“‘三步倒’无须解药,只会将人麻翻,一个时辰后自会醒来。不过,要是我没有得到满意答案的话,可能一会儿就要去剁包子馅了。” 孙捕头额头上的汗流了下来,仿佛天一下变得很热。他嘴巴嚅动,喉咙中挤出一个人的名字:“梦千寻。” “哦!就是号称‘江湖万事通’的鼎鼎大名的梦千寻吗?”酒保的兴趣更大了,“为什么?他让你做什么?” “梦千寻,悬赏八百两银子,要寻找南京城外一座山寨,其中二寨主是个疤脸使刀的壮汉。”孙捕头一口气把话说完,他渐渐看不清三步外酒保的笑脸了。 这时,从庄边传来隆隆车轱辘声和马蹄声,孙捕头象沉在海里的人,突然望见了一根稻草飘来,使尽全力向门外一窜,身子飞出门去,脚却被门槛绊住,扑嗵一声摔在大门中间,不省人事。 “都告诉你是‘三步倒’了,你还要迈第三步。”酒保不无遗憾地撇撇嘴,从孙捕头身上轻轻跨过去,走到街上,正好迎着驶来的一辆搭着密篷的马车,前后还有七八匹骑马的汉子。 “三寨主,一切都顺利?”酒保笑着向带头的骑马人打招呼。 “顺利,比计划的还要顺利。”三寨主回道,望望酒铺门槛上倒着的孙捕头,努嘴问道:“他是谁?” “六扇门的捕快。一道运回寨里吧。”酒保说着,招呼两个人两马,一起将孙捕头从地上抬起来,撩起大车的巾帘,咣铛一声扔进车厢内。 “轻点!”三寨主举鞭喝道,“车里还睡着大哥的压寨夫人呢。” 车子整好,来人重新上马,拥着马车穿着村中小街,向着村边桃花林过去。 酒保摘下脖中的毛巾,折握在手里,冲着远去的马车和车上的客人深深鞠了一躬,道一句: “欢迎来到山寨!” ------------ 02 寨主 还没有醒?” “没呢。寨主这次火大了。” “可不,把老三骂得狗血喷头,老三都躲到外寨去了。” “寨主的喜酒又要后推了。” 覃小贝醒来,听到两个男人小声说话声。她睁开眼,却是两眼朦胧,象戴了一副毛玻璃做成的眼镜,只能看到光亮——现在是白天、大致轮廊——自己在一张床上,一堵墙隔开了里外屋,说话声从外屋传来。 不是在看龙舟逛花会么,怎么又会在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时间过去了多久?眼睛为什么看不清了?中间都发生了什么事?覃小贝努力地回想着,试图将事情理出个头绪。 却是越想头绪越乱,心里越悲哀。记忆中发生的最后一件事情,是打开从小偷手里夺来的荷包,突然闻到一阵异香并感到胸口一点疼痛,然后就人事不知。覃小贝摸摸胸口,胸口中心位置仍有扎入根细刺般的疼痛——难道荷包里有机关射出了暗器? 覃小贝摸摸衣袋,那个精致的荷包已然不在,可恨的是双眼还模糊看不清。覃小贝不知眼睛会模糊多久,一天,一周,一月?还是永远都好不了——那还不如死了算了,刚过上两天舒心的日子,和王子默还没牵手遛大街呢,命运咋又转了个弯呢,覃小贝差不多都要哭出来了。 早知如此,管什么闲事,捉什么小偷,抢那荷包干么! 但是,即便自己被暗器射倒,王子默不在身边,还有果果和品思思呀?这两个没良心的,为什么见死不救,又到死哪里去了?覃小贝一脑袋的迷团。 “还没见过寨主这样对兄弟急呢。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外面又传来说话声。 “兄弟如手兄。妻子如衣服;谁坏我衣服。就砍谁手足。” 嘿嘿嘿嘿。外面两人同时笑出了声——笑声戛然而止。两人哗哗整理衣服、刀枪碰撞声。紧张地报告声:“寨主!” 寨主!山寨!覃小贝脑袋嗡地一下炸开了花。一个多月前枣林遇刺地事情嗖嗖地飞进了脑袋。 妈妈地。居然还是被人弄到山寨了!不知是不是疤脸老二那个山寨? 寨主没跟说笑话地两个喽罗计较。大踏步走了进来。覃小贝闻到一种健壮地男人味。赶紧把本来就看不清地眼睛闭上。 “娘子醒来了么?”来人声音雄浑壮亮。将小屋震得嗡嗡响。完全不同于王子默儒雅地讲话音调。又不请你当播音员。那么大声干么——这厮倒是不客气。进门就喊娘子。说谁呢?! “专门跟你找了女大夫,马上就来!刚才俺粗粗给你看了一下,你是中招中毒了,不过当时没死,现在就没事,还会有后福!你放心,俺一定把你治好,治好了咱就拜堂!” 来人走到床边,挺亲切地对覃小贝说,好象他做了件大好事,把覃小贝捡回来治病,而覃小贝挺着急拜堂似的。 来人说他刚才粗粗地看了一下,看见自己什么了?覃小贝没法再装晕了,用手摸摸自己的衣服,上上下下都整齐,心里稍微踏实了点。睁开眼睛,看见一个魁梧高大的人影,却瞧不清他的面目,浓重的汗味扑面而来,熏得覃小贝脑仁都疼。 覃小贝问他:“这是哪儿?” 来人大喜:“娘子醒了!这是山寨啊。”听他自豪的表达语气,还以为他说的是故宫呢。 “你是谁呀??” “俺,山寨寨主左云龙!” “我怎么来这儿了?” “和我成亲,做压寨夫人啊!” “我一点都不喜欢你!!!!” “那没关系,我喜欢你就行!你就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猴子满山走,安心当你的压寨夫人就是了!——哎,娘子,你咋又晕过去了?” 覃小贝没法不晕,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郡主遇到山匪,完全是两个不同的语话体系!自己努力挑逗了几个月,王子默才说出一句“我的眼里只有你”,现在这位倒好,一见面自来熟,开口讲娘子,闭口要拜堂,好象覃小贝是他捡来的一件衣服似的。 覃小贝坐起来,冲着那个模糊的身影扯着嗓子大喊:“我绝不嫁给你!!!!!” 左云龙乐了:“娘子,这么喊就对了,象个寨主夫人,有事就喊出来!——别着急,当初老三、老牛的媳妇也是这么喊的,后来都生了一堆大胖小子!” 山寨不但抢媳妇,还不计划生育,想想自己给什么寨主生一堆儿子,覃小贝就要冒烟就要爆炸!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是十八王爷府的郡主!!!” 覃小贝亮出底牌,希望能镇住他。王府、王妃、王子默他们绝对不会不管的,小心到时烧光你的鸡毛大的山寨! “俺看中的是你,喜欢的是你这个人!其它出身和虚名,俺统统不在乎!”左寨主回答的底气十足,好象是他降贵纡尊来迁就覃小贝似的。 “我有准郡马了,他会找上门杀了你!” 覃小贝想到了王子默,白衣飘飘手持长剑,(好亲切啊!)从天而降,一招打翻这个左寨主,再让覃小贝上去狠踩几脚解解气。 左云龙一点没在意和怕的意思,大手一挥说:“啥准郡马,没拜堂上床啥都是假的!你放心,没人能找到这儿!就是他来了,看在他也喜欢你的份上,我不会伤了他!” 靠!谁伤谁啊?听他语气,他还能和王子默坐一张桌上喝两杯。 覃小贝有点没脾气了。对方完全不按套路出牌,遵从的完全是另外一个规则体系,自己再伶牙利齿和诡计多端,都好象重拳打到棉花上,或者说是粉拳打到岩石上,对方根本没有反应,完全是无效用功! “娘子你想想需要啥,就对门口的山仔讲,列个单子,让老三进城给你买!俺不会委屈你的!”左云龙嗓门小了点,怪体贴地说。 “我的眼睛瞎了,什么都看不见!”覃小贝积聚的满腔怒火和郁闷都大喊出来。她奇怪地发现,有火就发有事就喊,也蛮痛快的。 “啊,你看不见我?”左云龙有些焦急,在覃小贝眼前晃晃手:“这是几?” 几你个头!本主是真看不见!不过覃小贝索性装的连手也看不见,瞳仁不转地说:“我只能感到亮和黑,你长什么鬼样根本不知道!” 左云龙啧啧嘴,流露了一个歌唱家面对聋子般的遗憾,随即他拍一下手:“没事,病能得就能治!俺既然抢了你来,就不会嫌弃你,会照顾你到底的!” “我的眼就是老三弄瞎的!”虽然覃小贝不知道老三是谁,但听刚才门外小兵说,好象就是老三把自己运上山寨的,那就先让这个老三倒倒霉吧。——如果你执意把本主留下,那本主就一定要把你这个山寨搅个鸡飞狗跳! “老三这个王八蛋!俺一再强调不能伤你一根毫毛,上次狗头军师放袖箭伤了你,就被俺扇了大耳瓜子关了十天禁闭!***做事就不能细心点!”左云龙果然一点就着,破口大骂。 “他,他根本就不想让你娶什么压寨夫人,他就用暗器、暗针,想一下射死我!”覃小贝的胸口又在作痛,不管是不是老三做的,先让这小子不得好死再说,谁让他把自己拉上了山。 “娘子,这就是你瞎说了。”左云龙这下没有附和,“老三巴犬,平生最恨使暗器——他老爹就是被蜀家唐门暗器毒蒺藜射死的,老三不但自己不用暗器,而且对用暗器的人,见了就往死里整!” 嗯,这句话说岔了,不过覃小贝马上又想下一句:“那个狗头军师就用暗器射了我呀,怎么没被巴老三整死?” “阮师爷是巴老三的小舅子,阮师爷不会别的武功,只有一个袖箭防身,而且阮师爷对巴老三说了,这叫以毒攻毒!” 这都是什么逻辑,覃小贝稍稍扭动,胸口又痛了起来。左云龙一下又变得心细,体贴说道:“再忍忍,茅婶马上就到。你要是个男的,俺自己就给你治了。” 这时外面小喽啰高喊:“寨主,茅大夫来了!” 左云龙再看一眼覃小贝,转身向外走,“我出去了,让她好好给你看看,要是还不行,就派人把南京城钟大夫和区婆请来。” 覃小贝一下想起那个装神弄鬼的丑巫婆,恶心地想吐,郁闷至极,只能冲左云龙再喊一句:“你能不能洗个澡,把身上的臭味洗!” 左云龙在外面乐呵呵地回应:“中!只要娘子喜欢,俺每天都洗一个澡。” ------------ 03 茅大婶 茅大夫笑咪咪从外屋进来,面目和善,****,一看就是喂过几个大胖小子的和善大婶。可是,这位邻家大婶,她会看病吗?别说,大婶手里掂着个大布包,大布包散发出混合着红薯、土豆、青菜和草药的味道。 “快躺下,闺女,让大婶好好给你看看。”茅大婶满目慈详地拉过一条板凳,咕咚一下坐在床前,然后一把将覃小贝按倒在床上,厚实温暖的大手握住覃小贝清凉的小手,眼瞅着覃小贝说:“手脚发凉,脸色发白——倒是白的挺好看——阳气内守,气血不旺啊,女人常见的小毛病!不大紧,呆会儿大婶给你开个食单,保你十天半月就吃得面色红润,又白又胖!” 茅大婶一口热情的山东口音,虽然语速很快,覃小贝基本上也都能听懂。真不知茅大婶怎么出现在南京周围的山寨里,也是被抢过来的吗? “闺女,还有哪儿不舒服?”茅大婶也没有号脉,直接问道。估计把脉业务不熟。 “胸口疼。”覃小贝指一下自己胸口。 “这是气滞血瘀,风热入侵,通则不痛,通则不痛。不大紧,回头大婶拿三五副琥珀膏药贴上,一贴就灵。”茅大婶毫不含糊地说。 “大婶,我好象中了暗器,是针刺扎入哎!”覃小贝实在不能容忍地叫道。 “受了伤咋不早讲。”茅大婶嗔怪地说,举手把覃小贝挡在胸前的双手拿开,“还脸皮薄不好意思,让大婶看看,不怕,药到才能病除。” 现在的覃小贝,力气真没有茅大婶大,而且全身酸软,什么功夫也使不出来,根本无法拒绝茅大婶的热情检查,让看也看得,不让看也看得。茅大婶三两下解开覃小贝胸前衣衫,惊叫了一声:“你中针了!有个针眼,比小米粒还小!还有毒!针眼一大遭都乌黑发青了。能活到现在,真算你命大!” 茅大婶说的没错,荷包里射出的绣花毒针,毒针之毒足以毒死一头小象!为什么覃小贝还活着呢?不是覃小贝比小象还壮,而是她不久前刚刚吸食了一只殊为难得的千年冰蚕。千年冰蚕不仅能快速提高功力,还有强力解毒功效,所以毒针射入后,吸食冰蚕所产生的抗体吸收了百分九十以上的毒性,否则,十个覃小贝也死翘翘了,重新和小鬼见面聊天了。尽管如此,残存的毒性还是使得覃小贝全身无力,双目暂时失明。 这些情况,覃小贝不明就里,茅大婶更是想都想不到,现在看到覃小贝确实中了针,先说了声“不大紧”,然后开出她的药方:喝菊花茶、饮枸杞汤,多吃凉抖海带、蘑菇炖猪血,再来点零食桑椹果、柑橘、烤红薯,便既可明目,又可解毒。 “放心吧。不大紧。去年有个寨丁中了毒镖。也是这样乌青一片。大婶也是这样开地药方。还多了一副韩信草。”茅大婶宽慰着覃小贝说。 覃小贝不放心。接着问:“那个寨丁多久好了?” “当天就死了。”看到覃小贝一下脸色变得更白。茅大婶若无其事补充道:“忘了说了。那毒镖是穿胸而过。抬回来就剩半口气了。但吃了我地药。挨到晚上断气时。至少伤口没那么黑了。” 覃小贝不知是气还是笑。连喘几口气。带着胸口地针伤一阵痛。不由地再向茅大婶求救:“大婶。我胸口地针怎么办。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不能就这样留在里面吧?” 茅大婶一摊手说:“那我没法。大婶不懂外科。更不会取针。” 覃小贝要晕倒。“那您善长哪科?茅大婶?” “接生。瓜娃子、猪崽子、牛犊子、马驹子全都接了数不清了,不管顺生倒生、早产难产,统统都能让它顺利生产。”谈到自己的专业,茅大婶挺了挺胸颇为自豪,胸前的两个**也跟着骄傲地颤一颤。 “那这棵针就永远留在我身上,做想头了?”覃小贝绝望地问。 茅大婶疼爱地帮覃整好衣服,说:“那哪能呢,这事不大紧,找寨主啊。大寨主左云龙功夫高着呢,只要他发发内功,用掌在你后背这么一拍。”茅大婶说着在覃小贝后背模仿着一拍,将覃小贝震得差点背过气去,“你那颗针就会‘嗖’地飞出去!” “啊,要左云龙治?还有没有别人啊?”让那个土匪头子对自己施内功治病,干脆直接杀了我算了。 “呵,这山寨里,还有谁比左寨主功夫更高!再说了,你早晚都是他的人,还害羞咋地!” 啊,这个秘密你老都知道了。覃小贝想找堵硬墙一头撞过去。 谈起左寨主,茅大婶**更沉,讲得更加起劲:“咱山寨里的人,上到几个寨主,下到光**小孩,谁不夸咱大寨主好啊,功夫高,人仗义,说出的话,一个字就是一座山!这寨里庄里多少大姑娘小媳妇,眼里闪着光,恨不得一把把左寨主搂在怀里一口吞了!啧啧,也就你有福,咱寨主偏偏就迷上你了。打那次城里遇了你,回来连山狼野兔子都没心打了,重新定了山寨的今年计划,第一条,就是娶你当压寨夫人!你就好好珍惜着,自个儿躲到被窝里偷着乐去吧。” 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我还躲到被窝里偷着乐?覃小贝哭笑不得,颇有种时空倒错,穆桂英战秦琼的荒唐感觉。“大婶,我和大寨主,以前见过面?” “当然见过了,就今年开春儿时候。当时你抽了大寨主一马鞭,走远了这还不解气,又搭弓放暗箭,要不是大寨主功夫高,当时就被你穿两个洞射死了!——咦,你这丫头模样长得这么俊,心思咋就这么歹毒呢?——不过也是一物降一物,猫头鹰迷老鼠,大寨主呢,竟被你一鞭子打痴了,随后一箭更射去了一魂三魄,当时就被你迷得五迷三道,回来后发下满寨的兄弟去打听你的底细。啧,原来是十八王爷的女儿,大有来头的人家,怪不得生得这样细皮嫩肉!郎才女貌,也算和寨主般配,拿到哪儿,都给咱山寨赚脸儿!”茅大婶说到这儿,又好好打量了打量覃小贝,点了点头,好象公婆对将过门的儿媳妇挺满意。 覃小贝想了又想,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在城里遇见过左云龙,——这铁定是不久前朱见儿干的好事儿,只有她才可能无故抽人鞭子再给人一暗箭,难怪那天在枣林里,疤脸老二冲自己讲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 大寨主左云龙迷的是凶狠霸道的朱贝儿,他铁心要抢朱贝儿做压寨夫人!想通这一点,覃小贝差点叫出声,真想马上告诉左云龙这一点:你要的人、你的压寨夫人都与我无关,我要回王府,拜拜!——可是这么说管用吗?覃小贝自己摇摇头,那样,自己不但会被会看成一个中毒的伤者、可怜的瞎子,还是一个胡说八道的疯子! 覃小贝长长叹了口气,这穿越,纵使穿到了好人家,也不是那么一帆风顺事事如意啊,和王子默的美好感情才刚刚开了个头,怎么就被这个浑身汗味的大寨主给打断了呢?我的锁情水啊,解开之日又遥遥无期了。 茅大婶听到覃小贝叹气,搓一下手赶紧开导:“闺女,没啥好叹气的,女人就这个命,这一辈子的幸福啊,就象在掷骰子押宝,全押在男人身上。嫁了个好男人——十八点,豹子!嫁个孬汉怂货——三个幺,朱窝!无论顺点背点,咱都得认,这就女人的命啊!你的命真好,能嫁给大寨主,我看比嫁给什么王孙子弟强得多,压寨夫人啊,将来生出的孩子管保个个身强命硬!” 她不开导,一番开导下来,覃小贝两眼发黑,悲从心来,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呢,硬被逼着掷骰子丢了个十八点豹子,被强制分派给个压寨夫人当!妈妈呀—— 茅大婶还在叨叨叨讲,覃小贝捂住耳朵大声喊:“大婶,你是来给我治病的,还是来说媒的??” 茅大婶说:“我主业是接生,副业是说媒,第三产业是给人看病,今儿见到你呀,不知咋就那么亲,我三个儿没有一个姑娘,老早就想要个闺女,今儿呀……” “我要死了!”覃小贝大喝一声,翻过身背朝上,所头埋在枕头下,把茅大婶和整个山寨全都屏蔽在外。 茅大婶见状,既不着吵,也不生气,扯开嗓门对外面喊:“大寨主,进来吧!快给你家娘子发功治伤吧,她都要痛死了!” 噔噔噔一阵脚步,左云龙如一阵旋风一样奔到床前。 ------------ 04 驱针 娘子,我娘子怎么样了?”左云龙边进来边大声问。(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无弹窗广告) 茅大婶笑呵呵道:“不大紧,就是胸口中了一枚毒针,用内力把针逼出来就好。” 覃小贝心想,也许中了100枚以上的毒针,才能够茅大婶“大紧”的资格。 “这好办!”左云龙舒了口气,转身对覃小贝说:“娘子,左云龙这就跟你驱针!” “不要!”覃小贝双手下意识抱紧胸前,冲着左云龙大喊。 “不要?难道你想永远带着那根针一起过?难道你想永远变成瞎子?难道想又瞎又痛和我拜堂?哼!”左云龙说得堂堂正正、大气盎然,茅大婶在一旁频频点头,反倒显得覃小贝太不懂事和小心眼。 覃小贝当然不想一辈子带着毒针过,也不想变成瞎子,但更不想与面前这个寨主拜堂成亲。左云龙问的话有点绕,她一时都不知道该摇头好还是该点头好。 “开始吧!茅婶,你过去扶住娘子。”左云龙口气不容置疑,象一位权威家长对付不听话的孩子,先命茅大婶过去牢牢扶住——实际是摁——覃小贝的双肩,自己站在覃小贝的身后一步远,凝神聚气,双掌拢于腹前,缓缓抬至胸部,大喝一声:“接!”立掌向前猛地一推,正贴在覃小贝的后背! 覃小贝被茅婶两只肥手牢牢摁住,动弹不得,待听到左云龙大喝一声“接!”时,感到一双巨掌贴在后背,同是一片强大灼热的暖流由手掌透过后背流入全身,象奔流不羁的热泉水,延着覃小贝体内的奇经八脉缓缓流淌,覃小贝不由自主运行体内大小周天与之相应,热流迅速转遍全身,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暖洋洋的惬意。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通过紧贴覃小贝后背的双掌,左云龙内力气息与覃小贝连通相连。左云龙感受到覃小贝体内流畅运行的大小周天,心中颇有些意外,想不到外表娇小的郡主竟然有着可称为中上的内功,于是加紧将自身的内力源源不断地传输过去,待覃小贝全身经脉畅通、全身放松之际,突然将传送内力聚于一点,向着银针扎入的覃小贝膻中**位置狠狠冲去,同时口中大声喝道:“去!” 一枚闪光的银针从覃小贝体内激射而去,穿过薄薄的衣衫,伴以轻微的响声落到地上。 覃小贝全身猛遭大力推动。震得全身向前一扑。幸得茅大婶双手全务扳住。才又重新坐直。只是胸口一阵恶心翻滚。喉头一咸。口中吐出一口紫黑地淤血。 茅大婶松开双手。拍掌笑道:“寨主果然厉害。银针已经出来了!” 左云龙双掌仍抵在覃小贝后背。继续输过暖暖地内力帮助覃小贝调理内息。恢复内力。 吐出淤血后。覃小贝心口顿感轻松。入体银针终于除去。加上左云龙源源不断真气地输入。身体内暖洋洋十分受用。对出大力帮助自己除去心头之刺地左云龙。她很想道一声大谢。但是又马上想到左云龙刚才说过地话——拜堂成亲。恐惧与厌恶又立刻涌上。她狠狠晃动身子。将左云龙双掌摆下。大声说:“别碰我!我根本不会感谢你。更不会和你拜什么堂成什么亲!” 左云龙收手站好。走到覃小贝前面。大声回道:“别说是你。寨里任何一个人受了伤。左某都会出手相助。根本不需什么感谢——但你是我地娘子。你必须要和我成亲!” 覃小贝睁大眼。冲着那个高大模糊地人影愤怒地大叫:“凭什么你说我是你地娘子。(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我就是你地娘子!我要是说你是我地儿子。你便会我地儿子吗?!你要对着王母娘娘这么说。王母娘娘也会也会做你地娘子?” 对着覃小贝的犀利骂问,左云龙没有生气,反而很认真地解释:“万事万物都有一个因果,人与人之间都有一个缘字!你比我小上几岁,自然不会成为我娘——我娘十几年前就已去世,而你的年龄却刚好能做我的娘子,我左云龙见过女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从来没有看中过任何一个女人,也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人那样讲过,今天我只对你这样讲,所以你也理所应当做我的娘子!” 左云龙讲话,声音洪亮字字清晰,底气强劲堂堂正正,无论说出什么内容,都好象是天高地厚那样的真理,天生有一种让人点头跟从的感染力。若是一般女人听到他这样说,早就心旌摇动,迷糊的一塌糊涂了,只有点头嫁人的份了。 但现在左云龙面对的是覃小贝,一个来自21世纪智商情商都极为发达的个性女孩,而且正与王子默陷入恋爱的初期美好阶段,听了左云龙一番陈述,反而激起更大的反感和气愤:“左云龙,你当你是谁呀?你见过一千女人也好,见过一万女人也好,说什么也好,没说什么也好,统统与我何干?你喜欢我也好,讨厌我也好,那也都是你的事!你知不知道我的心思,有没有问过我的意见?” 左云龙丝毫没有受到打击,好象覃小贝笑他、骂他、讥讽、鄙视都统统与他无关,更是毫不影响他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这一事实。他听了点点头道:“好,你说。” 覃小贝指着他说:“我要说的是:我无视你!讨厌你!永远不会喜欢你!!更绝对绝对不会嫁给你!!!赶快把我送回去!” 茅大婶在一边拍手惊叫:“这傻姑娘,怎么能这样说?嘴巴真厉害!” 一般男人,既使不被覃小贝骂的抱头鼠窜,也早心理阳萎了。但是左云龙的面皮和心理承受力绝对超出了覃小贝的意料之外,他竟然抬头哈哈笑了几声,爽声说道:“好!心里话讲出来就好,娘子脾性与我相投,我喜欢!你无视我、讨厌我、不喜欢我,只是你现在的想法,明天统统都会变的,这一点我深信,也可以向你保证。你将来也一定不会后悔做我的压寨夫人!” 这大寨主真不是盖的!覃小贝双拳如打在巨石之上,自己拳头都痛了,对方却若无其事,不由心中泛起一种黔驴技穷、徒唤奈何之感,打又打不过他,跑也不可能跑掉,不管自己怎么说,都不可能动摇对方娶压寨夫人的决心。她只能使出激将法来暂缓一下:“左云龙,你是男子汉,大丈夫,堂堂寨主,会对一个小女子趁人之危吗?” 左云龙问:“我如何对你趁人之危?” 覃小贝说:“我身负重伤,双目犹瞎,孤苦伶仃,遇此大难,你却趁火打劫,强迫一个又盲又伤的小女子拜堂成亲,你还有一点点人性吗?呜呜呜~~” 覃小贝原为说动左云龙拚命寻找罗列悲惨理由,但说着说着,深深觉得自己真的很悲惨唉,于是心神俱悲,稀里哗啦地真哭了起来,而且一哭出开头,就再刹不住脚,马上由淅淅小雨变成滂沱大雨。 这才是最有力量的一拳!左云龙见状不再作声,左手搓右手,右手搓左手,好象能从两只手中搓出止住泪水的息壤。 那边茅大婶赶紧过去扶住覃小贝肩膀劝说:“闺女,有话好好说,咱就别抹眼泪了。毒针逼出来,你的伤就好了一大半了,眼睛马上也会好的,都不大紧,没啥可害怕想不开的。再说了,咱左寨主一表人物,从来没见过他对哪个女人说过这样软话呢,将来也一定亏待不了你!” 覃小贝左右摇动把茅大婶的手晃下去,双手捂着脸,哭声不但没减,反而更加嘹亮,引得外屋两个小喽罗也禁不住向里探头探脑。 左云龙使劲跺一下脚步,覃小贝从手指缝里偷望过去,当然还是一个模糊的影子,耳朵却听见左云龙大声说道:“俺左云龙堂堂正正,绝对不会干出那种事,你伤不痊愈,眼睛不复明,左某决不强迫你拜堂成亲!” 逼到头顶的黑云一下散去,覃小贝心里缓一口气,哭声不自觉也小了下来,两个眼睛的水笼头也慢慢关上。不过她马上又听到左云龙说:“左某会全力以赴为你治病疗伤。你双眼暂时失明,应是残存毒性作怪,毒性化尽,双眼自会恢复,当时再提拜堂之事。” 本人不会拒绝你的治疗,不过治疗效果如何,眼睛重新明亮看清了没有,可是由我说了算,我说看得清就看得清,我说看不见就看不见,你就耐心慢慢等好了。想来要不了几日,王子默便会带上打上寨来的!到时看在你为本主疗伤治病的份上,或许饶你一条小命,哼哼。 “好,你说的,我伤不痊愈,眼睛不能清楚看物,你就再不能提成亲之事!”覃小贝重复强调一遍。 左云龙傲然点头,不屑再说一遍。 茅大婶也松一口气笑道:“左寨主从来说一不二,句句是金,闺女你就快点恢复吧。我刚才切算了一下,下月初二就是一个龙凤呈祥的大好日子。” “哎呀,我的头好痛!”覃小贝抱住脑袋往后一仰躺在床上,捂住耳朵闲上眼睛,再也不想听什么唠叨。 ------------ 05 山寨 左云龙果然说到做到。(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好看的小说)从那一刻起,对覃小贝闭口不再提成亲一字,只是催促茅大婶马上将药物、食物配好送来,花多少银子只管到库房去领。 另外左云龙将留在外屋的两个小喽罗撒去,大概想到覃小贝既伤又盲,加上山寨本身的地形构造,根本没有逃走的可能,于是特意找了两个年青女孩子,过来住在外屋,既方便对覃小贝服侍照顾,也算一种温和的监督控制。 两个女孩跟覃小贝差不多大,声音略稚嫩的一个叫小花,对覃小贝的每一句吩咐,全都是一个温顺的回答:“是,小姐。” 另一个女孩叫小凤,覃小贝虽然看不清她的样子,却莫名感受到来自对方的一股敌意,虽然根本猜不出原因,这或许就叫人与人之间的缘份吧。小凤管理着小花,小花对小凤一口“是,是”,似乎十分畏服。 傍晚时分,茅大婶开出的菊花茶、枸杞汤、桑椹果、柑橘、烤红薯,还有凉抖海带、蘑菇炖猪血,外贴的琥珀膏药全都送了过来。此外还有左云龙请城里大夫开出的清淤祛毒中草药,盆盆碗碗摆了一大桌,那架式恨不得让覃小贝一口全部灌下,之后打个饱嗝就伤病全部好清。 覃小贝挑挑捡捡,只选自己想吃的、爱吃的吃一点,用一点。奇怪的是,除了小花稍微劝一劝外,负责的小凤对此毫无责怪,放任着覃小贝爱吃不吃,爱用不用。 到了夜里,待烛光熄灭,确定两人在外屋都睡着之后,覃小贝悄悄坐了起来,不是想逃跑,——现在凭着半瞎的眼睛,从人生地不熟的山寨逃走绝对不可能——而是双腿盘坐,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心系一处,暖热丹田,运行真气,行走大小周天,护理受伤病灶。眼睛是自己的,身体是自己的,这点覃小贝十分清楚,先把眼睛身体恢复好要紧。改日王子默带救兵杀来,自己内应外合好做配合;既便王子默他们在外面一时寻不到山寨位置,还有第二路备用,就是自己想办法逃跑。《肖申克的救赎》和《越狱》可是覃小贝最热爱的影视之一,曾经为肖申克和迈克儿的智慧和努力深深打动,现在,类似的境遇落到了自己头上——自己境遇应该比他们还好一些,起码没有被关进牢房——那么,自己就导演兼主演一出大鸣朝版的“古典越狱”吧。 覃小贝默念“蜀山诀”,观照自心,将体内真气循环运行,比往日比武时更为用心用功,足足打坐了两个多时辰,方才气归丹田,收功睁眼,自感全身血脉舒畅了很多,屋内虽然残月微光,眼睛却比白日看得还明亮了一些,照此恢复速度,两三日后身体和眼睛差不多就能完全恢复。 当然,她绝对不会将这种情况告诉左云龙的。对覃小贝来说,装装病人和瞎子,是件很有趣且难度不大的事,就让寨主的婚礼无限期推迟吧,哈哈。(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覃小贝将进山寨以后遇到发生的全部情况,仔仔细细在脑子里回忆一遍,决定先从最为温顺的小花身上入手,探听了解一下山寨情况;然后要求到屋子外面散散步,亲眼(在别人眼里,她可是瞎子张望哦)看一看山寨的地形,之后再做下一步打算。 心思确定,窗外天色已经发青,覃小贝躺下抓紧时间补了一觉。 “小花,累了就坐凳上歇会儿吧。桌上有还没动的枸杞汤、桑椹果,我也根本不想吃,你都拿去吃吧。”抓住小凤出去不在屋的空档,覃小贝和气地对小花讲。她大致已能辨清小花是个小个圆脸的姑娘,只是五官还瞧不太清楚。 “不了。小姐。您今天不用地。都会拿回茅大婶那里。有一帮孩子抢着吃呢。明天自会有新鲜地。再端来送给您。”小花恭敬地回话。 “茅大婶有几个孩子啊。昨天多亏了她诊病。”覃小贝一边夸着茅大婶。一边不露声色地套问。 “茅大婶有三个儿子。都已经大了。寨里地小孩子很多。”小花回答。 “茅大婶生地好福气。是哪位寨主地老婆啊?” 小花扑哧一声乐了。说:“茅大婶地男人早死了。四位寨主。现在只有三寨主巴犬有夫人。” 覃小贝跟着笑了:“原来这样。左大寨主不说了。二寨主。那个脸上有疤地。也没娶亲么?” 小花说:“二寨主杜虎,原先是有老婆的,前些年得风寒死了;四寨主谷一虫,一个人过了一辈子,现在都成一老头了,想也不会再娶老婆了。倒是大寨主,这是第一次娶亲呢。”说完,看了看覃小贝的表情。 覃小贝表现的不以为意,继续话题说着:“四个寨主真是各有特色呢,咱这个大寨,到底有多少人呢?” 小花说:“如果算上外寨的话,总共得有……” “小花,你说得太多了。”正在这里,小凤从外面进来,厉声打断小花的话,小花伸一下舌头,缩一缩脖子,再不肯说话了。 小凤再狠狠瞪覃小贝一眼,瓮声瓮气问道:“伤咋样了,眼睛看见东西没?” 覃小贝摇摇头,表示伤病没有起色。 小凤没好气地说:“给你的东西和药都不吃,伤病能好得快么。哼,看把大寨主给急的。” 小凤为何对自己这么大火,覃小贝仿佛找到了一丝答案,但不愿意和她深较,从床边站起来说:“我要外面走走。” “不行。”小凤断然拒绝。 “闷死了!你们想把我关起来不成?我眼睛都快瞎了!”覃小贝毫不让步地大叫。 “怎么了,叫什么?”刚好左云龙过来探望,进屋问道。 小凤向前一步抢先回道:“给她的药都不好好吃,伤病总好得慢。” 覃小贝颦眉捂着胸口说:“能吃的药尽量都吃了,只剩了一些吃了特别恶心的。心里烦闷地要死,要到院里散散心,她们却又不让。嗯。” 左云龙听了说:“恶心的药不吃也罢,只剩一些小小毒素,恢复几日也便好了。”转头再对小凤小花讲:“娘子想出去,便让她出去好了,你们须小心扶伴,莫让她走摔了。” 虽然对娘子这个称呼不满意,但覃小贝还是展颜笑了。左云龙第一次看到覃小贝对自己笑,心里自是甜滋滋的。只有一边的小凤气的面目发黑,牙关紧闭。 左云龙又交待几句,说了明天这时再过来看望,覃小贝如有事,可以派小花直接去找他。说完,便大踏步出去了。 覃小贝挺了挺腰板,大声说:“我要出去走走。” 小凤气得没有说话,坐在凳子上不动。小花主动走过来,牵住覃小贝的手,一步步引她走出屋去。 奇怪!覃小贝走到屋外,不引人注意地缓缓抬头张望,却没有看见一座山峰,更别提想象中的悬崖峭壁,眼中所见的,只是一座平常百姓院子:院中一左一右种着两株茂盛的石榴树,树上绿叶转深红花开尽,手指肚般大小的石榴仔正在生长,三面土墙,正西边开了一座木门。 由小花牵着慢慢走出院子,覃小贝再举目眺望,更是不见什么山石陡坡,面前只有一座座平常院落,长满水秧的绿色稻田,远处连绵的小丘和一片片开得旺盛如火的重重桃花林。 山寨,山寨,山寒啊山寨!原来这山寨,并没有藏在大山的深处,而是平静地座落在小丘与桃花环绕的一片平原之上。 ------------ 06 夜影 在随后的两天里,覃小贝在有限的空间里进行散步了望,加上暗藏诱导性的与小花聊天,她大致了解了山寨的大概布局。——左云龙性情爽直豪放,内心却粗中有细,一开始便对小凤小花交待了覃小贝散步区的界线范围。 山寨分为内寨和外寨两部分。外寨形式为一个有着十几户人家的普通村庄,与外部世界直接相连。外寨和内寨之间,有着大片桃花林相隔开。 内寨的面积比外寨大上十几倍,东、北、西三面由连绵的小丘包围,小丘虽然不高,仅有二三十米,但是丘上长满荒榛荆棘,灌木藤条乱缠其中,既使山羊也根本无从进入其内,何况丘上还多有毒蛇毒蜂,使得樵夫山民,过路行人远远避而绕之,由此保护山寨从东、北、西三个方面与外界形成完全隔绝式的屏蔽。 在内寨,又可大致划分寨堂、农庄、潭湖和林地几部分,几部分之间有或宽或窄的土路相连。 其中四大寨主和精壮寨丁,全部住在寨堂之内。寨堂由有忠义堂、取舍厅、接客院、寨营和龙、虎、狗、虫四院组成。 覃小贝和小凤、小花即住在接客院内的主屋里。 覃小贝最最关心地是:如何从山寨出去,逃到外面,重返南京城。 东北西三个方向被荒丘封死,除非是鸟儿,否则根本不可能从那三个方向出去。那么,只剩下一个方向一条路,即穿过桃花林进入外寨,由外寨逃到外面世界。 先不说外寨的情况根本不了解,仅仅就开得旺盛美丽的桃花林来说,从林中穿过就是绝对不可能的。 “小姐,你千万不要尝试啊,南面的桃花林是万万不能进入的!”覃小贝毫无上下尊卑的随和,让小花对她大有好感,听见覃小贝对桃花林极感兴趣,小花急得连连摇手大声警告说不行。 “为什么?难道桃花林中还有老虎狮子不成?”覃小贝有意问。 小花紧张地说:“那里虽然没有老虎狮子。但其凶险决不亚于几百头老虎狮子。那三千株桃木当年是请高人按奇门遁甲特别栽制地。每日每时每株林木地位置都好象在在变动。只有懂行地人才能知道桃林由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个门构成。(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好看的小说)只有在特别地时辰。从生门进入。从开门出去。才能平安通过桃林。否则要么遇雾迷路。要么遇到鬼打墙。要么大白天变得伸手不见五指。要么出现天雷响小鬼闹地幻想幻觉。如果运气不好误入了死门。便会落入置有毒刺地陷阱。或者被跳出地铁钳夹成两截。或者被隐蔽地排弩射成刺猬。总之是九死一生。上个月庄跑掉地一头牛后来在林里寻到。竟然被一张坚硬绷紧地细丝铁网格成了几千个小肉块!实在是太太太恐怖了!” 听着小花声音发颤地叙述。覃小贝心时也一阵阵发毛发凉。这唯一一条通向外界地出路。开满烂漫桃花地树林。简直是步步陷阱地死亡之路啊!如果小花说地这一切都是真地……求求老天。还是让王子默不要找到山寨、不要进来这里好了。他地命没有猫多。他地皮也没有水牛硬。 “那你们平常都不出去?”覃小贝问小花。 “不出去。我九岁进来后就没有出去过一次。——出去干么。外面人坏得很。寨子里又什么都有!”小花对寨子很满足。看样子再有十年不出去也没有遗憾。 “小花。那你九岁在哪里?又是怎么进来地呢?”覃小贝终于问出这个她很想知道地问题。山寨里地左云龙明显是中原以北口音。茅大婶讲山东方言。小花说话却有常常**两广土语。还有小凤、疤脸老二杜虎和江湖书生阮师爷。讲都全是不一致地天南地北腔。这些明显不一个地域、不一个族群地人。是如何聚集在山寨这个地方呢?这是一个很大地迷团。覃小贝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覃小贝问起这个问题。小花低头沉默不说了。似有难言之隐。或者山寨对此有什么硬性规定。 覃小贝不再追问,不再难为她。这两天单纯如一滴水珠的小花,不但和覃小贝交成了朋友,而且还告诉了她太多的消息。想到自己在利用人家的单纯,覃小贝有一点小小的良心不安。 对不起,没有办法,我只想回家。 也是在这两天内,覃小贝通过基本彻夜的打坐运功,当然茅大婶的食药也有一定帮助,将体内的毒素全部完全排除干净,不但身体功力恢复如常,眼睛也重新变成了20。(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当第三天上午左云龙再一次来探望她的时候,覃小贝清清楚楚看到一个魁梧高大的男人,和他新刮过泛青冒着的密密胡子渣的宽阔下巴。 左云龙说到做到,近来每天都要冲一个冷水澡,男人的汗味已很难闻到,男人的气场却咄咄逼人,他高大强壮、英武有力,劲骨丰肌、相貌奇伟,豪放不羁的江湖脾性,更增添了点野性男人的迷人风采,另一方面,却又有着调度四方、心思缜密的领导气质。 如果在电影上看到左云龙这样的形象,覃小贝或许为之形象着迷,或许为之表演鼓掌,或许会成为他的粉丝,或许在自己的电脑屏保上设上他的大幅玉照。但现在不行,除了很自然地在心里赞叹一声之后,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对付这个男人,如何粉碎他固执要娶自己为压寨夫人的狂想,如何从他的手心和这个山寨中逃之夭夭。 怎么说自己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小知识份子,象左云龙这样的草莽英难,交交朋友也许可以,上升到老公那就免了。象王子默那样内敛儒雅、文武兼俱的男人,似乎更接近未来老公的标准。但未来老公具体的标准到底是什么,覃小贝也说不清,凭感觉一条条加、一条条减、一条条证实吧。 覃小贝虽然将左云龙衣角毛发看得清清楚楚,眼睛神情却仍是显出一付迷惑迟钝的样子,在不经意转身之间,撞倒了桌角,蹭掉一个装水果的篮子,从乡下采来最新鲜的桔子骨碌碌滚了一地。 左云龙双眉微皱,上次用真气已经将毒针排出,而且当时测得覃小贝身体素质、内功内力均相当不错,三四天过去了,按理应该恢复个七七八八了,怎么按覃小贝说反而更加严重了呢? “茅大婶的医术、经验都是好的,可能,只是我这个人身体比较古怪,所以她送来的药食,只在我身上起了反作用。有的汤水我吃了就吐,有的连吃了几日,眼睛反倒更加模糊了。”覃小贝大睁着无神的眼睛,无辜地看着左云龙说。 左云龙将桌上的摆放的食药汤水一个一个看过,都是很保守的常见材料,而且大部分都是食疗,应该不会引起这么大的毒副作用啊,难道茅婶选送的材料有问题? 覃小贝在心里不住地道歉:对不起,茅大婶,其实您送的水果很新鲜,您做的食汤味道也很好,我是确实不得已,所以才不但不表场您,还要陷害栽赃,sorry,sorry,verysorry! 左云龙嘱咐两句,满心困惑地走了。 对付左云龙的同时覃小贝还要尽量避开小凤,和小花单独处一起在周围散散步,聊聊天,心里再反复盘算着各种可能——王子默你咋还不来呢,这鬼山寨到底离南京城有多远呢?王妃她们都急坏了吧?呜呜,还是王府里的美食更多样美味一些。——自己也要抓紧制订逃跑计划了。 小花告诉她:在山寨内寨,只有五个人知道每日各时桃花林的八门所在,他们是:大寨主左云龙、二寨主杜虎、三寨主巴犬、四寨主谷一虫,还有打理农庄的木长老。内赛里的人要想外出,必须要由这五人中的一个带领,方才安全走出桃花林。 覃小贝知道四个寨主就住在寨堂里,但迄今为止,除了左云龙,其他人她还一个没见。主角左云龙是不可能乖乖带她出去的,只能由另外四个人身上打主意了。她有意继续朝西边走,因为小花昨天说了,二寨主杜虎——就是枣林中交过手的疤脸老二——就住在那个方向,不知怎么,覃小贝认为杜虎更容易被突破。 “小姐,莫向前走了,大寨主交待过了,不能带您走过这个路口,你可不要让我们下边人为难。”小花看覃小贝没有停步的意思,赶紧将牵着覃小贝的手使劲向后拉了拉。 “就这么点屁大的地方,早就转腻了,我们就走到前面那个院子门,马上就转回来。”覃小贝尽量不以为意地说。 “不行!小姐,”小花拉着她的手死死站住了,有些害怕地说:“大寨主的话一定要听的,山寨的规矩很严,虽然大寨主待人很好,但对违反规矩的人,不管是谁都不讲情面的。” 覃小贝哼了一声,说:“让他责怪我好了,看他能把我怎么样。” 小花说:“赛主自然不会将你怎么样,把你放在掌心、含在嘴里都疼不过来呢。但我们下面的人一定要按规矩受到重罚的,小花断断不敢再往前走了。” 覃小贝只能停下脚步,一边跟着小花转身,一边回头再望一眼,路口斜对过那个畅着木门的小院,就是二寨主杜虎的院子,可惜看不见他出来。 下午覃小贝再往东继续走,同样不行,温顺的小花根本不敢违背寨主的命令。覃小贝试着和小凤搭腔,无论软硬,小凤都不吃她那一套,反而用奇怪的目光死死的盯住她,仿佛看穿了覃小贝的心肝脾肺肾,倒使得覃小贝有些心虚,放弃不再跟小凤聊天。 总会有办法的,只要是人,就会有弱点,有漏洞,可以想办法突破的。覃小贝一遍遍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 到了夜里,和往常一样,覃小贝早早乖乖睡下,闭上眼睛,不时还发出一丝小小的鼾声,两只耳朵却竖着老高,仔细捕捉着外屋的动静。外屋有一张床,小花小凤夜上轮流睡在那张床上。今晚轮到的是小凤。 覃小贝听到上床声,衣服与被子的嗦嗦声,外屋的油灯被吹灭了,又过了一会儿,一切都安静了。 覃小贝耐着性子又等了一刻钟,月光透过窗纸,地上一片朦胧白霜,万簌俱寂,只有院中的蟋蟀和更远处的蛙鸣声。覃小贝悄悄坐了起来,盘腿坐直,要抓紧时间运功,尽量提高自己的内力。 全身真气刚刚运转完一个完速周天,外屋突然传来轻微的床动声。覃小贝紧急收气收功——差一点没有将气走岔,随即迅速悄无声的钻入被中,拉好被子仰面朝上,只露一个脑袋在外面。 外面极轻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情况,小凤和小花从来不会夜里来查床的,对一个半瞎子有这个必要吗?——越来越近,已经进入了里屋,来到了床前。 覃小贝闭着眼睛,呼吸缓慢自然,嘴角轻轻动一下,象是在做一个好梦。 来到床前的人影呆呆站了片刻,似乎在思考什么,突然,黑暗中的那个人双手高举,两手之间多了一柄闪着寒光的雪亮匕首,照准床上闭眼睡着的覃小贝的喉咙处狠狠的扎下去! 人影来到床前,呆呆站立了片刻,似乎在黑暗中思考着什么,突然,仿佛下定了决心,夜屋中的那人双手高举,两手之间多了一柄闪着寒光的雪亮匕首,照准床上闭眼睡着的覃小贝的喉咙处狠狠地扎下去! ------------ 07 妒 寒光闪闪,夺命利刃,带着轻微的急风,直奔覃小贝咽喉刺去,要将她一刀夺命! 一双手,一双看似娇柔实则有力的双手,突然从下面伸出,有力地擎住劈刺人的急冲下落的手腕,将手腕瞬间坚决地固定在空中! 不用问,伸出双手的主人是覃小贝。(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好看的小说) 从听见脚步声起,覃小贝的全身防卫机制就高度紧张地运转起来,下边两只脚勾住被底,随时可将身上棉被一掀而开,自己可瞬间滚到床下,也可将棉被当作防卫的软盾,或者罩人的武器。 覃小贝只是没有想到来人下手如此突然,出手又如此凶狠,微闭眼睛的余光扫到劈下的利刃,覃小贝第一下意识反应竟是抽出双手紧紧握住对方手腕,同时一个“熊握”狠甩,将对方手腕由左向上猛转180度,恨不能将对方手腕一下扭断成两截。来人身体在地上急转半个圈,想大力使劲甩手挣开覃小贝,可手腕巨痛难忍不自觉松手,匕首“铛啷”一声掉在地上。 覃小贝已然从床上跃下,直面将那人狠狠一拳。那人狼狈躲过,松开扭痛相捂的双手,同样凶狠地打来。就着月光暗光,覃小贝看清面前人正是从不买她帐的小凤。 覃小贝怒火中烧,杀心顿起。妈的,好玄!方才要是自己反应慢上半拍,或者眼睛模糊一直没有恢复,这一刀下来,即使不身首异处,脖子上也要多两窟窿,总之是要挂了!我与你有何深仇大恨,你看我不顺不买我帐也就罢了,何必暗地对我下如此毒手!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覃小贝运用全部功力,打出了学会五禽拳以来的最高水平,鹿架、虎扑、熊拍、鸟啄加猿摔,动作连贯一气呵成,步步紧逼招招凶狠,将小凤打得连连后退,转眼退到了墙角。 小凤中等个头,身壮力大,除此之外,拳脚功夫实在一般,对付街头小流氓或许可以,对付现在的覃小贝明显就力不从心了,何况如狮子发怒的覃小贝是毫不留情地倾力来攻。 几招之内,覃小贝就用手指点中小凤身上章门、中脘、肩井等几处大**,使其全身再不能动弹,只留一个转动地脑袋来给自己对话。 覃小贝叉腰站立,怒气冲冲对小风低吼:“贱人!我和你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你却如何下这般狠手害我?!” 小凤脖子一梗。一副完全豁出去地架式。**回道:“啰嗦什么。要打要杀随你便就是!” 覃小贝见状肝火更盛。真想过去就直击她地死**。向前迈了大一步。生生将冲天火气压了又压。理智逐渐开始恢复。 这丫头刚才差点要了自己地命!可是现在取了她地性命。除了痛快出口恶气。还能有什么别地益处吗?杀了她又怎么处理?报告左云龙。还是埋尸窗外花坛下?小凤她为什么要来害自己?是否后面有人指使?先审一审再说。 还有一个关键问题是。覃小贝根本就不可能下手将一个大活人活活整死! 覃小贝回身将掉在地上地牛角匕首捡起。将刀尖架到小凤地鼻尖上。做出最可怕地凶相。压低嗓子狠狠对小凤说:“想死。也要先回答我地问题!否则扒光你地衣服。划烂你地脸。全身上下戳透几十个窟窿。吊在寨子里最高地树上。下面还有一行用你地血写地大字:天下第一**!让寨子里地男女老少统统看个痛快。认清你这个小贱人地真面目!”覃小贝说地痛快自然。表情语气逼真到位。使得她自己都很佩服自己。想不到自己还有做恶人和当演员地潜质。 小凤听得又恶心又害怕。弄不清覃小贝讲地到底几分是真。看着雪亮地匕首在自己面上转着圈晃动。眼睛都有点晕。将眼睛紧紧闭上。将头扭向一边。咬牙不再说话。身体却索索有些发抖。 覃小贝知道她有些怕了——毕竟是没经过大事的十六七岁姑娘,于是将声音稍稍缓和了一下,问:“谁派你来暗害我的?”问完,拿匕首刀面重重拍拍小凤的脸蛋。 小凤脸不敢转动,闭着眼睛,嘴还硬硬地说:“没有人,就是我自己想要杀你,你这个小狐狸精。” 覃小贝头一次听人叫“小狐狸精”,心里竟然十分受用,要知道在中国史书上,只有妲已、褒姒那个级别的美女才能够称上狐狸精的,想不到今天自己也被人叫做“小狐狸精”了,哈哈~覃小贝来不及细细品味,接着往下问:“为什么?我抢了你老公不成?”看小凤的样子,根本就是没嫁人的闺女啊。 黑暗之中,看不清对方脸红了没有,但听小凤突然转了句说:“我就知道你在装,你在骗人!你的伤、你的眼睛早就好了!你还伪装不会武功!可惜我没有在头一天晚上就杀了你!” 覃小贝凶狠问:“我装不装与你何干?我的伤好了没有,又与你有个鸟关系啊?” “因为你的伤好了,就要嫁给左云龙。” 小凤这一句话,证实了覃小贝这前两日的猜想,但她有意接着问:“我嫁左云龙,跟你又有何干系?” “谁要嫁左云龙,我就要杀了她!左云龙娶一个女人,我杀一个女人!” “除非你嫁左云龙,他娶的人是你!对不对?” 小凤不再抖,不再动,也不再说话了,一切默认。 “你这份心思,对左云龙说过?左云龙知道吗?”覃小贝问。 小凤摇一头,再摇一下头。 可怜的傻丫头。覃小贝对她心头涌起说不清的同情和怜悯。 “你为什么不对他说?” “他看不上我的。比我漂亮十倍的姑娘都找人提过亲,他统统都没有看上。我既没有身材,又没有脸蛋,想都不要想了,——他一直把我当傻妹妹看。”小凤的话中透出彻骨的悲哀。 “那你又何必想他?天下又不止他一个男人。”覃小贝开导说。 “哪个男人能比得了他!”小凤急急抢白道,同时睁开了眼睛,黑暗中双瞳散发出明亮的光,“何况,从进山寨那一日起,我的心就永远给了他!我永远记得,那一天大雨滂沱,地上水流如河,他一把把我拎起来,背在他背上,把自己的大斗笠扣在我头上,背着我一步步走进山寨。他的全身冒着热汽,他的汗味让人迷恋。” “那一天,你有多大?”覃小贝好奇的问。 “那一天,我刚刚七岁。”(覃小贝听了要倒)“从那一天起,我就一直留在山寨,为寨堂做事,为他洗衣服,打扫房间,为他采买好酒,为他温热凉掉的饭菜,除去他出寨的日子,每一天我们都在一起,我已经很满足这些了,希望就这样永远的看着他、服侍他过下去,一直到老。直到有一天,他从城里回来,对兄弟们大声嚷嚷:他要娶亲了,压寨夫人他已经选定了!我的心一下沉到冰水里,堂上所有的人都在大声欢腾,只有我在墙角流泪,默默地在心里流泪,没有人知道,更没有人注意到我。”说到这里,小凤恨恨地盯住覃小贝,平静地一字字说:“他选定的那个压寨夫人,就是你。” 小凤刀子从头顶落下来的时候,覃小贝也没怎么害怕。现在小凤这样盯着她,平静地说话,她倒有些毛骨耸然了,从小凤的眼中,她看到了一个女人完全绝望后的认命,看见一个女人对另一个女人最大最深的冷视。 覃小贝不由打个哆嗦,好象拿刀子的是小凤,而自己才是被点了大**被逼在墙角的那个人。 天地良心啊,她一点没觉出左云龙有小凤说得那样好,尤其是他“迷人的汗味”,简直要让她头晕呕吐,——好在他现在天天冲凉了。自己还没动一点心思想嫁给他,无辜的她就由此要挨小凤黑刀,如果真的挂了,那真是比窦娥还要冤冤冤! 但她现在对小凤也恨不起来。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算了,如果真要报复小凤,那么天亮就和左云龙成亲好了,那样小凤便会生不如死,如坠热汤之鱼,山寨便是地狱。哎,女人何必为难女人。况且,覃小贝也不能拿自己的幸福去报复别人啊。 覃小贝手里的刀垂了下来,怎么处理小凤,她一直在想。杀,不能;交给左云龙,更不可能;放了,又太便宜了她。 如果你不能消灭你的敌人,那就把他变成你的朋友;如果你不能把他变成朋友,那就把他变成你的生意伙伴。不知从哪本书上看到的这句处世名言,浮现在覃小贝的脑子里,她觉得非常非常有道理,正好启发了她的决定。 “小凤,”她平静地对小凤说:“其实,我根本不想嫁左云龙,也从来没有那个想法。”小凤头抬了起来,眼珠不转地看着她。 “要不,我也不必继续装病。”说到这儿小凤有点信了,覃小贝继续往下说:“你对左云龙怎样我不管,也管不了帮不上。但要我不嫁左云龙,光我自己努力还不够,还必须要你帮忙。” “我怎么帮你?”小凤听得认真,急切地发问。 覃小贝伸手,先把小凤身上的**道解开,注意到小凤活动着肩膀,敌意消失,进一步放松,于是告诉她答案: “帮我逃出山寨。” ------------ 08 地 小凤惊讶地张开了嘴,早然她很快就明白了覃小贝的意图,但仍有些不敢相信地问:“你真的不想嫁左寨主?”那口气,就象在问一个小孩子真的不喜欢吃糖一样。 覃小贝点头。 罗卜青菜,各有所爱。小凤眼里接近于神的左云龙,就还给阿花好了,君子不夺人所爱。不过,如果自己真的也喜欢左云龙,还会这样大大方方地相让吗?——但这怎么可能!覃小贝让这个荒唐的念头一闪而过。 “你只要帮我出去,我自不会再来山寨。左云龙还会娶谁,那就是他和你的事了。”覃小贝有意将左云龙和小凤连在一起说,果然小凤情绪又激动起来。 “好,我帮你出去!”小凤一口答应了。 覃小贝心里舒一口气,但马上又担心小凤到底有没有这个能力。小花曾经说过,没有四大寨主和木长老的带领,任何人都出不了桃花林的。她不想暴露从小花那里了解的底细,故作轻松无意地问:“是不是很难出去,寨里防范好像很严密。” “寨里防范一点也不严密,平常连个站岗放哨的都少见。”小凤放松地说,现在覃小贝虽然不是她的朋友,但也已不是她的敌人。“因为山寨根本无须防范,仅仅那三千株桃树,就是一个不可逾越的屏障。外人在外面根本就发现不了,发现了也进不来,进来了更出不去。” 想到王子默他们在外面苦苦寻找,很可能望见满目桃花后就策马转去,最终一无所获空手而归,覃小贝心里就有些发凉,急急问:“寨里自己人可以出去吗?” 小凤说:“一般人当然不行,只有左、杜、巴、成四大寨主和庄上的木长老,才能随意出入,其它人要想出桃林,必须要由他们中一人带领才行。” 覃小贝一半有意一半感慨地叹气:“哎,这么说来,连你不行了。我们出去,怎么可能对四大寨主他们说,逃跑只能是想想了。” 小凤骄傲地笑了一下,晃一下头说:“我,当然可以出去了。就是带上你一起走,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啊。是不是真地?难道你是寨主不成?”覃小贝真正好奇地问。 “当然是真地。”小凤得意地说。“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覃小贝摇头。只知道大家都叫她小凤。 “我叫杜凤。”小凤自己报出了名字。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 覃小贝好象一下想到了什么。 “我有一个哥哥。叫杜虎。” 啊,果然,小凤就是疤脸二寨主杜虎的妹妹。说起来,自己和这两兄妹都交过手呢。 “你哥哥会带我们出去?” “哼,他才不会呢。山寨里有规矩,任何人出寨必须经得大寨主同意。大寨主不在,听二寨主的,后面以此类推。我哥他是一个极讲规矩的人。” “那我们怎么办?” “三千株桃花是按奇门遁甲栽种的,奇门遁甲是一套很繁琐、很复杂、让人看了会发疯的玩艺儿,桃林里蕴藏的八门每天每时都在变动。寨里真正有本事,靠自己眼力和能力识得八门的,只有大寨主和木长老两个人。” “不是说四个寨主都能自由进出吗?” “那是他们都有一张图表。这张图表,每月由木长老发给他们,图表上罗列了当月每天各时辰桃花八门的位置,每次进出,他们只需看表记住当日的变化就行了。” 原来如此,那么,只要自己能得到一份那样的表,也就能够安全通过桃林了。 “你哥的图表会给你看吗?” “当然不会。相反,他会藏得紧紧的,每次都放在一个极秘密的地方。”说到这里,杜凤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可以看出她与杜虎的兄妹感情极好,“只是,他的所谓秘密之地,在我眼里,全如透明把戏一般。” “哗,你自然能拿到图表了,你真了不起!”覃小贝不失时机的夸两句。 两人立在黑屋墙角,一聊半便是一个时辰,见杜凤不自觉打了个呵欠,覃小贝也感到有些倦意。于是提意大家休息,明早杜凤回家偷图,然后两人见面寻找机会,一起出寨。 “你真的不会再回来了吗?”杜凤最后不放心又问。 覃小贝为她感到既辛酸又好笑,说:“肯定不会再回来,而且会把山寨忘得一干二净。”想了想,加大安慰补充:“我,可能出去后不久就要去北京,怕是连南京城都不再回呢。”十八王爷从京来信,说等那边置府落实后,即迁全家过去,所以覃小贝也不是拿话骗她。 杜凤点点头。其实郡主是怎样的称呼,王爷是多大的官,北京城又在那里,她统统一概不知的,但覃小贝放她不杀,而且一夜说得那样诚恳,她相信她。外面天大地大,花花绿绿或许很好,但对她来说,山寨就是整个世界,左云龙就是她的太阳。在这里,她已非常满足,只要覃小贝这个突然贸然插进来的星星快点离去。 覃小贝想了想,还是将匕首留下,没有还给杜凤。两人各自回自己屋里床上,不知杜凤睡得是否安稳,反正覃小贝盯着屋顶的木梁,胡思乱想了大半夜,直到天边又开始发青,才眼皮沉重,沉沉睡去。睡着了的右手埋在枕下,还握着那把从杜凤手里夺过来的匕首。 天亮之后,小花过来,杜凤趁机溜回家去。早饭过后,左云龙照例来看望覃小贝,得知覃小贝伤病状况不但没有恢复,反而更加严重了一些,表现出忧虑的样子。他安慰覃小贝不要心急,待他处理完寨里事务后,下午就过来,亲自发功为她疗伤。 发功为人治病疗伤,对病人固然大有好处,对发功者来说却多多少少都有损伤,就好象一个人输血到另一个身上一样。 覃小贝并没有多少感动,哼,救我只不过想早点娶我。可惜,很可能本主今天就逃之夭夭了,左大寨主,拜拜了您!本主回去,不领官兵回来对山寨痛加洗剿,就算对左云龙和山寨恩重如山了,这全念你对本主尚算礼待的份上。希望今后,你做你的山匪,我做我的郡主,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左云龙匆匆地走了。小花说,寨里一定有事,否则大寨主不会这么面沉似水,而且走得这么匆忙。 覃小贝才懒得管山寨遇到什么事呢,也无心探竟山寨的底细,只一心一意期盼着杜凤回来,对着指示图表,穿越桃林远走高飞。 她哪里知道,既便她通过了桃林,逃出了内寨,还有外寨的酒铺酒保、磨房老石等一干人等着她呢。 杜凤终于回来了,进门冲覃小贝使个眼色,覃小贝便晓得图已拿到,不由心花怒放。她一指门外,突然对小花说:“小花,你看那是什么?”趁小花向外张望之际,迅速从后来点了小花的哑**与昏迷**。叫上杜凤一起将小花抬到里屋床上,面朝墙盖好被子。 “小花不会有事吧?”杜凤有些担心地问。 “不会,就是没有为她解**,过三四个时辰后她也会自己醒来。” 覃小贝和杜凤,这两个原本不相干的女孩子,全都因为寨主左云龙的原因,临时组成了目标一致的奇妙组合。 杜凤带了道具简单为覃小贝装扮了一下,头上戴了一顶斗笠,面上半围了一块纱巾,衣裤换成平常寨里人的装束,如果时间允许,杜凤还会再找一些锅灰抹到覃小贝的脸上,那样看着心里才更舒服一些么。 杜凤在前,覃小贝在后,两人关好屋门悄悄出了接客院。路上几乎没有碰到什么人,覃小贝也不及看路,顶着斗笠埋着头,跟着杜凤匆匆急走,只记得拐了几弯,又走了一两里路,便闻到了田野与花叶的清香,开得红艳艳漫无边际的桃花林终于到了。 到目前为止,一切顺利。 两人躲在一棵树下,杜凤从怀里掏出一张厚纸展开,两人脑袋凑在一起,只见淡黄色的纸上排着一个抵天触地的大表,结构类似洛书九宫图,里里外外却全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什么乾位、坤位、震位、巽位,什么子时、丑时、寅时、卯时,什么休门、生门、伤门、杜门,全是神秘学的专业名词。每一个字覃小贝都认得,每一个字覃小贝又仿佛都看不懂。 两个女孩对着这份偷来的宝图,一时全都傻了,呆呆地站在一棵大桃树下。 一阵长长的清风,满林花叶婆娑。 ============== 晚上再加更一节,各位大人敬请打赏、推荐鼓励。 ------------ 09 解 覃小贝拿着地图,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地图上还是那些字那些排列,并没有转化成简体通俗注释版。 覃小贝不甘心,杜凤也不甘心。两个人翻来倒去把地图都看得冒烟了,还是不明所以然。 “先回去吧,趁着小花还没醒。回头我问问我哥。”杜凤无可奈何地开口说。 覃小贝还在盯着地图,心慢慢地静下来,努力地去窥测门道。在这张地图上,她看出了八卦,读出了洛书,还有天干和地支,只有八门的含义完全不解,这些元素混合在一起更是一头浆糊……书到用时方恨少啊,一门古老的神秘学竟决定了她将要嫁哪个人。覃小贝实在不甘心,她就要试一试。 她甚至怀疑,眼前阳光下这一大片艳丽的桃林,是否真的象小花、杜凤讲的那样神秘可怕。不就是几百亩三千棵桃树么,又不是三千棵桃树精,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精怪。 听到杜凤说走,覃小贝一拍脑袋,作恍然大悟状说:“别忙,我终于看明白了,这八卦指示方向,天干地支代表日期和时辰,根据这两项,我们就可以排出今天八门的方位所在。只要从生门进,从开门出,我们就可以安全通过桃林。” 杜凤听她说的有模有样,合情合理,实在对她佩服得要死,如果不是情敌的关系,她简直要给覃小贝一个拥抱并提议做姐妹了。 “那我们赶紧走吧,你快说生门在哪里?”杜凤热切地问。 覃小贝又拿着地图站住了——她哪里知道生门在哪里啊,上面的话只是她的猜想。 文科生都知道新闻的五个w,即什么事(what)、什么人(who)、什么时间(when)、什么地点(where)和为什么(why)。其实世间所有事件及其发生,都不外乎这五个基本要素:时间、空间、人、原理和发生过程。以此类推,在奇门遁甲系统中,八卦自然代表着空间方向、天干地支自然代表着日期和时间,而且大家知道应该从生门进、从开门出。 生门到底在哪个地方?覃小贝对着地图高速紧张地思索着这个问题。 读书时覃小贝曾听过一个周易讲座。依稀记得象征天地“乾”代表南方。那么。与之相对地象征大地地“坤”。自然就代表北方了。其实北宋易学大师邵雍对此早有口诀:“乾南坤北。离东坎西。震东北兑东南。巽西南艮西北”。这个口诀覃小贝自然不知。所以只能按着八卦地卦理。逐一思考。挨个将每一卦地方位推出。 等到覃小贝将八卦地方位全部排出来。一旁地杜凤靠在大桃树上都快睡了一觉了。覃小贝所感到一眨眼儿地功夫。其实已经过了半个多时辰。“闲坐小窗读周易。不知春去已多时”。说地正是这种全神贯注研入八卦地境界。 下一步。就该确定天干地支时间定位了。一个时辰肯定不够。覃小贝很想建议杜凤就在桃树下睡一觉。如果一切顺利地话。在太阳下山之前。她或许能将地图读懂个七七八八。 杜凤已经看出来。覃小贝地所谓明白。对她说地话。其实都属于中学生做家教——现学现卖。她不由不承认覃小贝地超级聪明。反应奇快。但是闯桃花林这件事。可不是玩闯关地电子游戏。玩游戏中了招没有关系。命没了大不了从头再来。闯桃花林可拿命去闯关。只有一次机会。一次犯错地后果都不能承受! 杜凤连叫了覃小贝三五次。覃小贝犹对着地图喃喃自语:“端午节那天是庚戌日。那么。第二天是辛亥日。第三天应该是壬子日。不对。该是癸丑日?我再从头推一下……” 杜凤实在受不了了。过去一把扯回地图。另只手扯住覃小贝地袖子。要把这个“地图疯子”背到肩上扛回去。既然覃小贝绝意不嫁左云龙。那么留她在山寨多呆一两天也就无妨。今天时间已经晚了。一会儿送午饭地人进了待客院。发现不见了两个人。而小花还在里屋酣睡。不大叫报警才怪。内寨只需发一个信号烟。外寨地人看见便会把道路封得死死。到时还是跑不掉。不如先回去让覃小贝慢慢去想。说不定自己还能从哥哥那里先得到破解。 覃小贝扑过来抢地图,杜凤撒腿往回跑。两个人戴着大斗笠帽,在田肩间小路蹦蹦跳跳地追跑,引来远处庄里几条家狗兴致勃勃地奔来参与,结果最后变成五、六条呲牙咧嘴的大狗在后面狂追两个女孩子,覃小贝和杜凤一路尖叫一路跑回待客院。 进院关住大门,将众狗挡在外面,才发现覃小贝头上的斗笠不知所踪,杜凤的脚上的鞋子只剩下了一只,两个披头散发满脸通红气喘吁吁的女孩子,彼此相望,突然一起哈哈大笑,象是共同玩了一个隐密又好玩的游戏。开心大笑之后,都感到对方亲近了好多。 小花还在里屋酣睡,覃小贝连忙给她解开**位,扶她在床上坐起。小花揉着眼睛睁开,望着面前的覃小贝和杜凤,困惑不解地说:“刚才你叫我看什么来着,我怎么一下子就睡着了呢?” 覃小贝和杜凤又一阵好笑。 杜凤要覃小贝再看一眼地图,或者把地图抄下来,覃小贝摇手说不用。一则本月的这个出林地图,在刚才全神贯注的研究过程,她已经全部记入脑海;二则,她发现地图中有几个关键点,若仅凭她自己去摸索,就是再过一个夏天,也未必能够正确地全部解开。还得向高人请教啊。 于是杜凤回家,把地图重新放回他哥哥杜虎自以为无人知晓的绝密之地。 剩下覃小贝有一搭无一搭地和小花聊天,脑子还在思考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和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的各种组合排列。她感到自己脑子实在不够用,哎,真该换一个双核2g的内存了。 小花一半自语,一半对覃小贝说:“庄上少猪丢羊也就罢了,昨天竟又丢了一个孩子,过了一夜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啧,才四五岁,又能跑到哪里去呢?大寨主想必为这事去农庄了。” “是不是跑进桃花林了?奇门遁甲,哼,别伤了自己人才好。”覃小贝用一丁点脑子边听边搭话。 “肯定不会。农庄与桃花林有潭湖相隔,要出去,必须要先经过寨堂,寨堂路口有老人把看,就是防止小孩子们乱跑出去。” “那就是掉进潭湖了。” “这倒有可能,不过昨天下午,大伙就用渔网细细地捞了,连只鞋子也没有捞到。” “那就跑进林地了,林地里有狼?”覃小贝想起小花介绍过,山寨内寨大致可分为寨堂、农庄、潭湖和林地四大部分,也不知林地到底有多大。 “林地里只有兔子和獾,哪里会有狼,十年前就被人打光了。” “那真是怪了,还能被天上老鹰叼走不成?小孩子又不是小鸡。” “就是么,人人都觉得怪,认为又是树精作怪,今天又要给树精宰牲上香呢。” 山寨里有树精?呵呵,覃小贝觉得好笑,不再搭话。 “这一段事真多呢,不说寨主娶亲的事。过几天公孙家人就要过来,全寨上下都准备了好几个月呢。” “公孙?”听到这个姓氏,覃小贝一下丢开天干地支不再想,抬头问小花:“是公孙三兄弟吗?” “是啊,小姐,你怎么知道?”小花兴奋地说。 “我是猜的,”覃小贝含糊地回答,接着问小花:“这公孙三兄弟到底是什么人?” “他们呀,可是真正的神人,神的不能再神!咱山寨里的人都把他们当宝贝供着呢。” ------------ 10 公孙氏 当初覃小贝接到梦千寻一封神秘来信,上面罗列了一串美女、美酒和木材等物品的名字,搞得覃小贝莫明其妙,果果告诉她:这些清单上的物品是为公孙三兄弟准备的。 公孙三兄弟是谁?没有人见过,也没有人说得清楚。 那郡主朱贝儿又是怎么与他们认识,又发生了怎样联系呢? 朱贝儿没有见过公孙三兄弟,但见过公孙兄弟的三件作品。 第一件作品,是一个江湖术士送给朱贝儿的一件大型烟花。烟花在中国唐宋时期就已出现,到了鸣朝烟花制作工艺已达到了相当高的水平,朱贝儿虽然喜欢地收下,却也没有特别在意。只是在当天夜晚点放时,从地上射出的烟花绽放在深湛的夜空中,不但七彩皆俱、规模巨大,而且竟然在溢光流彩的中央显出一个“福”字,持继时间长达半分钟之久,这着实把朱贝儿给惊呆震住了。 朱贝儿还想要多看几遍,世面上却再找不出第二件。据术士说,公孙兄弟只做了三件这样的烟花,其中“寿”字烟花,在公孙老先生五十大寿时点放了;“禄”字烟花,在公孙兄弟好朋友中了文状元后的庆功宴上燃掉;这第三件也是最后一件“福”字烟花,也是术士与公孙兄弟曾有过命的交情方才得到的。 朱贝儿未得满足悻悻不乐,但也由此记住公孙三兄弟的名字。 第二件作品,是京中官员送给王爷的一件能自动报时的钟表,这座一尺多高的檀木木盒顶部,随着时辰的变化而依次出现十二只不同品种的小鸟,尤其令人称奇的是,每到整点和半点时辰,小鸟还会鸣唱出音色、长短不同的叫声,实在可称为鬼斧神工之作。 朱贝儿实在憋不住好奇,趁王爷不在时候,带着果果,拿着锤子、斧头、锛子、凿子,将自鸣钟一古脑大卸八块地拆开,并没有在木盒里面发现精灵一类的古怪,只不过是一堆木头制成的齿轮、木条组合而已。朱贝儿和果果,甚至王府里的刘总管,没有人再能够把这一地零件重新组装起来。朱贝儿少不得又受了王爷几句责斥。 奇_书_网 _w_w_w_._q i_s_u_w_a_n_g_._c_o_m 在钟盒底座的里面,刻着自鸣钟制作者的姓名:公孙林——公孙三兄弟的老二。 第三件作品,朱贝儿是去赵尚书府上玩时所见,当时赵珍儿炫宝似地把朱贝儿领到后院,让她看一件骑上就能行的木械怪物。木械怪物由三个木轮支起一个小巧木座和木把手,之间由木杆和二十几个齿轮相连接,下面还有左右两个踏板。赵珍儿坐上木座上,两只脚踩踏踏板,那木械竟动起来向前滚行!而且赵珍儿还可以通过木把手操纵方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好看的小说) 朱贝儿看得那个心痒难捺。试骑过之后更是不肯下来。要赵珍儿将木械怪物送给她。自己家中金银财宝任其挑选交换。赵珍儿犯上倔劲执意不从。哪怕朱贝儿搬座金山来都不换。朱贝儿一时气急败坏。竟抽出小剑将木械怪物砍成一堆废料。赵珍儿痛哭了整整三天。从此与朱贝儿结下梁子。在踏青会、端午节上鼓动徐筝和其它人处处与郡主作对。后来王爷得知此事。除了责骂朱贝儿几句。还专门送了南海珊瑚、满州海冬青等几件宝物赔到尚书府。算是对赵珍儿被损坏地木械怪物地赔偿。 那件破坏掉朱贝儿和赵珍儿友谊地木械怪物。同样也是由公孙三兄弟制作。 于是朱贝儿发下命令。散出风声:邀请公孙三兄弟到王府作客。无论花多少银子。也要叫三兄弟给自己多做几样好玩地东西。 江湖传说。神秘地公孙家族住在隐谷归云山庄。但归云山庄在哪里。隐谷又隐在何处?却是没有一个知晓。 公孙家不缺银子。不慕功名。也不趋附权贵。所以朱贝儿地邀请、启事和悬赏令统统白搭。公孙兄弟好象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理都不理朱贝儿。 朱贝儿不死心。撒下大把银子。动用朋友、江湖名种关系。还是查不到公孙氏半点踪影。朱贝儿大怒。扬言公孙兄弟再不出现。就有朝一日带人将归云山庄踏为平地。烧成一片废墟。这当然是大话。公孙照样不理会。朱贝儿最后也没有办法。想想实在又舍不得奇珍异物好玩地诱惑。只得加下悬赏消息地注码。功夫不负有心人。通过大名鼎鼎地“江湖万事通”梦千寻。终于和公孙三兄弟搭上了联系。 公孙三兄弟通过梦千寻传来话语:为郡主制作玩物也不是不行,但郡主要先表诚意,要先奉送三兄弟顶级美女两名、顶级聪明女一名、顶级美酒一百坛、指定各式木料、石料、材料一批。 朱贝儿当然没有意见,不就是要点美女东西么,立即让梦千寻依据要求开列一个清单。梦千寻通过勾通和打探,最终在踏青会后不久送给覃小贝一个单子,上面罗列着公孙兄弟所喜好的类型美女名单和喜好美酒、指定材料,其中就有南京城青楼第一名妓品思思的名字。 当日覃小贝见了来信清单,听了果果介绍不觉好笑。她的第一感觉就是,这公孙三兄弟很可能也是穿越之人,否则怎么会造出自鸣钟和三轮自行车呢?如果不是,那他们实在实在是太太太聪明了。花这些银子和东西如果能结交这样绝顶聪明的人,还是大大值得的。于是示意果果着手察看购买。随后参加了花魁大赛,出了一万两黄金的巨价,将外貌极似小姨的品思思买下。 再后来,一起去看龙舟,逛花会,王子默被徐筝别动队扛走,自己抢荷包被射晕,醒来就躺在了山寨里,一切想起都恍若梦幻。 只没有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在这隐密的山寨之中,竟可能与传奇的公孙三兄弟遭遇。命运啊命运…… 公孙三兄弟的名字也极具特色,它们是:公孙木、公孙林、公孙森。 “咱们这山这山寨,怎么跟公孙三兄弟联系上了呢?”覃小贝实在想不明白,问小花。 “哎呀,这渊源可就深了。咱这山寨十几年前建造时,山寨的布局、结构,三千株桃花林,全是公孙老先生一手亲制,所以才万般神奇,这么多年来山寨一点不为外界所知。”小花说。 公孙老先生又怎么和山寨结识呢?建寨时左云龙最大不过十岁,不可能有那么大的面子。那么左云龙背后又有什么人?为什么要建这样一个山寨呢? 这便涉及到山寨的最大机密,任覃小贝怎么问,小花都不肯再说了。 外面传来脚步声,一个寨丁在院门外大声通报:“大寨主到!” ------------ 11 送功 左云龙大步进来,见了覃小贝关切地问:“你的伤怎么样了?” 覃小贝注意到,左云龙的眉间微有郁结,但在进门的瞬间就展开不见了。(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好看的小说)听到他在问自己,马上颦眉捂胸,一付痛苦无奈的样子,声音低低地说:“情况很不好呢,身上越来越痛,眼睛也越来越看不清了。” 旁边小花觉得有些诧异,刚才还眉飞色舞和自己聊得挺欢笑呢,怎么大寨主一来就马上病怏怏的。 左云龙想想说:“拿茅大婶做的药食送到城里找大夫看了,都没有什么问题。大夫开了一些新药,厨房里正在煎煮。可能你体内还剩有一些毒素,来,我再运功与你逼一逼。” 不待覃小贝多言,便叫小花取来两个大蒲团放到地上,然后看着覃小贝,意思是你若不乖乖坐下,我便帮你坐下。 覃小贝只能摸索着,小心翼翼地盘腿坐在一只蒲团上。好啊,既然你发功救人,那就陪你玩玩好了。 左云龙两只大掌抚在覃小贝后背,运转周天,将真气由掌心源源不断地传过去。 覃小贝感到左云龙的真气如温泉水流,汩汩而至,与自身的真气合在一起,力量更为壮大,覃小贝将它们从周天导入丹田之内,将源源不断的进来的真气统统化入腹内滚动不息的水火小球——这便是增强自身功力最快最佳的基本方法:炼气化神。(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好看的小说) 只不过,这用来化神的原材料,一多半来自左云龙而已,覃小贝顺从笑纳,化为己有。你不是挺有本事,能量很大,愿意救人么,那就成全你让你救个够好了,看你到底有多少能量。 不一会儿时间,左云龙头上便蒸出一层热气。开始他还怕覃小贝承接不了,传送真气慢慢由小到大,由缓到快,却发现覃小贝体内仿佛有个无底洞,无论自己送过多少真气,对方也能迅速全部地吸收,其吸收能力之强大,哪里象一个久病之人么。她原本健康,在窃取自己的真气!这个念头在左云龙头脑中一闪而过,不过,也有可能她身体太虚,真的急需大量的真气。不管是哪一种情况,送她真气,她能吸收,都是好的,总之能让她强健起来。 左云龙毫不吝啬,继续倾力传真气过去。 这个傻瓜!明知我在大量吸收真气。犹如每秒几个g速度下载文件一样。还不停手继续给我送。那好。既然你愿送。那我就全接。看你真气是否无穷无尽。看你地能量是否大到无尽头。 覃小贝开门揖客。照单全收。哼哼。这样接收下去。每天一个时辰。三天自己功力便能长上一成。而左云龙这个傻瓜。怕就要恢复十天半个月了。 覃小贝身体暖暖痒痒。气脉强劲。全身舒展。每个毛孔都透出惬意。就好象一个玩网游地人。在前进地路上。顺手可以捡到还魂丹、补气丸、仙人露等各类甚有用途地宝贝。而且不用花钱。得之如此容易。 就是因为得来太容易。感觉太舒服了。覃小贝才回避不了地觉出隐隐不安。 从某个角度说。这也是一场对左云龙地气度和覃小贝地良心之间拨河考验。左云龙但凡起一丝顾己私意。真气便会停止传送;覃小贝但凡还有一点良心。也不会无休无止地接收。 左云龙一直在输。不见疲倦。 覃小贝一直在接,不见休止。 对于一个将自己抢来、霸道要娶作压寨夫人的土匪头子,还有必要讲良心么?没必要,一点没必要!他要良心发现,要助人为乐,就让他助到底吧!说到底,他帮我治病,还不是想早点成亲?让我身体强健,还是为他将来的老婆好? 想到“老婆”两个字,覃小贝心里忽起一种异样的感觉,一个从来没认真对待的假设盘萦在她脑海挥之不去,这就是:如果真的嫁给左云龙,可能会怎么样? 进入山寨,发现这里与其说是一个土匪窝,不如说更象一个普通村庄,有果木稻田,有老幼妇孺,寨堂里的寨丁,平常时间便是田里劳动的壮丁。而左云龙这个寨主,更象一位庄主或村长,遗憾也要命的是,这位寨主一不龌龊猥琐,二不穷凶极恶,相反,人长得高大魁梧,人品似也无可也无可指摘,至少自己听到的、看到的、感受到的,目前是这样。 那么,嫁给这样一个人,做一个桃花源式山寨的压寨夫人,会快乐幸福吗?关键的是,左云龙给她的爱,能象给她的功力一样强大不衰,强大到是别人爱的十倍吗? 那王子默怎么办? 覃小贝吓了一跳,为自己竟真的考虑嫁给左云龙的可能,才不会呢,永远不会!想到经年不出山寨,就在这个平静的时间都仿佛停滞流动的地方,和小花、小凤(还是有夺夫之仇的)她们一起慢慢变老,覃小贝有点不寒而栗,不!不!!我才不呢!!! 左云龙在后面施力轻推她一下,低声命令:“集中精神,小心出偏!” 覃小贝打个激灵,收回狂奔的心思,感受到左云龙还在给自己输真气,不知为什么,突然对他这份好意善举生起十分的愤怒,少来这套恩惠,我才不要你的破真气呢!于是倒转气脉,将自己真气逆气,正与左云龙输进的真气顶个正着。 左云龙正不辞辛苦运力相助,突然感觉到覃小贝体内真气倒行逆施,将自己输进的真气也冲得乱转无序,急忙询问:“你怎么了,有何不妥?” “我心里极不舒服,控制不住气脉运行了。”覃小贝故作慌乱地说。 “放松,放松,有我在,一切不怕。”左云龙说罢,打起十分精神,将全部功力调动起来,尽最大可能将真气倾力送过。进入覃小贝体内的真气如汹涌强大的洪流,硬硬将覃小贝逆行的气脉冲得回头,带着覃小贝蠢蠢妄动的气息顺流而下,强行将她的紊乱的气脉重新理顺。 这真是损人不利己。覃小贝逆行气脉与左云龙作对,不但未得到好外,而且还十分恶心难受,而左云龙也在迅速消耗着自身功力。这么下去再撑上片刻,覃小贝自会走火入魔陷入崩溃,左云龙也会力尽虚脱。 覃小贝首先放弃投降了。她不再抵抗,任由左云龙的真气如洪流入渊般倾入自己的丹田,莫名而起的气愤消失,理性与思考也一起消失,只剩下全身温暖通泰的舒适感受——这是一种类似于性兴奋的快感,覃小贝打起最后一点力气,守住丹田,用力向前一扑,踉踉跄跄站了起来。 左云龙双手扑空,鄂然地看着摇摇晃晃站起的覃小贝。 覃小贝背对着他,大声说:“没有用的,你省省吧,你再治也治不好我的病的。” 左云龙站起,亦感到象跑了一趟马拉松的疲惫,但十分肯定回道:“你的病根本没什么,只是有点怪。” “怪,是很怪!”覃小贝转过身,眼睛亮晶晶地正对着他,挑衅似地气恼喊:“我根本没有什么病,我的病早就好了,我就是不想看见你!” 虽然早就有这方面的疑惑和猜测,但从覃小贝嘴里得证实,左云龙还是一时被震住了。 ------------ 12 协议 为什么?”左云龙怔怔地问。好象是个女人就该天生喜欢他,覃小贝这样做实在是大逆不道、不可思议似的。 “因为我讨厌你,更不想嫁你!也不喜欢这山寨,一直在这个地方呆下去,我会憋闷得发疯的!”覃小贝索性一口气把想说的话全说出来,把闻声从外面进来的杜凤、小花都吓了一跳。 左云龙摆摆手,制止住杜凤、小花说话,回头认真地对覃小贝说:“多少人想进山寨,一直进不来,每年进人都是有指标的。你慢慢就会喜欢上它的,况且成亲后,我也会带你出去散心,一年可以进一次城。” 一年才进一次城,一年进一次山寨差不多! 左云龙接着说:“从根本上说,男人娶女人,是不需要女人同意的。(完了,如果这样,那还讲个屁啊!) 日子久了,自然就有感情就喜欢了。(或许,本人老得牙都掉了,也就懒得不喜欢了) 不过我尊重你,(难得啊,奴家在这里先谢过了) 不会强迫你,(你试试呀,你敢霸王硬上弓,我就敢藏把刀子阉了你!——咦,杜凤那把匕首呢?嗯,就在腰里别着呢) 这样,(拿方案了,你说,我听着呢) 你在山寨里先呆上一段时间,(挺好客啊,不呆行不行?) 待满一年,你若还不喜欢我和山寨,我便完璧归赵把你送回王爷府;(天啊,一年,我能活到那个时间么?你把我和王爷府当什么了,出租品和当铺?) 如果你喜欢。或者提前喜欢。就留在山寨做压寨夫人。”(旁边就有喜欢地人想做哎。为什么非得挑中我呢?呜呜。命真苦。提前不喜欢行不?) 左云龙说完。小花就在旁边帮话:“天啊。小姐。大寨主对你太好了!寨里多少人成亲。都是抢来直接拜堂地!大寨主还给你一年时间。让你考虑。就凭这一点。小姐就应该马上答应!” 杜凤站在一边表情复杂。没有说话。 “只呆一个月行不行?”覃小贝本想说一星期。想想鸣朝人没有星期概念。也怕激怒左云龙。就讨价还价说一个月。 左云龙大手一摆:“我说出地决定从不讨价还价。” 覃小贝死心。不过心想。其实一个月时间。王府和王子默应该足够找到这个地方了。若过了三十天王子默才找到。哼。准郡马身份立马废除!加把劲啊。帅哥。关系到几个人终身大事地幸福呢。 仿佛看穿了覃小贝的心思,左云龙说:“有一点你可以放心,山寨不会被外界打扰,没有人能找到这个地方。偶尔闯进的人,也将永远留在山寨。” 最后一句话,他有所指的是和覃小贝同一天进入山寨的南京六扇门的孙捕头。当天晚些时候,孙捕头在山寨取舍厅醒来,发现自己被麻绳捆了个结结实实,几个大汉凶神恶煞般站在自己面前。 他们给了孙捕头两个选择:一、埋入桃林做树肥;二、终身留在山寨永不出去。 孙捕头自然选择了二。之后他被编入农庄特别组,由两个寨丁看守着,每日种田拨草挑粪。一年后表现通过,将转为普通庄民,届时还可以在庄内找个女人,重新组建一个新家。 对于孙捕头指出外寨的破绽,左云龙命令外寨的人全部弥补上:村头剥毛豆的老婆婆改为一年一换,而且将剥毛豆改为纳鞋底;酒铺里的酒碗撒掉了一大半,并规定以后凡寨丁归来一律不准在酒铺饮酒;外寨按排了拾粪人,专门扫除通往山寨大路小路上来往的车印蹄印。 即便如此,左云龙还亲自到外寨进行了检查,直到再查不出一丝漏洞。同时,几个耳线放进南京城,时刻注意着王府和官府的动静。除此之外,任何人近期不得走出山寨。 在这个春意盎然的季节里,山寨如一头收缩手爪屏住呼吸的野兽,在山丘桃花林中静静地悄悄地蛰伏了。 王子默他们要找进山寨,真是谈何容易。 覃小贝也知道山寨藏得很深,所以除了等待救兵,她还有依赖自己的第二套方案,就是破解出林地图。杜凤说过,一般情况下,几个寨主每月会拿到一份新图表,那么早上记在脑中的图表,还有二十天可以用。她要尽快能看懂,才能闯出桃花林,至于到了外寨会怎样,只能到时再说了。 竒 書 網 W w w . q í S ǔ W A И G . C ō M 左云龙提出留她在山寨一年,正合覃小贝心意。所以讨价还价要一个月,一是心存侥幸,二来是为了迷惑左云龙。倘若自己特别痛快地答应了,左云龙岂不多少要起疑心? 所以听完左云龙的话,覃小贝满脸苦色,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看得左云龙又有点不忍心。 覃小贝趁机接着抱怨:“只准在门前屁大的地方散步,你是把我关监狱啊?这样我怎么认识山寨,又怎么会喜欢上它?” 左云龙想想也是,就对杜凤、小花说道:“从今天开始,除了桃花林严禁接近,寨里所有地方,娘子都可以去转,你们两人必须随时随从,免得娘子遭遇惊吓。” 以左云龙对覃小贝的接触理解,知道无论智力还是武功,杜凤和小花两人加在一起都恐怕不是她的对手。如果覃小贝想甩开她俩,就一定能甩开她俩,她俩玩不过也拦不住她,但是能报警赢得时间。 左云龙不会放弃自己抢来的机会,所以把覃小贝留在寨中;也决定给覃小贝一个机会,给她在山寨中自由一年后的选择。如果届时覃小贝选择自己,那她一辈子都将永远是自己的;如果覃小贝还选择离开,那么说明原本注定她就不属于自己。 做任何事情都要承担风险,何况娶覃小贝这样的极品女孩做压寨夫人。 左云龙决心赌一把,他有信心,在一年之内将覃小贝彻底征服,或许时间更短。难道征服一个女人的心比征服一个山寨更艰难吗? 获得在山寨自由行走的权利,大大出乎覃小贝的意外,也令她对左云龙的见识和魄力刮目相看。想起刚才两人传送功时,自己突发奇异的感受,覃小贝竟然面目有些发红,伶牙利齿不再,甚至都不敢再看左云龙一眼。 小花听了命令十分开心。相对在农庄每日纺织做活,她更愿意选择在寨堂里做事,尤其是伺侍覃小贝这样的小姐,漂亮、体贴又没有架子,将来成了寨主夫人,自己还多了一个靠山呢。她只为覃小贝不马上答应成亲感到惋惜。 杜凤的心理十分复杂。在她眼里,左云龙无论做什么都那么完美无缺,她当然不希望覃小贝嫁给左云龙。另一方面,她又很害怕看到左云龙上当受骗,失望痛苦。当左云龙的目光落到她脸上的瞬间,杜凤忍不住要喊出声,大声告诉他覃小贝的真实心思,告诉他就在今天早上,她和覃小贝两个人还试图逃出桃花林。但左云龙只是无意中瞟她一眼,并没有别的深意。更多时间,左云龙一直注视着覃小贝,好象一个大人注视着自己的孩子,好象一个孩子注视着心爱的玩具。这又让杜凤心感到钻心的刺痛,使她下决心帮助覃小贝早点离开,让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也尝尝失去得不到的滋味。 左云龙言毕告辞,丢下三个自各想心事的女孩。 ------------ 13 阮师爷 午饭之后,覃小贝并没有着急出去,而是坐着喝着茶水,和杜凤、小花两人随意地聊天。聊着聊着,不知怎么就扯到山寨里,功夫谁最厉害? 小花抢着说:“当然是大寨主了,他能单掌劈断鹅卵石,一掌拍晕一头牛。” 杜凤跟着表示赞同:“大寨主硬气功和掌法很厉害,但最最厉害的是他的棍法,那才叫打得出神入化,可惜你们都没见过。” 覃小贝马上说:“大寨主功夫第一的话,二寨主的功夫肯定就是第二了。” 杜凤和小花却一起摇头,笑道:“才不是呢,二寨主的功夫不如三寨主,三寨主的功夫不如四寨主,四寨主的功夫仅次于大寨主。” 覃小贝很惊奇:“为什么不干脆按武功排一二三呢?” 杜凤笑道:“大寨主说,寨主地位不是按武功排的。” 覃小贝噢了一声顺着问:“那寨子里谁的学问最大呢?” 杜凤和小花互相望了望,都心想,这算什么问题,山寨里谁会比学问啊。小花想了想说:“应该算阮师爷吧。” 覃小贝问这个问题,醉翁之意不在酒,其实是想问清山寨里都有谁懂得奇门遁甲。左云龙不用说了,木长老听名字覃小贝就发怵,直觉自己那套美色诱惑+智力陷阱的小把戏,很难在长老级别的老人面前玩得开,那么,山寨里还有第三个懂得奇门遁甲吗? 听小花提起阮师爷,覃小贝兴趣大增。一个多月前在城外枣林,覃小贝与江湖书生模样的阮师爷打过照面,阮师爷当时确实出了几个损着,破坏了覃小贝歪着逃跑的计划,要不是王子默及时赶到,一月前就到了山寨了。 “阮师爷在山寨地地位很高吧?”覃小贝问。一般来说。师爷相当军队中参谋长地角色。往往是一个团队中地第二、三号角色。 杜凤和小花听到这里又笑了。杜凤大咧咧地说:“阮师爷在山寨。如果说有地位地话。那就跟我差不多。哈哈。” 这又出乎覃小贝地意料。山寨里地许多事好象都不按常理出牌。看覃小贝一脸疑惑。小花帮着解释:“阮师爷其实是个秀才。师爷是大家哄着玩叫地。” 杜凤插话说:“不过我哥不知怎么和他特别有缘。每次出寨都要带着他。” 原来阮师爷出身寒门士子家庭。自小十年苦读。作得八股文章。却不想少年中了秀才之后。数进科场。屡战屡败。人过中年仍连乡试都未通过。由是难免愤世嫉俗。非孔孟而薄汤武。批八股而转杂学。冷了功名利禄心。落魄江湖裁酒行。不过除了读了一肚子书。却是一无长技。授私塾因脾气大观点怪。被主人赶出;街头画画卖字。三个月卖出两幅。还遭到一次退货;写书著文吧。又没有畅销书作家地冯梦龙地耐心与闲情。正所谓高不成。低不就。十有九八堪白眼。百无一用是书生。 阮师爷有一个姐姐。种种原因老大才嫁。嫁给了一个卖木材地商人巴犬(后来才知道当时巴犬在为山寨采购木料)。那年元宵。巴犬夫妇和阮师爷喝了几杯酒。逛街看花灯。碰上几个往日欺负惯阮师爷地痞子。缠住阮师爷索要酒钱。要不就扒走新棉袍。巴犬旁观大怒。过去便拳脚说理。对中间有人拿菜刀板砖偷袭地。下手格外狠重。当场毙杀一个。重伤一名。巴犬酒醒后也不惊慌。冷静地带着吓呆地老婆和舅爷。躲奔到了一个谁也找不着地好地方——便是山寨了。彼时阮师爷才知披着“木材商人”外衣地姐夫原来是山寨地三寨主。 覃小贝还是比较同情悲剧的知识分子的,听过小花说过阮师爷的身世,关注地问:“以阮师爷的旁门学问,到了山寨应该大有用武之地吧?”水泊梁山上的军师吴用,不也是落魄秀才出身么。 杜凤又笑了,说:“阮师寨进山寨,起初大家都把他当个宝,看成‘凤雏’、‘卧龙’式人物,不是山寨不给他机会,而是每给他一次机会,他都还山寨一个笑话。” 阮师爷的故事和笑话,山寨人都津津乐道,谁都能顺嘴讲个十个八个。其中比较关键有左云龙布置给他的两次任务,而他每一次都让左云龙失望。 一次是山寨外寨翻修,左云龙指派阮师爷负责整体布置。待到外寨修饰完毕,左云龙带大家检查,好家伙!这哪里还是山寨的外寨,整个儿一个现代艺术一条街! 应该说,每一堵墙,每一个街角,阮师爷都用透了心思,要么绘上了江南烟雨图,要么用新型材料(鸣式瓷砖)做了夸张造型,整个外寨布局绝对称得上够匠心、够艺术、够另类、够惹人注目!估计半月之后,能把南京城里的文人雅士全鲜肉招苍蝇一样嗡嗡招来,使外寨成为一个类似北京798工厂那样的著名文化景点! 只可惜阮师爷没有生在当代而生在鸣朝,他所负责布置的不是艺术作品,而是要隐于山野、充当前哨门卫的山寨前寨,所以,就象以往他在科举考场上写汉赋一样,这次实战答卷同样被主考官们判了零分。装饰一新的外寨打掉重修,直到恢复到以前貌不惊人、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形象。 这是一个文人。左云龙对阮师爷做了初步判定,一个有艺术气质的文人,在江湖上混,注定将成一个招摇的笑话。 阮师爷自是不甘心,反复主动请缨,左云龙纠缠不过,决定再给阮师爷一个机会。刚好过后不久,山寨又遇到了“白玉貔貅”事件。 一般来说,山寨是安分守己、韬光养晦的,稻田出谷纺织作棉,经济基本上自给自足,偶尔有些对外交流贸易,还能积下一大笔钱财。所以山寨很少有出格之局,也从不骚扰四邻,这便保证了山寨的隐密与安全。以至王子默还是梦千寻,追查抢人劫货的“山寨集团”,都很难想到、查到这个地方。 但是山寨毕竟是一个组织严密的武装团体,它长着锋利的牙齿,只要它愿意,就可以进行任何暴力的行动。当山寨的一名高级寨丁在路过百里外的唐镇,因一起极微小的纠纷,被镇上最具势力的唐老爷仗势打断腿的时候,寨里群情激愤。左云龙经过调查,得知唐家从来为富不二,欺男霸女劣迹多多,决定对唐家外科手术式的惩罚。 唐老爷最重钱财,借其一文钱如拆其一根肋骨,而唐家最珍贵值钱、也是被唐老爷当作命根子的是一件传至五代的宝物——一对白玉貔貅。据说此物由两块通体雪白的和田玉,由西域异人精雕而成,貔貅招财颇具灵性,自请进家来便佑护了唐家五代财运昌盛。 山寨决定:取走唐家白玉貔貅。 唐家势大,墙高宅厚,唐镇附近驻有军营,而且山寨不想把事闹大,所以只能智取。 于是阮师爷再度登场,出任行动总策划一职,先至唐镇盘桓数日,摸清了唐家人口人数,画出了唐宅结构图,精心制出了“珍宝交易”、“绑票索金”和“迷药直取”三套方案,却全被山寨否决。第一无论你拿什么珍宝唐家都不可能用白玉貔貅交易;第二你就是把唐老爷最心爱的小妾生的幺儿撕票,他也不会出一分钱;第三如果用迷药,要把唐家四五十口人全部迷到,那至少需要半盆的剂量,还得把所有人招集到一起才行。 阮师爷最后又想出了“萧翼计赚兰亭”之计,更遭到大伙彻头彻尾的嘲笑,唐老爷只认钱财不认风雅,如何又能与阮师爷交上朋友。 阮师爷遂一筹莫展。 (注:唐太宗李世民喜爱书法,尤爱王羲之的字。听说王羲之的书法珍品《兰亭集序》在辨才和尚那里,便多次派人去索取,可辨才和尚始终推说不知真迹下落。李世民看硬要不成,便改为智取。他派监察御史萧翼装扮成书生模样,去与辨才接近,寻机取得《兰亭集序》。萧翼对书法也很有研究,和辨才和尚谈得很投机。待两人关系密切之后,萧翼故意拿出几件王羲之的书法作品给辨才和尚欣赏。辨才看后,不以为然地说:“真倒是真的,但不是好的,我有一本真迹倒不差。”萧翼追问是什么帖子,辨才神秘地告诉他是《兰亭集序》真迹。萧翼故作不信,说此帖已失踪。辨才从屋梁上取下真迹给萧翼观看,萧翼一看,果真是《兰亭集序》真迹,随即将其纳人袖中,同时向辨才出示了唐太宗的有关“诏书”。辨才此时方知上当。辨才失去真迹,非常难过,不久便积郁成疾,不到一年就去世了。这就是“萧翼计赚兰亭”的典故。) 后来事情进行出乎意料的简单。两日后为唐老师五十大寿的生辰(这个最重要的消息偏偏被阮师爷忽略了),左云龙等一众人携带贺礼混入上百人的宴会嘉宾之中,待酒宴**,唐老爷传出“白玉貔貅”以耀众人之时,二寨主杜虎在后院放了把火,三寨主巴犬大喊有贼着火,在一片混乱之中,左云龙趁势将“白玉貔貅”真假调包。待唐老爷发现装入宝盒的一对貔貅变成两块石头之后,真正的“白玉貔貅”已在山寨众人手中传递把玩了。 虽然“白玉貔貅”取到,左云龙也对阮师爷下了结论:学得三十六计,计计纸上谈兵;满腹六经诸子,最宜设塾教子。 偏偏阮师爷自视甚高,执意不肯赴农庄孩子总教师之席,宁为百夫长,不作孩子王,情愿留在寨堂,一厢热情地为山寨出谋划策。只不过为山寨增添了更多的饭余笑话。 杜凤和小花你一句我一嘴将阮师爷的主要事迹讲过,在她们眼里,阮师爷的最大功用就是为山寨写春联、为寨里人写书信、为大伙添个乐子。 以覃小贝过于年轻的人生阅历,自然也体验不出阮师爷的辛苦悲酸。她只是一边跟着笑,一边下了决心:就找阮师爷,拜他为师,从他那里找到打开奇门遁甲的大门。 ------------ 14 愤青之歌 山寨寨堂由十几个院落,数十排房屋组成。排在最外面临扼农庄与桃花林要道的,是寨丁们聚住的四个营房大院;营房后方中央,座落着山寨的最大建筑——忠义堂和取舍厅,厅堂的左右和后面,是待客院、禁闭院和四个寨主的居院。 三寨主巴犬的家院处在背靠荒丘的西北角,小院右墙外另有孤零零一间两室房,原为存放旧甲杂物之用,后被清理打扫干净,为阮师爷居用,倒也符合他的身份和性格:上不足享受寨主独院,下不屑与寨卒兵丁共住,落落寡居,独来独往。 这日上午,覃小贝带着后面紧跟的杜凤和小花,逛过忠义堂——类似寺院大雄宝殿的公共主建筑,里面可容上百人开会议事,山寨中重大及全体活动就在这里堂前广场上举行; 看过取舍厅——位置在忠义堂后,规模比忠义堂略小,供山堂首脑人物在此商事议事; 路过左云龙住的大院——院门畅开,覃小贝往里探探头,没见左云龙,院里只有一个寨丁不知忙活什么,她无意进去,领着绕门而过。 西北角是三寨主小院,覃小贝同样绕过,心里正琢磨着,如何找借口敲开旁边阮师爷的房门,忽然阮师爷房内传出竹筷击碗有节奏的“嗒嗒”声,一个略带嘶哑的中年男声和着敲击声郁郁唱道:“长铗~归来乎~~,食无鱼~” 小花掩住嘴笑着低声说:“阮师爷每天都要唱几首怪怪的歌,也不知在唱些什么意思。” 覃小贝却听明白了,大二选学的古典文学课终于用上了派场。阮师爷唱得是战国冯援所作的《长铗歌》。 战国四公子孟尝君招揽食客,齐人冯谖上门,孟尝君问他有什么本事,冯援说没有什么本事。孟尝君把他收留,按一般门客对待。(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过了一段时间,冯谖就靠在门柱上,敲着自己的剑,大声唱道:“长铗归来乎,食无鱼!” 覃小贝摆手让小花不要笑,自己和着阮师爷调子,用清亮的嗓音接着唱下去:“长铗~归来乎~~,出无车~” 屋内的敲碗声和歌声一时停息,但是很快,敲碗的节奏又响了起来,伴上覃小贝的歌声。待覃小贝唱完这段之后,里面嘶哑的声音再度响起,与外面的覃小贝一起合唱出最后一段:“长铗~归来乎~~,无以为家~~~~” 覃小贝地歌音如新莺冲谷。阮师爷地嗓声如老隼低旋。一高一低、一老一嫩声音交和在一起。竟然产生出了一种令人迷醉地独特感染力。杜凤和小花一时听得入迷。耸耳不做一声。 小屋两扇门咣然洞开。一个枯瘦地中年人出现在门口。挂有几缕微须地黄面上闪有喜色。冲着覃小贝三人招呼:“何方高人。能与阮某对弦和音?” 杜凤、小花笑着把覃小贝向前一推。躲在后面低声说:“高人。叫你呢。快进去和知音谈谈吧。师爷早就闷坏了——我们粗人就在门外等着你了。” 覃小贝大大方方向前一步。拱手答道:“昔日子期闻弦歌而知雅意。今日小贝闻碗歌如睹块垒。不能能否进屋。再向先生详细讨教。” 看清面前说话地人是一月多月前枣林中在自己面前逃走地覃小贝。阮师爷先是鄂然。随即一笑。摆手做个请进地姿势。将覃小贝迎进屋里。却不搭理站在门外地杜凤和小花。 阮师爷房屋里屋为卧室。外屋为书室。用一词来概述。就是:杂乱。书籍乱放。纸张飘地。一只吃饭地大碗和木筷挤在桌上笔墨之间。(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好看的小说)好歹还算洗得干净。显得乱而不脏。 “贝兄如何从歌中听得阮某块垒之意?”阮师爷拿掉一卷书腾出一张凳子让覃小贝坐下,自己还没有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就急切地开问了。 (块垒,古人用来指代郁积在心中的气愤或愁闷。另外,“兄”这个词,从前除了兄长之意外,另有对人尊称之意。鲁迅当年在密集的来往封件,对比自己小18岁的学生许广平,统以“广平兄”相称。——受人批评,以后写文尽量向小白靠近,尽量少卖弄自己连半瓶都不到的水加醋。) 覃小贝笑了:“先生以冯谖自诩,冯谖初入孟尝君门,可是颇受委屈,所以才有‘长铗歌’不平而鸣,小贝虽然学识浅薄,春秋战国三大‘愤青之歌’还是多少了解的。” “三大‘愤青之歌’!”阮师爷听到此词睁大眼睛,原本半浊的眼仁好象也变得清亮起来,态度由倨傲变得谦恭,想了又想,还是问道:“请教‘三大愤青之歌’确切所指?” 经史书上哪有什么“三大愤青之歌”,不过是覃小贝一时即性发挥。不过她既然杜撰出了一个名词,也能侃侃而谈下去。 冯谖的“长铗歌”归入愤青之歌自不用说了。冯谖若不是愤青,便不会在毫无成绩的情况下,腆着脸喝歌向主人一条一条索要待遇了。孟尝君也做得很绝,每次听过冯谖一段歌,就满足他的一个要求,直到冯谖在三千门客中很稀有地享受到上宾待遇。事实证明,冯谖此人不光“愤”,也是确有真才实料,为孟尝君打理了“狡兔三**”,最终保证了孟尝君在战国那个险恶的环境中得以善始善终。 “‘长铗歌’当为愤青怨歌。人有七情六欲,岂能不愤不怨,睹世不公,起而愤,待己不平,故而怨。愤怨不积于心,借歌告于天下,凭剑铲平事端,不也快哉?”其实,覃小贝的连绵说词,一半来自大学讲授先秦文学年轻讲师的课堂笔记。 阮师爷听得频频点点,两眼闪出光亮:“该愤!该怨!第二愤歌又是哪一首呢?” “第二愤歌为齐国名相管仲,身陷囹圄之时所作,可称之为愤青激歌的‘黄鹄歌’!” 阮师爷拍手应道:“不错。身居囚车,心遨天地,不激不能有为也!” 春秋时齐国公子小白听从大臣鲍叔牙的推荐,欲聘用自己的仇人管仲(管仲曾箭射小白,射中小白衣服上的带钩),委以重用。此时管仲在鲁国监狱里关着。公子小白谎说要亲手杀掉管仲报仇,向鲁国要人。管仲坐囚车从鲁至齐,心中明白小白、鲍叔之意。押送路上担心鲁国的智谋之士察觉真相,而追杀于己。就作了“黄鹄”之词,教唱给押送自己的役人。役人同管仲一路高唱“黄鹄歌”,忘记疲劳越走越快,一天走了两天的路程,等鲁国追兵追到时,管仲已进齐国境内。后管仲扶助小白,大兴齐国,成为“春秋第一相”,公子小白也成为春秋五霸之一的齐桓公。 黄鹄词为:黄鹄黄鹄,戢其翼,絷其足,不飞不鸣兮笼中伏。高天何跼兮,厚地何蹐!丁阳九兮逢百六。引颈长呼兮,继之以哭!黄鹄黄鹄,天生汝翼兮能飞,天生汝足兮能逐,遭此网罗兮谁与赎?一朝破樊而出兮,吾不知其升衢而渐陆。嗟彼弋人兮,徒旁观而踯躅!——翻译成现代语意思就是:老子现在被困住了,有翅难飞;有朝一日打开牢笼,你们就看老子展翅高飞的俊影吧! 此歌可谓深契阮师爷心肺,如清泉滴穿孔石,如甘雨浇淋旱地,那叫一个痛快,不由大声击掌喝好。 “请问第三首?” “第三首,便为战国壮士荆轲,辞燕赴秦之际,于易水河边高渐离击筑伴奏,放声高唱的‘易水歌’!可谓古今愤青之千古绝唱!” 阮师爷以掌击额,象是责罚自己竟未能想起如此大名鼎鼎的愤青之歌。不由自主,两人遂异口同声吟唱起来:“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战国末期荆轲流浪诸国,被燕太子丹不惜代价相识相托,遂接受刺杀秦王的任务。出发那天,太子丹等人为荆轲送行,一直送行到了易水的岸边,临别之际,荆轲的好朋友高渐离击起筑乐,荆轲和着曲调唱起歌来: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送行人们无不流下了眼泪。荆轲唱毕,不再回头,登车飞驰而去,不久即上演了图穷匕首现,掷刃刺秦王惊心动魄的悲壮一剧。 “易水歌”虽仅仅两句十五字,却凄婉激烈,风骨情景,种种具备,慷慨悲歌永垂于千古。列为愤青之歌压卷之作,实在贴切不过。 二人唱毕,阮师爷敲桌击凳,如饮甘露如灌淳酒,如醉如痴如颠如狂,手舞足蹈高语向空。“水击乃响,人愤乃为!不愤不以为青春有过也!” 覃小贝一时感染其中,同样掷书大叫:“唯有愤青,推动历史之真正主人也!” “啊,贝兄!知音恨晚,相见恨晚啊!” “啊,阮兄!忘年之遇,荣幸荣幸啊!” 若不是碍于男女老幼之身份,两人当场就要紧紧拥抱了。小屋之内,其乐融融。 站在屋外的杜凤和小花,听到屋内暴出的歌声与笑声,面面相觑。实在想不通,这两个无论从身份、背景,还是相貌、年纪都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么就相见甚欢地聊到一起了呢。 ------------ 15 糗事 覃小贝使用三个先秦典故,杜撰出“愤青之歌”的名词作为敲门砖,一下敲开阮师爷郁闷闭塞已久的心灵大门。(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无弹窗广告) 阮师爷对覃小贝无限惊奇。枣林相遇,知晓对方狡黠多智,今日倾谈,发现小姑娘的学问也深不可测,心中难免浮起一层妒忌失落之意。想想江山代有才人出,长江后浪推前浪,人与人的天份、智力和境遇真是不能攀比的,唯有长叹一声,换作更多的兴奋与激动。如此智妙之人,若能成为压寨夫人长留山寨,那么自己在这里也就论道不孤了。 于是,阮师爷左一口“柳絮才高”,右一声“扫眉才子”,发自内心对覃小贝一阵猛夸之后,将覃小贝引为学问知音,定为忘年之交。 其实,阮师爷哪里知道,覃小贝的古典学问也卖得差不多了,若能想出第四首来,她就绝不会只说“三大愤青之歌”,她只不过将有限知识运用得十分巧妙而已。 对于“四大文青”那样以风流自诩、春风得意的上层文人,覃小贝颇为鄙视,只想打击挖苦打击;而对阮师爷这样迂腐认真、困窘潦倒的底层文人,她多理解和同情。中学读《孔乙己》,她曾为孔乙己悲惨结局而怜伤许久。今日在山寨中遇到阮师爷,纵使不能给他多大帮助,让他开开心也是好的。 当然,覃小贝更没有忘记此行登门的目的。于是顺着阮师爷的高涨的性情,从先秦聊到唐宋,从诸子说到百家,以听为主,不时点头,当提到阴阳家的话头时,她及时“随意”将话题转为周易与五行术,问完天干地支她困惑的几个问题,终于更加“随意”地问道:“阮兄对奇门遁甲一定也精研颇深吧。” 阮师爷尖尖的耳朵抖了一下,用手捋着不多的几根胡子,得意地呵呵笑了:“从你谈到八卦起,我就知道你一定会问到奇门遁甲的!——你想逃出桃花林,是不是?” 覃小贝大吃一惊,心叹姜还是老的辣,自己半天耍花招、兜圈子、摆迷雾阵,结果刚切入正题就被人家一眼看穿了,这枯瘦落魄、遭人奚落的阮师爷实在不能小觑啊。 不要小瞧任何一个对手,不要小瞧任何一个人!在以后的日子,覃小贝越发明白确定了这一点。 她点点头,对阮师爷的问破,同样报以哈哈一笑。“你会报告寨主吗?” “不会。” “寨主夫人逃跑。你知情不报。是谓不忠不义啊。” “我报不报根本无所谓。因为——你根本逃不出桃花林。哪怕你向我请教。了解了奇门遁甲。” “哦。桃花林难道如此奇诡厉害。连阮兄也无可奈?” 阮师爷长叹一声气。爽快地承认:“明了原理。不一定就能解开难题。何况这是一位大名家调置地超级难题。我对奇门之术略略了解。走出去却是几无可能。” 阮师爷随后向覃小贝讲了自己一件不光彩地糗事儿。 初到山寨。阮师爷对桃花林地传说和警告大不为然。自己好歹也算是个遍读百家书地通家。岂能让一片树给拦住。他反复观察。详细计算后。大模大样走进桃林。起初一段路鸟语花语。薄雾如纱。简直就是在自家果园散步么。但是越往前走。越是露大雾重。渐渐浓雾重到不见三步之外。阮师爷方知不妙。依照奇门原理掐指换算。择门换向。但是不管怎么择怎么转。越走雾越浓。天色竟也离奇变了。方才光天化日朗朗晴空。转眼就变成了无星无月地漆黑夜晚。他开始频频砰砰地撞到树上。帽子被树枝挂飞。鼻子被树杆撞遍。还被树根绊了无数个跟头。到此他方晓桃花阵之厉害。不再存破林之念。只想原路返回。但似乎这一点也近乎不可能做到了。伸手不见五指地黑雾里。原路又在哪里呢? 好在阮师爷定下心来,毕竟对奇门也懂得二三,选择了最保守方案,使用了最狼狈的走法,在地上摸着树根爬,一步一蹭,用了两个多时辰,才爬出树林重新回寨中,再一次看到了明亮的太阳。此刻阮师爷衣衫浸透、鞋帽丢失,脸耳手臂挂出多处血道。也为山寨里人多提供了一条歇后语:阮师爷逛桃林——站着进去,爬着出来。 后来阮师爷回忆推想,算出自己当时是由生门进,于景门迷,被休门困。纵然后算出了行走路线,却再没勇气和胆量冒然尝试了。幸亏进的是景门和休门,要是误入伤门和死门,那就真提要九死一生、有去无回了。 所以,他正色告诉覃小贝:千万不要再打桃花林的主意,没有地图导引,你走不出去的,绝对走不出去的,切莫拿性命开玩笑。 覃小贝自然不服气也不甘心,问道:“大寨主和木长老也不用地图,不也照样进出无碍。” 阮师爷告诉覃小贝,木长老年轻时就对这类神秘东西着迷,现在活到一大把年纪,不但对奇门遁甲深有所解,而且还几乎成了神鬼的代言人,总之越老越迷信了。至于大寨主左云龙,除了天资嘉慧,恐怕更受过设林者公孙老先生直接点拨。至于其它人,“哪怕聪明如贝兄者,还是不要再想此事了。” 覃小贝想了想,打出手里关键的一张牌:“如果给你看了当月的地图,你能不能由此悟出全部奥妙呢。” 阮师爷挺了挺胸:“有了地图,阮某自然能看得懂,走得通。但能不能悟出全部奥妙,只能试一试了,我想,能有六七成把握。” 能看得懂,走得通这就够了。这也是覃小贝向阮师爷学奇门遁甲的基本目的,她才不奢望成为奇门大师了。 阮师爷马上反应过来:“地图只有三个寨主拥有,阮某进寨多年,数次请求一看,都未能满足。你怎么得到地图呢?” 使劲忍住冲动,覃小贝没有把已背下地图的秘密告诉阮师爷,只是淡淡说:“我自会想办法,本月这内,一定会拿到地图,送于阮兄一看,了结多年未尝心愿。但是阮兄,一定要先教我奇门知识。” 教会了你奇门遁甲,你又拿了地图,岂不一走了之,还会来和阮兄聊天么。阮师爷心里明白,只是面上不好拒绝,转念想想地图绝不是她想拿就能拿得到的,奇门遁甲也不是片刻一教会的,于是开口说:“贝兄提议,自是不能拒绝。但要先贝兄先答应我三个条件。” 好么,设置难题了,天下真没有白吃的午餐啊。“三个条件,请阮兄直讲。” “第一,请贝兄向大寨主提议,在寨里建个藏书室,每年拨十两银子购书。”因为屡被嘲笑,读书在山寨成为迂腐无能的象征,阮师爷自不好意思向左云龙提此建议,尽管这个念头折磨他好多年。 “开卷有益,添书增香。无论谁提,我想大寨主都不会拒绝的。”覃小贝心里有数,自己向左云龙提这个条件,百分之百不会拒绝的,每年十两银子购书费,更是小事一桩。 “第二,敢约贝兄三天来一叙。一月可不食肉,一日不可无友。与贝兄畅谈,快于酒肉。” 呵呵,难得阮师爷这么看重,覃小贝自然笑着答应了。不就是聊天么,覃小贝这个在行。“第三个条件呢?” “第三个条件,”阮师爷一时还没想好。想想自己最缺什么,最想什么,最需要人帮忙办的是什么,阮师爷突然想起一件事,也是让自己日夜难忘,辗转反侧的。阮师爷枯黄的脸上竟然泛出一丝红印。 “说么,阮兄,干嘛这么吞吞吐吐?”覃小贝心急又好奇地催道。 罢,罢,虽然难为情,这事也只有覃小贝能帮着办到。谁让自己求之不得,寤寐思服呢。阮师爷面孔涨红,但还开口清楚地说:“请你说服山庄的阿贞,让她嫁给阮某。” 覃小贝大出意外,真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 16 表情 没听错!阮师爷第三个条件就是:要覃小贝代他去山庄,向一个叫阿贞的女人提亲!这一点从阮师爷枯黄涨紫的面皮上进一步得到证实。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覃小贝很想笑。一个几十岁的老男人,会托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去做这种事儿,这阮师爷真是性情天真之人! 覃小贝强忍着肚里的笑泡泡不让它们冒出来——那样阮师爷会以头撞墙的,想想他在寨中了实在太寂寞了——强作不以为意,一本正经地说:“阮兄吩咐,自当效劳,小事一桩。” 见覃小贝爽快地答应下来,阮师爷高高提起的一颗心放回肚里,脸色也慢慢恢复了正常。 覃小贝实在忍不住又问:“以阮兄高才,若亲自去,岂不立刻有马到成功之效?” 阮师爷语气平静下来,叹一口气道:“阮某虽非勇武之人,也不是怯懦之辈,以我活到这般年纪,看中谁自然不会扭捏。阮某前后已对她表白三次了。” “她都……拒绝了吗?” “没有。”阮师爷摇头。 “那她答应了?”这个也不可能,否则还托我干什么呀。 “没有。”阮师爷又摇头。 “她说考虑考虑,等一段时间?”这个最有可能。山寨里哪位姑娘大婶要嫁阮师爷,是得要考虑考虑。 “也没有。”阮师爷还是摇头。“她一个字也没有说。一个暗示也没有。” 这阿贞架子可够大地。人家阮师爷再落魄。好歹也是能识文断字地知识分子。专门过去表白了三次。就算诸葛亮也该出山了——至少您要给人家一个回话啊。省得让人家在小屋里抓心挠肺。覃小贝开始想象阿贞长得该是什么样子。难道她有西施沉鱼之貌。或许有道韫咏絮之才。所以才目中无男。眼高于顶? “这阿贞到底是怎样一个人?”覃小贝问。 “嗯。她地容貌象月亮。她地性格象池水。她地能干象山丘。她地忍耐象大地。自打男人死后。她一个人把不满月地孩子拉扯大。实实在在不容易啊。阿贞地贤淑能干。寨里人是有口皆碑地。”阮师爷像是在回忆一个梦。又象在背诵一首诗。 原来阿贞是个寡妇。丧夫已久。而且还有一个孩子。听阮师爷这样赞说。覃小贝心里生出一丝敬意。但是阿贞配阮师爷。合适吗? “这么好地人。难怪阮兄会着迷。阿贞应当对阮兄也不错吧?”覃小贝试探着问。 “这个自然。阿贞对谁都很好的,对阮某么,还要更好那么一点点。”阮师爷很高兴谈起这个话题,随即补充了几点证据:在他被全寨人当笑话嘲笑时,唯有阿贞没有笑,而且还朝自己家孩子**上打了一巴掌,让孩子也不许笑话人;他进山庄散步时,阿贞请他进屋喝过茶,一杯浓浓俨俨的新茶;还有,每一次,阿贞见到他都会可爱地微笑…… 从阮师爷地描述中,覃小贝没有听出来,阿贞对他多么有意思。以阿贞那样热情善良的性格,大概对谁都会那样的。只是阮师爷认为对自己更特别一点罢了。 “小姐,太阳快到头顶了,该回院吃午饭了。(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无弹窗广告)”杜凤在外面大声提醒。 不知不觉聊了一上午,覃小贝不觉口干舌燥——阮师爷房内有碗无杯,屋角立着一个缺边的旧瓮,瓮里有半罐喝剩的凉水,实在不便请客人喝茶,而且茶叶好象也没有——想也该走了,明天正好去农庄内转转,特别要见一见阿贞,将阮师爷托的事先办了。 临走作为了解情况,覃小贝多问一句:“您三次对阿贞告白,都是怎么说的?” “第一次,我在她屋里喝完茶水,正好携带了笔墨,就在她家外墙上题了一首诗: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情我意尽在诗中矣。” 覃小贝想起一个问题:“阿贞嫂,她识字么?” “这个,这个,”这个问题阮师爷也没搞清。即便阿贞不识字,庄里总有识字的人,也会将意思转告阿贞吧——嗬,当晚好象下了一声急雨,墙上墨迹就在夜里漫污不见了。回想到这儿,阮师爷恨恨地跺了跺脚。 “您第二次表白不是再写诗吧?”覃小贝觉得阮师爷挺适合搞行为艺术。 “当然不是了,那次庄里请龙王,我携琴过去助兴。事情完后,我特意坐在阿贞门前柳树下,着意演奏了名曲‘凤求凰’。昔年司马相如就是操绿绮名琴,奏此曲打动帘后卓文君的心扉,上演了‘文君夜奔’的千古佳话!” 覃小贝呵呵地笑出来。看来书诸多,典故知多,还真不一定是好事。她完全想象的出阿贞门外垂柳下,阮师爷投入地多情演奏,屋内人却茫然不知所措,顶多觉得好听而已。有个成语叫对什么弹琴来着。 “阮兄,阮老,阮爷,您第三次又是怎样表示的呢?”覃小贝肚内的笑气都快把肠子涨断了。 “第三次,我就直截了当了。与杜虎一起外出时,专门买了一袋红豆,送到阿贞手上。红豆生南国,此物最相思,这意思是最明白不过的。” “阿贞嫂真的明白了吗?” “明不明白我也不太确定,反正她把豆子都放锅里炖汤了,还请我喝了两大碗。” “啊,红豆能吃么?”在小姨的花店,覃小贝见过用红豆作镶嵌饰物的小礼品,却没听说过红豆还能吃的。 阮师爷神情忽情怪怪,扭扭捏捏说道:“其实,买来送她的,也不完全是红豆——红豆我们这个地面是不产的,所以我选了颜色同样是艳红的红小豆,我家老家也叫赤豆,用以代替红豆。赤豆炖汤还是很香的。” 好么,原来送的红豆还是“山寨版”的!覃小贝问清了三次告白经过,赶紧告辞,她的肚子实在受不了了,当着主人的面暴笑又实在不礼貌。 覃小贝与阮师爷约定,明天上午她进庄找阿贞,下午过来汇报情况,兼讨教奇门遁甲的学问。 阮师爷扶在门框,依依不舍与覃小贝挥手道别。他也该拿上桌上的大碗,到寨中食堂打饭去了。 覃小贝出门几步,正遇上疤脸杜虎和一个细高精瘦的人从紧挨的院子中出来。小花轻声告诉覃小贝,那个细高精瘦的中年人就是阮师爷的姐夫、三寨主巴犬。覃小贝仔细看看,果然巴犬身上有种德国牧羊犬的味道:结实、敏捷、肌肉发达,警惕、且充满活力。 杜虎、巴犬同时也看到覃小贝她们。杜虎眉头一皱,冲着杜凤大声训斥:“谁让你们到处乱转的!赶紧回院子里去!” 杜虎嗓门宏亮,疤脸狰狞,但杜凤才不吃他哥哥这一套,梗着脖子同样大声回道:“大寨主允许的!朱小姐可以在山寨自由行走。” 听到左云龙有话,杜虎哑一下声,但随后望一眼阮师爷的房子,瞪圆了眼珠子冲覃小贝吼道:“少去阮师爷那里蛊惑!”上个月枣林设伏,让进了圈套的覃小贝又漏网脱掉,自己还被王子默杀了个灰头灰脑,杜虎想起来就脸上无光,满胸怒气。 巴犬在一起冷冷地看着,端午节那天,擒拿覃小贝原本一帆风顺,谁想到覃小贝偏偏要打开一个莫名其妙的荷包,结果将自己射得中毒受伤,连累得自己被大寨主一阵臭骂。哼,这个鬼鬼的女孩打一进山寨起,就给大家带来了霉运气。 覃小贝感受到杜虎的怒气和巴犬的敌意,不由得打个哆嗦。看来这山寨今后的日子,实在不好混啊。不过管那么多呢,明天去农庄找阿贞,回来向阮师爷学奇门,待能看懂地图,自己就一走了之。你们对我好些,还则罢了;惹得本姑娘不高兴,定带领官府大军和王府人马将山寨杀得鸡飞狗跳,哼哼。 覃小贝不和杜虎一般计较,挺着胸脯昂着头,鼻子里哼着小曲,从他们面前大摇大摆过去。 听见杜虎在身后重重哼了一声。还听见他问巴犬:“庄里现在人心慌慌,小孩子又突然兴唱起一首童谣,老三你听说了没有?” ------------ 17 童谣 大寨主一直这么忙吗?”覃小贝问阿花。(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无弹窗广告) “当然不是。平常日子,大寨主常常亲自下场,与二三四寨主习枪抡棒,有时也到潭湖钓鱼。奇怪这几天,事情怎么就扎着堆都过来了呢。”阿花告诉覃小贝。 早上左云龙过来待客院,覃小贝向他提起在寨设立书屋之事。左云龙一口答应,说在寨堂内腾出两间空房就是,并叫覃小贝列个书目,首次购书不设上限,以后每半年拨二十两买书。 覃小贝自是欢喜,但要她开列书目,不免有些为难她,她就是想破脑袋也列不出一百本古籍,她若写下《红楼梦》、《悲惨世界》、《金庸全集》,南京书肆里有得卖么。——这个需得和阮师爷商量。 左云龙挺高兴,覃小贝主动提出建书屋,是个好事,可能意味着她有了长期扎根山寨的念头。买书可以一日完成,读书可是长久的事儿,左云龙心里希望她要买的书越多越好。 左云龙告诉覃小贝,最近事务较多,只能早上过来一次,待忙完这一段,就好好陪着她逛逛山寨。但这几日,覃小贝最好不要进去农庄。 “为什么?农庄里有奇门遁甲,还是有吃人老虎?”覃小贝问左云龙。 左云龙挠下头说:“这两样都没有,不过,我要知道有什么就好了。庄里近日出现一些奇怪之事,总之你先别去就是了。” 覃小贝歪着脖子笑着说:“这样,我偏偏要进去庄里,看看到底有什么样的怪事,或许能把那个‘怪’给抓出来呢。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左云龙笑笑不和她争,只是说:“你安安稳稳就是。明天有贵客到来,不要生出新的风波。” 覃小贝说:“是公孙三兄弟要来吗?”她真的很想见见这三个传奇人物呢。 左云龙看看杜凤和小花。对覃小贝笑道:“你知道地还挺多。——不是。是山寨自己家人。”之后。再不肯透露什么。大踏步出门去了。 山寨还有自己家人。他们又是谁呢?覃小贝问杜凤和小花。她俩都不肯说。显然左云龙有过交待。覃小贝也不再问。反正明天就要见到。现在。该进山庄看看了。看看有什么怪事。还有那个可爱地阿贞大嫂。 农庄与寨堂之间。隔着大片地水稻农田。除了田间阡陌小路。中央还有一条可并行四、五匹马地大路。时值春末夏初。田中已插满水稻。绿油油一丛丛。让覃小贝想起上班时偷玩地“开心农场”。一头水牛卧在远处地头。周围不见牧童。几个农人在田间忙碌。 野花杂开。草香淡淡。一派中世纪地田园风光。走到蓝天白云下地黄土地上。覃小贝体味到一种久远地宁静与放松。如果现在让她选择。她很难在灯红酒绿地现代都市和眼下田园牧歌式场景中立下判断。最好上半年都市。下半年田园。 农庄近了。看清了白墙乌顶地农屋。屋前地桑树、柳树。还有从庄里奔出来地一群欢叫地孩子和几条狗。 狗们汪汪叫着向她们奔来。这一次。杜凤没有了从桃花林边逃走时做贼心虚般地害怕。她弯腰俯身。假装捡起石子。口里大声喝道:“嘘!” 几条狗便停下狂奔的脚步,转在原地虚张声势地叫着。小孩子们却没有被吓倒,转眼便围到了眼前,对杜凤、小花自不陌生,全部盯着覃小贝看,象是看一只从马戏团里跑出的熊猫。 “姐姐,她是谁呀?” “她就是寨主的新娘子!” “新娘子!新娘子!哦~哦~~” 孩子们开始拍手跺脚地起哄。 对着一帮可爱的小屁孩,覃小贝一点没害羞,她伸手去抓一个留着抓绺、拖着鼻涕胖胖小家伙,小家伙一扭头想跑却没跑掉,覃小贝一下将他抱了起来。三岁多的小家伙足有三十斤重,沉得象个小猪娃,踢腾着腿想离开,却怎么也逃不下去,反被覃小贝在小脏脸上“叭”地一声,结结实实亲了一下。 覃小贝开心地笑了,小男娃却哭了起来。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围着的孩子整齐地叫起来:“女仔亲,长不大;长大了,变青蛙!”怀里的小男娃哭得更加伤心。覃小贝说给他买糖吃都不灵。 突然,从村子里传来一个惊慌的妇人叫声:“我家娃咋不见了,狗子!快回家!” 围成圈的孩子一哄而散,掉头都往庄里跑,几条狗紧紧跟在后面一起往回撤。孩子们一边跑,一边回头唱道:“红色八眼小孩儿,打碎八王小碗儿~~” 童声清脆,流畅动听,覃小贝听着笑着,但听清楚了童谣歌词,虽然并不明白歌词之意——或许小孩唱的原本就没有什么意义,却直觉感到有什么地方不妥,让她心里不舒服。 不及多想,杜凤已在和刚才在村头呼叫的妇人笑着答话了:“柳大婶,你家狗子不就在这儿么,你慌着叫个啥?” 柳大婶抱着一个留平头的男孩(显然他就是狗子了),有些不好意思,警惕地看着覃小贝,没有打招呼,只是回了杜凤一句:“张家娃子丢了三天还没找到,阿贞家的毛头今天早上又不见了,阿贞正找疯了呢。” “什么?又有孩子丢了?”覃小贝三人大吃一惊。覃小贝尤其咯噔一声:为什么偏偏是阿贞嫂家的毛头呢。 覃小贝一行急忙先去阿贞家,在庄里转个弯即到。不是阿贞家多么好找,而是阿贞门前已经围了一群庄人,里面传来一个女人嘤嘤地哭声,和几个女人七嘴八舌的劝慰。 覃小贝还没有走近,就被人发现。覃小贝感到好象一下由初夏到了深冬,众人投来的目光都犹如呼呼地刮骨小风,让她不由自主打个寒颤。怎么回事,好象丢了的孩子是我偷的一样? “谁让你来这里的?”一声威严的断喝。人群自动闪开一条缝,显出一个身长挺直、腰瘦圆满,有着杏眼白须的老人家。 “木长老,”阿凤向前恭敬向老人施礼,指一下覃小贝解释说:“她是来自王府的朱小姐,大寨主请来的客人。” 木长老哼了一声,一点没有买帐的意思,**地回道:“说的就是她!没事赶紧回去,少来庄里祸害。” “木长老,您怎么……”杜凤大惑不解,木长老一向和蔼可亲,是庄里老幼喜爱笑菩萨一样的人物,怎么偏偏对外来的覃小贝这么凶呢。 “莫要废话,赶紧带她回去。”木长老对陪着覃小贝的杜凤、小花也没好气。 覃小贝自不甘心这样刚到庄边,就被人训得黑头黑脸滚回去,她大大方方向前一步,一样恭敬地对木长老说:“我听圣贤说,对美的东西喜欢,对丑的东西厌恶,是人的正常行径。但君子应该指出对方的毛病和缺陷,使对方有机会知晓并改进,这才是大德前辈所为。请问木长老,小贝今日初次进庄,不知做了什么不善或不妥之事,还请您老多加指正。” 覃小贝的反应让木长老一怔,刚想要说些什么,里面的阿贞又哭了起来:“我可怜的毛头啊,赶紧回来吧,娘没有了你可没法活呀……”木长老皱头一锁,不再讲什么,冲覃小贝做个“请便离开”的手势,回身对众人道:“张家的、李家的、王家的,你们留下照顾阿贞;其余家的妇人,把全庄的孩子们集中,不要再让他们跑掉一个;男人们分成两队,一队重搜林地,一队打扫潭湖。——阿林你去通知大寨主,下午我们开个会儿;阿铁你送来人出庄回寨堂。” 人群嗡嗡地散去,三个妇人扶着哭红眼睛的阿贞嫂进屋,木长老瞪了覃小贝一眼,随众人向庄里走去。留下一个叫阿铁的壮实小伙,直直地望着覃小贝三人,想着怎么将她送出庄。 覃小贝不想激化事端,心有不甘转身回去。这阳光煦日照耀的太平农庄,怎么一下就突起风波了呢,自己为什么又这么不受欢迎呢?覃小贝低着头边走边想,想起进庄的种种所见,想起小孩们随口唱的童摇……她突然又打了一个寒颤,感到无限的恐怖。 ------------ 18 命案 阮兄,书屋马上开建了!快快开列书单吧!”覃小贝着意夸大了喜悦的神情。 听到了这个等侯了几年的大好消息,阮师爷竟然没有太大的激动,只是轻轻“哦”了一声,让覃小贝着实有点意外。 “阮兄,另外,阿贞家的孩子毛头早上不见了,阿贞嫂很伤心,别的事就暂且没有提。”覃小贝小心地将第二件事告诉了他。 “是毛头!毛头丢失了!”阮师爷从凳上跳起来,黄赫色的瞳仁睁得老大,额上青筋跳显起来,样子变得有些可怕。 “嗯,木长老正在组织人找呢。” “找到了吗?”阮师爷异常急切地问,差点要握住覃小贝的手。 “还没。——毛头是这几天丢的第二个小孩吧。”覃小贝轻声回道,一边想着心事。 阮师爷不言一语地背着手,象一头冬日褪毛的老狼,在屋里不住地转圈,如果头上有片螺旋浆,他整个人都能飞起来。 覃小贝看着转圈的阮师爷有些眼晕,想不出他为何如此激动,想必爱屋及乌吧。自己也是一肚子心事,两人都不在状态,学习奇门遁甲的事还是推到明天再说吧。于是向阮师爷告辞。 阮师爷停止转动,眼珠盯着覃小贝,魂魄仿佛又回到身上,神情古怪对着她说:“这两日蹊跷事很多,传说庄里有了怪物。子不语怪力乱神,阮某是不相信有怪物的,有人物,有动物还是可能的,阮某上午就差点抓到一只奇怪的鸽子,哈哈哈哈。” 阮师爷暴发出一阵古怪的大笑,笑得覃小贝一头雾水。笑毕,未等覃小贝答言,突然又郑重其事地说:“贝兄,我与你虽见面寥寥,但相谈甚欢,知音难得,时不在久,阮某已在心里将你当作忘年之交了。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覃小贝心里暗叫惭愧。自己主动结交阮师爷。编造愤青之歌曲意相逢。原本抱着不可告人地功利目地。阮师爷却对这份情谊这般看重。将来有机会一定有所报答才是。 阮师爷用手划了一圈。特意指指靠墙好几个老木架上地书。接着说:“倘若他日阮某先去。这半屋地书。还有架上地《宣和画谱》全都送于贝兄。也不枉我们相交一场。” 阮师爷半屋破书总共不过几十卷。连王爷书橱地一角都摆不满。还要当宝贝样送人。覃小贝心中不觉好笑。知道他说话又开始神神叨叨。打断笑道:“几十年后地事情我们先不谈。您老先列个书单。好好准备。您就任山寨书院长吧。” “书单早就有了。”阮师爷说着。从老木架上取出一摞纸。从中挑出几张递给覃小贝。16开大小地泛黄草纸上。整整齐齐地小楷书写着种类图书地名字。大都是经史子集地名著。如《诗经》、《左传》、《太白诗集》等。也有许多书覃小贝第一次听说。数了数五张纸大约写一百多卷册书名。差不多正好接近十两银子地价格。可能阮师爷几年前就写好了。反复盘算改了又改也未可知。 覃小贝将书单收好。告诉阮师爷。她知道南京城里最大两家书肆地名号。明天就交给左云龙。让他派人去采购。接着与阮师爷约定。明上午再过来讨教奇门知识。 覃小贝出门走出好远。回头看望。看见阮师爷还呆呆站在门口。不知在发呆还是看着自己。 自打农庄回来,覃小贝就一直心神不宁,与阮师爷谈话也有些心不在焉。上午听到清脆童声唱出的童谣,竟似一支魔力的咒语,将她压得喘不上气,让她感到似乎有一只巨大邪恶的眼睛躲在暗处盯视着自己。来山寨不过几日,怪事频频发生,碰巧也好,阴谋也罢,深想起来都让她头痛。索性不去管了。出寨的地图还在脑海中记忆犹新,明天将地图中最不解的几个问题,抢先向阮师爷问个清楚,然后寻找机会早早离开山寨,才是根本解决问题。我走之后,管他山寨闹妖闹鬼天翻地覆呢。 覃小贝不禁思念王府,想起白衣飘飘的王子默,还有拍马屁的果果、憨憨的虎头,还有疼爱她的王妃、苏妃……那都是她熟悉亲切的人们,他们都对她宠着、爱着、让着,当时还不觉得怎样,现在想起来眼圈都红了呢。王子默这个笨蛋,怎么还没有杀上山寨呢? 夜里,她真的梦到了王子默,两人掌对掌运功比武。王子默压来的力量越来越大,覃小贝十分生气:你就不知道让着我点呢?正想大声责怪,抬头看清原来和自己对掌的是满脸怒容的左云龙。覃小贝吓一大跳,连忙小心地陪不是:对不起大哥,我让你好了。心里充满了委屈,却又不敢妄动,只在心里暗暗大叫:果果!知心的果果应声出现,挥着一把小剑,气冲冲地劈过来——劈的却是自己!你丫到底长没长眼睛?!果果冲她嘿嘿一乐,反问道:你丫到底长没长眼睛?果果原来是杜凤!覃小贝连吓带气悲惨地大叫一声。 醒来,小屋洞黑,空气清凉,月光如水。外屋值班的小花轻声打着小呼。晃晃脑袋,擦擦梦里惊出的微汗,哎,原来,自己还是呆在山寨里。 没有人能帮助自己。覃小贝自艾自怜了好一阵儿,连做郡主的心意都淡了。还是回天上做小仙好,人间真不是好混的。只是,解不开身上的锁情水,下辈子还得来人间混。更原来,解锁情水才是最根本的。妈的,不管他是谁,只要能解开本主身上锁情水,本主就立马嫁给他,哪怕左云龙、右云虎都行。想想觉得挺对不起王子默,——可王子默也没对得起自己啊,自己也没有对他许诺过什么。谁让他连个锁情水都解不开,显然不是真命天子。哪左云龙就是吗?呀呸! 思来想去,外面天光都渐渐青亮了。覃小贝得出结论:好好努力吧,小贝!倘若今世以郡主金身都不能解开锁情水,来世就更不必幻想了;王子默是种子选手no1,其它人也不能不给机会啊;目前紧要的是先从山寨逃出去,否则在这里困一辈子,真是万事皆休了;天亮,就去找阮师爷,今明两天一定要逃出山寨,免得夜长梦多。 山寨似是风雨将至。哎,心高气傲、自视甚高的阮师爷啊,却视野拘束、天资有限,其实蛮可怜的。这个世界上谁不可怜呢,包括牛皮哄哄的大寨主左云龙。 一夜想悟,覃小贝觉得自己都快有悲天悯人的圣人情怀了。 天真的亮了。 等不及用完早餐,覃小贝就迫不急待带着杜凤和小花去找阮师爷。 小花笑:阮师爷还从来没有被人这样重视过呢。 杜凤说:你对阮师爷怎么对大寨主还用心呢? 覃小贝笑笑,心想:我一言难尽,我用心良苦。 到了阮师爷小屋外,两扇木门松松闭着。 杜凤冲里面大声喊:“阮师爷,贝兄来看您你来了!还不快快起床!”连喊几声,屋里无一声应答。 怪了,阮师爷一向和庄里大公鸡一样,是寨里作最有规律的动物之一。黎明即起,活动拳脚,自称文攻武备,耕读全才——其实阮师爷的功夫,只有杜虎送他的一套袖箭暗器耍得最好。——现在都天光大亮了,怎么还关着门呢。 杜凤又叫两声,还是无人应答,耐不及过去哗啦推开门,径直闯了进去。 小花在外面取笑:“小心,传说阮师爷从来裸睡!” 话未说完,屋里传来杜凤恐怖的一声惊叫,好象真的看到阮师爷裸睡。紧接着,杜凤披头散发从屋里跑了出来,嘴唇乌青脸色煞白,明显受了极大惊吓,说话语不成句:“杀…杀…杀人了……阮师爷被人杀、杀……” 小花听着,捂着耳朵尖叫起来,尖厉的嗓声象长长的警报,传遍了整个寨堂。 覃小贝未等杜凤说完,便跑进屋内,只见外屋书纸杂乱一地,架上桌上的东西全被人翻过。等进了内屋,也不禁惊呼一声——阮师爷半躺于床边,原本灰白色的内衣被血染得一片刺目的暗红,枯瘦的胸口中央,深深插着一把刀子! 看看床下凝成一地乌黑的血迹,显然断气已久。 覃小贝更加恐怖的发现,插在阮师爷胸口上的刀子,就是自己从杜凤手里抢来、一直放在枕下的那把匕首! ------------ 19 围堵 惊动的人群从四面八方奔来,建寨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出现凶杀命案! 覃小贝从屋子里退出来,却发现出不了门——汹涌的人群和敌视的目光组成一道冰冷的墙。 “凶手!” “杀人犯!” “祸害精!” “妖精!” 人群中传出的议论象一粒粒子弹,将覃小贝打得体无完肤。 “闪开!让我出去!”覃小贝强撑着大声叫,想冲出一条道路。 挡在门口的人群一动不动,如凝固的冰山。 二寨主杜虎和三寨主巴犬从人群中冲出来,跑进巴师爷的内屋,一声哀叫和拳头捶墙声。 杜虎从里屋走出来,沉着脸下令:“把妖女抓起来!”外面的几个寨兵跃跃欲动。 “谁敢!”覃小贝手指寨兵们。大声喝道:“我是大寨主请来地!看你们谁敢动!” 寨兵又僵在原地不动。 “你杀了阮师爷!”杜虎眼睛通红地瞪着覃小贝。 “我没有!我一直在待客院地屋里。这个杜凤和小花可以做证!”覃小贝仰起头与杜虎据理力争。现在没有人能帮她。那么自己决不能慌乱了手脚。 “是。小姐从昨晚到早上一直在屋里。”小花怯怯地作证。 “小花。谁不知道你是个大觉王!是不是睡觉还打小呼啊。你睡着了怎么知道别人在不在屋?”人群传出一个声音。说得小花羞愧得都快哭了。 一个女人哭叫着跑进屋里,正是巴犬的老婆,阮师爷的姐姐。旋即屋内暴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声,两个女人进去安慰,外面的人群更加骚动不安了。 巴犬从里屋出来,手里举着一柄带血的匕首,阴沉着脸问:“这是谁的?” 人群前面的杜凤“哦”了一声,险些没有晕厥过去,巴犬手里那把刀,正是哥哥送给她的防身匕首。 杜虎显然也认了出来,转脸怒问杜凤:“小凤,怎么会是你的刀?!这是怎么回事??” 杜凤面色苍白,咬牙不作声。 杜虎气急,走过来抓住杜凤狠摇:“你的刀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杜凤低头小声说。 “是你害了阮师爷?”杜虎的神情变得阴冷可怕。 “不关杜凤的事,前几天她将匕首送给了我。”覃小贝站在门槛外对杜虎说。 人群暴发出一阵嗡嗡声,巴犬如受伤的豺狼一样哼了一志,杜虎转脸不可思议地瞪着覃小贝。 撑住,撑住,覃小贝自己给自己打气壮胆。她对着杜虎说:“杜凤将刀送给了我,我一直放在枕下。至于怎么跑到这里,我也不知道。——一定是有人偷走了它。” 人们中的议论声更大,还有谁会偷走它,除了覃小贝,都是寨里住了多少年的老熟人。阮师爷虽然迂腐可笑,但从来没有什么仇人,更不会有什么人会拿刀去杀他。除了新来的覃小贝,还会有谁呢? 还有另一个新进赛的人:孙捕头。但是孙捕头一直在农庄一个特别院落里,由两个寨兵看管着,从来没有来过寨堂更不认识阮师爷,而大家都知道,覃小贝这两日可跟阮师爷走的很近,就是昨天下午,还来了阮师爷的小屋。 人群一阵耸动,闪开一条缝,原来木长老拄着拐杖来了。走到前面,冷冷地看一眼覃小贝,冷冷地说:“果然是你,从进来就祸事不断,现在又造下新的祸。” 我怎么了?谁愿意来你们这破山寨!我都造什么祸了?都说老人明白事理,怎么你这个白胡子老头上来就血口喷人呢?覃小贝愤愤地瞪着木长老。 木长老朝空中挥一下拐杖,外面人群安静下来,只剩下屋里巴大嫂在撕心裂肺地哭。 “她还没进山寨前,就有人被托梦,说有一个来自皇室王府的妖精将要来祸灭山寨,事情早有兆头啊。”木长老对空大声说。 “谁做这样的梦?哪一天做的?别人做的梦你又怎么知道?”虽然根本不相信托梦之类无稽之谈,覃小贝还是想大声问个清楚。 “是四寨主谷一虫,端午节前一天做的梦,只告诉了我一个人,还要我不要声张。”木长老挺直腰板说。木长老是寨里神秘文化的权威代表,寨里人谁做了离奇的梦,找他解梦自是寻常之事。 四寨主谷一虫,听说过,没见过,覃小贝不吱声了。可能这个谷一虫,心里不太赞成左云龙抢郡主的计划,心有不安才有此梦吧。 木长老拐杖顿了顿地,叹息着说:“可惜我当时没有力劝大寨主。后来庄里的小儿忽然传唱一首奇怪的童谣,我才晓道祸害真的降临了。” “木长老,那首童谣有何古怪,给大伙解解吧。”不止一个人提出来要求。 木长老斜曳覃小贝一眼,见覃小贝不作声,朗声解释道:“红色八眼小孩儿,打碎八王小碗儿——红色,‘朱’也;八眼,即八目,颠倒合为‘貝’字;小孩儿者,‘儿’也;碗者,皿也;八王小碗,‘盖’字也。——你是不是叫朱貝儿?”木长老举起拐杖指着覃小贝问。 覃小贝点头。这个童谣昨天上午她便猜出了其中寓意,当时就感到心神不宁。她不相信真的会有谶言纬语,但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骗出这首童谣,陷害自己能有什么好?这个人又是谁呢? 看到覃小贝点头,木长老满意地放下拐杖,接着大声说:“这首童谣,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大家:这个朱贝儿,将会祸灭盖家庄!” 象一颗石子投入了人群,聚在门前的上百人们交头结耳、议论纷纷,一种担心恐怖的情绪在山寨的空气中弥漫。 “怪不得呢,首先山寨的树神就不安,前几天夜里,就有人听见榕树爷爷夜里哭呢。” “连山精也出来作怪,都丢了两个孩子了,这是要我们庄子下一代灭绝呢。” “真是个祸害啊,她或许引来官兵烧庄呢。” “天啊,到底该怎么办啊?” “烧了她,或者拿她祭祀树神、山精!” …… 覃小贝知道糟了,群众的愚昧和恐惧一旦被利用和煽动起来,其毁灭性的力量是可怕和不可理喻的。现在她一张嘴怎么解释都没有用了。 “大寨主,大寨主左云龙呢?”今天早上起来就没有见到他,覃小贝焦急地问小花。原来山寨里最讨厌、最可恨的那个人,突然变成了最熟悉、最可依靠的人,也是唯一可以帮自己解脱困境的人。 小花说:“大寨主早上就和四寨主出去,迎接外面来的客人去了。” 覃小贝心里长叹一声,左云龙啊左云龙,讨厌你时天天到,需要你时偏偏不见踪影,老天要灭我覃小贝啊。 这里屋内哭声停止,巴大嫂衣衫不整哭红了眼睛从里面出来,冲着覃小贝扑过去,象要把她狠狠撕碎。“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害我家的兄弟呀,他到底哪里惹了你?呜~” 覃小贝一个鹿逃躲开巴大嫂的抓扑,口里也急着争辩:“我和阮师爷相谈甚欢,无怨无仇,我为什么要害他?!”杀人也要讲一个杀人动机吧。 “阮师爷用袖箭射伤过你,你一直怀恨在心。”半天没有说话的杜虎开心说道,“不信,脱下衣服,我保证你肩膀上还有疤!” 覃小贝自是不会脱衣服,左肩上也的确有道阮师爷袖箭所留下的轻疤。她大地声强辩:“但我根本没有记仇,还有阮师爷商量好,要建一个山寨书屋,大寨主都同意了!” “这正是你的阴险之处。”木长老说,“不得不说,官家王府里的小姐心思就是深沉,你先美色迷惑了大寨主,接着亲近阮师爷,了解他的住处,并使他放松警惕,然后夜里好下毒手。” 人群中嗡嗡声更大。 “真看不出来啊,人似桃花,心若蛇蝎。” “啧,最毒妇人心啊。” “她那么小一个女娃,能把阮师爷杀了?”总算有一个表示疑问的。 “什么叫出其不意,什么叫暗箭难防,你懂么你!” …… 这时,二寨主杜虎突然迈步向前,伸手抓向覃小贝左肩,覃小贝下意识以鹿步闪开。杜虎迅即变招当空双掌劈下,覃小贝以“鹿架”化掉,自然一式“熊拍”拍向杜虎大咧咧暴露出的前胸空档。杜虎大吃一惊,急急收招来护,差点后退成一个趔趄,姿势极为狼狈。 人群中又一片惊呼。 “这女娃还会功夫!” “连二寨主好象都不是她对手呢。” “怪不得,阮师爷怎么能不被杀。” “真看不出啊,看不出……” …… 覃小贝听见议论,心知糟了,现在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舆论同情彻底倒向自己的的反面。即便自己能和杜虎过招,那么还能打过巴犬、打过木长老么,能打过这几百号人,一路杀出山寨么。覃小贝绝望而沮丧地垂下了胳膊。 杜虎心里也大吃一惊,上次枣林交手,覃小贝还只会乱挥鞭子呢,怎么今日出手,招数竟如此精妙了呢?即便自己大意,对方精进变化也实在意想不到。 “妖孽!你还敢动手,还敢反抗!”木长老拿拐杖使劲顿了顿地,赫然下令:“将她给我拿下!” 覃小贝放弃了抵抗,无奈仰头望天,天空没有一丝云彩,蓝得深不见底。 老天,你怎么就这么不开眼,非要为难我这个可怜巴巴的穿越来的小女子啊? ------------ 20 二票 住手!” 就在覃小贝无奈地闭上眼睛,准备向命运和山寨低头的时候,闹哄哄的人群外面传来一声威严震天的吼声,镇住了全场的嘈乱与盲动。 左云龙,是左云龙的声音!覃小贝睁开眼睛,果然看见大寨主左云龙正从人群自动分开的过道中,虎步昂昂地进来。 “你们这是干什么?”左云龙喝问冲在最前面,跃跃欲试要擒拿覃小贝几个寨兵。 “她、她杀了阮师爷。”一位寨兵指着覃小贝低声回话。 左云龙把眼一瞪问:“你看见了?”回话的小兵吓得往后一退,躲入人群中。 左云龙看了覃小贝一眼见她未受伤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一半,然后走过去安慰了巴大嫂后,走进屋内查看。过了好半晌,左云龙从屋里走出来,表情沉痛镇定,先对木长老和杜虎、巴犬说:“路上接到通报,情况大致了解。杀害阮师爷的凶手,我们一定会找到,而且还要以命偿命。朱贝儿有嫌疑,但并不能完全确定。先回待客院,杜凤、小花换掉,谷寨主多派几个人看守。” 左云龙说话时有意没有看覃小贝,接着大声下令:“杜虎送巴大嫂回去节哀;巴犬戡察一下现场,料理阮师爷的后事;谷一虫安排人加强山寨戒备;半个时辰后,你们三个都到取舍厅开会。其他人马上散去。谷长老,我介绍一下,这是家里来的水长老。” 跟在左云龙后面的一个头发快掉光的胖墩墩老头,举手向木长老打个招呼。 左云龙一席话讲得井井有条,职责清晰,不容他人置疑。除了巴大嫂的哭声,人群鸦雀无语,有人开始走动离开。 覃小贝松了一口气,头一次感到左云龙当众发号施令,原来也是个威严俱备的大男人。 想不到。平常听令最无二话、和左云龙关系最好地杜虎。不但站着一动不动。还大声回问道:“寨主。朱贝儿刺杀阮师爷。铁证如山!为什么不立执法。还要把她送进待客院?” 人们都停下来。等看左云龙地回答。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左云龙没有动气。对着杜虎和大家。耐心地解释:“你动脑子想一想。如果真是朱贝儿杀地人。那她为什么要早晨第一个进入阮师爷地房间?为什么她会爽快地承认。阮师爷身上地匕首一直在她手上?还有。房屋门插未坏。阮师爷衣衫完整倒于床边。很可能是阮师爷自己打开地门。并与来人熟识;阮师爷外表疏阔、内于迂谨。他可以白日和朱贝儿无忌论道。却很难在深夜开门让朱贝儿一人进去;如果说朱贝儿是记仇报仇。他首先要找地人也是你和我;如果她决意要害阮师爷。以她地智力。难道想不出更好地法子。非要采取这样最易暴露身份地直接行为?……想一想吧。这么多疑点。怎么能说铁证如山呢?” 刚才面对汹汹众人。覃小贝打着十二分精神与众人对恃对抗。只是感到紧张和无奈。现在听左云龙一说。才感到无边地冤枉和委屈。心中酸痛眼睛发红。忍了又忍才没有哭出声来。不管左云龙怎样把她抢进山寨。怎么霸道要留她做压寨夫人。现在他这堂堂一席为自己辩白地话。就让覃小贝原谅了他此前所有行为。在全场一片喊打喊杀中。唯一一个支持地声音竟来自一切灾难根源地发起者。覃小贝感动地同时亦觉出相当地荒谬。 杜虎梗着脖子。发怒地像老虎一样站在那里。左云龙地话虽然说地有理。但仍未打消他因震惊悲伤带来地近乎失去理智地愤怒。阮师爷与杜虎相交多年。虽然深谈不过几句。但每次喝酒。杜虎总愿意叫上他;每次外出。也都拉上他做师爷。虽然阮师爷年纪要比杜虎大上几岁。但是在杜虎心里。一直把阮师爷当不成熟地弟弟来照顾。——这种心理。或许源于杜虎曾有过一个夭折地弟弟。或许出于对读书人地尊重。要知道。杜虎杜凤家上溯三代。也是出过翰林地。 对覃小贝。杜虎没什么好印象。上月枣林中。几次差点被她耍诡计骗过。最终拖到援兵来到被救走。几十个拿刀弄枪地大男人。让一个挥鞭子耍嘴皮地小女孩从手心里跑掉。这是杜虎不能忍受地耻辱。覃小贝进寨后。不知又向妹妹杜凤灌了什么**汤。使得杜凤不但对她言听计从。还帮着打起偷地图地主意。那日杜凤一问起怎么看地图地问题。杜虎第一个念头就是覃小贝在后面捣鬼。赶紧将地图转藏到另一个更秘密地地方。今天在阮师爷身上发现自己送给杜凤地匕首。更是又惊又怕。他深怕粗枝大叶、不懂世事地杜凤也牵连起来。对覃小贝更是气恼和愤怒。这种头脑聪明地象算盘一样地女人。她什么事做不出来呢? 现在听大寨主一席话,虽然讲得都有道理,但杜虎心理还是不服,如果说覃小贝不可能,那山寨里其他的人就更不可能!那阮师爷是谁杀的?——自杀?荒唐!另一方面,他感觉大寨主有意在为覃小贝说话,这也让他不痛快,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他由不住想,大寨主是不是中了那个小女孩的盅术,以至蒙闭了眼睛,混淆了立场。 “杜虎,站着干什么,马上行动!”左云龙加重了语气。 杜虎跺一下脚,狠瞪覃小贝一眼,扶着巴大嫂走了。其他人见杜虎行动,也各自听命做事去了。 左云龙请木长老、水长老先到取舍厅,等杜虎三人处理事务告一阶段后过来一起议事。 四寨主谷一虫后面催着覃小贝回到待客院,派一两个精干寨兵日夜站在门外看守。杜凤、小花收拾东西离去。 小花又害怕又依依不舍,昨晚她的确睡得很熟(哪天晚上小花不睡得很熟呢),但覃小贝如果动静很大,开门出去她还是应该知道的——屋子门轴有些老涩,每次关紧再打开时,便会发出声响很大的吱吱声。但如果覃小贝是跳窗出去呢?小花什么也证明不了,只能提醒自己,下次再有任务,一定要在一只眼皮上抹点辣椒水,这样就算睡觉也可以象猫头鹰那样,睁着一只眼睛,闭一只眼。 小花嘴巴动了动,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就告辞出门了。 屋里只剩下两个人时,杜凤直视覃小贝低声问:“是你干的吗?” 覃小贝摇头,坚定地告诉她:“我从没杀过人,也永远不会杀人。” “那我的匕首怎么会在哪里?” “我不知道。”覃小贝实话实说告诉杜凤:“它是被人偷走的。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什么偷走。偷匕首的人一定就是杀阮师爷的人。——我在想,这两天都有谁进过我们的屋间。” 覃小贝抬起头,问杜凤:“你也认为我是凶手吗?” 杜凤盯着覃小贝看,过了一会儿说:“不。你不会害阮师爷,否则阮师爷和你在一起时,不会那么开心。” 覃小贝一下好感动,扑过去抱住杜凤,虽然杜凤不信的理由很古怪。但是这个世界不是更古怪么,山寨里第二个相信她无罪的人,竟是前几天拿匕首要杀她的人。 “不过,我不会为你作证。也证明不了什么。”杜凤在她耳边轻声地说。 “我可以为你作证,匕首不在你身上。我也不会说,你为什么要把匕首给我。”覃小贝把她抱得更紧。 二票,覃小贝现在拥有了二张宝贵的信任票。也是屈指可数仅有的两票。 她不知道,此刻,在山寨的取舍厅,正进行着一场激辨。这场争论,不仅决定着她的判决,而且也决定了左云龙的命运。 ------------ 21 丐庄 覃小贝第一次完全失去了自由,她现在连院子的门都不准出去。 两个壮硕的寨兵远比杜凤、小花更加无趣,漠然站在门外如两个冷冷的冰柱,覃小贝连色诱打动他们的兴趣都没有。 她只能呆在屋子里,慢慢回想,象倒放电影一样,将几日发生的情况一一在脑子里重现。 依旧没有找到一丝线索,那个幕后窥视、操纵一切的黑手,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做?完全没有一点头绪。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阮师爷死了,奇门遁甲的地图别想看懂了。不过现在就是看懂了,还能跑得了吗?想到阮师爷的惨死,覃小贝不觉黯然,这是第一个她亲眼所见的横死之人。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生之艰难,死却如此容易?覃小贝越想心情越是灰色和悲哀。 院子里有吵闹声。——杜凤竟然又回来了。 “放我进去!这里是待客院,不是禁闭院!她不能出来,难道我还不能进去吗?”杜凤大声地叫。 两个寨兵互相张望犹豫。 “她是寨主的客人,有一天成了压寨夫人,小心你们的好看!”趁着两个寨兵发怔,杜凤推开他们进了屋子,随后关上了门。 “有重要消息告诉你。”杜凤进门压低嗓声对覃小贝说。 竒_書_網 _W_w_w_._q ǐ_S_u_W_α_N_G_._C_ò_M “好消息、坏消息?”覃小贝也有点紧张了。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杜凤迟疑了一下说。 “先说好消息。”归根到底。覃小贝是个乐观主义者。 “取舍厅开会。左云龙一直在帮你说话。”杜凤表情讪然。如果左云龙能这样不顾一切站出来为自己说哪怕一句话。她宁愿与覃小贝地境遇交换过来。 “那么。坏消息呢?”左云龙为她说话并不奇怪。自己是他抢来地准压寨夫人么;但这么卖力地为自己辨解确实有点出乎意料。不过覃小贝来不及感慨。她想知道。作为大寨主地左云龙。说话到底有多大份量。真地能只手撑天、扭转乾坤么? “坏消息是……”杜凤望覃小贝一眼。说得更加迟疑缓慢。 “哎呀。快说吧!就是说把我送上断头台。我也撑得住。” “比那还要糟糕。”杜凤决定把听到的一切告诉她,“他们要把你押到山寨神树前面,堆木柴烧掉,祭祀给树神和土地神。”如果真的那样,杜凤就少了最可怕竞争对手,找哥哥提亲,左云龙也未必不会一点都不考虑。 杜凤心情复杂地看了覃小贝一眼。 我靠!这都是什么人啊,竟想出来要把本主用火烧掉,还祭祀什么树神土地神,野蛮!无耻!……可怕!!!覃小贝先把可能的提议人骂了个遍,随后真的感到了害怕。就好象一个原本无所谓的杀人犯,在当厅听到死刑判决一样,突然感受到了剧烈的真实的恐惧。 可自己没杀人啊,凭什么要把我烧掉?!还有没有王法?(在这个与世隔绝、自成一系的山寨里,好象真的没什么王法!)有没有天理?(对这个,覃小贝也抱以深深的怀疑。) “那么大寨主怎么说?他一定一挥手就否定了吧?”左云龙的形象瞬间变得神奇高大,高大的如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大寨主当然为你说话了。但是恐怕没用。很可能,还可能连累到他连寨主位置都坐不了呢。”说到这里,杜凤既为左云龙的失意感到心疼,又为左云龙的固执坚持感到气恼,不由又冒出对覃小贝的妒恨。 四大寨主和两位长老聚在取舍厅开会,厅前有寨兵站岗,旁人不得入内。但这难不到自小在山寨长大的杜凤,她知道从哪个地方可以跳过矮墙,可以避开哨兵悄悄溜到取舍厅的后面,从后墙开的开窗上听到里面的开会议论。实在按不住好奇心,也太想知道覃小贝的生死命运,杜凤就这样做了。她潜伏在墙根,偷听到了厅里最激烈的一部分争论。只是寨兵每过一盏茶时间,便会沿墙巡逻一次,所以杜凤只能偷听片刻,但已经听到令她震憾的内容,听到寨兵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她匆匆翻墙而逃,赶过来向覃小贝汇报。 她对覃小贝,既是同情,又有妒恨;明里想帮覃小贝做点什么,潜意识又期望覃小贝被审判处死,当然,覃小贝逃跑掉也可以,从来没有这个人就更好! 覃小贝来不及体谅杜凤和说句感谢的话,她已经完全被杜凤带来的消息震惊了。 “为什么?左云龙不是山寨里的老大么?难道大寨主位置还可以换不成?”覃小贝实在不理解山寨的构成与运作,大声问杜凤。 杜凤吁了一下,示意覃小贝小声,听覃小贝提到了左云龙,情绪也跟着激动起来。“哎,你真不知道,下面三个寨山是大寨主任命的,而大寨主是由上面任命的!” “上面,山寨还有上面?上面又是哪个啊?另外,大寨主和木长老,到底哪个官更大啊?”一连串的问号从覃小贝嘴里冒出。 “大寨主什么都管,木长老主管农庄。木长老还相当于监军和顾问。上面,上面……”这到这里杜凤停下来,咬了咬牙,终于说了下去:“你知不知道,山寨的外寨叫盖家庄?” “知道了,这能说明什么?”覃小贝没有反应过来。 “盖家庄就是丐家庄!是天下第一大帮——丐帮安置老人和自家子弟的秘密山庄!” 啊!如石破天惊,覃小贝彻底被杜凤说出的这个真相给震住了,当场石化成一座美少女雕像! 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这个山寨有那么多怪异、有那么多秘密,原来它是天下第一大帮的养老院、幼儿园和烈属抚恤院! 左云龙只是这个山寨的职业经理人。 所以对山寨来说,抢劫抢钱并不特别重要,第一要务是低调与隐密。 无数个念头在覃小贝脑中旋转,许多事她想明白了,但更多的事依旧藏地浓雾之中。 “左云龙做寨主有多久了?” “至少有十年了,反正我小时候进寨他就是寨主。” “左寨主有什么来头吗?” “他是丐帮前帮主史啸天的独生子,史帮主在十几年前一场空前残酷的恶战中,为丐帮英勇牺牲了。” “那现在丐帮帮主是谁?” “哎呀,我的大小姐,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我也只知道这么多了。”杜凤被追问的不耐烦,也很奇怪覃小贝有闲心问这么多不相干的问题,很可能下午或明天就被火祭树神了呢。 覃小贝心里正在紧张判断着。她隐约觉得,左云龙虽然贵为大寨主,但在丐帮帮内的地位,可能还没有木长老高。而一头鬼怪迷信的木长老,很可能是最坚定的“火祭”派。另外,杜虎对自己成见已深,巴犬是阮师爷的姐夫,谷一虫在自己没来之前就做了一个“妖女祸寨”的噩梦,他们都有注定不会轻饶自己的。新来的水长老态度不明,只有左云龙一个人信任自己。 覃小贝不由地颤抖一下,除非出现奇迹,否是自己是凶多吉少,很可能小命至此休矣。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左云龙,能信任自己到什么程度,能为自己坚持多久,能为自己牲牺多少?这是最后一个关键的问题。 覃小贝对此,不抱太大的希望。 正如杜虎所说:妻子如衣服,兄弟如手足。做为江湖社团的一个头目,看上哪个美女就抢谁好了,郡主都敢抢,还有谁不敢抢的。而自己被抢来又一直对他那么凶,死活都不愿嫁,现在好了,人家为自己争取表白两句也就够意思了,最后迫于上级和兄弟压力,顺水推舟——按大伙的意思办吧,把那小妖精烧了,天下平定皆大欢喜。可能还会假惺惺掉两滴猫泪,但很快被兄弟们围上来劝酒喝个烂醉,一夜宿醉后,仅有的一点伤痛和记忆就象自己的骨灰一样渐渐飘散,一切重新开始,再寻找新鲜的姑娘。对了,或许杜凤还有那么一点点希望,被纳个小妾什么的。只有自己,这一世郡主生涯就此到头了。 覃小贝越想对左云龙越气,越想觉自己身世越悲,实在忍不住,两滴眼泪滚了下来。 ------------ 22 初恋 哭什么!有我在,天就不会踏,地就不会陷,你就不会有事!”左云龙进来,刚好看到覃小贝掉眼泪,象平常一样若无其事地大声说。 覃小贝用手擦一下眼睛,跺一下脚,抬起头大声回道:“谁哭了!人家眼睛进砂子了么。” 屋里屋外,连一阵儿风都没有啊。 杜凤一见左云龙,不知怎么脚下发软,心底发虚,点下头心咚咚乱跳着跑了出去。 覃小贝红着眼睛,大声反问左云龙:“我是杀人犯,你怎么保证我没事?” “你不是。”左云龙大手一挥肯定地说。 “你凭什么这样认为?”覃小贝的声音带着压抑了一上午的委屈。 “凭我对你的感觉。没有别的理由,但我肯定,你不会杀人。”左云龙低头看着覃小贝。昔日神气如花瓣上一滴滚圆露珠的小公主,明显透出了一层紧张与憔悴,让他见了实在有些心痛。 “就你一个人相信我有什么用?!”覃小贝跺着脚嚷。她必须要将快爆炸的情绪发泄出来,否则她会疯掉崩溃掉。在整个偌大的山寨里,只有左云龙一个人可以作为发泄口。算他倒霉。 “我会说服他们的。还需要你的帮助。”左云龙说着,向覃小贝伸出手,好象在邀请她去参加一场有趣的年终舞会。 覃小贝情绪渐渐平定,意识到自己还有一个强大的盟友,她多少感到安慰。抬头望着左云龙,她第一次以服从配合的语气说:“说吧,我们需要做些什么?” 在刚刚结束地取舍厅山寨高层会议上。所发生地一切。并不象左云龙对覃小贝说话这样刻意轻松。 事实上。那简直可以说是一场风暴。险些将左云龙从寨主位置上急掀下来地一场完全意想不到地超级风暴。 在取舍厅环形设置地中间座位上。左云龙首先向丐帮派来地特别监查水长老。回报了山寨这两年地建设发展情况。山寨地人丁增长与变化。还有接下来地计划和打算。 水长老听了。面目冷淡。起身说。这次帮会之所以特派他前来。就是听到了关于山寨危机地种种传闻。比如山寨冒然派人进城。光天化日抢掠王府郡主。埋下种种隐患;比如农庄闹神闹鬼。失人丢畜。人心惶惶;再比如。今天刚到山寨就遇见阮师爷在屋内被杀…… 左云龙心里咯噔一声。同时有些疑惑。水长老所说地这些事情。最早也仅仅发生在几天之前。百里千里之外地帮主和长老们又如何知晓?莫非他们有着千里眼和顺风耳。但这些问题还来不及细想。就听见杜虎站起来跟着山炮一样发言了。 “大寨主什么都没得说。这几年山寨发展也有目共睹。——一切不好地变化都有一个源头。都是有了那个小妖女之后。我认为。大寨主是被那小妖女彻底迷惑了。头脑晕糊了。一把火把那妖女烧了。一切都完事大吉。”杜虎讲话向来直截了当。目标明确。没有一句多余废话。说完就咣铛一声坐下。 左云龙被杜虎气得三昧火中烧,若不是有两位长老在场,他早就奔过去痛揍他几拳了。杜虎是他最贴心的兄弟,两人多少年一起并肩作战,出生入死,肝胆相照,杜虎从来对大哥的话言听计从,没有二意。不知怎么,在娶覃小贝作压寨夫人这件事上,杜虎处处与自己作对。出了阮师爷被杀事件后,杜虎更是一口咬定覃小贝就是凶手,必欲将其置于死地而后快。 左云龙外表粗豪,内心稳重,做事既有力度又有分寸,这一点深得丐帮长老们的赏识,所以在他十几岁的时候,就被委以重任,派到南京城郊这个世外隐地,管理起整个山寨,十几年,来山寨从未出过一点差错。在丐帮高层内部,左云龙被视为具有远大前程的稳健实力派,成为未来的帮主也极有可能。 在山寨里,左云龙更被寨兵和庄民视为从来不会犯错神一般的人物。这个神话,一直持续到今天初春才被打破。 那一个春寒料峭阳光明媚的上午,进南京城采买货物的左云龙,在玄武大街撞见了神气活现骑着白马的朱贝儿,两人对视一眼,左云龙呆了,而朱贝儿则挥起了金丝缠绕的小马鞭。左云龙莫名其妙挨了朱贝儿狠狠一鞭,然后接住了朱贝儿毫无道理射出的致命一箭。 那支小箭,攥在左云龙的手里,却好象射入了他心中。太阳星斗旋转,大地山脉沦陷,左云龙感到沉寂二十多年的情感火山,山呼海啸般暴发出巨大炽热的火浆。 如果说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是错误,那么这也是左云龙心甘情愿决定去犯的一系列错误。 左云龙象醉了酒,从南京城跌跌撞撞回到山寨。从这时起,杜虎发现,他一向敬重敬仰的大哥有些不对劲了。 左云龙砸坛饮酒。这不奇怪,杜虎和以往一样陪着他尽性地喝。 左云龙顺着哗哗灌酒声,开始谈论女人。这也不奇怪,每一次饮酒,女人的话题往往必不可少,黄灿灿的笑话常常引得兄弟们抱腹大笑。 左云龙提起一个不知名的女孩子。自始至终,只说那一个女孩,什么个性呀、可爱啊、气质啊、率性啊……总之,他是撞到一个世间绝无的小女仙下凡了。——这就***奇怪了,老大怎么能看上一个真实的具体的小女孩呢! 杜虎多次酒后拍着毛绒绒的胸脯大嚷:宝马轻裘妻子与朋友共,虽蔽之而无憾!我的是你的,你的是我的,统统都是大家的。杜虎是这样的说的,也是这样做的。他不无狡猾地想:大不了老子不娶老婆,或许,要娶就娶它十个八个! 大哥左云龙当时也是笑着点头的。怎么现在整个一晚上酒都喝了三坛子了,嘴里念叨的还是那个二话不说就朝他挥马鞭的女孩子——莫非大哥千年铁树开了花,动了人间凡情了。 杜虎这次猜得没错,左云龙这次是真动情了。左云龙三岁丧母,十岁失父,自小混在丐帮,闯荡江湖,一切都来得都比同龄人早熟。只有一样东西姗姗来迟,直到他长满胳腮胡子,成为一寨之主很久的时候,他才迎来他人生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初恋。 奇怪么?左云龙自己也想不明白。一大把年纪了,怎么就突然儿女情长、酸酸甜甜起来。其实也不奇怪,梅花绽放早春,荷花开满盛夏,金菊独放晚秋,是花总要开放的,是正常人总要恋爱的。左云龙的感情,为什么就不能开在二十大几的时候怒放呢。 什么叫看遍巫云、渡过千帆皆不是,寨里寨外无数向左云龙提过亲和没提过亲的姑娘们,可以幽怨愤怒地回答你这个问题。 什么叫一见钟情、众里寻她千百度,从南京回来的喝醉酒的左云龙可以回答你这个问题——电光石火,天崩地裂,整个世界不再有别人和自己,就是她!没错,就是她了!找寻千年的压寨夫人了就是她了! 大寨主既然看上了女人,那么没二话,备厚礼、下聘书,将她娶回山寨就是。老婆咱就不共了,以前算我喝多了,这句话不算。杜虎擦拳磨掌,争着要为大哥办好这门亲事。这份积极性没少受到啥事都不懂的妹妹杜凤的强烈打击。 打探的寨兵回来了,报告说抽大寨主鞭子的、被大寨主一见钟情的那个脾气暴强的大小姐,家庭背景太强了!……——***快说!他爹莫非是盐商首富或者南京知府不成,那咱大寨主也配得上! 她,她,她是当今皇上的叔叔——十八王爷的独生爱女:小郡主朱贝儿! 包括杜虎在内,在场所有的兄弟们都沉默了。皇亲国戚,十八王爷势力威镇江南,不要说山寨,就是丐帮去挑这个梁子,也要三思再三思。 “好!”左云龙摇晃着站起来喊道:“就是那种天下第一、唯我独尊的味儿,老子喜欢,这门亲,山寨结定了!” 正是左云龙高烧四十度的绝意坚持和一意孤行,才有了后来的跟踪打探、枣林伏击和端午节抢人一系列的事件,覃小贝才莫名其妙来到山寨,山寨上空才蒙上不祥的阴云。 所以说,杜虎站起来放出的开山炮,说得也并没有错。 该醒醒了,大寨主!当断则断吧,抢来的小郡主绝对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她会将这里搞得天翻地覆,将山寨这艘大船凿得千疮百孔,最终慢慢沉没的。 左云龙该怎么办?将身具重大嫌疑、已成为众矢之的覃小贝无情地抛出去么? 不!绝不! ------------ 23 激议 现在,覃小贝问:“说吧,我们需要做些什么?” 左云龙说:“我们要找证据,证明你的无辜;要找线索,抓到真正的凶手;要找怪物,让所有庄民安心。但是,我们只有三天时间。” “三天时间?”覃小贝叫道,“还是直接把我烧了得了,免得假惺惺多浪费三天!” 三天时间,够干什么呢?可以看完一部长篇小说,可以玩过一个中型游戏,可以约会恋人一起快快乐乐度一个大周末,还可以坐在电脑前,为**女频码出一到两万字,获得几十个推荐票(可怜啊,xdjm们,多给几票吧)……但是要抓凶手、找怪物,在仅仅三天时间里,你以为我是一休加柯南啊。 覃小贝不知道,就是这让她跳起来不满大叫的三天时间,也是左云龙把自己压上去,竭尽全力,才为她争取到的。 在取舍厅会议上,杜虎放完第一炮,左云龙强忍着没有立即作答,让其他人都有机会表态说话。 木长老站起来发言,对农庄里出现的连桩怪事深表忧虑,对怪事产生的根源做了自己的解释:夜观天象,客星犯北斗,寓示浊阴逆上,牝鸡司晨,有女性妖孽作怪,由是导致村宅不宁,树神山神警动,如不尽快将妖孽铲除,山寨还将有更大祸乱降临。 妖孽为何?现在已水落石出,清清楚楚,那就是前有梦兆、后有童谣明白无误揭示出的小郡主朱贝儿! 象一副粗大的绳索,牢牢套在覃小贝的脖子上,杜虎和木长老两人扯住绳索的两端,一个向左,一个往右,将绳索使力绞紧。 左云龙心里一阵阵发寒。接着站起来的三寨主巴犬,左云龙更是不报什么希望。 出乎意外的是,尽管突遭亲人横死,巴犬却显得十分冷静,相较之下,杜虎更象是阮师爷的亲兄弟。难得可贵的是,巴犬并没有点出覃小贝的名字,只是说找出凶手,铲除山寨祸患源头是当务之急,建议成立专门的班子,全力先解决这桩事关山寨安危的事。 巴犬说完。(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无弹窗广告)四寨主谷一虫就低沉却坚定地表态:“事情其实很明显了。就看大寨主下不下得了决心。” 新到寨地水长老拍桌子大声说:“既然凶手已经清楚。就赶紧行动。以命偿命。还有什么下得了下不了决心地?” 谷一虫低声告示水长老。却每一个人都能听见:“凶手朱贝儿是大寨主抢来地。原本要娶作压寨夫人地。” “荒唐!”水长老再拍一下桌子。没有看左云龙。大声叫:“我们是什么人?是和官家没有任何牵连地丐帮!为什么要抢一个郡主?要和王爷结亲?想攀龙附凤?想进入朝庭?荒唐!实在是荒唐!!” 厅里地气氛一时尴尬微妙起来。杜虎瞪着大寨主。巴犬低着头。其它地人有意不看左云龙。 左云龙象挨了一个大巴掌。脸上感到火辣辣地热。见大家都说完了。他站起来讲话。 当初左云龙提出要娶朱贝儿做压寨夫人,并非娶她不可!这个疯狂的念头当时就在寨子里炸响,在场兄弟全都认为左云龙中了朱贝儿的让人死心塌地迷恋的某种盅。本来就是么,老鼠爱上猫,鱼儿爱上鸟,这怎么可能呢? 但左云龙心意确定,就一百头牛也拉不回来了。他没有喝醉,第二天醒来还是这样说:坚决娶朱贝儿做压寨夫人!疯就疯这一回吧,左云龙从来没有向大家要求过什么,如果有,那么这就是第一次,也将是唯一一次,就请兄弟们成全这个疯狂的主意吧。 左云龙把话说得这样明确这样死,杜虎、巴犬、谷一虫一干人不能再说什么。唯一能以长者身份教育左云龙就是木长老了。 木长老先对年轮,再掐八字,之后眉头紧锁,大喊“刀错凶配”,绝计绝计不可,否则将克夫克寨克天地,将阳阴颠浊,大祸临头! 但木长老怪力乱神这一套,左云龙根本不信也听不进去,顺手从无数的案例中,挑出几个最经典的木长老事前言之凿凿的预兆预言,事后却证荒诞不经、滑稽可笑的故事,轻而易举堵住了木长老的嘴。 木长老只能以现实利害说服左云龙,你这种身份,能光明正大向王府提亲吗? 为什么不能? 左云龙确定心意后,办的第一件事,就是以某庄庄主的身份,亲笔写了一封提亲信,郑重包上红纸,依民间农庄规矩,附带上十匹绸、百两白银、一担点心,派人送到王府,正式向王爷提亲,要求请娶郡主朱贝儿。准不准是他的事,左云龙是堂堂正正按礼数,光明正大的向王府求亲了。 这封提亲信根本就没有落到王爷手上,小王爷昊鹏碰巧先听到有人上府提亲送礼的通报,急冲冲好奇地赶到王府正门,还真有两个穿戴干净整齐的人抬着礼担在门外等侯。小王爷问:你家主人是干什么?答:南京城外一农庄庄主。小王爷昊鹏一听鼻子都气歪了,大红信封没拆就撕个粉碎,滚!抬着你们的破东西快滚!一群疯子!一个土财主还敢向郡主求婚?做梦做迷糊了吧?赶上本少爷今天心情好,就不追究你们欺藐皇室之罪了,都赶紧给我滚远去! 左云龙得到回报,道了声“好!”正礼俺走了,既然你不接受,那咱就用第二方案,一个字:抢! 木长老听到抢字,手中木杖把青砖地都快捣成一个坑。去王府提亲,亏你想的到、做的出,既然人家根本就不**你,那就死了心吧。现在竟然还喊出抢字,真是疯了! 左云龙,你还有没有脑子,还是不是一寨之主?你有没有想过,郡主是那么好抢的吗?即便抢到手,王府能善罢甘休?山寨与王府势力对抗,鸭蛋碰石头,能有什么胜算!你是在拿山寨的命运做赌博啊!stop!住手!! 左云龙真象中了魔一样,铁了心,百牛拉不回。他有充足的理由回复木长老:计划周详,组织严密,绝对隐秘,绝无疏漏,就象历年偶尔打个秋风,根本不会有任何问题,只不过以前是抢钱,这次是抢人,何况压寨夫人只有一个——左云龙说就这唯一一个。情急之时,左云龙甚至说出这样一句话:如果木长老觉得他做为寨主这样做实在不合适,他宁愿辞去寨主之职,离开山寨——哪怕他一个人,单枪匹马也要把朱贝儿抢回家做老婆! 木长老长叹一声,再无话可说,拄着拐杖蹒跚离去。真是不疯魔,不成佛,有血性的人是不是人生中总要疯魔一次呢?他不赞同左云龙,但能够理解他。三十年前,自己不也为了那位沧州女子,单人单刀杀上太行山血战太行五虎么,那次血战留下胁间的枪伤,至今每至风雨天还会隐隐作痛。比左云龙更为惨痛的,杀了那么多人,付出那么大代价,他只背回一具温热的死尸回家。年轻时总要疯一次,疯就疯吧,年轻人犯错误,老天也会原谅的。 木长老没有依据职责,在紧急情况下撤停左云龙的寨主职务,也没有象他所喊的那样向丐帮总部汇报。但愿事情真象左云龙所说的那样,一切顺心发意,水波不惊。哎,老天佑护山寨,回庄赶紧给土地神树神好好上高香吧。 只是木长老坚决不允许左云龙亲自出寨——一个头脑有疯狂盲点的人,做事是难以预料的。于是,就有了杜虎与巴师爷的枣林设伏,不想灰头灰脑空手而归,更知晓了王府内还有王子默这样大高手存在。 于是后面的行为更为谨慎,谋划了一个多月,由巴犬指挥,终于在端午节上,出乎意料地顺利得手。 警报也随之拉响。南京六扇门的孙捕头竟然摸到了外寨,梦千寻发出了江湖搜索令,又是谁指使梦千寻这样做呢,背后的主人昭然若揭。山寨随后紧急戒备,陷入对外毫无动静的冬眠之中。 想不到祸起萧墙之内,朱贝儿进了寨,天下从此不太平,丢牛走狗,连小孩子都丢了两个,童谣乍起,人心惶惶,如今阮师爷又在自己房内被人杀了,此发这一切祸端源头的朱贝儿不是妖孽,那么还会是谁呢? 木长老无法再坦护,也再包庇不住左云龙了。左云龙今天必须要做出一个决断:为了山寨,为了丐帮,为了他自己,他必须要把覃小贝交出来,由大伙判罪执行。或许,可以不那么残忍,不必积薪火烧,可以留一个全尸。 左云龙站起来了,他一字字沉重但清楚说:“凶手要抓获。但凶手绝不是朱贝儿,我愿以人格性命担保。” 木长老很失望,杜虎很失望,在座的众人脸上都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美色当头,色令智昏啊。 “给我时间,我一定会抓出真凶,还她清白。”左云龙说,也在向众人请求。 杜虎大声问:“如果事实证明就是朱贝儿呢?” “我愿与她同罪。”左云龙大声回答。他坚信她不是,就象坚信他自己一样。 “大哥,你真的愿为美人花下死啊!”杜虎伤心地说。 “我为兄弟也一样,赴汤蹈火,不敢有辞!”左云龙回答他。 谷一虫站起来,对着木长老、水长老二位说:“大家都看到了,大寨主进入偏执、迷疯的状态。我认为,在这种情况下,左云龙不再适合任大寨主一职,请二位长老考虑。我这样说,对事不对人,完全是为了山寨和丐帮考虑。” 平时若有人敢这样说,杜虎第一个能持刀杀过去,今天,杜虎沉默了。木长老、水长老代声交换几句,水长老站起来宣布:“我暂且代表帮主宣布,暂停左云龙行使山寨大寨主一职,山寨暂由水、木二位长老联合主权管理,直到事件查明,禀报帮主后最后确定。” 厅中雅雀无声,静得能听见苍蝇发出的巨大嗡嗡声。 水长老接着宣布,成立两个处理寨中案件的专门小组,一组由杜虎、巴犬、谷一虫组成,谷一虫牵头负责;一组由左云龙单人组成,两组同时进行案件查明工作,限时三日,哪一组先掌握确凿证据,即论功罚过,公布定案。 没有人表示异议。包括左云龙在内,对水长老宣布的命令,以沉默表示认同执行。 三天.只有三天时间。 面对覃小贝的惊叫和不满,左云龙一个字的内情也没说,只是低下头和声对她讲:“三天,时间足够了,我们马上行动吧。” ------------ 24 查寻 哭有什么用,抱怨有什么用,只有行动,才可能改变命运。这些道理,覃小贝都很清楚,冲左云龙大喊大叫几声,心里也畅快了一些。总算还有一个盟军,赶紧行动吧,或许,不,一定要在三天内做出一个奇迹来。 下一步怎么办? 覃小贝提出再去查看一下阮师爷的房间。左云龙也正有此意,内心犹豫一下,同意了带覃小贝一起过去。 左云龙亲自带着,没有人敢阻拦。两人来到阮师爷房间,阮师爷的尸体已被移走,地上血迹也粗粗清理了一遍,最初的现场已不可重现。 外屋依旧凌乱,靠墙的书架被翻得乱七八糟,桌上地上四处散落着全是书卷。好像在找寻什么一样,难道凶手在找什么?找到了没有? 覃小贝一边想着一边弯腰将地上的书一本一本拾起翻看,可并未发现有什么珠丝马迹。 左云龙见覃小贝在屋内查看,自己则跑去查看里屋外屋,房前房后,希望能凶手能留下些什么痕迹。 覃小贝找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不对的地方,起身出门想去问问左云龙的情况,刚走到门口,她突然想起昨天下午阮师爷讲的一句话:“倘若他日阮某先去,这半屋的书,还有架上的《宣和画谱》全都送于贝兄,也不枉我们相交一场。” 阮某先去?难道阮师爷对自己的结局有所预兆。 半屋的书?覃小贝重新返回,扫视了一圈屋内,最后将视线落在了地上凌乱的书上,对,一定是在书上,凶手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他一定是在找重要的东西。 《宣和画谱》,为什么阮师爷要单单提起这本呢?他在暗示着什么?啊……覃小贝心里一惊。 覃小贝想明白了。连忙将地上地书一本一本拾起整理到桌子上。可是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阮师爷特意指点地《宣和画谱》。在哪。你在哪?覃小贝不尽有些心急。无意间她眼角扫到了木架。木架上地书已经歪歪斜斜。但木架后地一样东西却吸引了她全部地视线。 覃小贝朝木架走去。从木架后捡起一皱了皮地宣纸书。蓝色封面上印着“宣和画谱”四个字。这正是阮师爷交待。她苦寻了半天地书。覃小贝心下大喜。开始翻看。 宣和是北宋宋徽宗地年号。这位皇帝治理国家不在行。对艺术却极为酷爱和精通。在位期间。专门成立了皇家宫廷画院。将画家地地位提到到中国历史上最高地位置。另外组织人力编纂了《宣和画谱》。将历代大师画作集于一书。覃小贝翻看后。上面有山水写意。有工笔仕女。却没有看到什么特别地东西。 咦。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阮师爷只是对此书有所偏好而已?覃小贝未来得及深思。见左云龙从外面转了一圈进来。她赶紧将将《宣和画谱》塞入怀中。 左云龙没有特别地发现。只从凶手敲门而入得出。此人应该是阮师爷十分熟悉地。如果熟悉显然就是山寨中地人。那么。他又会是谁呢? 覃小贝提议在寨堂转一转。 阮师爷的小房紧挨巴犬的院子,巴犬院内哭声人声一片,正在办理丧事。巴犬院前面是二寨主杜虎兄妹的院子,院门畅开,两兄妹不在院里。 阮师爷房子向右走上百步,是四寨主谷一虫的小院,木门掩闭,推开往里望,院里打扫清洁,栽着石榴果树,彻月季花坛,另有几只鸽子悠闲地在院中地上咕咕遛达。谷一虫同样不在院,覃小贝轻轻掩好院门。再向前走几步,就是左云龙的院子了。 “要进去看看吗?”左云龙问。 “不用了。就象你相信我一样,我也相信你。”覃小贝说完。两人都感到,两人间的关系更进了一步。真是奇怪,老天怎么将这两人的命运绞在了一起呢。 山寨承平日久,外紧内松。有外寨和桃花林作隔离,内寨几乎没有什么防范,从建寨以来,就一持保持着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淳朴民风。所以近日发生的事件才格外令人震惊。 现以发生的中心事件有两个:阮师爷被杀、两个孩童丢失。这两件事如两颗大石子投入池塘,各自激起连串的波纹并互相交织在一起,共同产生了谶言、童谣、精怪、凶手等一系列的猜测和传言。 这两件是到底有没有联系,在它们后面操作的是同一个人,还是两个背景?覃小贝猜不出来,左云龙也毫无头绪。 覃小贝提议再到农庄看看,看一看传说中的古怪和山神树精。 “以前农庄丢过小孩吗?”覃小贝问左云龙。 “以前有上树摔折的,有游水被淹的,但从没有无缘无故丢了不见的。”左云龙认真地回想,“嗯,今年开春,冰雪化了的时候,庄里丢过一头猪,一月后又丢了一头羊。当时还以为林地里有狼窜进来,我带人拿着家伙,用了一天时间,将整个林地过箅子一样梳了一遍,除了打着两只狐狸和几十只兔子,一个大型野兽都没打到,也没有发现可疑的地洞。” “会不会有人吃掉猪羊,或者把孩子藏起来?” “不可能。”左云龙肯定地回答,“山寨虽然大,但地也是有限的,农庄寨堂就那么人,一半多是老人孩子,左邻右舍都熟的很,谁家有个什么动静,马上全庄的人都会知道。哪里会偷吃一头猪、藏下两个孩子?” 这就奇怪了,难道它们会凭空消失?难道真的有什么山神树精?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妖魔鬼怪吗?”左云龙问覃小贝。 “我相信。”因为覃小贝亲眼见过小鬼,还与小鬼做过交易,成了朋友——不知小鬼判官现在又升官了没有。“但它们都在另外的世界,根本不会干扰我们的生活。” “你相信吗?”覃小贝反过来问。 “不信。”左云龙一边大步走,一边大声说,“既便真有,倘若它们危害山寨,我也会遇妖杀妖,遇魔杀魔!” 进了农庄,他们先到阿贞嫂家。阿贞嫂不再哭叫,两天滴水未进,整个人陷入谵言痴呆状态,身体状况十分堪忧。茅大婶和几位邻居在一旁端着汤水,不时苦口婆心地劝慰,看看众人疲惫的神色,显然都一夜没睡。 从茅大婶口中了解到,昨天清晨天不亮,阿贞家的毛头就爬起来拎了个小筐出门,说要去林地采摘小蘑菇,夜里一场阵雨,早上肯定是冒出好多。“毛头真是个懂事的孩子,才四岁多就知道帮妈妈干活了。哎,阿贞好不容易才熬过来,哪里想到……” 慈祥伟大的母亲,覃小贝深怀敬意看着阿贞嫂,原来端庄的面容充满了憔悴。覃小贝又想起阮师爷托她捎的话,不禁又一阵辛酸难受,话未捎到,人已不在,不知道阿贞嫂有没有感受到阮师爷的那份心意。 左云龙宽慰几句,带着覃小贝又去庄南头张嫂家,张嫂的孩子已失踪五天了,虽然张嫂有着五个孩子,却一样陷入到失子悲痛之中。 整个农庄居屋集中在山寨的中心,庄后为平旷的草地,一直向东西延伸出大片的林地。 毛头就是在林地里丢失,山寨的树神土地神也都在林地中。 从张嫂家出来,覃小贝要左云龙带着她进林地,去看传说中的山神树精。 ------------ 25 神树 林地大约有几十公顷,一眼望不到边际,高大的樟树、橡树和榕树,上遮骄阳,下荫绿草,区间平旷,杂花盛开,非常适合集体春游和野餐。(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踏着柔柔的绿草,吸着新鲜的空气,好象整个心肺都被清洗一遍,郁闷和忧伤也不知不觉化去大半。覃小贝和左云龙一前一后走在生机盎然的树林中,不象在侦查什么吃人精怪,倒象一对春日散步的情侣。 很难想象,这美丽的、和平的树林里,会潜有吞食小孩的可怕精怪。 “想不到,表面衣衫褴褛的丐帮,还有这样一个美丽的庄园。”覃小贝一边走不一边不由的感叹,一只布谷鸟“咕咕”叫着从前面的树枝间斜飞过去。 “丐帮?你怎么知道的?杜凤告诉你的?”覃小贝无孔不入的聪明,让左云龙又欣赏,又头疼。 “别管谁告诉的,反正我什么都知道了。——不过丐帮这样做,倒是挺人性的。”覃小贝扮作一副什么都知晓的样子,一跳一跳地向前走。 “是啊,有那么多为丐帮做出大贡献的老人,老的不能动的时候,难道还要让他们无分寒暑地上街乞讨?还有,为丐帮牺牲的壮士的眷属,还有他们的孩子,丐帮有义务照料负责。”覃小贝的话好象触动了左云龙的许多感概,“象阿贞嫂的男人,原是丐帮清风堂堂主,几年前在与长江巨鲸帮的血战中,手刃巨鲸帮帮主,阻止巨鲸帮势力登陆武昌三镇,不幸自己也为帮捐躯,你说,阿贞嫂和虎头,我们能不尽心照管好么。这样一个山寨农庄,实在是太有必要了。” “嗯,难得你们做得这般机密。”覃小贝弯腰摘下一串火红的野月季。 --奇@ 书#网¥q i & &s u& # w a n g &. c o m-- “山寨在丐帮内部,也是一个高度机密。只有帮主、五大长老和十二堂主极少数人才知晓。”左云龙停下脚步耐心等她。 “你一定是十二堂的堂主之一。”覃小贝擎着花站起来,回头望着左云龙说。 左云龙笑了,等于承认。在他任山寨寨主满十年之际,被任命为丐帮归云堂堂主。只是帮内很多人都很奇怪,为何归云堂堂主极少露面,而归云堂堂口所设何地更是一个不能问的秘密。 覃小贝抬头看着左云龙。想象着他身穿旧脏衣。手拎一个打狗棒。端着一个大破碗。沿街讨钱地样子。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笑什么?” “笑你啊。做土匪还蛮合适。做乞丐就太滑稽了。你若穿上九个口袋地百纳衣。若在城里被我碰上。我一定赏你几块大大地金银。” “呵。九袋地衣服可不是谁都穿地。丐帮也分为净衣派和污衣派。”左云龙认真地解释。随即放松问道:“那天我穿净衣进城就撞见你。你为什么二话不说就给我一鞭子呢?你一向那么蛮横不讲理吗?” 覃小贝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也根本无法解释朱贝儿以前做地那些不说理地事儿。低头回道:“当然不是。就是看你不顺眼。所以给你一鞭子!” “那也用不着走出那么远了。再回头射我一暗箭吧。若是一般人。岂不要人命了。”左云龙得理不让人。终于可以算算旧账了。 “一般人,我还不射他呢。哼,你若不死盯着看我,我又怎么射你。”覃小贝想象当时的情景,左云龙一定盯着朱贝儿看,否则怎符接住朱贝儿突发的暗箭。 “哈哈——”左云龙爽朗地笑了,“这么说,左某还不是一般人,被你射一箭还三生有幸了,哈哈。” 覃小贝不再搭话,刚好前面草丛里窜出一只雪白的兔子,覃小贝飞步追过去。 兔子她哪里追得着,七拐八绕,小白兔就不见了踪影。不过追着追着,来到了树林就近荒丘的边缘,望见一棵极为高大的老樟树。 “哇,好高好粗啊。”覃小贝叫着跑过去,发现树大树前面还有一个土石搭就的数尺高的神龛,走近看,神龛里摆着一对笑咪咪的土地公、土地婆,土地公婆下面软土上积着厚厚的香灰,香灰上面插着一把新供的燃完的红色香梗。 “这就是偌护山寨的土地神,因为神庙设在大樟树前,人们就连树神也一起供了。”左云龙跟上来说明。 覃小贝注意到,大樟树虽然很高,但在数丈之上嘎然截断,本应巨大的树冠兀然不见,中间横出的尽是新鲜细嫩的新枝,挂出翠翠的叶子和庄民写着祈求心愿的条条红布。 “这是庄里最老的樟树,少说也活了二三百年了,前年夏天遭了雷殛,上半截全部劈了下来。本以为活不成了,哪想去年枯树又抽出了新枝,庄民们就更以为神灵,香火烧得更加旺了。据说,还有人半夜看到有树神出来走动呢。”左云龙看着大樟树说。 覃小贝过去双臂展开抱住大树,却只抱了大树的一个角。至少需要三四个覃小贝,才能将大樟树抱满一圈。她把耳朵贴在枯黄皱巴的树干上,轻轻与大樟树耳语:“大樟树,大樟树,请你把树林里的秘密告诉我,我一定给你多多施肥,多多浇水。” 左云龙觉得好笑,问:“它听到了么,说什么?” 覃小贝贴在树上侧着脸,很认真的说:“它听到了,它说,我老了,多好的肥料也吃不下了,你和左寨主既然那么聪明,很快就会猜出树林的秘密的。” 说完,覃小贝将手里用月季编成的大红花环,恭敬地摆在大樟树根上。然后,口中喃喃自语,若有所思的样子,围着大樟树,转了一圈又一圈。 左云龙很有耐心地在一块石头上坐下,等着覃小贝去发现秘密。这片土地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只差给每一棵树起一个名字。有时他想,就这样做一辈子太平寨主,是不是很好也是自己希望的呢?——但这可能么,丐帮这几年向外发展受挫,内部又潜流汹涌,帮主这两年不止一次打招呼:左云龙,该你出山了!山寨太小了,无边的江湖才是你驰骋的天地! 覃小贝转够了圈子,选了一块平坦干净的草地,仰面冲天倒下,以臂作枕,仰望蓝天,兴然吟道:“白云望我我望云,不见古人与后人,古人曾见无数云,白云曾见无数人。” 左云龙看着覃小贝,身体曼妙,曲线玲珑,仰卧绿草花间,青春美色逼人。好象一下吸入大量的氧气,左云龙感受到一种类似晕眩的快乐,他静静在望着不远处的女孩,只愿天长地久,时光永驻此时。 取舍厅会议结束后,木长老单独再找左云龙私谈,以丐帮兴盛和前程世功相劝,勿为一小女子而舍丈夫伟业也!彼时左云龙有一种说不尽的困闷和疑惑,——虽然全山寨的人都把他当作顶天立地的当家人,而他本质还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只不过人生、角色和满脸胡子过早地遮住他的青春,使他一步由少年直接跨入中年——自己的人生角色,到底由帮会决定,还是由自己决定?父亲为丐帮尽忠一身,肝脑涂地,自己为丐帮从小养大,托以厚望,于公于私,于情于理,他这一身一生都理应是丐帮的!他也曾下定决心,为丐帮赴汤蹈火牺牲一切都再所不辞!所以当他撞见朱贝儿了,内心轰鸣之际,所涌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她就是压寨夫人了!——而不是她就是自己的婆娘了! 只是他没想到,覃小贝会执意不从,而每一次与覃小贝交流,表面上是自己强势,而实际都顺从了她的要求。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下狠心,或根本无视蔑视覃小贝的意愿,更不可能采用杜虎的建议,所谓霸王硬上弓、生米煮成熟饭、女人生了孩子就老实等等。覃小贝的眼泪、伤心和悲苦都是他无法忍受和接受的,虽然他有信心,但是他宁愿等。 左云龙更没有想到,覃小贝的到来竟然会与山寨丐帮的命运的搅合在一起,而且会成为势不两立的山寨的敌人!虽然哪怕全世界的人都那样说,左云龙也不会相信,但是众口烁金、众议汹汹,大有非要把覃小贝置于死不可之架式。如果左云龙非要只力阻挡,取舍厅会议长老们已经暗示:他不但阻止不了,还会将自己和前程一起殉葬。 舍弃覃小贝,痛快利落,一了百了,权当什么也没发生,王府将永远也找不到这里,左云龙依然受到群众拥护,上层信任,将成为丐帮的明日之星。 但这可能吗?他能这么做吗?左云龙看着躺在花间,一时无忧悠然吟诗的覃小贝,想到这一点,心就象撕裂的一般痛,不,绝不!如果真那样做,他还算是人么,更别提什么大男人、大丈夫。他把抢进来,虽然没能保证她快乐幸福,绝对会保证她安全不受伤害!虽万千人吾往矣,虽粉身碎骨身败名裂不敢辞! 面对杜虎和木长老的逼问,他考虑到最坏的一种情况,就是有天一样大、石头一样多的“证据”证明,覃小贝就是凶手,他也会将覃小贝送出山寨,甚至送回王府,必要他会不惜武力,与兄长弟刀箭相向。如果真没有这世的缘份,他能把她抢过来,也会把她完好无损地送回去。之后,他自会束手回到山寨,如果众人认定这是不赦之罪,他会自刎于山寨忠义堂前。 如果那样,只能那样,他别无选择。 覃小贝翘着腿,咬着草根,吟完诗望天很久,一直不见回应,便侧过头看,看见左云龙象块石头一样坐在那里,似乎很深沉地望着自己。她抓起一粒石子抛过去,喊:“看什么看,起来,抓妖怪去!” 左云龙伸手接住石子,笑了笑什么也没说。他站起来走了两步,却发现覃小贝还赖在地上,俯身搬起刚才坐的巨石,举起来向覃小贝作抛出状,学着她刚才说:“躺什么躺,起来,抓妖怪去!——也给你一石子!” 覃小贝看见大石头,吓得连翻几个滚,远远滚到一边,跳起来叫:“看啊,看力大无比的泰坦怪物啊!” 泰坦,是希腊罗马神话中的大力巨神,这个左云龙自然听不懂。但他听出了覃小贝的玩笑善意,他丢掉石头,象老鹰抓小鸡一样扑过去。 覃小贝象刚才她追逐的兔子一样,笑着机灵地躲开,一下窜出去好远。 她好久没有玩这种“汤姆和杰瑞”的开心游戏了。 ------------ 26 圣潭 林地的左侧边缘树立一道长长的半人工半天然的草木篱笆,篱笆下面灌木横生密不透风,上面一米多高刚好能挡住小孩子。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蜿蜒的篱笆如一道绿色的小长城,从树林那边的荒丘一直延伸到另一头的溪河边上。 覃小贝从树林里跑出来,看到篱笆觉很好玩,正要跃身翻过去,却被紧追在后面的左云龙大声喊住。 “不要跳!千万不能过去!” 左云龙的嗓声透出紧急,声音也有些变形,覃小贝奔到篱笆跟前收了脚步。 “为什么不让过去,说不定怪物就在篱笆那一边呢?” “不可能,你看篱笆那么整齐,就是一般的大人也过不去。” “那边到底有什么,为什么不让人过去啊?” 左云龙面容严肃起来,告诉覃小贝:“那边是丐帮的圣潭,是所有人的禁地。除了每年清明进去打扫一遍,平常任何人都不得入内。” 哦,丐帮的秘密和禁忌还蛮多的么。覃小贝缠住左云龙,执意要问个清楚。 左云龙无奈,只好简单告诉她:篱笆那边有一潭一洞。潭水深不可测,潭底部有泉眼四季涌水,形成横贯全庄而出的溪河;依靠丘陵的山洞却不是很大,不过里面供祭着历代丐帮帮主的灵位骨灰。 这个地方,是当年公孙三兄弟的父亲公孙本老先生,游遍江南数省,才寻得的风水极佳之地,三面环丘,一面临潭,是名“单凤含珠”之宝地。(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好看的小说)山寨之所以建在此地,与这里的风水关系极大。 说到这里。左云龙好象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覃小贝眼尖。一眼认出那正是自己从小偷手里抢得、又被里面毒针射晕地荷包。 “咦。我地荷包。怎么会在你手里?”覃小贝惊奇地问。 “你地荷包?这是丐帮地圣物。”左云龙晃着荷包说。 覃小贝扑哧笑了。丐帮地圣物也太多了点。明明是我从小偷手里抢来地。怎么就成了丐帮地圣物?想要就跟我说。或许我大大方方地送给你。也用不着编这种借口吧。 左云龙知道她不相信。把钱包递还给她。让她仔细看。一面说:“这地确是我们丐帮地圣物。这样地一模一样地荷包总共有两个。一个是叫‘装无尽’。一个叫‘掏不完’。” 覃小贝拿着荷包笑得更加厉害:“你看你。谎话编得越来越多——不过这两个名字倒是挺符合丐帮风格地。左大寨主。这两名字又有什么讲究啊?” “你好好看一看荷包上面的花纹,看出什么图案没有?”左云龙问。 荷包覃小贝端午节湖边就匆匆看过,除了制作精巧,花纹精致,没看出什么特别名堂,只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你仔细看荷包正中央,从某个角度看,是不是会出现一个龙头?”左云龙一边指导说。 覃小贝举着荷包,调着角度左看右看,果然,在荷包纵横交错的条纹中,在阳光中显出一个威严恐怖的兽头——如果非要把它说成是龙头也未尝不可。 “这个动物叫饕餮,是龙王的五儿子。因为它特别贪吃,怎么吃也吃不饱,人们就将特别贪吃贪财的人称为饕餮之徒。绣在这个荷包上,就是‘装无尽’。”左云龙解释说。 “那另一个荷包上又绣着什么呢?”左云龙虽然没读多少书,但乱七八糟的古怪学问却装了一肚皮,覃小贝对此很好奇,也很有兴趣。 “另一个荷包上绣得是椒图,龙王的老幺儿。俗话说,龙生九子,各各不同。这个老九椒图长得形似螺蚌,经常闭着嘴巴,很少开口,所以人们就把它的形象雕在大门的门板上,寓意紧闭,以求家宅安全。绣在另一只荷包上,故名‘掏不完’。”左云龙还真说出一个道道来,令覃小贝不由不相信手里这个荷包真的是丐帮所有。 覃小贝却把荷包抓得更紧,笑着说:“呵呵,明明你拿了我的荷包,先看了个仔细,然后才编出这一套说辞来。丐帮是向人讨钱的,做出这两个漂亮荷包又为了什么?” 左云龙笑道:“用来装讨来的钱啊。不过,我们做堂主的,只知道有这两个荷包存在,荷包上还包含着一个大秘密,至于到底是什么秘密,就只有帮主才知道了。我从你身上把荷包拿走,一直没有还你,也是为了你好。否则在你身上找出丐帮的圣物,恐怕又要多出多少口舌是非。” “既是丐帮圣物,为什么又会在小偷手里?——这可是我舍命从小偷手里抢来的呢。”覃小贝才不轻易领别人的情,尤其是男人。 “这个荷包分别由丐帮两个长老保管,只有两个荷包拼在一起,帮主才能做出最终解释。二十年前曾有一场血战,丐帮土长老为帮捐躯,装在他身上的这只‘装无尽’也就失落江湖了。后来怎么么小偷手里,肯定有一个长长的故事。不过最后拿荷包之人,也真歹毒可恶,竟然在荷包里面装设了毒针暗器。” 说到毒针,覃小贝就觉得胸口又仿佛疼了起来,想把荷包丢了。听左云龙说得认真,她又将打量了又打量,举手将它抛给了左云龙。 “不管它到底是什么,即然你那么看重,那就送给你了。” 左云龙接住将荷包收好,笑着说:“圣物归来,你于丐帮有大功。来日我禀报帮主,丐帮定会重重赏你。” 覃小贝连连摇手:“千万不要,就说你自己从地上捡的好了。丐帮啊,哼哼,不要把我烧了就阿弥陀佛了。” 左云龙有点不好意思,覃小贝接着说:“我才不管什么丐帮还是圣物,是你看重喜欢,我才把钱包送给你。——不过话要说明白,你就此欠我一个大人情。” 左云龙笑着道:“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欠你的人情,我就象背上一块大石头,还是早点放下来好。” 对他该提什么条件呢?覃小贝歪着脑袋使劲想。 “我要你,十倍地爱我。” 覃小贝忽然想起上个月比武打赢,她对王子默提出的唯一一个条件,还有当时王子默心猿意马、魂不守舍的可爱样子。——他现在怎么样了啊,还在找我吗? 对这个家伙也这样提吗?天啊,才不呢,他怎么能解开我的锁情水! 覃小贝不觉抬头看了看左云龙,左云龙也正热切期待地望着自己。如果对这个家伙提出这样的要求,他当场能把自己抱起来,会连转无数个圈,大喊一百个好好好,然后晚上就拜堂成亲,然后……覃小贝心咚咚地跳起来,脸也不觉地红了。 “说啊,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左云龙绝不会推三阻四!”左云龙立在对面颇为豪迈地说。 “我才不对你提呢,欠着吧!我让你欠我一辈子!”覃小贝狠狠地说,调转头回身向树林跑去。 不提就不提吧,跑什么跑。小姑娘真没长大,就是爱玩,呵呵。 ------------ 27 斗智 两人重新回到林地的边上。(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覃小贝在空旷的草地上坐下,面对前面墟烟升起的农庄,陷入了沉思。随着暮色的降临,她的心情重新沉重起来,一天就要过去了,案子却没有丝毫线索和进展。 她从怀里掏出《宣和画谱》,开始一页一页仔仔细细的翻看。左云龙没有打扰她,先径直进庄去了。 左云龙在庄里详细问了十几位庄民。其中一位五十多岁的庄民说,半多月前的晚上,他喝醉了酒,跌跌撞撞误入树林,适时月亮半圆之夜,他听到林中央有嗦嗦的声响,好奇地走过去,看见了个巨大如树的黑影在林中移动,在接近大樟树时与大樟树合二为一,消失不见了——这明显是树精显灵啊!当时他完全吓傻了,稍稍酒醒一下,扭转头发疯似地跳回农庄,回来连夜发烧在床上躺了三天。树精是不能让凡人看见的,否则必有祸患降临。那位跛了一只脚的老汉指天发誓说出了结论。 左云龙知道跛脚老汉是位诚实老靠之人,只是爱好杯中之物,所谓树精多半也是酒后眼了花吧。老汉却坚决说不是,就算眼睛花了,耳朵听见的嗦嗦声响难道也是假的? 左云龙回到林地,覃小贝已经翻完了最后一页,从她脸上的凝重的神情,看不出有她么发现。 覃小贝仰着头望着左云龙,一幅期盼询问的表情。 左云龙把跛脚老汉的发现,当笑话一样讲给覃小贝,反正他是不相信什么树精山神的。 覃小贝听完想了想,很认真地对左云龙说:“大寨主,如果你真的想帮我,就要把发生的一切都告诉我。” 左云龙苦笑:“首先,我现在不再是寨主,我已被暂时罢免;其次,现在帮你就是帮助我自己;第三,你究竟想了解什么?” 覃小贝颇为吃惊,惊问:“为什么?什么人能够罢免你?是木长老吗?” 左云龙笑道:“这是丐帮内部地事务。我不能告诉你。” 覃小贝说:“如果证明我无辜。那我今后就是丐帮地人。”覃小贝想了想。接着说着说:“或许还是山寨夫人。丐帮地事理应知道。如果证明我是凶手。两天后我被烧死。那么所谓秘密也会全部带走。总之对丐帮不会有什么危害。另外。你要想破这个案子。你就必须要将我问地事如实告诉我。” 左云龙觉得好笑。问:“为什么说我要破这个案子。就必须什么就告诉你。” 覃小贝指指自己地脑袋。大言不惭地说:“因为我比你聪明啊。比山寨所有地人都聪明。” 左云龙呵呵笑了出来。没见过有人这样夸自己地。他有意逗她说:“不对。我说我就比你聪明。” 覃小贝站起来。转了半个圈。立定对左云龙说:“好吧。我现在出两个问题。让你心服口服。——1加2加3加4加5加6。一直加到100。总共等于多少?快说!” 左云龙心里急急地算着:3、6、10、15、21……天啊,恐怕要算到黑透了。 “总共等于五千零五十。”看着左云龙埋头狠算,覃小贝得意洋洋地公布了答案。这个小学二年级就会的简单速算问题。 看左云龙不服气质疑的样子,覃小贝就免费指导他一下:1加100,2加99,3加98……共有50个101,所以等于5050了。 左云龙又心算了片刻,点头承认不错。 覃小贝再问他一个问题:有24斤香油,有大中小三个盛油的葫芦,分别能盛13斤、11斤和5斤,请问,如何把香油平分成一样多的三份? 左云龙的大脑里摆开了三只大小不同的油葫芦,香油在三只葫芦间倒来倒去,越倒越迷糊,油都快洒一地了。 覃小贝咯咯地笑了,大声指导左云龙:“先把13斤的大葫芦倒满,然后把大葫芦的油倒满5斤的小葫芦,再将大葫芦里剩下的油倒进中葫芦,这样就得到第一个八斤。再用小葫芦里和剩余的油倒满大葫芦,重新来一次,就又有两个八斤了。” 左云龙想了想,果然如此,也不由得笑了。 覃小贝神气地问:“是不是我比你聪明?” 左云龙说:“这两个题是你早就做熟的,现在拿出来问我,当然你要赢了。——现在我问你,888个999,总共是多少?” “887112!”覃小贝应声回答。左云龙选这个题真是太不幸了,典型的可速算题目。 左云龙大吃一惊,马上提出另一个他曾算出记住的题:山寨共总39名寨兵,两人一组做搭档值勤,共有多少种搭档组合? 这次覃小贝多用了两秒,随即抬头告诉左云龙:“共有一千四百八十二种搭档组合。” 左云龙这次实在惊讶佩服的要五体投地了,这个问题他和几个寨主加上阮师爷,几个人反复算了一个上午加晚上,才得到一个结论——正是覃小贝几乎顺口而答的1482! 其实只有上了高中,学了排列组合的计算公式,一个简单乘法便可得出这个结果。但是左云龙哪里知道这个奥妙呢。他心里不得不惊叹覃小贝果然聪慧过人! 但是看到覃小贝沾沾自喜,不可一世的样子,左云龙想出一个计策。如此,才能不让这小姑娘牵着自己的鼻子走。 “左寨主,服输吧,以后什么就听我的吧。” “且慢。你是比我聪明,但是我比你有智慧,所以,你还要听我的。” “聪明和智慧有什么不同吗?”覃小贝略带讥讽地问。 左云龙说:“当然不同,聪明是江上的波纹浪花,智慧是江下的汹涌暗流。聪明纵样花样百出,繁复好看,其实还是由下面的智慧决定的。” 覃小贝不服气叫道:“即便这样,那也不能说你就比我有智慧呀?” 左云龙不慌不忙地说:“这好办,我也出两道题,一试你便知。” 覃小贝听他这样说,心里暗笑,比武打架我不是你对手,出题斗智你怎么可能是我对手呢。“好吧,快出。” “那好,听仔细了。”左云龙特别提醒她一句,开始说题:“山寨原有20头牛,40只猪,还有200只鸡鸭。过年杀了两头牛,15只猪,然后进城买了20只猪崽;又进城买了四头牛犊;鸡鸭孵出115只小鸡小鸭;闹猪瘟死了八头猪,再进城买了10只猪崽;再进城卖了90只鸡鸭;又进城卖了18只猪;又死了两牛头,又进城买了两牛犊;又进城卖了50只鸡鸭和一些鸡蛋;母猪总共下了50头猪,进城卖了20只成猪;母牛下了8只牛犊,进城卖了两只大牛。题讲完了,我要开始问了。” 覃小贝颇为自得地反问他:“你是要问寨里现在有多少牛、多少猪、多少鸡鸭呢,还是要问山寨家畜总共有多少条腿呢?”经过紧张的记忆运算,覃小贝把这些数字算得一清二楚。 “都不是,我是问你:我们总共进了几次城?”左云龙问题问完。 覃小贝傻了,即便马上大叫起来:“你诈我!哪有问这么简单的题的?” “对于不够聪明的我来说,只能提这样简单的题了。”左云龙一脸坏笑着说。 这么简单的题,覃小贝偏偏回答不上来,嘴巴动了动,想了想还是认栽了,谁让自己先入为主自作聪明呢。“我答不出。” “这么简单的题,天下最聪明的人怎么反而答不出了呢?”左云龙取笑她。覃小贝恨不能扑过去踹他一脚,想想打不过,人又不熟,忍忍气算了。 “别废话,下道题?” “下面这道是个故事题。”左云龙看一眼覃小贝,说:“当年楚汉相争,刘邦与项羽大战。项羽有万夫不挡之勇,一次又将刘邦打得大败,只剩下刘邦一个人,还带着一个谋士逃过了黄河。黄河这边有刘邦手下大将韩信的军营,韩信刚从东面带着十万大军赶来救援。刘邦二人赶到韩信军营附近天色已晚,谋士说赶紧进入大营好好休息,命令韩信好好招待。刘邦摆摆手,说不要。带着谋士在周围找个家鸡毛小店住下。请问,刘邦为什么不住军营住旅店?” 覃小贝想了想,说:“肯定打了败仗太狼狈,要先进旅店洗个澡,对着镜子打扮一下先。” 左云龙笑:“刘邦又不是你们女孩子,照什么镜子先。再说,洗完澡照过镜子也可以晚上进营啊。” 覃小贝又说:“怕是天晚韩信休息了,刘邦不好意思麻烦他。” 左云龙摇头:“刘邦是王,韩信是将,他进手下大将的军营有什么麻烦的。” “那是天黑,怕军营站岗的人不认识他,弄不好以冒充汉王罪给抓起来?” “不对。” 覃小贝又提出七八条答案,左云龙都只是摇头。 “猜不出来了。”覃小贝只好认输,“那你说为什么,没有道理可不行哦。” 左云龙说:“很简单,因为刘邦不是普通人,他是一个统率众将的政治家,他有着天生极强的政治敏感。刘邦当时大败,成为孤家寡人,而韩信精兵在握,兵强马壮。如果刘邦夜进军营,韩信就有一夜时间进行考虑。若韩信稍有二心,一夜时间足够谋划谋反了。” 覃小贝说:“韩信怎么会反刘邦呢?” 左云龙说:“历史上叛乱造反的人还少么,事实上,当时就有谋士给韩信出主意,让他反了刘邦,或者拥兵自立。一个优秀的政治家,不应该让自己冒任何风险。” “但这些也只是你的猜测。”覃小贝承认左云龙说的有理,但还是强词狡辩。 “史书明明白白记载了刘邦第二天的行动,足可以证明我猜的不错。话说第二天天一亮,刘邦一个人骑马,诈称汉王的使者,直接闯入韩信大营。进了大营第一件事,就是先取了韩信的印信和兵符,接着号召进帐。韩信从梦中惊起,发现刘邦正坐在帐中发号施令,于是韩信入帐礼拜,被刘邦一通斥责,大骂救兵来晚,乘机夺去了韩信的精兵。” 覃小贝听了心惊,这刘邦实在可怕,韩信果然不是他对手。后来大汉建立,兔死狗烹,韩信被斩于未央宫也就毫不奇怪了。 “你虽然非常聪明,但还是缺少智慧,因为智慧需要阅历和岁月打磨的。至少现在,我要比你有智慧。”左云龙卒章显志,作出结论哈哈大笑。 覃小贝一时哑口无言,不得不服。 “所以说,你现在要听我的,”左云龙得理不让,继续说:“当然,我也会重用你的聪明才智。该告诉你的,我自然会告诉你,但你知道的一切,必须要全部告诉我。” 覃小贝决定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了,反正两人充分互通交流情报就是了,反正都是为自己洗冤,她不计较上下名分。 就是计较也没有得着啊。覃小贝抬眼望望左云龙,这个胡子旺盛貌似粗犷的家伙,其实心思很细密的,肚里也些货,大意走眼啊。 “那你先说,你们取舍厅开会主要都发生了什么?这点非常重要,我必须要知道。”覃小贝坚定地问左云龙。 ------------ 28 眼睛 左云龙听了不以为然。(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好看的小说) 覃小贝着急地叫道:“我不只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你,为了丐帮,才向你问这些消息,要不然,我才懒得打听呢——杀害阮师爷的凶手就是你们丐帮中人!我再说具体点,凶手就在取舍厅内参会!” 左云龙心内吃惊,脸色沉了下来:“不要胡说,凡事要有证据。” 覃小贝说:“我当然有证据,而且证据还会越来越充足。” “他是谁?你有什么证据?” 覃小贝在左云龙耳边说出一个人的名字。左云龙向后倒退半步,面容微微变色,随即连连摇头。 覃小贝知道,她说出参加取舍厅会议的任何一个人的名字,左云龙都会摇头。但是她已经从《宣和画谱》中,查出了阮师爷生前费心尽机留下的一条提示证据,形成了初步合理的推想。虽然中间有的地方只是推理,甚至可以说是大片的空白,但是说某人具有重大嫌疑,却是足以肯定的。 覃小贝将自己的发现和推想一一说了出来,并将画谱中的那一页指给左云龙看。 左云龙拿着画谱的手微微有些抖动,这是阮师爷在被害前一天留下的最后消息。他没有说话,更无法否认覃小贝的发现和推论。 “所以,你必须要把上午在取舍开会的详细情况告诉我。因为我怀疑,杀害阮师爷仅仅是一个开始,还有一个更大的阴谋正在山寨酝酿发生。”覃小贝以恳求的语气要求左云龙。 左云龙在草地上踱了几步,转过身来不再犹豫,将上午取舍厅内发生的情况一五一十向覃小贝介绍了一遍。 “果然。(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好看的小说)那人地发言冒似公允低调。实则却每一句话都是导向性地转逆意见。”覃小贝分析说。 “也不能这样讲。如果你先有了成见。那么看谁地发言都会是别有用心。”左云龙客观说道。“关键是。动机。他杀害阮师爷地动机是什么?他总不可能干损人不利己、能让自己一起毁灭地傻事吧。除非他疯了。” “动机。这个我也没想明白。另外。农庄地怪事和阮师爷被害。这两件事也连不起来……哎。想得真头痛啊。”覃小贝痛苦地敲敲自己地头。 左云龙很自然地摸摸覃小贝地脑袋。不无怜惜地说:“谁让它这么聪明。不用真可惜了。” 覃小贝晃晃头说:“我不用。怕就要烧成灰了。”左云龙心想:有我在。就绝不可能! 覃小贝忽然问起一个不相关地问题:“今天来地水长老在丐帮是什么地位?你对他很熟悉吗?” “丐帮帮主之下,设有金木水火土五大长老,共为丐帮最上层领导,长老下面再按地区设了十二堂主。水长老在丐帮内地位颇高,但我与他不熟,上次最后一次匆匆见面,也是两年前事的了。不过他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是声音有些嘶哑了。”左云龙简略介绍一下。 天色完全黑了,身后的林地变化成一片乌黑神秘的凝固的海,面前方的农庄亮**点灯火,显出人间的温馨。 覃小贝请左云龙马上回寨堂调查一件事。 “你不一起回去?”左云龙问。 “不,我今晚就留在农庄。——你要不放心,就把我绑到大树上好了,反正我不会再回那个什么待客院。”覃小贝岔开腿,摆出一副一步也不肯走的架式。 左云龙笑笑,没有勉强她。将覃小贝领到茅大婶家,安排她今晚食宿就在这里。两人约好明天早上在此碰头,左云龙先回寨堂去了。 茅大婶住的房间很大,但平常只住自己一个人,其它地方摆满了晾晒的草药和菜蔬。见到身体完全恢复的覃小贝过来,茅大婶很是欢喜,先张罗覃小贝吃了一顿饱饱的菜炖饭,接着手脚麻利地在地上搭了一个厚厚的地铺。覃小贝争了半天,才抢到睡地铺的权利,让茅大婶依旧睡在床上。 “茅大婶,外面有那么多传言,还有骂我的童谣,你一点不介意嫌弃我吗?”覃小贝小心地问。 “嫌弃个屁。我看你的面相,算你的八字,就知道你不是坏人。左寨主就是知道我的想法,才把你带到我家。不过,你晚上切莫随便出去,外面道上的狗现在见你都想咬你两口呢。”茅大婶一边烧水一边爽快地说。 覃小贝暂时打消了晚上出去,挨家窜门聊天的想法。 “哎,真不知这传言是怎么传出来的,童谣又是哪一个先唱起的?”覃小贝似在自言自语地叹息。 “这事我也想了,”灶上的水开了,茅大婶从案上抓了一把金银花、枸杞子放在大海碗里,用滚烫的水沏开,端了一碗给覃小贝,嘴上说话还一点没有打断:“咱这农庄就屁大的地儿,总共百十户人家,不比南京城千家万户人山人海,这事要是用心查,十有**能查出个七七八八。” 茅大婶一席话说得覃小贝两眼放光,连连点头:“是啊,恐怕这事还要麻烦您,也只有您老人家出手,才能很快查得清呢。” 茅大婶将大碗推到覃小贝面前,掸掸围裙笑着说:“你少拍我马屁,快点喝茶!这对你恢复眼睛视力有好处。——要说这件事啊,开头我就觉得有点蹊跷,到后来我还真的留心调查了。” “啊,怎么样,有什么结果吗?”覃小贝急切地问。 “传言是怎么起来的,现在还说不清,只知道谷一虫在你进山寨前就做了一个梦,说给木长老听,木长老那个木头疙瘩脑袋呢,一听也就信了。” 茅大婶在农庄,是仅次于木长老的“知识权威”。只是两人渊源背景不同,因而在若干重大学术问题上存在着严重分歧。就拿八字算命来说,茅大婶是信奉“滴天派”的民间传人,木长老呢,推崇传统文人“格局派”的。按照滴天派的实践推论,茅大婶坚信覃小贝是戴天履地的大贵人,谁娶她谁发达,谁附她谁兴旺;而按“格局派”的理论,木长老则得出覃小贝是貌吉实凶的大煞星,她到哪里就将给哪里带来灾难与不幸。 这就牵扯到山寨压寨夫人到底为谁的现实问题。茅大婶和木长老先后向左云龙提出了自己的命理参考意见。左云龙自然欢喜接受茅大婶的,茅大婶先胜一局。木长老坚持己见,两人分歧不但没有停止,反而上升演化到关系山寨兴亡和一庄不容两权威的至高层面上,待覃小贝进入山寨后,两人意见冲突更达到极点。后来事情急转直下,果如木长老预见,覃小贝成为众矢之的的害人精。木长老胜券在握,但茅大婶又自不甘心,一直留心寻找着翻盘机会。 左云龙有意将覃小贝留在茅大婶家里,便有着多重用意。 茅大婶摘下围裙,坐到床上继续说:“不过关于那首‘红色八眼小孩儿’的童谣呢,我问过庄里三十多个小孩儿,费了我一盆儿的大红蜜枣,总算打听出来,是哪个孩子最早唱起这首歌的。”说到这儿,茅大婶语气流露颇为自得。 覃小贝更是喜出望外,急急问道:“那孩子是谁?找到他一问,便可知道是谁教他唱的了!” 茅大婶一拍手说:“是毛头!毛头就是童谣的原唱者——除了教他唱的那个人。” 刚刚兴奋起来的覃小贝又一头掉进冷水池里。阿贞嫂家的小毛头,昨天早上就失踪了,全寨人找了两天都还没有找一点影呢。茅大婶有心寻到的线索就这样又断了,天意啊。 真的是天意吗?老天为什么处处与我覃小贝为难呢。——或许是人为! 覃小贝从地铺站起来,如果有谁绑架了毛头,最大可能就是那个教毛头唱童谣的人!但他下手掐灭这个线头也太急躁了,冒的风险也太大了点吧?况且在此之前,张家的小孩就丢失了,也是那个人害的么?不太可能。 覃小贝又把刚才冒出的念头否定掉。 但是两个小孩总不会凭空消失吧?难道真的有树精山神? 覃小贝问茅大婶,茅大婶头摇得跟蒲扇一样:“有个屁精怪,反正我不信!窜进来个豺狼虎豹倒更靠谱。——不过现在年月,附近百里的大猛兽早就被打光了。” 覃小贝脑仁想得好痛。 茅大婶逼着覃小贝将大碗茶水咕咚咕咚灌下,一口吹灭了油灯,口里说:“早点睡吧,看你娃儿这样想,大婶都觉得太累了。睡吧睡吧,车到山前必有路,事情到了明天,说不定就有转机呢。” 覃小贝只好在地铺上躺下,脑袋在枕头上一歪,就着窗子透进的月光,蓦地看到地上有两只亮晶晶的眼睛在瞪着自己! 覃小贝“妈呀”一声大叫着从地上跳起来。 ------------ 29 铁证/上 茅大婶急忙点亮油灯,一边召唤覃小贝:“怎么了闺女,咱这茅屋里也来精怪了?” 覃小贝奔着灯光扑过来,紧紧靠着茅大婶,背着脸手往后指,惊魂未定喘着气说:“地上,地上有一双眼睛在瞪我!” 茅大婶向她指的后面一看,哈哈大笑起来,好象一个小孩无意中的恶作剧得逞一般。笑了好一阵儿,茅大婶才忍住笑,拉着覃小贝过去看。 一直没听到地上的响声,覃小贝又害怕又好奇,被茅大婶拉着转过身,一点点睁开闭着的眼睛——哇,那双眼睛还在!依旧贴着地面趴着瞪着前面。 茅大婶一手端着油灯,一手拉着覃小贝向前走近两步。覃小贝看得稍清楚些:地上的确有一双眼睛,一双大蛇的眼睛!!大蛇丈长的身子光溜溜地挺直在屋地上。 这个发现让覃小贝更加恐怖,使她全身寒毛倒竖,转身就想往门外逃。覃小贝不怕坏蛋,也不惧老虎,但是就受不了老鼠和蛇。上次生病时,城里的区婆拿大蛇“小玉”作药引给她治病,就把她活活吓个半死。 茅大婶的手象一只温暖的铁钳,牢牢握住了覃小贝想抽走的手,带着她再向前跨近一步:“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它会不会动,那不是蛇,它只是一副蛇蜕!” 覃小贝半信半疑调过头,这下彻底看清楚了:那双眼睛,的确不会动,整条蛇也一动不动。地上其实是一只大蛇的蛇蜕,所谓眼睛只是内部空空荡荡的一层眼睛薄膜。 这也够吓人的。覃小贝坚决不肯再回地上,挨着一副大蛇皮睡觉。她恳求茅大婶将蛇蜕移开。 “我一人可移不了,你帮我一块抬。这蛇蜕一丈来长,难得哟。要小心,百日风干前千万不能碰坏,否则药性就减了,这可是治咽肿、疥癣和目翳的好药啊。”茅大婶象酒客欣赏美酒一样望着地上的蛇蜕,招呼覃小贝一起抬。 覃小贝站在地上一动没敢动,虽然只是一层薄薄半透明的皮,她还是感到了蛇的冰凉和腻滑,她绝对不会过去碰一碰它的。 茅大婶叹了口气。自己走过去坐到地铺上。拉了被子躺下。嘴里唠叨着说:“到底是王府地郡主啊。老天爷都不会让人家睡地上地。这蛇皮有什么好怕地哟。” 覃小贝只好换到床上睡。她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大婶。咱这山庄和林地里。蛇多吗?” “不多。”茅大婶在地上吹灭了灯回话。“象这么大地蛇就更少了。几年才能等来一条。你不用怕。就是再来一条。大婶也会抢在你前面把它收拾了——蛇可全身都是药啊。” 蛇。大蛇。林地。大樟树。神树。精怪…… 躺在床上地覃小贝没有作声。 “早点睡吧。明儿事还多着呢。”茅大婶说完没两分钟。持续而响亮地鼾声便从地铺上传来。不过。这会儿覃小贝听到是特别地安心。 月光朦胧的黑屋中,覃小贝亮晶晶的眼睛望着木板和茅草搭成的屋顶,好久好久,才慢慢疲倦地合上。 庄里的公鸡叫得格外准时,此起彼伏,东西呼应,尽声共啼,嘹亮而骄傲,好象真的是它们把太阳从地平线下叫起来似的。 鸡叫第二遍的时候,覃小贝就下了床。此时天光将亮未亮,覃小贝为自己起个大早而小小自赞,抬头却发现地上不但不见了茅大婶,而且地铺也已收拾起来,整整齐齐地叠放在墙边椅上。 茅大婶早已张罗着生火洗米,都快把早饭做好了呢,覃小贝想去帮手都没有了机会。 吃过简单朴素的早饭——白米饭、蒸红薯和凉拌青菜,按照约定,覃小贝应该留在屋里等左云龙来,但是她已经等不及了,昨夜在床上反复想到的一件事催得她放下饭碗就想往外面跑。 覃小贝与茅大婶交待了几句,不听茅大婶劝阻,一个人跑出了门。 此时天光大亮,小孩们开始在道上叫着追跑,老人们坐在门口象逼真的雕像,偶尔有扛着锄头的庄民擦肩而过。覃小贝穿过街巷,朝着庄外边的林地快步走去。 出了农庄,草地的空气更加湿润新鲜,树林在不远方仿佛卸妆后的清新美人,笼在一层淡淡的白雾中,诱惑着覃小贝快些进去。 覃小贝正要加快脚步,忽听身后面传来一声怒吼和一片脚步声。 “妖女!往哪里跑!” 覃小贝回过头,好象被魔法棒刷过一样,后面一下子冒出许多人,青年壮年老年,足有四五十人,走在最前面的便是木、水两长老和杜虎、谷一虫,另外听到声响的妇人孩子们,正从庄里四面八方向这边跑来。 糟糕,又要发生什么倒霉事了,这可是一个清新美好的大早晨啊。覃小贝心里叫苦,不是说好给我三天时间么,我已经在抓紧了,怎么才过了一天又要变卦了。 覃小贝的目光在人群中梭巡寻找着左云龙——这个身高体壮满脸胡子的家伙,是她在山寨里唯一能指望依靠的人了——却始终没有发现,只看到一张张冷漠而充满敌意的脸。 “你往哪里去?”木长老威严厉声喝问。人群在距她七八步远的地方站住,如一片洪水被一道透明的堤坝拦住。 “去树林散步。”怎么,不可以吗?本姑娘有心情,就不能欣赏一下林中旭日么。 木长老鼻中哼了一声。水长老开始说话:“你倒是闲情逸致,真是坏事做尽心不慌啊。”木长老、水长老两位站在一起,一胖一瘦很象一对说相声的搭档。 只是覃小贝听了,觉得一点也不好笑。又他妈栽我做坏事,她没搭话头,反过来大声问:“大寒主左云龙呢?我只和他说话。” 两位长老听了齐声哼了一声,不搭理她。 旁边的杜虎闷气沉沉地回道:“大寨主就是为了你,才被害惨了。他宁可寨主都不做,也要护着你,可你现在还在拖累他!” 昨天左云龙只是说为了避闲,卸职不任寨主,寨里的事暂由两位长老决定联合管理。覃小贝虽有预感但当时没有多想,现在由杜虎证实,左云龙果然是为了自己,才被罢免了寨主职务,心里着实有点感动。 覃小贝强压心里起伏的情绪和不安慌乱,坚持大声问杜虎:“左云龙呢,我有话要给他说。” “他不会来了!他想明白,也看透了你,明白再为你这个妖女牺牲根本一点不值得。他就是不想再见到你,才让我们过来。”谷一虫站在人群里大声告诉覃小贝。 “你说谎!根本不是这样!是不是,杜虎?”覃小贝转脸,哪怕杜虎是反她的急先锋,因为接触多和杜凤的关系,她也觉得比谷一虫更亲切一点。 杜虎面皮不自然地**一下,没有回答她的提问,只跺一下脚大声叫道:“不要再问了,你但凡还有半点良心,就不要再拖累大寨主,自己做个了断吧!” ================================ 注:中午十二点上传“30铁证/下”。 ------------ 30 铁证/下 我做什么了断?”覃小贝一时大脑缺氧,没有反应 谷一虫嘿嘿地笑了,阴阴地回答:“做为罪大恶极的凶手、祸害山寨的妖孽,到神树前面,自觉焚烧伏法,同时祭祀土地神灵!” 谷一虫说到这儿,转身问一声:“刘老三,柴火准备好了吗?” 人群里一个粗笨的嗓音回道:“全准备好了,又干又燥,点火就着,两大车呢,够不够四寨主?” “够了。(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谷一虫说着瞟瞟小贝,好象在估量她的身高体重,大约需要木柴能烧干净。 谷一虫瞟来的象两把飞刀,覃小贝不由自主打个哆嗦。妈的,这都是什么事,真她妈恶毒!比中世纪还黑!中世纪烧女巫还要教会审判呢。叫我自己了断,还乖乖自愿**,当我是轮子呀!真要把老娘火烧了,老娘就拼了永不转世,整日整夜在山寨里披散着头发转悠,一天吓死一个,全山寨连猫带狗一个都不放过! “凭什么?为什么?我只是一孩子,被你们抢到这里,你们有什么证据,就凭空污我是凶手和罪大恶极?叔叔伯伯婶婶阿姨,你们好好想一想,评一评理,天底下还有没有公道?”覃小贝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其实不用做她足够可怜的了),避开铁石心肠的杜虎、谷一虫、两长老这帮职业强人,冲着站在后面的老少庄民、妇女老人,努力争取舆论同情。 竒 書 蛧 W W ω . q í s ú W à N G . c o M 果然,人们始交头结耳,议论纷纷。听到妖孽传闻是一回事真实地见到活人本身是另一回事,面对覃小贝这样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孩子,很难把她跟传闻中妖孽恶魔的形象联系在一起。小贝楚楚可怜地望着大家,这么可爱可怜的女孩子,怎么可能是杀害阮师爷和小孩子的凶手呢,是不是寨主他们真的搞错了? 听到众人嘈嘈纷议,两位长老交换一意见致用眼神推荐四寨主谷一虫作为高层代表发言人。谷一虫向前大跨一步,转身面对大家挥手制止说话吵杂,开口大声说道:“肃静!肃静!你们要小心万要注意,千万不要上她的当,大寨主就是被她的美色和伪装表象所迷惑,才引进了这个妖孽,随后发生了一连串的祸事!这正是狐狸精的可怕之处!——我们当然有证据,而且是铁证!绝对不会冤枉……” “有证据现在就拿出来好了!不过,最不要再是什么做梦和童谣的把戏!”人群中一个妇人的叫声打断谷一虫的话。 小听出那是茅大婶地声音饭软软地米饭温暖着她地胃。她地眼眶有些发酸。 “好。我现在就拿给们看!”谷一虫扯着嗓子高声回应。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向大家展示。恨不得面前有个高高地舞台。让他神气地站上去。让更多地人看清楚自己和手里地证物。在刚才来农庄地路上。水长老正式向木长老提议荐他做山寨大寨主。上报帮主批准。左云龙将调离山寨另行委派。木长老不置可否。现在。展显自己管理和应变才能地机会到了。他必须要将小贝置于死地这个案子办成铁案。 谷一虫手里挥动地是几张黄纸。上面还有一行行墨写地字迹。覃小贝视力和记忆都很好下就认出来。那正是前天下午阮师爷写好交给她地购单。 “看看是什么?”谷一虫抽出其中一张纸冲着大家晃动。人群涌动着向前挤想看个清楚。险些将站在第一排地水木长老和杜虎都冲倒。谷一虫挥手示意大家不要挤。将手里那张纸卷交给最前面地人。让他看个清楚。 人们小心地捧着那张纸。前后翻看着。再一个个人传过去。谷一虫在前同时高声说着。让看见没看见地人都能听道:“这貌似是一张普通地纸。上面写着要采买地书单。这个妖女说动大寨主。要在寨里要建个书屋。而且写了个书单交给大寨主。要大寨主派人拿着这些书单去城里最大地书肆买书。但是你们知道不知道。南京城里最大地书肆是谁家开地?——就是她。十八王爷家开地!” “你胡说!王府从来没有开什么书店!”覃小贝为了看书。专门问过果果。也逛过南京城内最大地两处书肆。王府确实和它们没有半点联系。她搞不懂谷一虫为什么要这样胡说。只能下意识马上进行否认。 “你当然不会承认,而且还要瞒着大寨主,因为这书单里面藏着一个大阴谋!” 谷一虫抖抖手中剩下的纸卷,从中挑出了特别的一张展示给大家 看,看这一张纸的背面画着什么?地图!关于山寨结构的详细地图!地图就混在这几张书单里。如果这张地图,传进了南京城,交给了书肆老板,转到了王爷手中,官家就会集起军兵,按着这个地图,找过来、杀过来、剿过来,山寨就会血流成河、鸡犬不留、不复存在!——而这张地图将给山寨带来灭顶之灾的地图,就是这个人画的!” 谷一虫将有地图的书单传给众人,返身直直指向覃小贝。 小贝懵了,她搞不懂书单怎么到了谷一虫手里,怎么其中一张的背面又画上了地图,是阮师爷画的么,她当时一点没看到啊——栽赃,绝对又是栽脏!另一方面,气愤至极的覃小贝不得不承认,这个谷一虫很有口才和煽动力,轻而易举将大家内心深处埋藏的对自身安全的恐惧感引发出来,并成功将危险祸害的根源引到了自己身上。 “地图混在书单里,难道你们看不出来?又怎么能送得出去?”茅大婶接过了那张背面有地图的书单大声质问。 “问得好!”谷一虫仿佛正等待这声提问,接着抽丝剥茧般给大家一点点解释:“最初,我们当然什么也看不出来,这张纸和其它纸一样,都是写着书目的普通书单么。就在我们把它放弃丢在桌上的时候,天佑山庄啊,天佑山庄,二寨主刚好碰倒了桌上的一碗水,水把这几张纸给浸湿,地图,地图就这样显示了出来!——这个妖女是用牛奶画的地图,干了之后人们在纸上根本看不见,但纸被水浸透之后,一切又都看得清清楚楚!” 象一块石子击蜂窝,人群中炸出一片嗡嗡响。谷一虫向庄民普及了一个简单化学知识,茅大婶没有话说了。 用牛奶写隐形字的方法,小贝也知道,她还知道用淀粉水也可以写出隐形字,但是虽然她知道,却根本没有这么写呀!她现在明白,那幅地图是有心人替她画上去的。 “还有,还有,”一虫大喊压住众人噪声,将书单纸卷交给杜虎,从怀里掏出第二件物证:“看看这是什么?” 谷一虫摇摇手里的东西,那个圆环状小小物件哗啦啦地清脆地响起来。 “那是毛头的手铃!我认识!”人堆里一胖的大妈失声尖叫,随即晕了过去,被周围人扶住。 胖大是阿贞嫂的邻居。马上,有更多的人包括小孩子,认出谷一虫手中拿的正是失踪三天的毛头右手上一直戴着的铜手铃。 “这是毛头的手铃,已经失踪三天了,生死不知!这个铜手铃,我们就在搜查这个妖女房间时,在她的睡床席子下面找到的!”谷一虫讲完,退回站到杜虎和水长老中间,不再说话。两位长老满意地冲他点点头。 他已无需再说,人群已象开锅的滚水,翻腾的岩浆,腾腾热气,汹涌怒火已经势不可挡,所有的问都已消失,所有的证据已经证实,所有的恐惧、愤怒和仇恨都统统指向站在草地上那个外表美如春花,内则毒如蛇蝎的小女人! 巨大的、可怕的、躁热的群众力量,就这样被煽动起来。覃小贝绝望地感到,滔天巨浪扑面而来,没顶之灾即将降临。 “烧死她!” “烧死她!” “烧死妖女!” “烧死妖孽,血报血偿!” 震天动地的呼声,起伏挥动的手臂,敌视仇恨的目光,让覃小贝不由得瑟瑟打抖。 小贝的脑海中浮现出《大话西游》中最紧张和大转折的一幕,面临绝境的紫霞仙子仍然不放弃对意中人的希望,仍然坚信会有一个人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彩祥云,在最后一刻赶来救她。至尊宝的确分毫不差地赶来了,虽然结局是紫霞仙子没有想到的悲剧,但至少当时,有一个人赶来豁出性命来救她呀。 又有谁来救自己呢? 她相信,王子默,或许可以算上左云龙,都会为救她豁出性命。但这两个没穿金甲圣衣的凡人,又哪里有七彩祥云可踩?王子默这个家伙,怕还在山寨一千里外转圈圈吧。 现在我数到三,他们两个中不管谁,或者别的阿猫阿狗,只要能冒出来救我,我就嫁给他! 小贝在心里这样许愿,害怕、紧张又充满期待地闭上了眼睛。 一, 二, 三…… 大家说,谁将会出现呢? ------------ 31 树精 小贝睁开眼睛,没有人,没有一个人出现。(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无弹窗广告)不管穿金甲圣衣的,还是脚踏祥云的,或者撒腿跑步进来的,都没有一个出现。直面眼前,依旧是气势汹汹、恨不能扑过来将她撕成碎片的愤怒的庄民们。 孤独和绝望如冰冷的潮水,将覃小贝没顶淹没,彻骨的悲凉。 奇迹没有发生。认输吧,低头吧,不会有任何人从天下掉下来救你。 不! 小贝之所以覃小贝,就是在于她永远不会低头,永远不会服输,永远不会绝望!她的基因中永远埋藏着天上小仙的乐观因子,她的血液里永远流躺着百世轮回的不屈血液。 既然靠不上男人,那就靠:己吧!既然靠不上别人,那就靠自己吧!既然靠不上老天,那就靠自己吧! 对,靠自己!才是最值得、最根本、且永远不会消失跑掉的最大依靠! 恐惧与惊慌超过了常人的忍受值,小贝反而干脆不再把它当回事。最坏也就那个样子,现在自己能做的,就是努力不让它发生。冷静,冷静…… 的人还有木长老,他一直眼睛不眨紧盯着覃小贝,防备着她做出任何疯狂行动。但是这位十六岁的女孩,在众口一辞、皆曰可杀的危境中,竟然没有精神崩溃,没有痛哭求饶,没有歇斯底里,而是就那么静静地站着,连最初本能的颤抖也慢慢消失,这着实令他颇为惊异。 也许。凶手真地不是她。长老脑子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但马上便把它否定掉。大忠若奸。过纯即伪。妖孽心理和行径岂能以常人标准来测度。不管怎么说。铁证如山。任她巧舌如簧也抵赖不了地。 “你还有什么话说?”木长老低威严地问她。 说什么。说我冤枉啊、说有人陷害我、说我是无辜地用吗?你信吗? 小贝望望木长老。再看看大家。努力调匀了呼吸。尽量平静地说:“我知道丢失地孩子在哪里。我带你们去找。” 小贝声量不大地话语象一场无形地飓风。瞬间扫过整个人群。使所有嘴巴都立时安静下来。 她说什么?丢失地孩子。张家地孩子和毛头。她知道在哪里。难道他们都还活着? 谷一虫闻听脸色一变i着覃小贝骂:“妖言惑众,你根本不知道孩子在哪里!你在拖延时间!” 小贝笑笑问他:“你不是说我是凶手和妖孽么,那我怎会不知道把小孩子弄哪里了。” 谷一虫脸皮发紫,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说,孩子在哪里?你把他们怎么样了?”一位大妈颤着声问,人群又不安起来。 “我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至于怎么样那里便知道了。”覃小贝简单干脆地回答,回头对杜虎和木长老说:“我带路,你们跟着来,反正我也跑不了。”说完,扭身向树林走去。 “小心她耍花招!”谷一虫喊。 “把她绑起来,免得夜长梦多。”水长老表示支持。 木长老却缓缓点一下头,大伙看见马上轰隆隆地向前涌动。现在,谁也不能阻挡他们寻找孩子了。水长老、谷一虫只有无奈地跟上。 于是,覃小贝如一枚领路的箭头独地走在最前面。几百号黑压压沉默的人,如接到讯号的蚁群,紧紧地跟在后面,一起涌入青翠新鲜的树林。 小贝在赌。 赌命,赌运气,赌自己昨晚一夜的猜想和判断。如果她错了,只会刺激绝望的人们更加暴怒自己的结局将更为悲惨。但是,她没有别的选择,不赌的结局同样的悲惨。 发牌吧,小贝对老天说。命运便将最后一张牌丢到她面前。是大是小,是花是点片刻之后,底牌即将揭晓。 踩着软软的草地小贝一步一步向树林中央走,大脑如一只急速旋转的陀螺因为转的太快而接近静止。她必须也只有运用自己的智力,将自己拯救。 小贝把全庄能来的人们带到了树林中央到那棵曾遭雷击只剩半截粗干的老樟树下。迷信的婆婆开始跪在地上,向着土地龛和老樟树不住地磕头礼拜。 青葱平旷的草地,老树抽新枝的大樟树,黑压压沉寂的人群,一只受惊的布谷鸟掠枝飞过。 “妖女,孩子们在哪里?”杜虎望望四周,这块曾经搜过几遍的地方,依然不见的孩子的踪影,他强压着火气,不耐烦地喝问。 小贝站住,回转身对他说:“你说我是妖女,那我就需要做法,才能让孩子们出来。请借给我一把长刀。” “一派胡言!你要刀做什么,还想砍人不成?”水长老厉声喝道。 小贝说:“有二位长老、二位寨主诸等高手在,小女子就是手里多了一把刀,也跟多一件玩具差不多。我必须借助一把刀,才能将孩子唤出来。要不然,我没办法。 小贝说完,望着木长老。木长老捋须沉默,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把刀吧,她翻不了天的,我们要见孩子!”人群中有喊,马上得到嗡嗡地响应。 杜虎望一眼木长老,木长老几乎察觉不到地颌一下首。杜虎便解下自己腰间扑刀,递给了覃小贝,同时对谷一虫使个眼色。两人分站在小贝左右,若发现情景有丝毫不对,便会立刻扑上将覃小贝制服。 小贝接过刀,根本没有想用它来砍人或者逃跑,那只会落实罪名,让自己死得更快。她低头看刀,扑刀连把有四尺多长,头尖锋锐背厚,握拿在手里沉甸甸有些过重,转一转刀身,刀面反射出白亮亮的日光。 小贝轻轻挥了挥,端着扑刀绕着大樟树徐步缓行,口中低声念念有词,好象在认真地诵咒念符。杜虎和谷一虫象两上保镖一样,亦步亦趋紧跟在后,却偏偏什么也听不清。 小贝当然不懂念什么符经咒果将她的声音放缓调大,便会听清是这样的词句:观音菩萨啊,保佑保佑吧,这次护我度过险关,我一定会到庙里,给您老人家上高香、添灯火、重塑丈八金身…… 小贝转过三之后,紧面大樟树站下,深吸一口气,向后提起刀,猛地使出全身力气色泽灰黄的大樟树干狠狠扎去! 成败在此一举。 身后人群一片惊呼,这丫疯了,敢对树神动刀!天啊,快把她的刀夺下来吧。 杜虎一个步冲上,正要将刀从覃小贝手里抢下,覃小贝却已然松开了双手,向后倒退了几步眼睛紧盯着留在树上的扑刀。 扑刀直直地横立在树干上,外面仅下刀把和一尺长的刀锋,也就是说,有近两尺长的刀身刺进了树身。 大的神力!杜虎不由深吸一口气。就是他自己用尽全力,也未必能刺进一棵大树一尺深!他不由的抬头望眼小贝,小丫头在他心目中,真的有点高深莫测起来。 站在后面的长老和众也一起惊住,搞不明白覃小贝究竟如何做到的这一点。 更加诡异无比的事情发生!从扑刀插进老树的紧密缝隙里,一股红色的液体从大树内部顺着刀身汨汨渗了出来红的汁液淌过雪亮的刀身,显得分别触目惊心,令人毛骨怵然。 杜虎向前一步不由自主握住刀把,咬牙一使力将刀拨出,刀出的瞬间,一股鲜红冰凉的液体从树干缝中激射出来,杜虎躲之不及被射了一脸匆忙用手擦摸,结果满脸花红,反而显得更加狰狞可怕。 胆小的孩子被吓得哇哇哭了出来,怕事的婆婆跪在地上,一个接一个地给树神磕响头陪罪。 “不得了了女把树神给杀了!”有人在惊叫。更多的人尚沉浸在不可思议的震惊中。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小贝刀扎树神,大樟树真的晃动起来!从最轻微的摇摆伴随着噼啪声响的大震动,好象整棵老树即要迈步走来覃小贝算帐。 人群惊叫慌乱,有人撒腿往庄里逃跑。 小贝大叫声提醒:“大家小心把刀剑武器拿出来!” 话音未落,一个尖扁丑陋的三角脑袋从几丈高的树顶上探了出来,两只眼睛如巨大褐黄的灯泡,张开的扁平赤红的嘴中,吐出左右狂摆的一尺多长的猩红舌信,紧跟着,整个暗褐色的庞大身体收缩着自树顶盘旋降下。 “蛇!极品大蟒蛇啊!”在乱成一片的庄民们中,茅大婶兴奋地拍手大叫:“大家小心!千万不要刺破它的胆!这么大的蛇胆,价值连城啊!” 现在人们才看清明白,从老树内爬出的,是一条数丈长人腰粗的超级大蟒蛇。遭雷击的老樟树内部早就腐朽成空,恰巧做了这条春天从庄外游进来的大蟒蛇的藏身之**。适才覃小贝拿刀戳破外皱内朽的树表,正扎进大蟒蛇的柔软的腹部,使得正在消化酣睡的蟒蛇疼痛难忍,被激怒而窜了出来。 也迎来了它的末日。 杜虎、谷一虫领着带兵器的十几个寨兵,围着蟒蛇一边跑跳躲避,一边又扎又砍,带着铁耙和木棍的庄民也一起参与进来,吼着喊着围着,共同剿杀这个骇人丑陋的大家伙。 蟒蛇虽大虽猛,但终不是人类的对手,不一会儿,几丈长的身体上便被戳了几十个血淋淋的窟窿,但是犹在左突右冲,逼得人能近身,更不敢正面阻挡。有几个躲闪不及的庄民,被它的大尾巴扫晕在地。 木长老从一个寨兵手中要过一柄短刀,待狂怒的蟒蛇直直立起欲扑向杜虎之时,遽然将短刀甩出。如一道闪过的白电,短刀直直扎进蛇头一尺下方的位置,正是蟒蛇“七寸”心脏所在,蟒蛇狂暴地在空中翻一个身,扑嗵嗵仆倒地上,甩了甩了粗重的尾巴,终于死透一动不动了。 一直站在外围观望的覃小贝,长长舒了口气。 底牌正在慢慢揭开,她看到了一线希望。 ------------ 32 辩诬 樟树早已枯空,所谓会动的“树精”,不过是藏居蟒蛇而已。 小贝在昨夜被地上蛇蜕惊吓之后,才想到这一点。能吃掉羊和小孩的,不一定是狼和老虎,也可能是蟒蛇。昨天她第一次见到大樟树,贴在树干敲击耳语时,便听见了从老树内部发出的“”回音。再想到~脚老汉月夜所看到的,巨大黑影与大树合一的事,覃小贝断定,十有**,神树里面藏有长虫。 蟒蛇死了,惊吓和慌乱的人群又慢慢聚了过来。几乎没人见过如此大的蛇,连老头老太都啧啧称奇。最兴奋的还是茅大婶,已开始比比划划计划哪一段哪一块做什么药材了。 “孩子们在哪里?”木长老顿顿手里的拐杖,向覃小贝重问。 刚才木长老掷刀杀蛇,显露的功夫令人惊佩,但他的脑子却实在象木头一样有些愚钝了。小贝没有回答他,只是用手指指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蟒蛇的身体。 木长老醒悟过,头上渗出一层细汗,依然威严地下令:“拿刀,将大蛇的肚子剖开!” 杜虎向人寻块布,匆忙擦净脸的血迹,提刀走过去,如一个专业解剖大夫一样,将手里扑刀“噗”地一声**大蛇雪白的上腹,然后使力象扯拉链一样向下划去,锋利的扑刀乘风破浪将大蛇当场开堂。 胆小的人捂眼睛冲到前面的小孩子吓的哭着跑出去,更多的人发出惊呼和开始呕吐。 大蛇中央鼓起的肚子里,赫然躺一幅正在消化的小孩的骸骨!眉眼不见、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妇人们发出尖叫。 有人叫喊:“这是张家地子是毛头!”从孩子地体形个头和残存地衣物草鞋。可以分辨出这一点。 张家大嫂嚎着晕倒。被人抬了回去。 没有毛头。再大地蛇也不可能几天吞两个小孩。毛头在哪里? 许多将目光重新盯上覃小贝。 小贝也不知道。 她只猜到。树洞里可能有蛇。大蛇可能吃人不知道没被大蛇吃掉地毛头在哪里。 “这就是你的杰作!是你把大蛇引到了山寨!”谷一虫跳到覃小贝面前,狠狠地说。 原本沉浸在悲愤和惨痛中的庄民们又炸了窝,重新将小贝围在了正中央啊,正是这个妖女来了,寨里才发生了这么多祸事。 谷一虫接着大声鼓动:“南京城里早有传闻,说开春王府里的郡主得了怪病了有名的区婆治病,把一条自家养的宠物大蟒蛇作了药引。”他用手指住小贝,说:“你能养一条,就能养二条、三条,你既然把它们当作宠物,就能把它们带进山寨!” 小贝觉得这样的说法很可笑笑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但是看见四周的庄民听的认真,并且不断点头发现原来再荒唐的说法,居然也有人信。事情发展让她笑不出来了。 “我为什么要这样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小贝问谷一虫。 “因为你就想要毁掉山寨!”谷一虫大揭露似地告诉她。 “我为什么要毁掉山寨?”覃小贝再大声问。 “因为左寨主抢你作压寨夫人!你就心生恨意而想毁掉整个山寨。” 人群嗡嗡作响,人们议论声象就是这么回事么,千不该,万不该,左大寨主不该被这小妖女迷惑,引来祸水入山寨啊。 小贝一时哑口。刚被抢到山寨时,她的确对左云龙恨的不行,恨不能将这个人和他的山寨全部毁掉。后来左云龙运功为她疗伤,大度宽容她一年时间,后来还为保住她辞掉寨主据理力争,都让她的恨意渐渐化解消失,如果左云龙不强迫她做山寨夫人,交一个这样的朋友倒蛮不错的。和杜风、小花、茅大婶一行人的接触,更让小贝毁掉山寨的念头彻底消失,这样一个世外桃源、田园牧歌式的所在,怎么能忍心毁掉呢,每年过来度度假多好。(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无弹窗广告) 谷一虫望见群议纷纷,覃小贝不再做声,心中不免得意。虽然覃小贝找出吃人的大蛇是个意外,但还是逃不出他的手心。而寨民渐渐将不满转到左云龙身上,更是他求之不得,这样更方便自己升任寨主,统治山寨。 “妖女朱贝儿,怀恨山寨,驱蛇害人,欲将……”谷一虫大声宣告小贝的罪行,既然都来到了神树前,就在这里将最后审判进行了吧。 “且慢!”覃小贝对着木长老和大家说,“我现在还有几个问,如果你们能回答清楚,我自无话可说,甘愿领罪。” 谷一虫对小贝发言有些心怵,只怕再会出现什么意外和变故。但是木长老对覃小贝的要求已点头应允,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小贝开始问:“农庄第一头猪被蟒蛇吃掉,是在什么时候?” 杜虎回答:“那是在今年雪化,开春的时候。” 小贝问:“那个 我和左寨主认识吗?” 杜虎说:“那时左寨主还没进城,哪里会认识你。” 小贝说:“这就是了,一个月后大蟒蛇又吞了一头羊,这个时候我同样不知道山寨在哪里吧?我又怎么会未卜先知,将一条大蛇驱赶到我根本不知道的一个地方呢?” 众人嗡嗡议论,反应快的庄民说道:“是啊,她好象是几天前才进寨的。” “如果她事先知道,还要害山寨,直接派兵来就是,还赶什么破蛇过来呀。” “况且,王府里只过一条蛇,叫小玉经被区婆作法烧死。”小贝接着说。 “不对,王府里明明养了好,每天运进府喂蛇的兔子都有好几十只。”谷一虫大声反驳。 小贝后悔出刚才那句表白。当下不能确切证明的事理,说出来根本辨不清只是扰心,还显得自己是在胡搅蛮缠。她理了下思绪,开始据理反击。 “你说毛头手上的铜手铃,是什么候,在哪里找到的?”覃小贝问谷一虫。 “就在昨天下午,我和杜、巴犬在你的房间你的床席下面找到。”谷一虫拉上几个人一起证明。 “这恰恰说明了有人别有用心在陷害!”覃小贝对着大家说,“就在昨天上午,我和杜凤、小花回到屋里还特意仔细检查了全屋,包括床上席下——因为杜凤那把匕首就是在枕下丢失的。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现,这点杜凤和小花都可以证明。 为什上午还什么没有,下午手铃就会出现呢?——这只能是有人居心叵测偷偷放上去的。而且你们再想一想,如果我真的害了毛头,为什么不把他的铜铃丢掉,而非要把这么显眼一件证物藏到自己席子下面?” 人郡在议论。有人叫:“杜凤、小花在不在?” 杜凤没有出现,小花在人堆后面怯生生回答:“我在,小姐说的都是真的上午扫房间的确什么都没发现。” 人群议论声更大,两位长老和杜虎、谷一虫都有些不安。 “你们所举的第二件证据单上的地图,同样是别人所画陷害。”小贝看着两位长老和杜虎、谷一虫说“因为隐形地图是用牛奶书写,巧了人从小不喜喝牛奶,来山寨第一天,将交待过以后不必再送牛奶,这点茅大婶可以证明。” “我证明,那么好的东西小丫头都不喝,被人参燕窝惯坏了,后来再没有送过一杯奶。”茅大婶从大蛇旁边抬起身回道。 “我在山寨,人生地不熟,困居待客院,主动拒绝了牛奶。那么后来在书单上画地图,没有牛奶,我又如何画上去?”覃小贝平声质问。 “那地图到底是谁画的?”前面的一个庄民问,好象覃小贝什么都知道似的。 “画地图的人,就是放铜手铃的人,就是偷走我匕首的人,就是害死阮师爷和毛头的真正凶手!”说到这里,覃小贝特意瞟了一眼两位长老和杜虎、谷一虫,加大了声音:“凶手范围可以缩小到:有机会进入待客院房间而人不知、有机会进入农庄而人不、有机会得到牛奶画隐形地图——至少可以先查一下山寨里有哪些人能接触和享用牛奶。” 木长老这时搭话:“这个简单,一头奶牛和鲜奶都由牛三管,牛奶产量有限,在山寨属珍稀之物,能喝到的人有限。牛三,牛三来了没有?” “没呢,奶牛刚下了小崽子,牛三正寸步不离地照顾呢。”一个庄民回答。 谷一虫眼看审判会变成了侦破会,不觉有些焦急,急急发话道:“你说的这些范围和条件,最符合、最可能的就是你自己!你拿这些东西不是最方便么,第一天就藏下一些牛奶也不是什么难事。你在山寨一天,就会多祸害山寨一日!”他转过身,再对二位长老说道:“且不说她是案件的凶手,仅仅她是王府的郡主,留下她就是一个祸患,早晚会危及连累整个山寨!” 水长老不住点头:“说的是,山寨建之不易,事关重大,安危第一,不容有丝毫侥幸,更当不得一点风险。当断则断,就地把她处置了吧。” 木长老沉吟没有作声。判定小贝为凶手,固然有许多点,但小贝的身份背景,对山寨来说也绝对是个隐患威胁。他又想命理和神秘预言,趁早了结也未必不是一种办法。既便还有真的凶手,随后侦查也不耽误。 杜虎低着头,提刀走到了一边,不知他在想什么。 谷一虫果断跨前一步,挥手镇住全场,大声宣布:“妖女朱贝儿,盅惑寨主,驱蛇弄鬼,杀人害幼,危害全寨,罪不容赦!刘老三,将柴木堆上,将妖女火烧祭土地神和亡灵!” 妈的,整了半天,还是要把老娘烧掉! ------------ 33 山洞 着大家走了大半个树林,将危害农庄的潜伏大害虫:灭,到头来既未能洗清冤屈,更没能将功赎罪,现在自己还要被放到木柴上烧!小贝彻底地愤了,怒了,—可是这都有个屁用! 如果本主逃过此劫,定要让你们这帮不辨是非、不分好坏的愚夫愚妇们吃点苦头! 但还能等到那一天么,樵夫刘老三大声嚷着“让开,让开!”,拉着满满一车上等干柴向里前进,两个寨兵抖着绳索一步步逼过来。(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好看的小说) “且慢!”覃小贝再一次发出叫喊。 谷一虫都要崩溃了,实在猜不出这个精灵古怪的女孩,又要讲什么要命的话出来,乖乖让烧了不就得了么,哪来那么话。废话!烧你你干么,就是一头猪,也会挣开绳子跑,何况是覃小贝。谷一虫倒霉就倒霉在找覃小贝做了对手。 “说,你还有什么”木长老的耐性也好象到了极限。 该结束了,了却一事是一。他带着临终关怀般地语气问小贝。 “我知道,毛头哪里。”语不惊人死不休,小贝的每一句话都仿佛充满着魔力,要么使众人一下沸腾叫嚷,要么使众人即时鸦雀无声。 “你胡说!庄里难道还会第二条蛇?”谷一虫颤抖着问。 “谁说头和蛇在一起。信我,就跟我走;不信,就把我烧了吧。”小贝鄙视谷一虫一眼,反将他一军。 谷一虫还话。四下围成一圆圈地庄民就吼叫起来:“相信她!”“让她带我们去!”“我们要找毛头!”妖女也好。神女也好。他们相信。既然她刚才能找到张家小孩。那她也一定能找到毛头。 于是。才奇异地一幕又重新出现了。一个穿白衣地小女孩走在最前面。如林中地主人小仙子带着男女老少一大群人。春游般地行进在大树林中。 小贝领着众人向圣潭一边地树林边缘走去。面色平静如阳光下地绿叶。心情却如绿叶上跳动地阳光。 如果说。当初带众人奔大樟树。猜测树洞内有吃人蟒蛇有六分把握。那么现在。带众人去圣潭找小毛头。则只有三成可能。 她已无路可走果一个被押到刑场上地死囚。就是百分之一地可能也会选择掷骰子赌一把。 赌。刚才开牌。平点。但老天允许她再赌最后一张。 从大樟树到圣潭篱笆边,昨天她和左云龙一路奔跑只用了半盏茶的时间,现在,她希望这片草地永远走不完。 蜿蜒漫长的灌木篱笆如一道绿线出现在前方来越近,越来越近为一堵挡住生路与去路的墙。 “站住!”紧跟在后面的杜虎凶声喝道:“篱笆那边是禁地,任何人不得进入!快说,毛头在哪里?”十几步前面就是隔开圣潭与林地的篱笆,四周是平旷的草地,连一棵成年的大树都找不到。杜虎实在想不明白,难道小贝还能把毛头凭空变出来。 “毛头就在那里!”覃小贝向杜虎身后一指。 杜虎回头一看看见同样一起向后回头的众人。 就在话刚说完的一瞬间,小贝发离弦之前腿向前狂奔,眨眼之际便跑过十几米草地——高中毕业5测试她也没有跑出过如此好成绩众人还没有发应过来之际,身提神运气个鹞子翻身,如一只轻盈白色的小鸟飞过一人高的绿色隔离,稳稳站在了篱笆的另一边。 篱笆这边一众人发现气急,木长老变色命令:“马上回来,丐帮圣地,敢入者,杀无赦!” [奇^书^网][q i].[s u][w a n g ].[c o m] 这个吓不倒覃小贝,杀无赦,烧无赦,没啥差别。 “你到那面去做什么?”杜虎拎刀隔着篱笆指着她同时喝问。 小贝笑了,冲他们挥挥手:“找毛头啊。我想了,整个山寨,除了这个地方都找遍了,毛头一定就在这里。” “胡说八道!篱笆墙那么高,毛头一个小孩,哪里能翻得过去。”谷一虫脸色青白,破口骂道。他知道今天由他主导的戏演砸了,就是因为覃小贝这个女主角不予配合。他只有速下杀手,让这个演员彻底下场了。 没有人敢过去。圣潭禁地,建寨之初,丐帮帮主就当全寨所有人的面,宣布除清明节一日,长老和寨主可进入之外,平常任何人敢跨过篱笆一步,皆杀无赦。(丐帮为何要在圣潭立下如此凶狠古怪的规矩,这其中隐藏着一个极大的秘密,将在后面卷中详细讲述。) 小贝望望拥到篱笆边上,却不敢越雷池一步的山寨众人,认真地说:“你们都不来啊,我自己进去了,——哦,那边还有个洞,我进去瞧瞧。”说着,小贝不再理睬大家,一个向山洞走去。 一声呼啸,一支袖箭由谷一虫手 ,直向小贝后心射去。 仿佛早有预料,走着的覃小贝忽然踏空了似的向左边一歪,恰巧避开了那支冷箭。 “暗箭伤人,卑鄙小人,丐帮无耻。”覃小贝不再客气,扯着嗓子大骂,脚下却没有丝毫停留,未等第二支箭再甩出,她已经奔到洞边,飞快地了进去。 她马上又探头出来,冲着这边大家最后邀请:“你们真的不过来?那我就自己进去了。” 这边一行人气得七窍生烟,怒目而视,覃小贝嘻嘻一笑,缩头进洞不见了。 这边众人皆望木长老,庄民们还多少有些期待,等着覃小贝出来报告结果。杜虎却气耍的暴跳如雷,水长老说:“干脆派个人杀过去!”木长老坚决摇头制止,一则,他是知晓圣潭禁地秘密的丐帮仅有三人之一,二则他为人严肃,做事认事,对定下的纪律更是一是一,二是二,不容打丝毫折扣。 谷一虫大声命令,让寨兵速取弓箭过来,待那妖女从山洞里一露头,便将她乱箭穿身。 几个庄民与兵飞奔离去,回农庄找弓箭去了。 不到半分钟,小贝又洞里出来,手里多拎了一个铜器皿,一边小心地观察着这边,一边向潭边走一边说:“洞太深了,深得望不见头。我先喝杯水,蓄点力气,再进去打探。乡亲们,耐心等我,我一定能找到毛头出来。” 很多:民舒了口气,对覃小贝的话真的充满了期待,或许毛头真的跑进山洞里面了呢。 木长老却道小贝讲的纯是一派鬼话!他和进过圣潭的几个寨主都清楚,临湖山丘下面的山洞一点都不大,只有四五丈的进深,洞里有没有人,小贝进洞一望便可知晓,哪里会望不见头,还需要深入打探。小贝这么说,明显是洞里无人,有意在拖延时间。木长老还注意到,覃小贝手里拎的铜器皿,是洞内供奉丐帮历代帮主灵位的祭器,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这妖女实在狡猾可恶,绝对不能轻饶,更不能再听信她只言片语。 小小心戒备地走到潭边,弯下身在水中洗了洗器皿,装进一些清水,起身返回山洞。走到洞口,又停下来摆手招呼一下众人,看大家都呆若木鸡立在那边动不也动,耸一下肩,端着水自己进洞了。 “让我进去,保证将妖女擒来!”杜虎忍无可忍挥刀请求。 木长老摇头不准。 “总得想个办法,不能让那妖女在里面待一辈子吧!”杜虎大叫。 “搬柴火来。”木长老高声下令,“莫听妖女瞎说,山洞不大,里面也根本没有藏人,把木柴抛至洞口,用烟把她熏出来。” 木柴很快由庄民和寨兵搬来,谷一虫拾起一根胳膊粗柴,稍瞄一下直直抛了过去,正好落在六七丈外的山洞口边。 杜虎和几位力大的寨兵庄民,纷纷捡起木柴,劈里啪啦丢将过去,绝大部分都落在了山洞口边。 里面的覃小贝吓了一跳,看见洞外飞来越积越多的木柴,马上明白了怎么一回事,她跑出洞来,捡起洞边的一根大木柴丢进十几步外的水潭里。 这边人多,那边覃小贝离水潭近,这边众人一起抛过去,那边覃小贝加紧往水里丢,虽然说抛去的木柴更多一些,但也有相当一部分被丢到水里,象一只只小独木舟在清澈的潭面着打着晃,慢慢地向下游漂去。 热爱生命啊,热爱生命,覃小贝象一只机灵顽强的小兽,执着地与一大群猎人努力对抗着。 回庄的庄民寨兵取来了弓箭,谷一虫马上下令瞄准放箭,一支雕翎箭带着响飞出,擦着小贝头顶过去,覃小贝一缩脖子,转头大骂:“混蛋,想射死我呀!” 作为回答,飞来的箭支越来越密,越来越准,就是要射死她,覃小贝再不敢托大,躲进山洞再不敢露面。 这边加人加快了抛木柴的速度,很快在洞口积起了半人高的柴火山,有人还特意扎了几个油松捆丢过去,这样点燃后的烟雾将更浓更刺激。 小贝已成被逼入绝境走投无路的亡命小兽。 “点火。”半天没作声的水长老迫不及待地下命令。 谷一虫点燃手擒的油松火把,火把劈里啪啦燃得正爆,炽热的火苗在阳光显出诡异的透明青色,象魔鬼的舌头在舔食空气。 谷一虫命令身边亲信寨兵,覃小贝若受不住烟雾,一出山洞便乱箭射杀! 受死吧,小妖女!谷一虫用力把油松火把抛了出去。 燃烧爆响的火把,在空中划出一道明亮美丽的弧线,照准木柴堆飞了过去。 ------------ 34 傻瓜 烧的火把,划着弧线飞向柴堆,在场所有的人都不由呼吸,等待火把碰撞柴堆那“砰”的一声响和那堆期待中骤然窜起的火焰。 “砰!” 火焰没有窜起来。飞到空中最高点的油松火把,被斜刺里带着风声飞来的一根短木硬棒重重击中,犹如被美国爱国者导弹拦截住伊拉克的飞毛腿导弹,带着散乱的火花,垂头丧气地落入远离目标的潭水中。 “噗通!”溅起水花一朵朵。 “谁?谁干的!”谷一虫面孔变形,表情狰狞地厉声问。 没有人回答,谷虫也不再问,从人群自动闪开的一条路中,走过来同样怒气冲冲的大寨主左云龙。 “你,你怎么来了?”谷一虫象到了某种奇迹,惊诧莫名。他瞒着杜虎在汤水中放了五倍剂量“三步倒”,左云虎就是铁打的金刚,也至少应该睡到天黑才会醒。 “我为什么不能来?你们到底在搞什堂?!”被手下的人算计,左云龙格外恼火和气愤。一种奔来远远听到“烧死妖女”的议论,看到飞出去的火把,想都没想他就从地上拾起一根散掉的木棍,在千均一发之际将火把击到了深潭中。 依照杜虎的建议,他本该再一个时辰的;喝了谷一虫翻倍下药的汤水,他应该躺到晚上,可是他还是来了,虽然很晚,但还算及时地赶到了。 因为不但他是一个傻瓜,凤也是一个傻瓜。 昨日下午搜覃小贝所住待客院地房间。杜虎先在床上地席下发现了藏着地毛头地铜手铃。谷一虫看了半天阮师爷书写给覃小贝地书单。没看出结果丢在桌上。杜虎倒退转身时碰到桌子翻了桌上满满地一碗清水。意外显出书单上隐影地地图——再加上从阮师爷身上拨下地由小贝掌管地匕首。就此铁证如山。可以百分百分判定。覃小贝就是杀害阮师爷和孩子地凶手。是蓄心积虑要毁灭山寨地阴险恶魔。 杀她十次都不过分! 杜虎提议马上召开舍厅会议。不必再等三天事实确凿。结论清楚。完全可以定案了。 谷一虫叫住杜虎醒杜虎:即便有这些证据。左云龙会对小贝下手吗? 杜虎顿时踌躇起来。以他对左云龙多年地交往和了解。知道左云龙说到就会一定做到。左云龙承诺了要保护好小贝。那么。即便小贝真是凶手他也一定会把小贝安全送出去。而让自己一人承担所有地罪责……这个结局实在太可怕了!杜虎不能想象绝不会允许自己地大哥去承担本该那个妖女承担地灭顶之灾。 有没有一个办法。既惩灭了妖女使大哥安然置身事外呢? “这不可能,除非大哥睡着了。否则他绝不会坐视不管。”谷一虫一脸无奈地说。 为什么不能让他睡着!谷一虫的话反而提醒了杜虎,他想到可迅速致人昏睡的“三步倒”。说干就干从山寨库房里取出了一小罐“三步倒”。 按照事先的商议,今天早晨和谷一虫早早来到左云龙的住处,杜虎缠住和左云龙说话谷一虫在左云龙早饭吃的米汤中放入可使人沉睡两个时辰剂量的“三步倒”——但谷一虫暗自将药量加大了五倍。左云龙喝下米汤,还未及去取舍厅开会,便头脑昏沉,脚步踉跄,无论怎么打起精神也控制不住,终于两眼合上,扑在桌上昏睡。 二人将左云龙抬到床上,到取舍厅与木、水二长老汇合,巴犬负责到外寨警戒,其余一行人带证据,领着寨兵浩浩荡荡直奔农庄公审覃小贝。 小贝注定在劫难逃,左云龙将一觉睡到日落。杜虎和谷一虫的预谋将顺利实现。 只可惜,有一个女孩的出现和干预,彻底打乱了他们计划。 这个女孩就是杜虎的妹妹杜凤。 杜凤这几天感觉如同坐过山车,一会儿上到云端,一会儿抛入谷底,时而忧伤刻骨,时而咬牙称快,又时而郁闷莫名。既然覃小贝杀了阮师爷,那就让她以命偿命吧!山寨也就就此清净。小贝真的杀人了么?从内心里讲,杜凤是不信的。虽然相处仅仅几天,但她从小贝和阮师爷不多的欢快会见中,判定覃小贝决不会谋害阮师爷。但那会是谁呢,杜凤想不到,也没有必要费心尽力去为覃小贝洗白辩污,而且的确,她一个女孩子又能做什么呢。 哎,就让她自生自灭吧。看你左云龙伤不伤心,活该。 晚上杜虎带着一个小黑罐回来。趁哥哥在院里洗脸时不注意,杜凤好奇地打开小罐闻了闻,认得这是外寨酒铺中常用的致人昏迷昏睡的“三步倒”。杜虎拿这个做什么,想让谁三步倒呢,杜凤留下了下心。夜里睡下后,特意又起床跑到杜虎房间门外,耳朵贴着门缝听了半天,只有震天地呼声,就在失望要离开时,杜虎床上翻了个终于如很多时候一样,说了两句梦话:“大哥,不要怪我……我也是……为你好,嗯……” 杜凤大吃一惊,杜虎梦里在说左云龙。 哥哥为人,一根热肠直到底,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难道桌上那罐“三步倒”是给左云龙准备的? 第二天早上,杜 往常起来做饭、端饭、收拾东西,看着杜虎出门,直和寨主在外面集合寨兵吵吵闹闹奔农庄而去,她没有跟着去看热闹。直到他们走远,杜凤才悄悄跑到左云龙的院子,左云龙的侍从寨兵不在(已被杜虎支使到别处),一直走到里屋,果然看见左云龙正躺在床上昏天黑地地睡着。 从刚才木长老在外面集合寨兵的号召令,杜凤知道他们抓覃小贝算帐去了,也很快猜出杜虎的所作所为和用心。在这一点上,她与哥哥达成了共识:不能让左云龙受到牵连不能让左云龙由着性情和义气去担当不该担当的罪责。 杜凤搬了张小凳,就坐在床着,看着整天想见、整夜想见的那个人在床上安安稳稳地睡觉。 杜凤看了个仔细和尽性,把左云龙的每一棵发丝,每一根胡茬都看了个清清楚楚。这男人也就这样么,不过真的很魁很帅哦,可惜两人身体离得这么近,心却离得那么远,远到让杜凤绝望到永远没有交点的地步。他怎么就会疯迷那个小妖女呢?不过也难怪家长得漂亮么,眼睛鼻子都会说话,脑子转得快,还是哄人,自己现在不也成为她的朋友了么,我才不做她的朋友呢死活该。 想到覃小贝,想到覃小贝有可能被活活烧死凤又觉得不安,仿佛**底下的凳子着了火一样,尽管她没有过去帮着添一把柴。不去想不去想自己也睡一觉吧,傍晚和他一起醒来么都结束了,山寨原有的宁静和谐都会重新回来切都会重新开始。但真的会重新开始吗,左云龙会伤心么——假如他被烧了,自己会伤心么?杜凤吓出了一身冷汗,呸呸吐着口水不敢再想下去。 他一定会伤心的,就象自己根本不再象活一样。他会怨自己么,怨自己做什么,又不是我烧的她,而且我也根本无法制止木长老他们——你可以叫醒我,让我去制止他们!为什么不叫醒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杜凤捂着耳朵抱着脑袋起来,仿佛看到了左云龙站起来对她怒目而视,一辈子也不原谅她的可怕表情。 杜凤后悔真不该窥视小黑药罐,更该跑进这个院子来。原来,有些秘密真的还是不知道的好,你知道了它,你便有了一份无名的责任,有了一份对良心的承诺。 杜凤在左云龙的屋子里团转圈,左云龙春眠不觉晓,大梦无人知,犹自躺在大木床上酣睡。杜凤恨死了他,真要过去狠狠的抽他两耳光,狠狠咬他一口,咬下一块肉来。 关我屁来,我只不过是打油的,那妖女是死是活关我屁事。有了她,左云龙的心中肯定再装不下任何一个女人。哼,杜凤想走,跑到了院子里又停下了脚步。难道烧死了她,左云龙心里就会装进自己么?不会,根本不会,永远不会。杜凤的眼泪都快流下来。但也有可能啊,一丝丝可能总会有的吧,如果他娶了小妖女,那一丝丝的可能都没了。所以说,快走吧,但是且慢,那妖女待自己好象不错哦,插在阮师爷身上的刀,她直接就承认是她保管的,而且根本没有提那夜自己刺杀她的事,很够意思哦,如果没有左云龙,自己肯定要与她结拜姐妹的。现在自己就这样不讲义气,听任她活活烧死。杜凤仿佛看了农庄那边冒起的黑烟,不敢向那边张望,埋着头又在院子里转了十几个圈。 那就公平一,掷骰子决定吧,单点叫醒左云龙,双点不去管,听天由命,都是老天爷的意思。——但现在哪有骰子啊,回家去找,火都要点了起来吧。 杜凤转呀转呀,转到中大水缸前面,终于不再转。她咬了咬,下定了决心,伸手从水缸里拿起浮在上面的大葫芦水瓢,舀了满满一舀水,唯恐自己再改变主意身,一溜小跑跑回房间,水洒出去一小半,但已经足够了。杜凤将剩下的大半瓢清凉的泉水对准左云龙长满旺盛胡子的大脑袋,狠狠地泼下去,去死吧你!!! 左云龙抹着满脸满脖子的水花醒了,尽管头还晕得要命。他看清楚床前拿着一个大水瓢站着的杜凤,一时不明白怎么回事。 “快滚吧,你的压寨夫人正在农庄受审判,恐怕已经烧死了!”杜凤冲他大喊。 左云龙环顾房间,望见院中移动的阳光,什么都清楚了。不及多想,他拨腿向外奔。 “喂!”杜凤在后面大叫;“你真的要过去送死吗?” 左去龙停下脚步,回过头,对杜凤说:“她是我的女人,就象杜虎是我的兄弟,你是我的亲妹妹一样,无论你们谁有了危险,我都会救的,哪怕去送死。”说完,大步流星奔出了屋院。 “你真是个傻瓜!”杜凤轻声骂道,透过屋子窗子,看着左云龙身影不见。 左云龙没有看见,被他当作亲妹妹的杜凤正哭得泪流满面。 于是,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在无涯的时间荒原中左云龙捡起掷出的木棍,正好击飞谷一虫抛了的燃烧的火把。 ------------ 35 真凶 云龙的出现,引得庄民一阵骚动,上午发生的事情实折、诡谲多变,现在看到熟识多年的当家人出现,心里着实踏实了许多,个别人甚至发出了欢呼声。 木长老最先平静下来,叹了口气说:“云龙,你不该来的。” 左云龙先向木、水两长老行过礼,站直后正色说道:“大丈夫当挽狂澜于即倒,摧敌锋于正锐,排难解纷迎刃直上,岂能望风而避做缩头乌龟哉!” 水长老用手一指篱笆那面的山洞,狠狠说道:“你想挽救谁?朱贝儿擅闯圣地,仅凭这一条,就罪不容赦!” “她为什么要进去?总有一个理由吧。”左云龙不清楚小贝如何从一场预定的审判中,越过了整片树林逃到了篱笆的另一面。 “妖女做事,还需现由么,她的理由?哼,莫须有。”水长老重重说完闭上嘴。 杜虎简单扼要将上午树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最后道:“她说是进去找毛头,里面明显不可能有么。进去老半天了,根本没见毛头露面,—她就是逃避惩罚!大哥,这事你就别管了。” 那边水长老令:“点火。” 谷一虫重新欲点燃第二支火把。 “不点火。”左云龙对谷一虫喝道。 谷一手举火把。一手拿火石。看看脸色可怕地左云龙。又望望身后地水长老。一时僵在那里。 “左云龙你竟敢抗令!你想做丐帮叛徒吗?”作为丐帮最具权威地五大长老之一长老动了真怒。对左云龙大声斥道。 “左云龙不敢!不过云龙知道。丐帮大小帮规二百四十八条。核心不过‘忠信仁义’四字。对妇孺痛下杀手。有违丐帮精神。请恕云龙不敢从命。”左云龙弯腰回道。 “妖女杀人掠童。罪大恶极!” “证据不足。疑点众多。定罪为时尚早。” “乱闯圣地此一条。就是死罪!” “她是为了找寻孩子而进,山寨之内寸土搜遍,唯此一地是最后的可能。” 水长老喝问咄咄逼人左云龙回答不卑不亢。水长老句句被堵,气得呼呼喘气手指点左云龙的鼻子:“左云龙,我问你,你为什么死心塌地为妖女辩护?她真的就那么重要?” 左云龙沉稳回道:“是,因为她是我的女人。我根本不信她地犯罪做恶。” 水长老没想到左云龙会如此直白作答,反而一时不知再该说些什么。 正在这时,篱笆那边沉默好久的覃小贝洞中传出清脆的声音:“这是他自己说的,我不承认!我才不是她的女人。” 外面众人听了尽皆哑然悟过来无不觉得好玩好笑,有人想咧嘴笑却又不敢只能捂住嘴强忍住,偷偷看着出力不得好的左云龙。现场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消去不少。 竒*書*蛧*w*W*W*.*q*Ι*s*ú*W*ǎ*Й*G*.*℃*O*m 水长老求助般望望木长老道在这片左云龙盘踞了一二十年的地盘上,若得不到木长老的支持,根本玩不转。木长老咳嗽一声,对山洞那边大声说:“朱贝儿,丐帮再给你一个机会,马上出洞到这边来,接受山寨的重新审讯。我们不会冤屈一个好人,更不会放过一个恶人。我数到三,若你还不出洞,我便要命人点火了。” 洞中覃小贝回道:“哦,听您老人家这么说,好象山寨还挺讲公道,那刚才为什么非要二话不说地烧我?现在左寨主来了,又要给我公道、重新审判了,你们到底有没有个准儿?哼,又要拿点火吓我,我好怕怕耶,等一下,待我到潭里抓两条鱼回来,正好就着火吃烧烤,多好的木柴啊,浪费真可惜。” 众人听了都望着木长老,有人憋不住笑出了声。木长老气得脸色发青,这不知好歹的妖女,给她一个回来台阶,她不但不识乖反而大跌他的面子,真真真是绝无可赦,绝无可赦。 他不明白,通过一上午的事情发生,在覃小贝眼里,他是仅次于谷一虫,和水长老并列的山寨第二大恶人,让他出丑覃小贝还来不及呢,哪里还会给他面子。 当然,覃小贝也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只因为在她手里,还留着一件尚未亮出的绝杀武器,待把老头气得浑身发抖,颤微微将数到三时,她自会冲出去亮出来。 没有想到,木长老根本就没有喊一二三,开口就直接是两字:“点火!”这老头说话咋不算数呢。 小贝还没做过早时反应,就听见外面左云龙的大嗓门在吼:“不能!”这小子表忠心,见行动啊,本主给你记上十分,正的。 木长老气急败坏,于众宣布:“国有国法,帮有帮规。丐帮立江湖千年而不倒,就是立有规矩,不怕牺牲,左云龙因色忘义,贪小失大,抗违规,理当受到严惩——来人,将左云龙给我拿下。” 木长老说完,林中一下安静下来,众人面面相觑,看着木长老,再看看左云龙,却没有一个人过去动手。 木长老大叫:“杜虎、谷一虫,还不动手。” 杜虎犹豫还是没动,谷一虫摇了摇,挥手招呼两个寨兵,向左云龙围了过去,嘴里低声道:“大寨主,奉长老命令行事,莫怪兄弟无情。” 左云龙将大眼一瞪,冷冷盯着谷一虫,厉声道:“不劳你们动手,左某完成一件事后,自会自缚臂膀,负荆请罪,甘受一切惩罚!现在,暂且请你先让开。”这是摆明了架式,要动粗劫走覃小贝,之后一切再说。 水长老喝一声,摆开架式运足内力,全身衣衫如被风吹动饱饱鼓起后面支持谷一虫动手。杜虎极其为难低着头到旁边保持中立。 木长老挥一下拐杖,最后问左云龙:“你真的愿意为这个妖女,甘愿放弃前程,与养你育你的丐帮做对?” 左云龙低声说:“原谅云龙,稍后云龙自会以命向丐帮赎罪。” “傻瓜。”篱笆那边洞里再次传来小贝忍不住的评论。众人听罢愕然,实在不明白这朱贝儿郡主一副心肝到底由什么做的。 “你给我闭嘴!你这个妖女、凶手、祸害精!”杜虎实在气不住,转身冲山洞狠狠骂道。 “我才不是!”山洞里 声音清亮地回道:“杜虎,你这个有蛮力无脑子的<告诉你吧,谁是真正的凶手。” “谁?”杜虎不由自主追问。 “凶手就是站在你身边的冒充正义代言人和**官的谷一虫!” 冷水泼入热油中,草地上数百号人尽皆哗然,这丫头也太富于想象力,太能胡说八道了一张,铁面执法的谷一虫便成了凶手。但是不自觉间人还是闪围成一堵人墙,将谷一虫和左云龙围在正中间。 谷一虫呆过片刻哈哈大笑,做出一副极不可思议的架式,对着水、木二位长老和周围人等笑着说:“我是凶手,哈哈,我是凶手?哈哈哈哈们谁信?” 众人不答,心里觉这极不可能。 “我信。”一个坚硬的声音冷回道。众人望去话的人正是大寨主左云龙。 “大寨主,刚才某适有得罪切莫色令智昏,挟私报复。”谷一虫拉下脸与左云龙正对。 “左寨主才懒得报复你种小人复你的人是我,我就是要狠狠报复你!”小贝从山洞中走出来,冲着谷一虫大声毫不隐晦地说:“一切都是你嫁祸于人,你才就是真正的凶手!不过活该你倒霉,证据落入我的手中,让我现在报复得才这么快意!” “你口喷人,你这种妖女的人话,大家才不会相信!” “那么你杀害的阮师爷留下的话,是否可信呢?”覃小贝隔篱笆盯着谷一虫,冷冷抛出这一句,让谷一虫身体止不住抖动一下。 “你胡说!阮师爷哪里留下什么话,们都搜找过无数遍。”谷一虫大叫。 “恐怕杀害阮师爷的当晚,你就在屋里找了无数遍吧。”覃小贝语带讥讽,“你只怕阮师爷留下什么证据,所以把屋里搜得乱七八糟。可惜,阮师爷为人虽迂,但是做事却有文人的精明,他当然不会把证据和提示放在桌面上。” “那他放在哪里,又留下了什么证据?”谷一虫亦禁不住好奇。当晚时间充分,他细细将屋子找寻了三遍,没有发现任何东西。 “阮师爷好书,自然会藏在书里。”小贝揭示着揭开谜底。 “不可能。”阮师爷有限的几十本破书全都一页页翻过,里面没有抰带任何东西。 如果没有阮师爷那天下午给覃小贝最后一句“这半屋的书,还有架上的《宣和画谱》全都送于贝兄”的提示,小贝也不可能找得到,正是那最后一句交待,才启发覃小贝特意从地上拿走了《宣和画谱》一书,但当时也没有发现什么。昨天下午在林地里,小贝仔仔细细查看每一页画图,终于发现有其中两幅图有异样。一幅为五代花鸟大师黄的“山石雪鸽图”,鸽子下面被笔墨轻轻点了一个点,原本空白的地上用淡墨补画一条蚯蚓,一把谷米。另一幅为北宋无名氏所画的“莲花扇面”图,莲花四周被补画上了一圈火焰的形状。 第二幅图覃小贝一直没想明白。第一幅图她观察片刻,便猜得到了答案:画面地上新补一条蚯蚓,一把谷米,寓意不正是“谷一虫”吗?鸽子下面轻点墨点,提示注意山寨里的鸽子,而阮师爷最后几句话中,恰巧提到了鸽子(“阮某上午就差点抓到一只奇怪的鸽子,哈哈哈哈”),昨天上午在门口观察,谷一虫的院子正养成了鸽子! 谷一虫有重大的嫌!绝大可能他就是凶手。覃小贝昨天将这个猜测告诉了左云龙,但是还感到证据不足。 果然,覃小贝现在将《宣和画谱》抛出来,向大家说明其中奥妙时,谷一虫大叫大嚷“荒谬”,哪能根据一张涂涂抹抹的图画就给人定罪呢,更何况,这图画很可能就是覃小贝自己修改的。 木长老和水长老传递看着《宣和画谱》“雪鸽图”那一页,一时也难下结论。 小贝原本就预料到这种结果,笑了笑接着问谷一虫:“好,杀害阮师爷话题先放一边。我再问你,为什么在我进山寨之前和来了之后,你处心积虑要陷害本主?比如说,编造本主将祸害山寨的谎梦盅惑木长老?” 谷一虫发出冷笑:“可笑,山寨里谁做了惊梦魇梦不安之梦,都会找德高望重的木长老解梦的。你倒真是高明,我做什么梦,是真是假,你全都知道,你真是个活神仙。” 小贝呵呵一笑,道:“无稽之梦先不说,你有心编排~语童谣,教唱家庄小儿又该当何解?” 谷一虫反问:“歌谣来历神秘,怎么就一口咬定是谷某所编所教?” “来历神秘?呵呵,一点也不神秘,历来装神弄鬼者,必有不可告人之目的。可惜,山寨就这么大,庄里就那么多孩子,茅大婶已做了调查,查明了谁是第一个会唱这首歌谣的孩子。” “是谁?”所有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 “毛头。”小贝回答。 哎,所有人的耳朵都耷拉下去,这个等于没说。 论到谷一虫哈哈大笑了:“那就把毛头请出来,让他来告诉大家,谁是教他唱歌的人。” 小贝说:“可惜,孩子被你绑架陷害了。” 谷一虫叫:“是蟒蛇吞了孩子。 “张家的小孩是蟒蛇吞的,这或许给了你启发,让你可以趁机再绑架消失一个孩子,一则灭口,二则在农庄制造更大的混乱,再统统嫁祸到我的身上。”小贝一字一句的说着。 “朱贝儿,我没有耐心再听你胡扯,你说我害了毛头,我还说你杀了阮师爷呢。证据,你有什么证据在这里顺嘴胡说八道!”谷一虫强硬打断小贝的话,他也要放手赌一把了。 只可惜,他的赌运似乎比覃小贝差了那么一点点。 小贝笑了:“好,好,谷一虫,木长老,水长老,杜虎,乡亲们,你们全都睁大眼睛,我现在就给你们看证据。——出来吧。”小贝冲山洞内拍拍手。 一个半人多高的披头散发的孩子,摇摇晃晃从洞里走了出来。 ——毛头! ------------ 36 真相 后底牌揭开:最小的点数。 虽然在意料之中,谷一虫还是止不住大汗淋漓。一直侥幸于小毛头已经自生自灭,想不到小家伙这么耐活。当然,更主要的是,谁能想得到会有人闯进圣潭山洞呢,除了覃小贝这个小疯子。 一、千万不让小瞧女人;二、杀人杀断气,无毒不丈夫。这是谷一虫在肠子悔破之际,得到两条重要的结论。 谷一虫的手动了动,他腰间的短刀仿佛在召唤他的手指。短刀飞出去,穿透可恶的妖女,还有长命的毛头,最好一石二鸟!谷一虫最终没有拨刀,因为,近在咫尺的左云龙正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知道游戏即将结束,只是不甘心,会败在这个年轻的象一株春草一样的女孩子手里。他从内心期待,老天爷也冲自己眨一下眼睛露一下微笑,就象刚才对覃小贝那样将命运再次翻盘。 “毛头,别怕!不要妖女威胁,千万不要乱说。”谷一虫对毛头喊,连自己都感觉出来底气不足。 “毛头,不要怕,这么多人保你,照实说,是谁教会你唱那首‘红色八眼小孩儿’的歌的?”覃小贝俯下身,拉着毛头的手鼓励他说。 “就是外边说的谷叔叔。”毛头小手一指谷一虫,脸上露出十分害怕的表情。 “那么,毛头,又是谁把你到这山洞里来的呢?” “还是个谷叔叔。” “毛头。不要……”“住嘴。让毛头说完!”谷一虫刚叫出半句。就被杜虎大声打断。 “毛头乖。说一说叔是么把你弄到这里来地?”覃小贝温声细语。循循善诱。 “那天早晨我到树林采蘑菇。树林里碰到谷叔叔。他先给我吃了块饼。说‘我们玩捉迷藏好不好’。我说不好要还要摘蘑菇回家给妈妈煮汤呢。谷叔叔根本不听。上来把我眼睛蒙上用布把我嘴巴堵住。扛着我跑了好久好久。就来到了这个山洞。还用绳子把我捆到石柱上。我好害怕。谷叔叔要我不要乱动和我玩一个官兵抓小偷地游戏。他马上就会叫来很多小朋友找我|快就会找到我。我好害怕。我再不想玩这个游戏了。姐姐。要不是刚才你舀水给我喝。我都要渴死了。” 小毛头地话让在场所有地人震惊。妇人开始哭泣。男人握拳咒骂有人拿着棍棒扑过来。被杜虎和寨兵挡住。小贝抱起毛头送到篱笆边边地人们马上接了过来。茅大婶忙着给毛头号脉检查人忙着找水。有人慌着找吃食。 “谷一虫还有什么话要说?”左云龙地目光象一把刀。能将谷一虫劈成两半。 “我承认。毛头是我放在山洞地。”谷一虫摊开手。出乎意料地爽快承认。但是马上跟着说:“我本来就计划马上将毛头接出来地。——而且我这样做。完全是为了山寨。你们都看见了。左寨主已经完全被那个妖女狐狸精迷惑了。王府地郡主招进山寨。必将给山寨带来滔天大祸。我编童谣。藏起毛头。嫁祸妖女。目地就是将妖女早日除掉。让山寨重回往日安宁!事实上。妖女地确罪不容赦。就是她杀害了阮师爷!我承认我考虑不周。差点害了小毛头。但是老天在上。我真地是为了大家、为了山寨着想啊。” 谷一虫一番话,将原本握刀怒对的杜虎说得又呆在原地不动。水长老还轻轻道了声:“似乎也有道理。” 左云龙叹口气,踱了两步转身正对谷一虫:“老四啊老四,你的心思比巴犬细密,功夫比杜虎高强,这么多年来,我为什么一直没有把你提上来?就是因为你的花花肠子太多了,露脸的事争着做,有点错误就推给别人,但是我绝没有想到你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黄河不死心啊。——我最后给你一个机会,你若象个汉子痛痛快快地承认,到时我也给你象个汉子的痛痛快快的走法。否则的话,山寨的弟兄一人一口就能把你撕碎下酒喝!” 谷一虫冲左云龙大嚷:“大哥,你才是色令智昏,彻底被妖女迷惑了,才千方百计为她讲话,竟连兄弟情谊都不顾了。我问你,大哥,我为什么要害阮师爷,我与他有什么深仇大恨?我没有任何动机!我更没有象你一样发疯。” 左云龙摇摇头,对谷一虫不再抱任何幻想,冷冷地道:“动机当然有,只因为阮师爷无意中截获了你一只鸽子,破知了你不可告人的一个巨大秘密。” 谷一虫全身一震,犹硬嘴回道:“我喜欢花鸟,养花草养鸽子众人周知,这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大秘密?” “你同莲教勾结的大秘密!” 左云龙此话一出,包括木长老、水长老在内所有人,个个耸然动容,犹如冬日里听到一个的惊天霹雳,一时全都被震憾在那里。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莲教全称“圣火莲教”,是百多年来隐存江湖的第一大邪教,前朝将亡群雄逐鹿之际,莲都曾有百万之众,势力遍布大江南北。本朝太祖文功武略天运承身,扫荡狄虏平定天下,各方势力或消或灭。本朝建立之初,太祖皇帝诏令天下,除释道两家之外,严禁民间以教解社,莲教教众反弹甚大,牺牲也特别惨烈,之后莲教偃旗息鼓,星火潜藏几无声息。直到三十年前,传说莲教中出现了一位秉文兼武不世出的领袖,将圣火莲教死灰复燃,重新振兴,逐渐又成为江湖上越传说越神秘、越传说越可怕、极具威摄力的一股强大势力。黑白两道人物都对之避之及,丐帮与之更是井水不犯河水。今日听得左云龙说,四寨主谷一虫竟然与莲教有联系勾结,众人无不震憾惊,从心底里感到一种寒意。 阮师爷在《宣和画谱》“莲花扇面”一图中意将莲花四周补画一圈火焰,即为暗指圣火莲教。 小贝纵然冰雪聪明,却对江湖事物近乎一无所知,所以自然参不透其中的寓意,但是左云龙却一望 谷一虫听罢先惊后愣,随后哈哈狂笑:“我与莲教莲教勾结,大寨主你是在说梦话吧哈哈哈~~” 水长老微有不满,对左云龙道:“如此大事,不可乱讲,说话要有证据,切莫胡乱怀自家兄弟。” “我这样说自然有证据,”左云龙从怀中摸出一个火柴棍大小的小纸卷冲谷一虫问:“莲教给你的最新情报,由你养成的信鸽晨夜送来,你想不想听听?” 谷一虫看见纸卷脸上勃然变色。昨天傍晚回到寨中,左云龙就一直注意着谷一虫的鸽子和天空,夜晚亦悄悄出院,潜伏谷一虫院子周围。谷一虫在院内正常作息不见异常直守侯到凌晨申时,正当左云龙将要放弃之际天蓝暗空中飞来一点小小灰影,左云龙手疾飞镖将其打落皇天不负有心人,飞镖击落的正是谷一虫伺养的从百里外飞回的信鸽子左腿的小铜圈里,装着一个小小的纸卷。 现在,左云龙将小纸卷打开,轻声念道:“十援今至,配合接收。” 谷一虫听罢手指纸条变大叫:“地图能伪造,这纸条自然也能栽赃。” 左云龙还未答话,外面噔噔跑进一名寨兵,直接跑到左云龙前面,喘气禀报:“报告大寨主,外寨忽然到来十名陌生的高手,能够正确对答山寨口令,还说是应四寨主相邀,请求进入内寨。幸亏巴寨主事先得到你的指示,在外寨坐镇,将十人引入桃花林,现在皆困于惊门之中。 巴寨主特派我先来禀。”左云龙凌晨截下信鸽之后,即与沉稳寡言的巴犬通气,让他今日亲自到外寨,如有陌生人来,统统引入桃花林拿下。 左云点头,回道:“集合留守寨兵过去支援,命令巴寨主切切捉拿活口。”寨兵领令而去。 寨兵来之后,汇报答话之时,谷一虫面如死灰,紧紧闭上钢牙铁嘴,再无一语。 杜虎再忍不住,狂吼一声,不可遏,拨刀冲向谷一虫。 谷一虫撩刀相迎,向后避开杜虎和左云龙,退向水长老一边,口中叫道:“水长老,救我!” 水长老衣外看来两手空空,灰色九袋长衫衣袖里,却一直隐掖一把精钢打制的精致牛角尖刀。看到谷一虫后退着过来,水长老兔起鹘落,猛然欺身上前,拨出尖刀从身后直接**谷一虫后心,同时嘴里恨恨骂道:“叛徒、内奸!算我瞎了眼,竟推荐你做寨主!” 谷一虫全力防范着正面的杜虎和左云龙,绝没想到后面的水长老快如鬼魅地对他下手,只觉后背一凉,心脏即被尖刀从后捅入,大口鲜血从口鼻涌出,挣把着转过身,盯望着拨出尖刀的水长老,面上露出极不可议之神情,以手相点,却再不能说出一个字,仰面扑嗵倒下。 杜虎弯腰探望,谷一虫已睁目气绝。杜虎朝他脸上狠狠啐了一口,跺脚骂道:“真是便宜了你!” 杀害阮师爷,嫁祸朱贝儿,绑架毛头,勾结莲教,谷一虫确实死有余辜!但是如此眨眼间的死法,让左云龙和木长老心中暗叫可惜。谷一虫究间在何时、又怎样与莲教勾上线索,莲教对山寨、丐帮了解多少,又到底有着怎样阴谋,全都都随着谷一虫的闭眼而不得而知了,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太大的遗憾。 水长老擦净带血的尖刀,仿佛也意识到了什么,不住跺脚长叹:“咳,太急了!我太急了!我真不该,咳!”却也无可奈何。 变故突如其来,谷一虫横尸在地,很多个真相明了,又有很多个问号浮起。草地上众人一时默默,大部还没有从这场惊变中醒来。左云龙挥手命人将谷一虫尸首抬去,毛头也早已被送回了农庄, “喂,你们到底要将我怎么办啊?”篱笆那边忽然传来覃小贝的问声。 方才覃小贝象看戏一样,在篱笆另一边目睹了全部过程,木长老拨刀捅入之际,她下意识捂住眼睛,却也没有避开那血腥的一幕,这是她人生第一次,亲眼看到一个人将另一个活人杀死,让她扶住篱笆呕吐半天。谷一虫尽管罪大恶极,但不知怎么眼看他死去,覃小贝还是感到不适和茫然,远远压住了冤情昭雪的快意。 一直等到谷一虫被抬走,覃小贝才放下双手,稳了稳心情在篱笆那边大声叫:“还要不要烧死我呀,请赶快给个准话好不好?” 杜虎满脸尴尬,低头不敢看覃小贝,仿佛他欠了这个女孩一笔他根本无法偿还得了的银子。 木长老、水长老对视一番,再看看左云龙,左云龙将脸扭到一边,故作没有看见。木长老推不过,拄着拐杖向前走了几步,对着覃小贝说:“案情已经明朗,阮师爷被害、毛头失踪查明皆与你无关。你已经无罪了。” 小贝不依不饶追问:“那么,我私闯圣潭的罪,还追不追究了?” “小贝。”左云龙出声打断小贝,唯恐她得寸进尺,说些让木长老更加为难下不了台的话。 木长老百年老姜,面皮远比杜虎老辣,对覃小贝的话不以为意,当着众人的面大声告诉她:“擅闯圣潭,原本大罪,念你进洞原本救人,同时找出蟒蛇,侦破凶案,找回毛头,为山寨除去两大隐患,于丐帮、山寨有大功,功过相抵,不奖不罚。以往所有事情都一笔勾消,不再追究。” 老头说得倒轻巧,本主在阎王门口连打了几个滚,你连个道歉也没有就这么了了?不过覃小贝也没有心力进一步深究,只是趁热打铁向木长老请求:“既然这样,就赶紧把我送出山寨吧。我保证回去之后,将这一段记忆全部抹去,永远不会记起山寨。” 木长老捋须沉思,没有马上作答。 左云龙却在对面大声回道:“不行,除非你做了我的押寨夫人!” ------------ 37 宏 你真的就那么相信我不是凶手?” “就象相信我自己的双手。 “可是我的手曾抽过你鞭子,射你暗箭哎?” “我在南京城里见到你,就象见到一本书的封面;进山寨后,才看到你的正文。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封面和整文极不相配,就好象它是另一本书的。” “那你,更喜欢原本封本的风格了?” “只能说,封面吸了我,而正文更让我爱不释手。” 小贝没有想到,外面粗的左云龙竟然打起了书的比喻,而且用的还比较到位,还有一点点肉麻,不过我喜欢。呵呵。 现在是悠闲傍晚时分,覃小贝与左云龙坐在寨堂最高处的平地上,放地俯视着整个山寨,懒懒的聊着闲话。 有一个喜欢自己的男呆在身边总不是坏事,——只要他不死逼着自己拜堂成亲。 “哎,那莲教是怎么一回事?”覃小贝双臂后撑,以最舒服的姿势坐在一块平坦的石头,又想起一搭事,问左云龙。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 ._c_o_m “大人事。小孩不要掺和;江湖地事。女人不要多问。”左云龙大咧咧地说。就差拍一拍覃小贝脑袋了。 小贝心道:要是没有我个小女子掺和地话。谷一虫还是神气活现训练寨兵呢。怕是大蟒蛇还要再吞几个小孩。不过她没有说出来。更没有和左云龙顶嘴。一则她有些累了。需要放。二则。夕阳下地左云龙显得很酷。她不想扫这个酷大哥地兴。 不过桃花林中困住地十名莲教高手后地悲壮结局。实在令她耸然动容和久久难忘。在巴犬率着二三十名寨兵张弓搭箭。最后通碟下。困在桃林惊门中地莲教十高手。根本不为所动。于是。巴犬下令发射用以捕捉大型野兽地猎网第一轮射后。成功罩倒网住两名高手。紧接下来出人意料地一幕发生了:被网和未网住地十个人。个个屈膝面朝西方呈跪拜状。神情肃穆语气悲壮。大声唱诵: 圣火灼灼。白莲重生; 为大光明我残躯; 法界清明。我命永恒。 唱毕未网八人拨剑刺死网中二人,然后各自回剑猛力自刺胸腹,全部剑透胸背当场毙亡,令巴犬和一众寨兵如入魇梦境中,心惊肉战终生难忘。 这便是宗教的力量了。小贝想,这样的莲教让人可敬又可怕。 “你们要特别小心。”小贝凭直觉感到,莲教与丐帮的恩怨纠结可能才刚刚开始谷一虫被杀,不但不能证明山寨的隐患已经消失反,倒让人生出更多更大的疑问和不安。 莲教竟要对山寨做什么? 这个最巨大的疑问,包括左云龙在内,没有一个人能猜得出。 水长老走了,看到山寨重新稳定之后,稍稍放心地回丐帮总部汇报去了。 左云龙重新恢复大寨主身份;木长老如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重新安稳地退隐在农庄;茅大婶与木长老的命理权威之争,现在打到一比一平,现在正忙着风干处理大蛇;毛头失而复得,阿贞嫂喜极而泣,孩子们重新奔跑在庄头田野自由自在地玩耍……一切都仿佛重回到原来太平牧歌的样子。 只有在人的心里,阴云依未扫尽,隐约预感着某一天,黑云可以还会再来。 “水长老这个人最值得可疑。”仗着自己外来客人的身份,小贝直言不讳地提醒左云龙。她不想山寨这片桃源,受到任何威胁和改变,也想看到左云龙这个大块头,遭人暗算象恐龙一样砰然倒下。 没有自己在他身边,他究竟行不行哦。覃小贝忽然这么想,脸不觉有些发烧,偷眼瞟瞟左云龙,那家伙还照旧摆着一副不动如山、坐如沉钟的大男人架式。 “不要瞎说,丐帮总共就五个九袋长老。(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水长老值得怀疑的话,丐帮就没有人可以相信了。”左云龙大声说。但是在心底里,他是很认同小贝看法的。 这几天来,水长老一直格外偏袒支持着谷一虫;而在最后那一刻,水长老出手又太快太狠了一点。 这由不得让人有猜,只是碍于水长老的身份和丐帮的团结,左云龙在山寨严厉制止关于自己人的一切猜疑和议论,并为水长老举行了盛大的欢送宴会,虽然大家都没有太好的胃口和心情。 这里剧透一下:左云龙和小贝预错不错,木长老的确是莲教安插在丐帮最高层里的内应。之前莲教多次与丐帮接触,与丐帮商量两派结盟,扩大共同势力,均被丐帮长老和高层一口拒绝。此次,莲教收到谷一虫的飞鸽信息,特别策划一个大阴谋:莲教夺取对整个山寨的控制,将丐帮退休遗老和烈属孤儿统统控为人质,作为对丐帮的巨大要抰,促使两派的合作。 于是水长老特别请求到山寨督查,配合谷一虫行动,计划第 覃小贝进寨之事,制造诸多混乱,排挤走大寨主左山寨领导力和向心团结;第二步,支持谷一虫当上山寨最高领导,分批派出莲教精干人手进入山寨,取得对山寨的绝对控制。 计划周密详当,原本按部就班地进行。只是没有想到,抢进山寨的小贝并非一般娇滴滴听天由命的女孩子,她独立聪慧、不肯低头,就将童话中里神奇的小孩一样,看似扯起了一个不起眼的线头,但最终却扯光了罩在谷一虫身上的整件隐身毛衣,将谷一虫的身份彻底暴露,而首批欲进入山寨的十大支援高手也被困桃林,整个庞大计划功亏一篑,分崩离析而宣告失败。在这种情况下,水长老果断决定舍车保帅,出手将谷一虫一刀刺死用以自保。 谷一虫意想不到满脸错愕地死了,水长老继续潜伏在丐帮最高层依旧是在丐帮内部的滴哒作响的巨大定时炸弹。它最终被莲教引爆,至于结果如何,都是后话,将后面诸卷中详细提及。 “看,多么美!”左云龙换了一个轻松的话题,挥臂指点山寨气表情流露出无限的热爱。 夕阳西下,余晖晕染野归牛,农庄炊烟,平地寨兵操练,陌中牧童横笛,碎音入耳稻香扑鼻,好一幅武耕兼备、安乐和谐的田园风光。两人都不禁陶醉其中。 “那几间全新的子是作什么的?”覃小贝指着农庄边上新建成的一排青砖乌顶的房屋问左云龙。 “那是专门为公孙兄弟新:的农庄别舍。”左云龙回答。 哈,自己作为押寨夫人来了,也不过住进待客院,而公孙三兄弟来,却要专门建起一排新房子。小贝瞥了下嘴,有点吃起公孙兄弟的小醋。 “现在住的待客院是多年前,专门为公孙老先生建筑的。”左云龙补充解释小贝心里更加不平衡,都是人家住旧的院子才给自己住。人家来了,又专门盖新院子。这公孙家的谱儿够大的。虽然她也知道整个山寨的构建布局主要都是公孙氏的功劳。但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谁让他们比自己更受到重视么,至少在形式上。 “这次孙兄弟来,又有什么大阵仗啊?”覃小贝松开双臂,靠在石上,懒懒略带挖苦的问。 左云没听出来,或者根本不想与她计较,指着远处农庄与林地之间那片大块平坦草地,兴奋地说:“看见那块大平地了吗,马上就要用上大排场,按照与公孙兄弟事先商量好的,就在那个地方,我们要建立一排试验室,一排纺织屋,公孙兄弟研制出的新型纺织机,功效比老式织布机高上五倍;那边还要造一个大窑,山寨将烧制陶瓷,还将制出天下甚为难得的上佳硫璃和玻璃。山寨将在城里各地置铺设点,经营极品硫璃玻璃,这将为丐帮赢得到稳定而庞大的现金收入。” 哪还是丐帮么,干脆叫“丐集团山寨责任有限公司”算了,下设纺织厂、陶瓷厂、玻璃厂和诸经贸公司。覃小贝心想,左云龙任山寨董事长和总经理,自己将成为董事长太太,还可帮助他一起做大做强,争取在大鸣朝发行股票债券,让丐帮转型为经济第一强。呸,怎么又把自己和左云龙联系起来了。 其实在丐帮内部,一直就有净衣派和污衣派之争,对丐帮的发展路线存在着巨大的分岐。左云龙,属于思想活跃,开明要求变革的净衣派极端份子,就象当年他的父亲一样。 “公孙兄弟名气那么大,本事那么传奇,怎么乖乖来这里打工呢,他们也是丐帮弟子吗?”对能研制出一系列超前东西的公孙家,小贝充满了好奇。 “不,当然不是。”左云龙迎风畅开衣衫对覃小贝解释,“我的父亲史啸天与公孙兄弟的父亲公孙本老先生,曾经有过一段传奇的交往。在一次事关重大的打赌游戏中,公孙本老先生输了,答应从那以后每三年过来丐帮劳动一夏,共计三十年十个夏天。” 小贝想象不出是怎样一段交情,能将丐帮帮主和天才发明家联系在一起,又是怎样一个旷世大赌,能使公孙两代人历三十年时间实现承诺。江湖传奇,前辈豪情,实在是她现在脑袋瓜想象不出的。 小贝还发现,每一次深入聊天,她对左云龙了解便多一些,左云龙也慢慢由平板的山匪头子造型,转化为有情有义有头脑的组织领袖的形象,怪不得会有杜凤等数不清的姑娘死心塌地地爱上他,这便也是左云龙倨傲自信的根本。 自己也会爱上他吗? 小贝还未得及想,左云龙正侧过脸问她:“怎么样,山寨是不是比死气沉沉的王府更好玩,想不想留下来?” ------------ 38 条件 我会来这里旅游,如果山寨对我开放,而且门票还不话。(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无弹窗广告)”小贝回答。 左云龙显然很失望,他不想兜圈子,直截了当地问:“我就那么让你讨厌的非离开不行?” 小贝与他脸对脸,鼻对鼻,也针锋相对地问:“我就那么让你喜欢的必娶不可?” 两个人都没有做声。 小贝想了一下说:“喂,我们可以做兄弟啊。” 左云龙鼻子哼声,道:“我是男的,你是女的,怎么做兄弟?少扯这一套。” 小贝说:“就和杜凤一样,可以做的妹妹,你可以当我的大哥。” 左云龙说:“杜是我看着她长大的,你是我专门抢来做老婆的,性质完全不同。” 这就没法继续说下去了。 有时候,覃小贝真有点惑,左云真是象他外表现的那样粗犷粗疏吗,或许,这也是他可以狡黠利用的一个天然条件。因为在他有些貌似粗陋的话语,其实潜藏着很深很硬的逻辑。 这个人。天生是一个袖。尤其是领导象丐帮这样龙虾混杂。以底层低素质人群为主要构成地团队。外粗内细。既有让大众认同地感染力。又有独立清晰地决断力。真是天生地丐帮帮主后侯人。 左云龙侧转头。好象刚刚想一件什么事:“你心里是不是有人了?” 靠。你现在才问这个问题。是不是有点晚了?大学小男生、公司小白领转入正题前三句中必有“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之问。 小贝好象被充了一把气。神气起来鼓起嘴唇说:“当然有了。向我提亲比寨里地鸡都多;想向我提亲地人。比寨里地蚂蚁都多。” 左云龙根本没当回事:“不过土鸡瓦犬尔。” 小贝急了个人自信是好事。自大就是过了;夸自己没什么。贬别人就损了。她有些动气地说:“左云龙要以为天底下就你一个男人。天外有天知道么。人外有人承不承认?” “知道认。”左云龙对这一点都不否认,他自有他的理论:“但是老天爷让你遇到我,我用心把你带回山寨,天意加努力们大家还推托什么。” 小贝鼻子都气歪了,有这样说理的么,老天爷都站你那一边了。要论天意,我第一个遇见动心的还是王子默呢,充其次你这个大寨主也排第二。 想到王子默,好象王子默就站到了她身后小贝有了底气和力量,虽然前两天还不住在心里骂他笨蛋个破山寨都找不到。 “左云龙,论天意都该有一堆孩子了;论努力,你前面还排着一百多号且个个都比你强。”对左云龙这种皮糙肉厚、痛觉系统麻木的人,拿根刺扎他根本没有用,必须要用大棒子抡。 左云龙咧嘴乐了乐,扭过身道:“说说,你钟意的那位是个什么人物?” 这就对了么,必须要掌握对话的主动权,要把敌人引到自己熟悉的地盘打。 “他呀,”小贝脑海里首先出现了《陌上桑》中的罗缚形象,瞧人家把夫婿夸的,昆仑山上一棵草,千顷地里一棵苗,遍里男人是沙子,就她夫婿一颗超级大金子,就被捡着紧紧抱在怀里了。对,就这么介绍就这么夸——哼,先便宜王子默这小子了,回头算帐再找回来。 “他呀,通六艺,识五经,经史子集烂熟于胸;出少林,参武当,功夫韬略无不兼长。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老幼皆喜,黑白通吃。” 左云龙诧异道:“咦,这么出色的人物,我怎么没有听说到。” 小贝瞥他一眼说:“人家是后起之秀么,人长的俊,年纪又轻,你窝在山寨里孤陋寡闻哪里能知晓。(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好看的小说) 左云龙笑道:“我怎么感觉到,你好象在呦喝卖大力丸?” “你才是卖狗皮膏药呢。”小贝先气后笑,“我看,你是嫉妒人家。” “好,好,算我眼红,眼比兔子都红。请你告诉我,你说的这位天地才俊叫啥名字啊?” “叫王子默。你看,名字都比你好听,带‘王子’呢。这才是我心中的相公人选。” “这个王子默,就是那天在枣林里打退杜虎的那个年轻人吧?” “就是他。那天幸亏你没去,否则呀,会败得更惨。”小贝继续狠狠地刺他。 “那倒未必,出水才见两脚泥,交手才知真功夫。”左云龙似乎软硬不吃,刀枪不入,该进进,该退退,丝毫不见自惭形秽的样子。 “哎,那个王子默对你说,要娶你吗?” 人家谁都象你一样脸皮厚呀,覃小贝仔细回忆一下,这个还 。你咋就不能胆大主动一点呢,害得我现在没话说 “人家心里说了。” “他向你家提亲了吗?” “没有。” “你们私订终身了吗?” “没有。” “那连小孩过家不是。亏你还一口一个相公地叫,羞不羞呀你。”左云龙根本不想他一口一个喊别人娘子羞不羞,他挺直了胸脯说:“我左云龙,至少光明正大向你们家提亲。该有的礼,该走的道儿,我一样没少。” “你向王府提过亲?”覃小贝常好奇。左云龙就将一月前派人到王府提亲,被小王爷昊鹏当场赶回的事对她说了。 小贝觉得不可思议,这种事也只有左云龙这样的草莽英难能做得来—一个山寨头子竟然大模大样去向王爷府提亲。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要娶的是,又不是王爷府,而且我又不会亏待你,有什么不妥。”左云龙说得理直气壮。 小贝想想真是这,没有什么不妥。许多事情扒去纷繁杂复的外皮,不用想太多,直截了当直线奔目白去,倒也真是简单痛快。 “再说了,”左云龙大手一挥,手全寨,“现在山寨虽然已很不错,将来还会更好,纺织、陶瓷、硫璃、特色果树,这里都能生产,而且还有丐帮,还有江湖,还有更宽广的地方,我保证你生活有滋有味,新鲜不断,乐趣无穷。” 够了,覃小贝觉得自己再不抢做压寨人,就是天下第一号傻瓜!如果再加上自己和来自211世纪人类智慧的辅佐,整个山寨能长着翅膀飞起来,多美妙的前景啊。 且慢。这个傍晚,我本想要做什么来着,噢,说服左云龙,让他死心,让自己出寨。现在他没死心,自己倒动心了。stop!就此打住吧。小贝再一次加深发现:这个络腮胡子寨主,真的很难对付。 “人生百年,如白马过隙,娘子你真的要考虑一年吗?”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你说得对,一年时间太长了。”小贝第一次承认左云龙有说对的地方。 左云龙兴奋一拍腿站起来:“太好了,娘子你现在就决定了?” “嗯,我决定了,耗一年真没意思,大家都耽误时间。不如这样,”覃小贝提出一个解决方案:“就十天,你若能在十天里完成我提出的三个条件,我立马就和你成亲。否则的话,送我回王府。” “行,就十天,你提三个条件,我做到,就成亲。”左云龙爽快地答应了前半截,对后截做了补充:“不过,你若要出寨,我也有三个条件,你若做到,骏马高轿马上送你回府。否则的话,嘿嘿,你就留在山寨做四寨主。” 小贝一听,心道:反应挺快,一点没上当,而且马上后手补上,重新防卫的一点漏洞没有。不过话说到这里,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一样爽快地应道:“好,就这样,绝对公平。”接着她马上说:“你是男人,事事当先,你先提出寨条件吧。” 左云龙原本根本就没想过什么出寨条件,是为了应对覃小贝的建议做的补充。不过小贝抢先提出要他先讲,明知先讲肯定吃亏,但也没有再和覃小贝计较,边想边说:“第一,帮助完成阮师爷的心愿,建好一个山寨书屋。” “没问题。”这个条件合情合理,覃小贝痛快接受。而且图书清单已写好,明日一天就可从城里购回图书。 “第二,你要取得杜虎、巴犬和木长老三人都同意,方可出寨。” 这个,小贝想到自己不应该答应的太痛快,否则的话,后面的条件的难度将会越来越大,所以皱眉做苦苦沉思状,不过,要说服三人都同意放走,也确是令人头痛的一件事。 “好吧,我同意。 “第三,你要能够参透桃花林秘密。” “我要参透了桃花林的秘密,我自己早走了!还给你谈什么条件。”小贝当场大叫,这一条摆明了,就是根本不让她走。 左云龙笑道:“你自己就是能走出桃花,外寨那一关你也通不过。再说了,你这么聪明,以谋士自居的谷一虫都不是你的对手,区区桃花林里的奇门遁甲,自然就更不在话下。不过我要提醒你,千万不要冒进一步哦,那会要人命的。我的三个条件完了。” 小贝气的呼呼的。好,你的条件完了,那就听我的吧。你若能完成一个,我叫大哥!完成两个,我叫你师傅!全部完成,我就叫你老公! ------------ 39 痛饮 来而不往,非礼也。左云龙,你的条件讲完了,现讲了,你听好了。” 左云龙哈哈笑道:“但请娘子直言,你要星星给你星星,要月亮给你月亮。哈哈~” 小贝报以微微可爱的一笑:“本来不打算要那么昂贵的礼物,你既然这样提起,我也客随主意,我要一个星星做的项链,彩虹做的大门,一千个月亮做的装饰——这就是我的第一个条件,你若做到了,我就接受你的提亲。” 左云龙嘴巴张开没有合上,哪有这样顺杆爬到顶、狮子大开口的,不过想想杆子也是自己先竖起来的,遂闭口不作声,生生默认了。左云龙信奉一条:世间任何一把锁,都至少有一把钥匙能够打开;而人世间的每一个问题,都必定有世人可以解决。 见左云龙不吱声,覃小贝有些小小得意,接着宣布第二个条件:“你若能打败王子默,我便接受你的订婚。” 两人都明白这件里隐藏的一个局:若要打败王子默,就必须先要见到王子默,这等于将山寨的一向保密地大门要对王府的一个高级侍卫静静打开,这根本就是不能想象的事情。 但你左云龙不是自诩本无边、男人第一么,不能打败我的意中人,还谈什么让我心服口服地嫁给你。 所以左云龙咬了咬牙,不吱声,认了。 小贝提出最后一个条件:“你必要取得我爹娘——王爷或者王妃,至少一人的同意,我才能和你成亲。” 女儿出嫁,父母知晓和意是天经地义之事,这一条也合情合理吧,不要怪我覃小贝不讲情义,有意为难你,那就打了对折人中有一个同意就行了。够意思吧? 够思。 小贝:于讲完了云龙一口憋着地气喘上来。笑着说:“我提地条件。是给人完成地;你提地条件。是给神完成地。” 小贝莞尔一笑气地送过一顶大帽子:“因为我是小女子。你是大男人么。天下事。只有让我栽跟头地里有你办不到地。” 左云龙大笑着摆摆手:“好了。你莫再扇扇子了。我这样地大块头。都被你扇得轻飘飘要飞起来了。若是换个人定被你扇到天上被云彩撞死都不知怎么死地。你这个小妖。还必须要我收了你。否则。留在人间总是害人。” 左云龙这套夹枪带蜜。又是批评又是夸。让覃小贝很是受用。其实她还是很愿意被人称为狐狸精和小妖精只要善意地。尤其从左云龙这样地壮男人嘴里说出来。 小贝乐呵呵站起来飘飘走了几步。迎面一阵小风吹来她清醒了许多。不对。这是左云龙打来地糖衣炮弹吧。自己若沉浸在这样高级地甜言蜜语中早会上瘾离不开地。警惕啊警惕。要处处小心。严防上当。 两人会心地相视对笑,就着初起的新月,并肩走下高坡,俱有棋逢对手惺惺相惜之意。 左云龙提出的三个条件,第一件事很容易办到,也是覃小贝心愿要做之事,这也是左云龙的做人厚道之处。 说服杜虎、巴犬木长老,对覃小贝来说也不是绝无可能之事,只不过要在十天之内完成,难度是大了点。 最困难的是参透桃花林的奇门遁甲之术,阮师爷已死,山寨内唯一能讨教这方面学问,就只剩下左云龙和木长老。向左云龙请教,就等于向他举白旗,覃小贝是断断不肯的。找木长老讨教,覃小贝又从心里面发怵,木长老也绝不会将这个关于山寨存亡的大机关,透露给她。 那么自己参悟。——我有那么聪明么我,真当我是神仙啊。周文王演八卦还用了好几年时间呢。 但周文王是原创,小贝是破解,而且还有参考书,所以,十天时间,虽然紧张,还是大有可能的。 参考书,哪来的参考书?阮师爷留下的?阮师爷没有留下。但小贝可以买啊。回到待客院屋里,小贝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阮师爷写的购书清单重新誊写一遍,不过在书单中间,不露痕迹地添加了十几本周易五行、黄帝阴经符、邵子算术、奇门旨归之类专业书籍。嘿嘿,左云龙你想不到吧,我覃小贝明修栈道,暗度阵仓,山寨建立书屋,我就要第一个充分利用。 第二天天一亮,小贝将书单和建书屋所需桌椅书架纸张笔墨杂物清单,一并交给左云龙,左云龙仔细看了一遍——不知他有没有看出书单中的猫腻——一字未改,痛快地交给下人。令他们马上进城采办,天黑前务必购齐返回。 随后左云龙从寨堂中拨出两间朝阳闲房,令人将里面杂物搬尽腾清,交给覃小贝做书屋使用,并指派了两个识字寨兵过来听从覃小贝指使。 贝让寨兵先把屋子院子打扫干净,自己叫上杜凤,院子,探望安慰了巴嫂,之后讲了阮师爷遗留的心愿,大家一定要把书屋建好等等。巴嫂自是又痛哭一场,原本对小贝侦破真凶、为兄弟阮师爷报仇雪冤就深为感激,现在看到她对阮师爷遗愿的惦记和用心,就更为感动。小贝和巴嫂聊了整整一个上午的家常话,也讲了自己的过去和心事,两人越聊越投缘,中午和杜凤一起在巴嫂家里吃了午饭。巴犬因留守外寨没有在家。 一个上午就这样过去了。 下午覃小贝一人去了农庄茅大婶家,茅大婶刚刚把大蛇处理完毕,看到小贝过来很高兴。小贝向她请教了一个问题,抱出一大罐现抓现煮的中药汤水。 下午晚些时候,小贝又去了杜风家。杜凤用水浇醒左云龙的事,小贝事后才知道。自认为欠了杜凤一个大人情,她想杜凤暗恋的事告诉左云龙,并努力催成这件事,昨天晚上却忘了说。哎,恐怕即使说了,左云龙也不会动这个心思,他的心思都在自己身上,想到这一层,覃小贝对杜凤更多了一层敬佩。 下午刚好杜虎也在家,看到覃小贝到来,杜虎闷头打算光溜出去。却被小贝叫住热情的打招呼,覃小贝一口一个“虎哥”,丝毫没有计较这两天杜虎强硬表态要烧掉妖女之事,反倒弄的杜虎很不好意思,心中暗叫惭愧。为了表示一下,杜虎叫杜凤倒两碗清酒,算是给覃小贝赔个礼,两人碰碗干掉,过去就永远不再提了。 小贝了解到,虎好酒能喝,山寨里面除了左云龙,没有第二个人能在酒桌上摞倒他。便有意挑起酒事趣话,天下十大名酒,古今好酒名士,江湖豪饮逸闻,听得杜虎兴性起,一边热切议论,一边大声让杜凤把剩下的半坛也抱上来。 小贝主动提出对饮,杜假意客套一番。小贝趁势说,那就小妹对大哥,一比二干杯好了。杜虎哪受到了这个激,何况喝酒本来就是自己的嗜好和强项,坚决要和覃小贝五比一的喝。覃小贝几番推辞接受了条件,随意提出不如打个小赌助个兴,谁下午先喝倒了,就要为对方做一件事。 杜虎满口答,自己哪里会输么,即便五比一地喝,忙不迭喊着让杜凤倒满酒做两个菜去。对小贝的机灵和心眼,杜凤深有领教,看到两人称兄道妹地盘腿坐下来,热情洋溢地开始喝一场莫明其妙的酒,杜凤心有惑,多望了覃小贝几眼到外屋炒菜去了。 我一杯,你五怀;你五杯,我一杯……杯盏往,二人喝得甚是热闹,覃小贝整整喝了五大碗,虽然是度数不高的自制清酒,肚子也有点受不了。跑到外面透了口气,将实情告诉杜凤,她要喝酒赢了杜虎,让杜虎答应出寨的请求。 杜凤听了覃小贝的话言。每一次她对小贝做事,无论是拿刀杀她,还是浇水救她,心里都充满着矛盾,从来没有一次畅快痛快。这一次,她决定保持中立,覃小贝和哥哥,哪个也不帮。不过,她打心底怀,覃小贝能在喝酒真的能赢了杜虎。 杜已是二十五碗清酒灌了下去,纵然能唱,肚也发涨,头也有些发晕。但是架子不倒倒,气势不能输,他把杜凤叫进来,让她到左云龙屋里,再拎两坛子酒过来——如果覃小贝也要喝的话。 小贝然要喝,而且主动提出来,为了更加公平,将两人对饮的比倒由一比五调到一比二,这样两人无论谁喝输了,都不要有什么抱怨。 按杜虎的脾气,还要继续充大,但看到妹妹杜凤在狠狠地瞪自己,也想到覃小贝鬼智花招,不由也警惕一些。好,那就一比二,杜凤!——酒去了,干脆自己倒吧。 整个一个下午,小贝与杜虎喝光了两坛半清酒,两人各自往院子里跑了几次,最后终于有个人晃了晃,嘟囓一个“干”字,哗啦一声滑到桌子下面去了。 杜凤进来看结果,发现倒下的人竟然是她哥哥杜虎。 小贝满面通红,也是神智八分不清,但还坐着没倒啊,看见杜凤进来,又是拍手,又是嘻嘻地大笑。 “赢了,我赢了……第二个条件,我……完成三分之一……” 杜凤不知她在说什么,只是实在被覃小贝的酒量惊呆了。在山寨和哥哥的影响下,杜凤也算女中能饮豪杰,但最多喝上十几碗也就是到顶了。而小贝,不算前面五大碗,只算后面一比二喝的,竟也有半坛二三十碗了,娘啊!这妖女还有什么不能干的啊。 杜凤简直要对覃小贝崇拜的五体投地了。 ------------ 40 长梯 实覃小贝并没有那么神,她的酒量醒不能和杜虎相~在拼酒比例上占了相当大的便宜外,她还做了充足的准备。 小贝下午到茅大婶家里,就详细询问了饮酒不醉和解酒的妙法。茅大婶先让她吃了两个香焦,一把荸荠,还有一盘蜂蜜拌莲藕,既垫了肚子又可预防醉酒。另外还专门拿出了茅老爹传下的“千杯不醉”秘方,用中药葛花、连翘、虎杖、石蒲,还有砂仁、甘草,熬了一碗“不醉汤”,让小贝带走,嘱咐她在饮酒前和饮酒后两次服用。小贝一一照作。 正是因为前面下足了功夫,所以在与杜虎对阵时,覃小贝才有恃无恐,高声放肆地一次次大叫:“干了!”“再来一杯!”最终让身壮如熊、豪饮如牛的杜虎神智不清地滑到桌子底下。 小贝谢绝杜凤的搀扶,一个人走出杜家小院。天色全黑,新月当空,她犹如走在月亮之上,轻飘飘如万有引力消失,朦胧胧一片缥缈恍惚,心情畅快,万里晴空,白云点点,小鸟欢唱,自己也禁不住哼起了歌:谁人定我去或留,定我心中的宇宙,只想靠两手向理想挥手,问句天几高心中志比天更高…… “啪、啪”,掌声响起来,清脆而寂寥。 小贝顺着声望去,看见左云龙一个人正立在待客院的大门前,微笑着等侯着她。 清酒波涛包围的覃小贝到熟人十分兴奋,踉跄着走过来,指着左云龙快乐地叫:“如此清风……如此月,弄玉吹笙…萧郎和,你拍手…作什么,难道也有什么高兴的事?” 左云龙一把扶助她边摇头一边道:“喝成这个样子,还唱歌,不用问虎那小子一定输惨了。”下午左云龙回院,正碰上杜凤从屋里抱了两坛酒出来,知道小贝在和杜虎拼酒。他就料定晚上杜虎一定会喝倒服输小贝纵然酒量可能有限,但是花招无限。 “知我者,云龙也。”小贝拍了拍左龙胸脯,一边向院里走一边说:“酒逢知己千杯少里…都是痛快人……” “恐怕没那么简单吧,”云龙扶着她跨门进院,让在坐在院中石凳上,招呼下午重新调回待客院的小花,打水来洗漱,然后说:“杜虎输了只能答应你的条件,同意你自由离寨;巴虎这人没什么嗜好对他也不了解,于是就找巴嫂亲近只要打动了巴嫂,巴犬自然会听巴嫂的到时一样对你放行——一天之内,你就几乎完成了一个条件,云龙实在是佩服佩服。” 小贝一听。歌不唱。诗也马不吟了。酒醒了一半。刚好小花端来一盆清水。撩水洗了洗脸。脑子差不多完全清醒。警惕地对着左云龙说:“你想怎样。要去破坏我地计划?” 左云龙笑:“君子**之美。小人坏人好。你看我象小人吗?—忘了跟你说。书单上地书除了个别几本肆暂时没有。差不多都买回来了。全放在书屋里。明天你过去好好整理一下。山寨书屋就可开张。对你要求地第一条件。就算正式完成了。” 这个男人果然大度。覃小贝冲他伸出大拇指。问一句:“哪些书没有买到啊?” 左云龙看着她说:“放心。凡是关于易戏八卦奇门遁甲方面地。全面买回了。是阮师爷写地几本诗集暂时无货。” 小贝坐着不动。心里却是一惊。连书单中夹杂别有用心地私货他都看出来了。不过没有阻挠。阿弥陀佛。如果换成自己。一定会将那几本书名划掉。换成《古今笑谭》再嘲讽对方一下。人和人之间地差别就这样大啊。不过谁叫我是小女子你是大丈夫呢。 “你就不怕我三个条件全做到。大摇大摆地走掉?我走了。你就要另找押寨夫人了。”小贝眯着眼看他。略带挑衅地问。 左云龙哈哈一笑道:“你全都做到,是你的本事;你能大摇大摆的走掉,是月老的天意,左云龙没有什么可担心和计较的。不过我提示一下,木长老长得象寿星,心里固执的却象金刚,他坚决不会同意你离开山寨,因为你会把山寨机密**去,他现在甚至不反对我娶你做押寨夫人,只要你能永远留在山寨。” 小贝蹙起眉头,木长头的确是让她头痛的人物,所以把他放在最后考虑。但嘴上却硬硬地回道:“你知不知道我还有一个特长,就是最能讨小孩子和老人喜欢。木长老,他会喜欢 还会亲手给我开出自由通行令。 这点左云龙相信,只是需要时间。九天之内说服木长老,犹如一个小孩端着木枪去攻陷一座城堡。 左云龙还善意地提醒她,同时也是为了打击一下她的狂傲和信心,说:“古人说,易经如海,奇门无边,钻研奇门的人都是聪明的人,但是他们很多人成了疯子,很多人成了傻子,即使入门晓悟,没有三年两载也是不可能的。桃花林为公孙木老先生集毕生心血智慧所设,绝非一般纸上谈兵都就随便出入。劝你还是打消逞强好胜这个念头吧。” 小贝心知他说的有道理,但嘴上偏偏不服,瞟着左云龙说:“开锁容易造锁难,我管它如何制造,只管能打开它便是。世界上,哪里有打不开的锁。桃花林,你们每天不都在出入么,它不是铁围山,也不是溺水河,想把我吓住,嘁~” 从心底里,左云龙喜爱覃小贝,也很欣常她这股争强好胜不服输的劲儿,心知道现在靠嘴巴根本说不服她,只有笑笑:“好。不过世间许多事,欲速则不达,聪明人跑得快,反而容易摔跟头。再聪明能干的农夫,种熟一季麦子也需要一年,而不可能是一个月。而你只不剩下九天时间,到时你只有两种选择:做压寨夫人,或者四寨主。” 小花在一边忙端茶倒水,看着两人斗嘴,觉得很好玩。大寨主在她心目中是天神人物,从来不可能输的;而覃小贝在她心中是机灵鬼转世,没有她解不破题的。现在这两人斗起法,最后谁赢谁输,真是一件有趣的事。 她押左云龙赢,俗话说,小斗不过阎王爷,覃小贝再鬼马,相比左云龙,火侯还是差一点。不过这样最好,山寨里就多了一个压寨夫人,其次四寨主也不错,不过还是压寨夫人好。 小贝忽然:_起自己对左云龙提的条件,好奇地问:“你又进行的怎么样了?” 左云龙摸一下下巴上的胡茬,两浓眉锁了起来,道:“嗯,正在努力中。上午我找木长老讨教,算了算星星和月亮的大致有多少。之后召集了全庄的木匠,砍了十棵大树,打造了两副几十丈长的梯子,然后把这两个长梯接了起来,发现才刚刚够到树林里最高大树的树顶。这样算来,恐怕还要若要再打百十个这样的梯子全部接起来。哎,怕是林地里的木头都不够用呢。木长老还说,这么长的梯子连起来,天上也没有地方搭脚啊?到时怕要叫上全寨的男女老少都过来帮着扶梯子呢。” 左云龙锁着双眉讲煞是认真,覃小贝听着咯咯笑得十分开心。这个故事讲给小孩子听真不错,象童话一样,她真的有点喜欢上这个多面多味的大男人呢。 左云龙又讲了几句告辞,小服侍小贝进屋休息,酒意残存,这一宿覃小贝睡得格外酣沉。 第二天,山寨里都传遍了二寨主杜虎酒,被覃小贝打败的号外新闻。杜虎惭得都没脸出门,不过最后还是大大方方来到待客院,向小贝认输,接受覃小贝提求的要求,个人同意覃小贝可随时自由离开山寨。 巴犬主持,山寨里同时开了几个赌局:一比十赌覃小贝能顺利出寨;二比八赌左寨主能娶到押寨夫人,九比一赌覃小贝成为四寨主。每局十文一注,不设上限,九天以后开局。银子押进来哗哗地响。 小贝一整天都忙活着整理书屋,将几百卷做了目录索引,按经史子集四大类分架分摆放。里间为藏书屋,外间为阅览室,阅览室备有笔墨纸砚,谁若有闲情雅志,还可挥笔抒怀一番。可惜自己在这里呆的太短,否则覃小贝还想设立一个山寨小学和**夜校,由自己主任两校校长,在山寨大规模普及教育和提高寨民素质。 阮师爷的遗物也统统整理出来,征得巴嫂的同意,书籍纸画全部并入山寨书屋,专门开了阮师爷专架。笔墨砚台镇纸等物,覃小贝赠送给了阿贞家的毛头——农庄里有个七十岁的老私塾在教孩子们认字。小贝想了又想,最终没有将阮师爷的心愿告诉阿贞。她也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她只是想,让阿贞少些牵挂少些负担,过得更轻松更好,这也应该是阮师爷的初衷。 书屋杂事整理完毕,覃小贝便一头扎入奇门易海之中。 ------------ 41 星星 顶上两只麻雀的影子在书案上移动,点点杨花飘入屋砚池中。我静心坐在小窗前毫不理会,依然潜心地读着《周易》,不晓得春天过去了多少时间。 这是宋代文人叶采一诗里所描述的情景(《暮春即事》:双双瓦雀行书案,点点杨花入砚池。闲坐小窗读周易,不知春去几多时。),用来形容覃小贝这几日的用功,倒是十常之贴切。 整整三天,小贝没有出待客院一步,甚至除了必须的洗漱透气,连房屋的门都很少迈出。一个神秘、广大、充满玄机的世界展现在她眼前,吸引着她,诱惑着她,让她亦步亦趋、越钻越深、她欲罢不能。从开始急切地想从中找寻出入桃花林的钥匙,到后来慢慢迷恋这套玄机本身,她慢慢地不再心急,不再浮躁,不再追求功利化,甚至有些淡忘了最初学习这个的初衷。 小花唤她散步,杜凤喊她出来玩,统统被覃小贝不作声地挥手拒绝。 山寨来了客人,锣鼓热闹与人群喧哗,覃小贝统统没有听见。 她认为自己很明,能够根据一套课本就能自修到研究生的水平。或许吧,但是最浅薄的研究生功课,也不是短短几天就可以学完的。遑论是奇门易经。 易经是有效杀死聪明人把时间的最有趣的武器。 整整三天过了,覃小贝仅仅懂了游戏规则,对规则所推演出的千变万化的内容和后式,则完全如盲鸟飞林,只觉遍空遍地都是遮挡自己的树枝,而蔚蓝自由的天空,连个影子都没有嗅到。 第四天的夜上,一直没露面的左云龙走进了待客院着窗子,大声呼唤覃小贝出来。 小于屋里隔窗相应:“乙末日戌时,不宜出屋大门。” 左云龙觉好笑。手指敲敲窗子道:“那就从这里出来好了。有事找你。要马上出来。 小贝回声:“且待我算上算。”一边哗哗地翻书声。(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好看的小说)一边漫不经心地作答:“如果是吃饭散步见人接客那就免了……路漫漫其修远。朝闻道夕死可……如果窗子开在外间且不向西。我倒是可以跳出去地。” 左云龙道:“现在跳个窗子还要翻书。就你这水平和进度劝你干脆放弃!等你做了山寨夫人。我自会倾心指点你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得了吧你。以己昏昏。岂能使人昭昭?你那半瓶醋。还是留着自己喝吧……我要抓紧时间这本《遁甲符应经》今夜看完。拜拜。不送。” 在说什么鬼话呢云龙怀她已经走火入魔。为安全计。左云龙隔着窗子探手进去。拎住小贝一条左臂。大喝一声:“起。跳!”用力向上向外一拉小贝下意识丢开书卷。顺着拉力向上一跃一点桌面。整个人便飞出窗子落在院中。 “哎呀个时辰,你拉我从西开木窗跳过明了要坏了我好事、破我必赢之局么!”覃小贝跺着脚埋怨。 “你没有机会了!快去看看,我已经完成的任务吧!” 小贝清醒过来,大吃一惊,连珠炮地问:“你把星星月亮找到了?你把王子默打败了?还是征得王妃同意了?”她当初提出这三个条件,就根本不是为左云龙出的,而是纯粹为神设计的。 左云龙说:“一步步来,十天之内,我肯定要全部做到。单说你的第一个条件:星星项链、一千个月亮、彩虹大门,——这明明着就是三个条件么!算了,我不跟你计较这些琐事。跟我来,先看我为你已经做到的。” 说着,拉上覃小贝的手,大步如飞奔向自己的院子。 住在侧屋的小花,满心好奇,一溜小跑跟在后面看热闹。 此月新月将满,月值当空,苍穹湛碧,云逝星稀,整个山寨被如水的月光映照得如雪后黎明一般。 小贝被左云龙拉着走着,满心惑,不知他到底完成了哪一个条件,哪一个他都不可能做到!除非他在诈我。哼哼。 “哇——”紧跟在后面的小花突然失声叫道。 “哇——”从寨堂、农庄四面八方过来的人,寨兵农夫,男女老少,全都仰着头失声地叫道。 象是看到太阳从西边升起,象是看到彩虹从地面冒出。 没错!彩虹就是从左云龙门前的地面凭空冒了出来。 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齐全,和谐艳丽的列织在一起,共同织成一道巨大优美的弧线,从北而起至南而落,刚好把左云龙院子的大门套在下面。 “妈妈,彩虹,彩虹!”小孩子们兴奋地欢叫,围着彩虹门撒欢地拍手。 “老天爷,活这么大,头一回见到看到这么近的彩虹呢。” “啧啧,听说大寨主一下买光了方圆百里的花市呢。” 近万朵鲜花散发出的芬芳,给人一种强烈的梦幻般的不真实感。更为不可思议的,月光下的彩虹门上竟然有无 星星在一闪一亮,犹如现代圣诞树上的常见的星星强了氤氲缈缥的幻境色彩。 可是,这是中世纪的大鸣朝啊,左云龙他是怎么办到的? 小贝两只脚象长出了根须,牢牢地被钉在地上,在星光闪亮的彩虹门前,在孩子们欢叫、老人们赞叹、男人打趣、女人羡慕的旋转氛围中,一向自傲的理性象小鸟一样全都“呼啦啦”飞走,只剩下一个少女的内心震动和一个女人的纯粹幸福。 浪漫永远是冲垮女人理性大堤的致命洪水。 小贝回头感激地看望左云龙,左云龙在杜虎、巴犬的推搡中,正呵呵地傻笑,同时不忘对覃小贝作一个请的姿势,请她跨入彩虹门,继续检查他刚刚完成的工作。 小贝被小花一群女孩叫着推着,做梦般向前移步巨大芬芳的彩虹门下钻过,推开左云龙院子的大木门。 “哇——哇——!” 除了覃小贝,所有的女孩发出随时可能晕倒的尖叫。 小贝看见千个月亮。在左云龙的院子的地上,桌上,树上,墙上,房上,还有天上——天下那一个也仿佛成了为配合左云龙而特意挂上去的道具。 一千个月亮,在水缸里、水盆里、在水罐里、在水盘里、在铜镜里、在琉璃境里静、跃动、起伏、荡漾、明亮、朦胧、皎洁、遥远、近在咫尺…… 千江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左云龙一定读过这句诗。读过没读过又怎样呢正他用行动证实自己明了此偈的境界。 这个粗人,何也罗曼蒂克起来,如何能想出这样的应招。无论如何,小贝都不能再说一个否定的“不”字。是的,这就是左云龙送给他的彩虹还有一千月亮。她统统接受。 小贝都快忘记后面的件,如果这时云龙走到她的面前,在彩虹之下,在一千月亮和全山寨的女孩的注视和见证中,向她求婚,向她轻轻地请求:请你嫁给我吧。 她会点头的。在这一刻。 但是左云龙已被他的好兄弟们紧紧围住,说着笑着挣扎着向这边挤来。 小贝看见了杜凤。杜凤站在一群女孩子的后面影中直直地望着她。小贝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能听到她的心碎和几乎不可闻的叹息声。她想到自己曾对杜凤的承诺和保证想起和左云龙打赌的互出的条件,一时恍惚。过去所有那些不是都真的发生过?现在所有这些,到底是真心涌出的境界是为完成任务赢得比赛而人工努力的结果? 其实,区别、追究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又有必要呢。如果要做一个幸福的女人,就闭上眼睛接受吧。正如花看半开,酒至微醺,正是最妙的状态。而太过清醒,太过要强,太想完美,太想面面俱到,最后显出的真相、落出的结果却是凡人所不能承担的,尤其是女人。 这其中的道理,在后来的岁月中,覃小贝慢慢懂得、慢慢理解。只是,当时那个晚上,在左云龙有一千个月亮的院子里,她就是要追求纯粹、追求彻底、追求完胜,追求不亏任何一个人、不欠任何一份情。她太相信自己,更准确地说,是太迷信青春,总是以为机会就象地上的石子一样俯拾遍是,随手可得。 左云龙终于走到她面前,面上满是快乐与期待,等待着小贝给他打一个意想中的高分。 小贝偏不。她还记得第一个条件里还有最后一项内容:用星星做出一个项链。 她向左云龙缓缓伸出了手。 左云龙似乎早就预料到覃小贝的这个反应,不是猛龙不过江,他也早就做好了准备。 左云龙从怀中握出一串项链,小心翼翼地将它套在覃小贝白净的项间。 项链的链条由精纯的乌金打制而成,在花纹链条的底端中心,悬吊着一个乌青色的五芒星。五芒星色泽精亮却又极为含蓄,端在手中沉重而有质感。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星星? 左云龙耐心向覃小贝解释:“其实天上的星星就是大块的石头,有时它们也会落到地上,这就是我们看到的流星。你戴的这块五芒星就是来自天上的星星,落在北极之地,为有缘人非常难得拾到,它完全不同于我们这个世间的任何一种石头,和任何一种金银铜铁,光是打制成五芒星的形状,就花费了极大极大的功夫。” 他竟然知道流星和陨石!覃小贝马上意识到,左云龙身后绝对有高人帮忙,否则但凭左云龙的思想,就是想上两百年,也不可能几日间就同时完成这三样要求。 “说,是谁告诉你的?”覃小贝盯着左云龙的眼睛问。 左云龙目光犹豫了一下,马上坦荡地告诉她:“是公孙兄弟。” ------------ 42 祖规 然背后有高人,又是公孙兄弟!想想也是,除了能发和造出玻璃的公孙三兄弟,还有谁能想到地上的陨石就是天上的星星呢。 “他们什么时候来的?” “前天。杜凤告诉过你,你根本无动于衷。” 当时覃小贝正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攻奇门经,杜凤说的话犹如春风过马耳。 “我要见公孙兄弟。” “不行。” “为什么?——你吃醋,我喜欢他们。”覃小贝稍带挑衅地问。 左云龙笑,笑得坦荡无私,:“是他们不想见你。” “我不信。”这个由,小贝绝对不相信。 “左云龙什么时候说过谎。”左云龙正对着覃小贝说。 这覃小贝倒不怀。不过公孙兄弟他们凭什么不见自己啊。为什么?为什么?给个理由先!她直接问左云龙这个问题。 “你真以为你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地物啊?”左云龙打趣她一句。然后告诉她:“这是公孙家地高祖父留下地祖规。规定后代子孙。一律不得与大鸣朝开国朱家地人见面。” “为什么要定条祖规。有什么讲究啊?” “这就要问公孙家地高祖了。” “一百年了都没有变?” “没变。所以在欢迎他们地宴会名单上。公孙兄弟特意问了你地名字。并一笔划去。” 当初朱贝儿百般托人,费尽心力,也只是通过梦千寻与公孙兄搭上了线,只有书信往来,不能见面会晤。对于朱贝儿提的要求,公孙兄弟开列了清单,索要了惊人的高价。当然公孙兄弟对别人的开价也很高,只不过对朱家格外更高了一些。 “这么说,我这辈子都不能见着公孙兄弟了。” 小贝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么聪明有趣的人物,她恨不能马上见面性畅谈好好聊聊各种可能的技术发明。在这方面,小贝绝对可以给他们提供各种灵感来源、理论支持和样品启发。这口气与其说是为自己叹的,不如说是为公孙兄弟大鸣朝被耽误的科技发明浪潮而叹。 “不,你还有一个机会。”左云龙的话,把刚才紧闭的门又打开了一条细缝。 “哦?请你直言。” “就是嫁给我。”左云龙认真地说。 “你开什么玩笑?三个条件你做到了,我自然会嫁给你。”覃小贝现在没心思开玩笑,虽然刚才浪漫的环境让她情不自禁,心旌摇动,但得知这一切后面有人策划布置之后,难免在心里大打了折扣。就好象在报纸上读到了一篇感人的文章到最后擦眼泪时却发现这是一篇精心策划的广告软文,美则美矣,未达善焉。 “哎,好象是你说的,我若做到了第一个条件,你就接受我的提亲。”左云龙这家伙记忆力好的想让人过去狠踢一脚。 “嗯,我是说过,你做到了第一个条件就接受你提亲这回事;但你要打赢了王子默,我才会和你订婚;只有说服了王妃同意,我才能最后嫁给你。”对这些关键性的条文字句,小贝记得更是毫不含糊。 “那这样,我现在就安排置明天晚上的订婚仪式,算是婚礼的前奏。正式成亲就在这个月中。”左云龙大手一挥作出决定。 “左云龙是想娶婚妇想疯了吧?凭什么呀,王子默能把你找得满地找牙!只要你敢去找他。”左云龙的霸道让小贝火气冒了出来。比赛还不一定谁先赢呢赢王子默,说服王妃做梦去吧。 左云龙原本并不着急,昨天上午木长老特意找他谈话,左云龙那么喜欢小贝,而且证明覃小贝对山寨还确乎还有那么一点小小的贡献,木长老也不再将她称为妖女。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没什么好说的。左云龙既然宁愿丢弃寨主都不做,都执意要娶小贝,那就娶吧。虽然两人八字命理大大不合,结合之后有天翻地覆之灾,但木长老数日反复细细推算,发现化解的法子,只有在本年本月月圆之日两人成亲,才是唯一一个可以化大凶为大吉的时间窗口!当然,到时木长老还会有其它法事配合进行。 木长老的意见:左云龙要想娶覃小贝,就必须、也只能在本月十五这一天。否则,过时不侯,想都不要再想了。这是木长老最大的宽容底线。 左云龙自然不信吉日八字这一套,但他不能不尊重木长老的意见。且不说木长老在丐帮内部的至高地位,只说这一二十年来,木长老一直象父辈一样照料着他,放手任他成长,有事为他担当,此间情深恩重,左云龙自付终身难以报还。 左云龙找到茅大婶——这位在山寨里唯一能与木长老在玄学领域抗衡的权威,希望 里得到相反的理论支持,为自己争得稍为宽泛的+ 哪里想到,一向多与木长老分歧作对的茅大婶,偏偏在左云龙和小贝的成亲吉时选择问题上,与木长老殊途同归,取得了百年难得的一致。 茅大婶告诉他:本月十五,是天设地造的两人成亲大吉时,百年不遇,殊为难得,切切不可暴殄吉时,落得终生后悔。 木长老听得这个消息,更加坚定口实,要么十五成亲,要么永远不要再打这个主意。 左云龙仿佛被强大旋风推到了十字路口,必须要当即做出决断。但这些事情,覃小贝不知道,左云龙也不会给她讲。他只能自己给自己加码,逼得自己就在这两天要全部完成覃小贝提出的三个条件,让长老满意,让群众满意,让覃小贝没话说。 差不多把自己个半死,每天几近崩溃的边缘。 但是他不会流露出来,乐呵的,从容大度,胸有成竹,永远是可信、可靠、可依赖老大形象。 左云龙哈哈笑,说:“我自会去找王子默,也会去向你娘提亲。我只是要事先做好准备,水到渠成瓜熟蒂落,咱才能一点不耽搁时间。一寸光阴一寸金,转前这个春天就要过去了。” 小贝不想再在这个问题纠缠,想起他刚才前在的话,问:“为什么我嫁给你,就能可以见公孙兄弟了,你们很听你的话么,会因此改变祖规吗?” 左龙说:“他们当然不会改变祖规。但你要知道,女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嫁过来,你自然就不再姓朱,而是姓左;不能再算是朱家的人,而是左家的人了。” 小贝这才想起,古代妇女嫁人后,一都要在名字前冠加夫姓,若嫁给左云龙,那么以后她就不再叫朱贝儿,而称作左氏了。 还“左氏春秋”,做你的春秋大梦吧!本姑娘本世不叫覃小贝了,那朱贝儿就铁定叫一辈子,行不更名,嫁不改姓,你爱娶不娶,不娶拉倒! 但现在,在左云龙铺满月亮的院子里,与他争取这个妇女解放权益的问题,显然不合时宜。小贝看看胸前摇晃的五芒星项链,暂时闭上了口不作声,心里却在急速盘算着。 左云龙挥手让大家进来,把自己的院子当做小孩大人的游乐园。小贝认可了第一个条件的完成,今晚的主要目的已经达到。他招呼小花、杜凤过来,如果覃小贝觉得累想回去休息,就由她们二人陪送回院。而他,今晚肯定要与杜虎、巴犬,或许还要叫上公孙兄弟吧,通饮通宵,不醉不散的。 小贝回首再望,恨不能有一架摄像机把这一切都拍摄下来,哪怕能留下两张照片也好啊。无论有没有人指点,左云龙能做到这一步,还是让她颇为感动的。 临别之时,她小声问左云龙:“我为什么不能嫁给姓王姓张姓李的,非要嫁给你姓左的呢?” 左云龙告诉她:“男人要娶最美的女人,女人要嫁最强的男人。” “你是最强的男人?”覃小贝问,月光下的表情看不出是崇拜、惑,还是讥讽和挖苦。 左云龙哈哈大笑,说:“我是不是最强的男人?有人说是,有人说不是;既使暂时还没有完全证实,那也是我全力之奋斗的目标。” 不能不说。这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回答,自信的无边无际,狂妄的不露痕迹,还让人感觉他挺宽容、挺谦虚、挺有目标和上进心。 如果只是比口才辩才,王子默恐怕是要输的。 回待客院的路上,小花一刻不停兴奋地说:“哎,大小姐,你还犹豫什么呀,不光我,寨里的姐妹全都感动死了。左寨主能有这十分之一这样对我们,人人早就以身相报了。是不是,小凤姐?” 杜凤低头走路,闷声不响。 小花接着说:“小凤姐一定累了,昨天接受了大寨主的分派,带着一帮孩子捉荧火虫,捉了整整一夜,才捉到六、七百只,不过真是好看,谁一辈子能看到这么多荧火虫集在一起啊,何况还聚在彩虹门上。” “闭嘴,小花!”杜凤终于开口,打住了小花的絮叨,快步逃一样远远走到前面。 原来如此。不知杜凤有捕捉一只只荧火虫时,心里是否也有那么一点点光亮。 小贝胸中油然升起一种大悲悯般的姐妹情义,她大声对小花说:“我说话算话,是绝对不会嫁给大寨主的。” 前面黑暗里杜凤走动的身影突然抖了一抖,小花不可思议地惊叫起来:“说什么呀小姐!大寨主这么好,对你又这么好,你还不嫁??? ------------ 43 花盆 上醒来,小贝在床上坐了好久,直到看见枕头旁项链,才最后确定昨夜遭遇的一切并不是一个梦境,而是真真切切地在现实中发生了。 她拿起星星项链,作工细致,风格质朴,握在手中沉甸甸很有感觉,真不知公孙兄弟怎样得到这块陨石,左云龙又如何说服他们贡献了出来。 小花听到声响从外面进来,看见小贝起来马上说:“净水、早饭都准备好了。小姐,你用完饭,还要继续看书吗?”小花很不理解,一个人愣能对着一堆书一动不动在桌子前面坐上好几天,真不知书有什么好看的,小花翻不了两页就闷得头痛了。 “不了,今天不看书。”小贝想了想,还是将星星项链挂在了脖子上。 小花高兴地要跳起来:“这就对了,你是要去看杜虎布置订婚现场吧,好多人都说好要过去帮忙呢。” 左云龙这个自的家伙果真让人准备订婚了,到真是一个步步紧逼的实干主义者。不过,小贝才不想去看什么现场布置呢,她对小花说:“今天我们去拜访公孙三兄弟。” 小花吓了一跳,连连摆手:“不行,不行,这可不行,大寨主说了,说你不能去见公孙兄弟。” “这是对你命令吗?” “不是,不过大寨主说的话,等于命令,我们当然要听的。”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l a “小花,你认真听,我给你讲个故事,”覃贝决定给小花洗洗脑,“从前,有一只狐狸不小心掉了一口有浅水的井里想尽办法也出不来。这时,有一只山羊,口渴来到井边,看到井里的狐狸就问它井水是否好吃。狐狸马上装出一脸欢欣,大夸井水好好喝,并鼓励山羊跳下来一起喝。山羊听了狐狸的话,想都没想跳下来,果然饱饱喝了一肚子水。可是喝完之后,发现上不去了,这时狐狸出了个主意说:‘我可以踩在你背上先跳出去,我上去之后,再找绳子把你拉下来。’山羊听了沉得有道理就低下头让狐狸踩到自己背上,狐狸再用了一把力就跳到了井外面。 山羊等着狐找绳子拉它。狐狸在上面说:‘笨蛋。你什么时候见过狐狸用过绳子。’说完。丢下井底地山羊自己跑了。” “山羊好可怜啊。”小花听完了。 “山羊可怜也是它自己找地。因为它毫无主见!只知道听别人地话。不知道自己独立思考该上当受骗!你说是不是小花?” 小花点点头。马上又摇摇头。大声说:“不对。我才不是山羊。大寨主也不是狐狸。大寨主从来不会骗人不会害人!” 小贝无话可说了。左云龙地洗脑比她更成功。或许。那根本不叫洗脑。而是自然地发生。山寨本身就是一个对外封闭少竞争。更没有你死我活厮杀地世外桃园式地环境自己又何必挑动大家。鼓吹什么丛林法则呢。既便在山寨外吧老虎、有狐狸、有山羊、有猴子才是正常。算了也别想改变谁了。小贝忽然想起了果果。那个狡猾地小丫头。肯定不会像小花这样坚持。却也让覃小贝放弃了改造她地想法。 “嗯。这样。小花。”覃小贝对小花讲。“既然大寨主没有命令。那你就不能阻止我;而大寨主命令你服侍我。你就要听从我地命令;现在我命令你。吃完饭。我们一起去看公孙兄弟去。” 小花想了半天,认为覃小贝说的很对,决定按照她的话去做。虽然她心里感到某个地方不妥,好象被扭巴了一下,却指不出来问题所在。 新建的农庄别舍座落在农庄里面边缘,正对着农庄与林地之间的大片空地。 几乎所有能**的寨兵,和农庄男劳力,都在空地和林地里活碌着,有人挖地基,有人运土,有人伐木,有人刨梁……老人端水送汤,大孩做帮忙,小孩看热闹,一派全民同心、大干快上的热闹建设景象。左云龙是工程总策划和总指挥,木长者是工程监理和现场总指挥,公孙三兄弟是设计师兼工程师。一切为了美好的山寨,大伙热情高涨地奔忙着。 茅大婶指点着正在开挖的空地,向覃小贝兴奋地介绍:这一排平房,是布帛纺织间;那边将建两座烧窑,一座烧制砖瓦和普通陶器,一座烧制高档瓷器和更值钱的琉璃、玻璃,再那边还要建一个超大的大棚,用来堆放和存储原料与成品。 俨然具备了近代工厂的雏形。小贝很想见见这个工程的设计者公孙 茅大婶指指庄边上的农庄别舍,说:“他们三兄弟啊,脑子贼好用,就是晒不得太阳,大男人好象怕晒黑了,整日躲在屋子里勾勾画画,象大闺女一样怕羞不肯出来,我都没见过他们什么样子呢,哈哈哈。” 勾得覃小贝更加好奇,带着小花就向农庄别舍走去。 别舍前面的空地上随意摆着几十盆花,花盆这边地上划了一道白线,白线地上插立着一块木牌,上书四个黑字:闲人勿进! 小花马上在白线前停住了脚步。 小贝在后面:“我们找她有事,当然不算闲人。” 小花闻言,遂迈开脚步向直进,空地花盆左摆一盆,右摆一盆,杂乱无章,小花小心避天地上花盆,左拐右拐向新屋走进。谁知用了半盏茶功夫,也没有到达门前,而眼睛看过只不过几丈的距离,却就是到不了。小花心急,急步猛走,又用了过盏茶时间,抬头却看见了小贝正在站在面前,原来不知怎么回事,自己又走了回来,重新站到了白线边上。 “小姐,这些盆有古怪!”小花很委屈,大声地提醒小贝。 小贝自一站到白线边,就看出了地上的花盆看似随意,实则摆放深有讲究,正是奇门遁甲中一种较为简单的运用。好在此花盆阵只是障人眼目、迷人心性,使人不得靠近门边,并没有机关能杀害人,所以干脆就让小花先进去趟了趟路,果然小花陷了进去,转来转去又重新转了出来。 这期间,覃小贝已对地上花盆布置致看得清楚,加上这几日拼命地用功,基本上瞧出了其中门道所在。她自信地让小花站在外面,自己从左数第三、四个花盆间进入,走过两个花盆之后,又左拐一个花盆,向右拐向前……小花得看眼睛都晕了,搞不清覃小贝为何不走直线而故意七转八拐。 奇怪的事情:现了,就是覃小贝让人看不懂的貌似浪费时间的七转八拐,使得覃小贝竟然穿过了屋前空地上的几个盆子,来到了农庄别舍的门前。 小贝回过头,得意地冲隔外面的小花挥挥手,笑一笑。其实她心里正在暗自庆幸,幸亏是不甚高可以看清全局的花盆,又幸亏是不很复杂的最基础的布置,自己才顺利穿了过来。若要布置成象寨边桃花林,自己恐怕也要和小花一样,正在里面兜圈圈呢。 小贝站定刚要敲门,看见木门上也挂了个木牌,牌子上有小楷写道:朱氏家人不得入内! 小贝气得鼻子都歪了,本小姐好不容易闯进来,门上就挂这么一副牌子欢迎自己?过份,太过份了,朱氏祖先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们,过了一百年还要找我覃小贝来算帐。 小贝不理那一套,抡起小拳头冲着紧闭的木门“咚咚咚”一通狠砸。 “门外何人?”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清冷而毫无亲切感。 “朱贝儿!”小贝偏偏要大声告诉他们。 屋子一阵搬凳移椅的声音,随后是一片面性沉默。 “说话啊,难道你们就这样招待客人?”覃小贝隔着木门大声问。 “朱氏子孙不是我们的客人,请你回吧。”还是那个声音回答,只不过更加冷淡了一层。 “难道你们只接待客人么,谈生意的进去行不行?”覃小贝才没有那么容易被打发。 “生意事宜请与梦千寻联系,我们从来不直接揽活儿。”门内的回答毫无商量余地。 靠,我现在哪儿找梦千雪去,我连山寨都出不去!再说了,你们明明就在眼前,却偏偏叫我去找中介人捎话,这不是六个指六挠痒,没事多事么。 “我现在就要进去,我要急事要找你们。”小贝又开始咚咚的敲门。 屋里似乎有压低嗓音的商量声,覃小贝根本听不清。又过了片刻,小贝砸门砸得手都快累的时候,紧隔着门板里面传出话:“门栓已经拉开,如果你执意要进,就请你进来吧。” 小贝轻轻一推,“吱扭”一声,木门果然被推开了。小贝将门推展,却没有看见人影,只看见空空如也的中堂。三兄弟显然都躲在右边的大屋子里。 木门大开,屋地洁净,一片安静,等待着覃小贝跨步进去拜访。 就这么简单?小贝不相信,迈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来。 ------------ 44 出林 得太容易的东西,往往值得怀;平坦大道上挖下的更容易使人跌进去。 大门打开,门厅坦荡。 小贝却意兴索然了。 不再是心屋里有更巧妙的机关设计等着也,而是真的感到进去的吸引力已然不大。 书圣王羲之的儿子王子猷,一个大雪夜忽然想起朋友戴安道,非常想见他片刻不能等待,连夜乘小船前往,经过一夜才到,到了戴逵家门前,却又转身返回。有人问他为什么这样,王子猷说:“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 此刻对站在农:别舍畅开大门前的覃小贝来说,兴尽矣。 够了,什么闭门不出故作密,什么闲人不得入内,什么朱氏家人不得入内,现在就是请我进去,我都没有了兴趣。 于是转身而。全场摆布花盒,如避石块般轻巧闪过,须臾便回到白线之外。 小花张大嘴巴地看着进去又出的覃小贝。 “小姐,你都到了门口,都开了门,为什么还不进去啊?” 小贝淡淡一笑。说:“我不欢摆臭架子地男人。无论他们多么特别。” 里三兄弟听到此语。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走吧。小花。总有一天。他们会求着见我。”小贝说罢。领着小花昂首阔步离去。 其实在成功跨过花盆迷阵地一瞬间。覃小贝一下明白了许多东西。不仅仅近日废寝忘食所学地奇门知识第一次得到了实践运用。而且对知识本身有了更深地看法。 知识是用来解决问题地。要学以致用。为知识而知识地纯粹学习。尽然是一种很高地境界。但是她现在还达不到。而暂时那么做地人。也未免露出可笑笨拙地一面。 公孙兄弟。构思之精巧。发明之叹绝筑之宏大。但在山寨人热闹与希望地背后。依然存在着诸多地问题。 在山寨建造更高效率的纺织厂,没有问题,但是大量棉花原材料从哪里来好的布匹又往哪里运?全部要丐帮子弟自己消化吗? 在山寨建立砖窑和陶厂存在同样问题,山寨本身能用得完源源不断生产出来的砖瓦和陶器吗? 如果要外销,就势不可免地涉及运输及销售一系列的问题,而且还会从根本上危胁到山寨的隐藏与保密。 或许只有琉琉和玻璃这样的高档奢侈品的生产更靠些谱,产品体积不大术含量高,售价奇高而获利惊人。 其他产品的生产基地,不如建在交通贸易发达的城市边上山寨幕后指使经营更好。 小贝能看出这些问题,而公孙三兄弟却懵懂无知,并不是覃小贝比公孙兄弟更聪明,而是覃小贝具有现代人的素质1世纪的人类知识智慧穿越而来,这个巨大的优势是大鸣朝任何再聪明的人也无法比拟的。 小贝也是慢慢地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 以覃小贝的眼光看,公孙兄弟是超前的技术发明人才,而不是经济人才。 左云龙不加考虑地放手任他们试验,必定付出相当的代价。不过也无所谓,左云龙或许也参与了蓝图的勾划使付出了巨大的浪费,相对巨大的收益还是值得的。现代人以国家规模的巨大的投资失败比比皆是况古人。 小贝有一种深深的无奈。一个穿越人到底能在多大程度上改变他所到的时代,覃小贝不知道连山寨都改变不了,甚至连自己的命运都不能把握。 我来这里干什么来了?我现在最需要做的是什么? 我是被人“抢”来的现在最需要做的是走出山寨,而不是成为研究易经奇门的大师。 不完全搞懂易经奇门知识能走出桃花林,能走出山寨吗?前几日小贝也迷失于这个问题。 实事是,能。以她现在对易经奇门的粗浅了解,就足可以走出桃花林,走出山寨了。 因为杜凤曾给她看过一幅图,一张本月穿越桃花林迷宫的指导地图。对易经奇门并无多少了解的杜虎巴犬,都能凭着这样一份自由出入,那覃小贝为什么不能。她只需看懂地图就行了,而不需要成为一代奇门大师。 在成功跨过公孙兄弟的花盆阵,来到农庄别舍门前时,覃小贝忽然想明白了这一点。 何必再受你们的鸟气,受你们的鸟委屈,本小姐现在没有兴趣了,现在就要走了。拜拜,公孙兄弟。拜拜,山寨。 小贝带着小花回到寨堂待客院,平静地吃过山寨最后一顿午餐——覃小贝是这样认为的,打了个呵欠,伸了个懒腰,建议小花一起睡个午觉。 从来没有睡午觉习惯的小花自然睡不着,看着覃小贝进入里间安静的躺上,百般无聊的小花趁机跑了出 要去看看留守寨堂的杜虎将订婚现场布置的怎么样了以有大把话题跟小姐唠了。 小花轻手轻脚步地跑了出去。 小贝轻手轻地脚地坐了起来。没有什么可收拾和携带的,除了脖间的星星项链,这个她决定把它带走。以后在王府偶尔无聊发呆的日子,摆弄项链或许可以使她回忆起山寨的某些美好和浪漫。 她将地图在脑海里清晰地过了一遍,还好,经历了这段时间里起伏跌的大刺激还有丢失忘记,配合这几日的精进学习,犹如一笔画的游戏,一条自通向寨外的线路一点点延伸浮现在记忆中的桃花林中。 小贝走出待客院,轻轻关上院门。以一种最自然不引人注目的姿态步伐向寨边走去。正直中午,骄阳当头,春尽夏至的季节,天气已经热起来。寨里的闲人本来就不多,路上更是没有碰到一个。在早出初鸣的蝉声里,覃小贝走到了桃花林边。 这个曾沼泽一将她牢牢困的大迷宫,因她掌握了钥匙而失去了神秘和杀机,她从一个标志明显的大石头旁边,左数七棵树进入林中,穿越了十二棵树,转弯右拐,再前行了几十步,向左拐,再左拐…… 桃花既将落尽,果实如点出。就象在进行一场迟到的春游,小贝漫步林间,踏着纷落的花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享受着久违自由的独处。她不时蹦起,摘下一朵迟开的桃花;就地旋个一圈,体验一下自由的晕眩,重新再辨定方向;她挥手,跳跃,低声唱歌,从抿嘴无声到呵呵大笑,犹如一个快乐地精灵,优雅俏皮地从漫天漫地桃花林中低飞而过。 走出的桃林尽头,一个普普通通农家村落出现在覃小贝的面前。 小贝停止了歌声,步履无声地入这个避不开的村庄。 农庄总共十几户人家,着一处磨房,一家酒铺。 磨房里一头蒙着眼布的子,吱吱哑哑地慢慢拉着磨;酒铺外的门檐上,一面失了颜色的酒旗,在微风中无声地飘动。远处村头的房门口,一位白发的老婆婆,坐在门外的竹凳上,低着头一只一只地剥老玉米。一条短尾巴的黄狗抖抖毛地站起身,懒洋洋地回头望着从桃林那边进来的覃小贝。 切都那么悠闲自在,一切都那么和谐自然。 小贝只想快点通过这个由道旁边石碑得知叫盖家庄的小村。 “小姐,正午天气这么热,喝杯茶水再走吧。”一个穿土色布衣的年轻酒保从酒铺里冒出,冲着走过来的覃小贝热情地打招呼。 “不了,我有任务,急需赶路。”小贝头也不抬地回答,脚步没有丝毫放慢。 “哦,那样,”酒保没有放弃他的热情,“后院里有一匹闲驴,你可以借去使用。” “不用了,谢了。”小贝一边说一边加快了步伐。 帮不上这位漂亮孤单小姐一点忙,酒保有些无奈地打了个口哨。 前面一户紧闭农舍的门忽然打开,一个熟悉瘦俏的身影从屋里出来,站在路中,笑着冲覃小贝招呼:“朱小姐,您这是往哪里去,巴某能否帮上忙?” 小贝心中一凉,真是出得山林又遇虎。左云龙没有骗她,即便穿过了桃花林,还有一道外寨阻挡她。 挡在前面路中的,正是三寨主巴犬。 小贝走到近前停下,微笑着说:“左寨主怕我烦闷,特意将我领过桃林,许我到外面转转。”这个理上小贝也觉得有点勉强,但愿巴犬能看在巴嫂的面子上将聋作哑将她放过。 “大寨主难道没有告诉你出外寨的暗号吗?”巴犬笑着问。 “嗯,寨里突然有急事,他还未来及说,就返回寨里了。”小贝毫不嗑巴地讲,同时愈加亲热地说:“巴寨主,你可以告诉我呀。” 巴犬笑了,果然和气地告诉覃小贝:“本月暗号就是,当酒保问你要不要喝完茶再走时,你一定要说,那就来三碗米酒好了。” 小贝心中懊悔,刚才怎么不就要三碗米酒呢,那样有了生意的酒保就不会吹出那个该死的口哨了。 “暗号现在我知道了,该让我走了吧,巴寨主?” “你最好还是大寨主道一个别。” “我刚刚与他道别啊,他刚回山寨。” “不对吧,大寨主早上就出寨了,是我送的他。” “哦,他出寨去哪里了?” “好象就去你家,十八王爷府。” “去王府做什么?” “向王爷、王妃提亲,顺便再和某个人比试一下武功。” 啊,覃小贝这下完全呆住了。 ------------ 45 返寨 天啊,这怎么可能?”覃小贝大叫。 “为什么不可能?”巴犬反问。 “左云龙疯了。”小贝从最初的震撼中清醒过来。 “是的,他疯了。”巴犬对这一点表示赞同。 王府之中,除了棋逢对手的王子默,还有功夫深不可测的南山皓,更有上百个的护卫和家丁,左云龙此去,犹如山贼进官府,进去容易出来难,实在是凶多吉少啊。 “你为什么不把拦住?”覃小贝惶急地质问巴犬。 巴犬双手一摊,一副“谁能得住他”的表情,口中应到:“整个山寨,只有一个人能阻止住他。” “谁?木长老么。” “你,朱贝儿。——可已经晚了。” 小贝不再叫也不吭声了。想一:_,如果不是自己提出那三个变态的要求,把左云龙逼得走投无路,他怎么会这样铤而走险。——不过左云龙也真是个大笨蛋大傻蛋,此行可能命都会送掉,还谈什么三个条件啊。唯一感到的幸运,王爷与小王爷不在府中,王妃沈蓉应该不会将左云龙怎么样吧?——那也未必,自家的郡主被人家绑架了,土匪头子送上门来还有什么好客气的。 小贝站在太阳下面。左;右想。越想越是凶险难料。表情也越来越焦急。 “送我紧走吧。只有我回到王府。才能把大寨主救出来。”覃小贝发出请求。 “只有你留在寨中。才能证大寨主地安全。”巴犬缓缓地说。“你若回到王府。大寨主倒有可能就真回不来了。” “为什么?”脑子昏乱地小贝一时想不明白巴犬为什么会这样说。如果她顺利回到王府。肯定会为左云龙向王妃求情。要求放过左云龙不予计较不会判罪惩罚他什么。或许。还会与他喝上一场送行酒。成为朋友也未可知。 “大寨主虽然疯了。但并没有傻掉。”巴犬耐心地说明。“他做事向来稳重。即使去做最疯狂地事。(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无弹窗广告)也是做了充足地准备。并留有后手。如果他晚上不回来们自会按他交待地计划进行。最主要地。有千金之躯地郡主留在山寨里做人质。王府怎敢对大寨主怎么样呢?” 小贝这才醒悟。想起“世纪贼王”张子强。1996年绑架了香港首富李xx地大儿子。然后单枪匹马闯进李家与首富当面谈价。居然当场带走十亿元现金。成为香港历史上赎金最高地惊天大劫案!富贵险中求人思维逻辑当真与众不同。左云龙走了同样地一步险棋。 “如果被王府扣下,你们会把我撕票吗?”小贝顺便问起这个问题。 “怎么会,大寨主交待了何时候都不要伤害你,如果他三日不回,就把你放了。”巴犬停了一下说,“但我们会把你用作交换。” 小贝逼问:“如果,我说是如果,左云龙被王府严加惩处处以极刑呢?” 巴犬笑道:“这不可能。据我们的情报了解,王爷性格宽仁目下已带两位王子一同上京;王妃娘娘更为宅心慈厚,每月都会到同泰寺进香行善怎会做出不讲道理的事情。要说王府里最不讲理,唯一恶名在外的只有小郡主朱贝儿你了。” 小贝听了也不禁笑一笑,心中稍慰放宽。这才有心转念一想,哼,左云龙这个老贼,抢我进来,逼我成亲,把我困在山寨,罪大恶极,我替他担个什么心啊,死了活该。虽然如此,她却再迈不出步子,既想看到左云龙出来,知道谈判的结果——左云龙真的能赢了王子默吗?王妃娘娘会答应自己嫁给一个山寨头子吗?又怕自己不再山寨会破坏左云龙的计划,最终害了左云龙。 巴犬似乎看出覃小贝的心思,出手相请道:“郡主,日高气躁,进屋喝杯茶水去吧。” 小贝摆摆头说:“不,还是来三碗米酒好了。” 两人都笑了,小贝跟着巴犬走进了等了好久的酒铺。 巴犬刚才出来的农舍里,四个精壮的寨丁都松了一口气,重新坐下继续无声地玩牌。 再说小花,跑到承舍厅去看杜虎忙乎。相对昨晚求婚的铺张浪漫,今天订婚安排显得简洁很多,整个大厅被打扫干净,柱子缠上彩色布绸,墙上贴上了大红剪纸,厅内中央铺上红色地毯,仅此而已。厅外广场上摆了十几桌子,到时桌上将沏满茶水,摆满瓜子糖果,可供全寨兵丁老幼喝水唠嗑。 小花转了一大圈,跑回待客院,发现内外屋空空,跑遍了整个寨堂,也没有看见覃小贝的影子。小花有些心慌了,她告诉杜凤,两人又急急跑到农庄,农庄也没有人看见小贝。小花万般无奈,只好向木长老做了汇报。木长老安排人手四处找寻,自己带着小花、杜凤返回寨堂。 与此同时,小贝和巴犬正悠闲地坐在外寨的酒铺里,一边喝着雨前新茶,一边剥着新摘的桔子,一边随意地聊着天。 小贝今天才完全清楚了山寨结构,禁不住赞道:“外寨内寨,一明一暗,势成犄角, 应,一片灿烂桃林,竟成幽密之通道,真是匠心巧寻啊。”她现在终于理解,为什么王子默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山寨的影子。 巴犬呵呵地笑了,但随即面色凝重起来,说:“藏得再深的宝贝,也有挖出来的时候;埋得再深的秘密,也有被发现的日子。山寨也总归会被越来越多人知晓的。好好看一看吧,或许明年你再来,盖家庄就不再是这个样子了,你的朋友们——如果你把我们当作朋友的话,或许也不在山寨了。” “为什么你要这么说?”小贝惊得放下手中水杯。 “因为山寨可能要搬了。”这是前两日山寨高层开会作为的绝密消息,左云龙和木长老示意巴犬在适当的时候,可当消息透露给覃小贝,无论最终她是走还是留。 “为什么?为什么?”小贝实在想不出理由道是因为自己到来?即便她离去她也绝不会向外人道出山寨一个字秘密的,她可以对天发誓。 巴犬看了她一,从她刚才听得左云龙去王府显出地焦急,到现在听得山寨要搬迁露出的关心,巴犬觉得她还算是一个有良心的女孩。至少大寨主左云龙对她所花费的苦心,没有完全付水东流。巴犬也放下茶杯,淡淡地解释说:“主要还不是你,是因为莲教。不怕贼偷,就怕贼惦着。这次山寨挖出了内奸谷一虫教又损失十个好手,怎么会善罢甘休,而莲教行事邪气诡异,从不按常理做事。山寨农庄里有那么多丐帮遗孤和退下的老人,经不起冒险啊。左寨主和木长老已经上报帮主,委托公孙三兄弟另寻宝地了。而且时间还会抓得很紧。” 小贝忽然依依不舍失落地喃喃道:“这么美妙的山寨,这么难得的世外桃园说丢弃就丢弃了,可惜实在太可惜了。” 巴犬道:“也不完全丢弃,这里还将作为一个基地,继续纺布织棉,继续生产砖瓦、生产陶器作瓷器、琉璃和玻璃,盖家庄将成为一个货物批发转运地,名声将越来越大,山寨也终将对外开放,不再隐密。” 原来自己想到的问题,左云龙也虑到了。小贝看看门外太平寂寥的盖家庄象着日后的变化,说不定用不了几年里真成为客流不绝、酒肆客舍林立的商业大镇呢。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木长和小花、杜凤来到酒铺门口看见里面坐着喝茶小贝和巴犬,都大松了一口气。小花大叫道:“你就是要走要给我打个招呼呀!”说完眼圈就红了。 小也觉得对不住她们,一边拿桔子放到小花手里赔礼,一边说:“我不是还没走么,只是来外寨想和巴寨主聊聊天。”现在这种情况下,覃小贝不能也不想走了,于是和巴犬道别,和木长老、小花、杜凤一起回内寨去了。 “是你自己出来的?”木长走在桃林的前面,头也不回地问。 “嗯。”小贝一个字应道。 木长老什么也没说,只是加快了步伐和拐杖。 一直到天黑,大寨主左云龙还没有回来。覃小贝和木长老、杜虎等人聚坐在取舍厅前的广场上,喝茶吃瓜果。只是每人面色阴郁,都不多话语。 广场上聚来越来越多的人,见不到大寨主,空气沉闷地能拧出水来。 突然,一声高亮的呼喊从寨堂外面路口传来:“大寨主回来了!” “大寨主回来了!” “大寨主回来了!” 一声接一声兴奋的呼喊由远及近,由外及内,从大路传到取舍厅前广场。连排成串的火把点起来,在跃动火把的映照下,左云龙和另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男子大踏步地向广场走来。左云龙远远望着他们,一边挥手示意,一边大声打着招呼。 “大寨主,见了丈母娘了吗?”人群中一个寨兵大声问,顿时引来一片大笑。 “哎呀,提着礼物登门,半路上有人把篮子打翻了。 今天没见着,明天接着再去!” “是被丈母娘一脚踹翻的吧?”有人继续开玩笑,引发更大的笑声。 小贝、杜虎、杜凤和木长老一同站起向外迎去,左云龙看见他们,热情介绍跟在身边的来人。 “来了新朋友了,我跟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今天新结拜的兄弟,燕人王寂山。——来,寂山兄弟,见见山寨的兄弟、父老乡亲,还有我那一直想娶却一直没娶进门的押寨夫人!” 小贝和杜虎,看清左云龙身边的来人,全都“啊”了一声。 左云龙诧意道:“怎么,你们也认识寂山兄弟?” 小贝和杜虎,当然认识,这位寂山兄弟太熟悉,太让人难忘了。 人群中忽然有寨兵高喊:“大寨主,这个人我也认识,在枣林里交过手,他就是那个打退我们王府里的高手!” 没错,来人寂山兄弟,正是王府高级侍卫王子默。 ------------ 46 胜负 云龙不是早上出寨去王府提亲了吗? 是的,左云龙对杜虎、巴犬做了安排之后,独自一人骑着一匹高头黑马出寨直奔南京城而去。南京城内另有山寨的耳目早早做了准备,等待他的到来。 快马如风,不到一个时辰,左云龙便来到了南京城外下关镇,街人行人众多,左云龙放松缰绳,缓缓而行,抬眼观看四周,不料透过路边一家酒楼的窗子竟望见了前几日就离寨返回丐帮总部的水长老!丐帮总部目前设在河南开封府,距此近千里之遥,水长老不可能去而复返,若是一直没有出发,难道遇到了什么事情?左云龙顿时警觉起来。 酒店桌前的水长老突然看见左云龙也是大吃一惊,但是马上反应过来,张口对左云龙大叫“云龙救我!” 木长老果然遇到了情况,左云龙想也未想,迅即从马上跃起,破窗而入跳进酒店,几乎下此同时,和水长老同桌而坐的四个汉子也从凳上跳起,从前后左右几个方向同时向左云龙扑来。左云龙在空中便与四个汉子交上了手,水长老坐在原地不动,显然已经被人事先控制住。 其实水长老完无损,状态极佳。跳起的四个汉子是莲教的四位好手。水长老并没有返回丐帮总部,近日一直滞留在南京周围,与莲教来人一起,在等到另一神秘势力的使者到来,共同谋划新的事项。不料天算不如人算却没有想到左云龙今日能从下关镇路过,又恰恰被他看到。水长老当即力断,佯做受制于人,呼叫左云龙来救。左云龙果然奋不顾身扑来,身边四个莲教高手也是反应奇快,瞬间明了水长老心意起围攻左云龙。水长老坐在一旁观战,看清左云龙孤身一人并无后援,心下安稳,只等一个最合适的机会出手将左云龙制住——如果那四位高手还不能将左云龙制服的话。 左云龙一人独战四位高,在酒店内打得盘飞桌碎,惊走一屋食客,只有墙角一个白衣年轻人犹在挟菜自饮。 莲教人招式各异,功夫各各不低,前后围住拳脚四面夹攻,配合极为默契。时间一久云龙渐渐处在下风,虽不至于在短时间内被打倒,但若战胜对方再救出水长老显然也不可能。左云龙心中焦虑,只是下定决心不会抛下水长老,想起怀中还有三枚可以发送救援消息的信号烟火,却是被对方四人攻得紧急,一时根本无暇拿出点燃。 左云龙猛拳击退对面、斜面两人,退到一根柱前,趁势极快从怀中掏出一枚烟火弹抛给水长老口中大叫:“水长老,点火放信号!”即便水长老点不燃烟火,能够吸引对方一二人过去,左云龙也能暂时跳出去发送信号。 水长老闻声伸手去接,子一晃却未接住,反将烟火弹碰到丢入桌上大酒碗中,烟火被酒浸透显然再不能无。而眼前四人根本没有回头巡望,反而攻的愈紧,将左云龙逼到了墙角。 左云龙掀起一张桌砸过来。对方一人抬腿侧踹松木方桌踢得四散而飞。其中一块桌板直直飞到另一边喝酒青年地桌上。桌上一碟一壶酒顿时飞到空中。 白衣青年拍桌语:“欺人太甚我酒来!”说着看也不看。用脚挑起上一个结实木凳凳径直砸向刚才踹桌之人。那人大吃一惊。急忙回身来挡口中大骂“他奶奶地!”白衣青年脸上变色。如大鸟一样轻盈跳起空中抽出腰中长剑加入战团。 形势立时逆转。白衣青年剑术极为高明。唰唰几下逼退对方空手四人。左云龙得此强援。信心大增。不但要救出水长老。还要抓一个活口问问了。 那边水长老看到情况突变。掂量一下。即便自己出手。也无把握将左云龙和白衣年轻人制服。还是稳妥为好。于是张口叫道:“云龙。切莫放走这帮强盗!” 激战地莲教四位高手听到水长老话语。彼此相望。心有默契。同时虚招佯攻。之后转身急退。从大门、窗口奔逃出去。 左云龙还要去追。被水长老叫住。左云龙回来看望水长老。水长老自身无妨。前几日路过下关。被人下药麻倒。困在此地。方才被对方点了周身大**。不能运动弹。左云龙连忙啪啪拍遍水长老。水长老伸腰展臂。连道无妨了。说是莲教近期可能有巨大阴谋。他必须马上急返丐帮总部。左云龙看水长老完全恢复。也不多留。将黑马送于他。看着水长老快马远去。 回头左云龙郑重再谢刚才拨剑出手的白衣青年。左云龙陪出银两,另到隔壁坐下,与年轻人对座重饮,左云龙感谢相助,同时甚是欣赏年轻人不俗的剑法。年轻人自言姓王名寂山,保定府人,来江南游玩,见左云龙义不顾身,以一抵四,同样英雄相惜。两人愈谈愈投机,饮下数坛老酒,左云龙提议两人结拜兄弟,寂山欣然同意。报生辰上来却是左云龙大上两岁,是为大哥。 两人燃香歃血,结拜金兰,结义酒水一 黄昏。 左云龙问新结兄弟步何往?王寂山说道听说数十里外有一盖家庄,庄边桃花数十里,虽已残春,仍欲前往一观。左云龙大喜,自道自家就在盖家庄旁,可一同前往,住在自家里,好好玩歇几日。 突遇木长老意外,送去宝马,加上结交新兄弟,今日南京王府是去不成了。明天早早再去吧。 左云龙拿出银两要酒店老板寻匹好马来,明日派人牵马还回,店老板连声喏喏应允。左云龙与王寂山并马而行,一路指点城郊名胜典故王寂山偶尔插些南北见闻,不时会心大笑,待回到山寨之时已然夜幕灯光。 回到寨堂前,看到小贝与杜虎诧异,听到寨兵高叫,左云龙侧首看一眼王子默声:“哪又如何?现在,他是我的兄弟。” 王子默亦洒落方,气宇轩昂跟在左云龙旁边,从左右寨兵列队火把中从容而进。 倒是覃小贝实在忍不住,:“你不是叫王子默么,怎么又叫王寂山了?” 王子向她解释:寂山,名也;子默,号也,皆是自小父母所取。 小贝听无语,心中无限惊奇云龙是如何遇上王子默,二人如何又结拜兄弟的。 左云龙大叫快上饭食水,和王子默与木长老、杜虎、覃小贝共坐一桌。简明扼要将白天发生的情况说了一遍,随后转身向王子默笑道:“白日不及细讲,大哥原还打理着一个农庄山寨,你面前周围,便是山寨的长老和兄弟姐妹们。原本今日进南京王府向王妃提亲,回来与小贝订亲,却被意外耽误好结识了兄弟你,哈哈,大家一起饮了这杯。” 王子默举怀同大家起干掉,旁边寨兵又立时倒满。王子默举杯先向木长老、杜虎等人致敬,然后对左云龙道:“白日饮酒观景,未提俗事,小弟也告禀大哥,寂山南下暂寄南京,受王爷、王妃之托,护卫郡主安全近来寻找郡主多日,终于锁定盖家庄之地。不意下关镇遇识大哥,更巧竟然同地顺道事之巧莫过于此了。哈哈。” 左云龙听罢一大笑,碰杯过来与王子默一同干了。 杜虎与木长老轻轻呷了一口小贝却终没有端起碗来,她没有那个酒力没有那份心情。她望着王子默,颧骨高耸面容瘦削,只不过半个多月时间不见,竟减了一二十斤不止,想来心肩压力非比寻常。小贝原来一遍遍所设想的,见面之后扑打、责怪与怨恨,统统烟消云散,反而有些心痛不止。小贝再看左云龙,放下酒碗笑着大叫倒酒,一副热情东道之像,与王子默真如兄弟般坦荡。 两人干过三碗老酒,左云龙一抹嘴边酒花,把手握住王子默的手臂,真切说道:“听弟言明,大哥理当顺情相助。然云龙金银不屑,性命可交,声名可让,唯此女子不可换也!诚可谓知音难遇,兄弟难逢,真爱百年唯一也!望弟理解担当。”说完,仰头自饮一大碗,翻碗示净,算是赔了兄弟妻不能让之情。 王子默击桌大声喊,加手握紧左云龙的手:“闻兄坦荡语,子默胸中块垒尽消!今日结遇云兄,平生最大收获,盟言在耳,敢为驱命。只是子默承命于前,责任在肩,芶尽一诺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待将郡主护送于府,子默去责卸任,自当披荆引咎,再来山寨任兄责处,虽碎身而无怨!”说完,亦自尽一大碗,自罚职责坚守、人不能让。 左云龙击掌叫好,再同王子默同下一碗,两人执手相握,四目相望,情不能禁,不由同声唱起笑傲江湖之歌,却都不忘望覃小贝一眼。 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记今朝。 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淘尽红尘俗事知多少。 清风笑,竟惹寂寥,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 火光灯影,觥筹交错,歌声远荡,热血**,满场的男女兵众,举火起舞高声相和,遥辽长歌,使令高空明月增光,行云遏止。此情此景,小贝看得不由痴了,心里明明满满的感动欢快,两眼却饱满了泪水。 左云龙必要赢了王子默,方能赢得佳人一诺。而王子默必要赢了左云龙,才能不负王命不负己心。况且时不能待,若王子默明日中午不归,官家大军就将来至盖家庄清剿。 酒酣言尽之际,兄弟间一场切磋必不可避,而且就要在当下进行了。 左云龙喝令众人,闪开一条通道,邀上王子默,二人携手前肩,迈步进入红烛高燃的山寨取舍厅。 小贝目睹二人背影蓦然站起,在最后一刻奔进大厅重大门随之闭上。除三人之外所有众人,俱被留在取舍厅大门之外。 杜虎擦拳磨掌,如笼中之虎团团转圈,小花紧紧握住杜凤的手,连声大气也不敢出,广场上数百众人鸦雀无声大空间里,只听见油松火把簌簌的燃烧声。 有木长老,依旧坐在桌前凳上,不慌不忙,一口口呷产稻米和圣潭泉水酿造的十年老酒,啊,滋味真的醇正悠长。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所有人物景象都仿佛处于静止之中。象过了一个王朝那样久,取舍厅大门吱呀呀缓缓地打开。众人向前涌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大门口。 左云龙迈着大步第一个从里面走出来。山寨上下一片跳跃欢腾。 众人欢呼声中,覃小贝和王子默前后错肩而出。王子默面色平静,小贝面上似有泪痕。 左云龙挥手,让众人静下,大声命令杜虎备马,一匹好马;让众人让道,让兵丁擎火把从寨堂到外寨开出一条通畅大道。 “我输了,让他们。”左云龙平静地对众人道。 满场先是海浪哗然,大寨了?不可能对不可能!随即广场又陷入暴风雨到来前的平静,似乎等待左云龙再解释什么。 “杜虎,到没有,马上执行!送我的兄弟和朋友离寨回城。”左云龙没有过多的解释,杜虎梗脖,愤愤而去。 取舍厅内,二雄相较,左云龙真的输了吗? 他输了,又没有输,却又的输了。 左云龙与王子默都弃了两人最擅长棍法和长剑手空拳相搏,虽然兄弟情长,却都是全力以赴无所让,因为俩每一个都不能输,也输不起。 左云龙快拳猛开大合,如下山猛虎江倒海,势不可挡!王子默长拳纷纭,缠绵无绝,如云中蛟龙,韧不可断,攻不可防!两人刚劲柔猛,拳来脚往,看得覃小贝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比照自己的五禽戏的功力,真是相差天上地下。 瞬间几十回合过去,左云龙和王子默对战伯仲之间,难分胜负,惺惺相惜之余,二人更加运功加力,务将对方彻底战胜! 厅内数十红烛高照,原本订婚的喜堂变为演武大厅,可惜只有覃小贝一个观众,看到这场殊为难得的两大高手之争。 拳法难论胜负,最终功力竞搏。打到后来,两人虎步龙踞,驻步相对,各自运起全身内力于双掌之上,四掌正对纯以内力论高下。 左云龙和王子默好象一下变成了两尊石像,各自一动不动,唯有呼吸声都越来越沉重。 小贝看见,大滴的汗珠从二人额头面颊,大滴大滴滚落到大厅青砖之上。 二人陷入旗鼓相当的僵局,谁若松力谁即输,便若都加力不停,则又会两败俱伤,均会大伤元气。 小贝一步步走上前去。 自始至终,二人都没有看覃小贝一眼,仿佛这场赛事就根本与她无关。 只有此刻,两人才意识到,覃小贝居然成为决定胜负的最关键的因素。秤星一点,能定千斤。此刻,小贝出手,只要轻轻一下,便能决定二人胜负。 二人谁都没有看她。只有滴嗒的汗珠和沉重的心跳。 小贝走到他们眼前,伸手抓住他们臂膊,用力分开晃动,如撼动两个天神巨人般,既摇不动也分不开。二人运功皆至极点,面孔赤红,头顶冒出腾腾蒸汽,显然都内耗巨大,却又皆一动不能动。 她到底该帮哪一个?却又再没时间细想,她必须马上解开两人以命相抵的死结。 她抱住他的胳膊,在他的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 如抵住滔天海水的千里之堤,被轻轻咬出一个小口,气脉奔涌,大浪奔流,千里铁堤全线崩溃!他嗒然松下双臂。对手心有所感,立即同时收力,才未造成更大所伤。 只是,他已痛彻肺腑。 左手臂上那两排小小的牙印,将伴随他的一生。 广场之上,左云龙大声宣布自己输了,让全寨人打起火把,以最隆重的仪式欢送贵客。 王子默面容沉静,却遮不住眼神里的极其复杂与愧疚。左云龙笑着对着他:“寂山兄弟要好好准备,我只输这次,并没有放弃。如果你今年不娶她,明年我还会找你比试。下一次,我一定要赢回来的!”说罢,爽朗大笑。 王子默面色发红,佯装最后一句没有听清。双手却紧紧握住左云龙的大手。 杜虎牵过一匹骏马,杜凤牵来王子默的“白雪公主”,手持火把的寨兵从寨堂一直站到桃林,从桃林一直站到外寨,如一条曲漫盘延的长蛇。 终于要离开了,这一刻,覃小贝忽然有些依依不舍。如果时间倒退…… 一切都不及她想,一切都不可能重来。 小花哭了,茅大婶也擦着眼睛,毛头抱着覃小贝的手死死不放。远处人群边上,站着三个戴青铜面具的人,他们是公孙三兄弟。 小贝泪流满面。 但终究,和王子默一起上马。 在无尽火把和啜泣与欢送中,走出了山寨。 ------------ 01 耳坠儿 中方数日,世上已千年 重回王府,覃小贝颇有恍若隔世之感。虽然拾贝苑还是拾贝苑,墙中柳还是墙中柳,亭阁依然,假山照旧,但却总有一种春尽夏至,物是人非之叹。 王妃沈蓉见着覃小贝自不免握手痛哭一场,各院妃子也纷纷前来看望问侯。好在小贝不仅毫发未损,面色反面更加红润显得更为健康了一些,大家讶异叹息,都道贝儿大难已过,必有后福。 只是问起这一月来她在哪里,又是如何过来的,覃小贝却语焉不详。只道昏迷中被人带到一个普通的镇子,劫她的强人后来得知她是王府的郡主,如同拿到烫手的山药,一时也不知拿她如何是好,在一家旅店关闭她半月后,闻听官府追查的风紧,昨日匆匆将她丢到一个偏僻普通的村庄。恰巧王子默一路追得线索,从小镇一直追到村庄,将她带了回来,要不然,根本分不清东西南北的她,不知道还要碰到什么倒霉事呢。 王子默现郡主的那个村庄叫盖家庄,是一个只有十几户人家的普通村子。当地新任知县带人过去调查,也未能查出什么,可能只是强人随意选的一个地方。 小贝失踪三后,王妃再不能隐瞒消息,快马急书报告已到京城的王爷,王爷焦急恚怒,责令南京府县两地官员全力侦查,若十日之内不能侦破案件、找回郡主二级地方主官将受严惩。王爷令动如山,十日之后,一无所获的南京知府知县皆被罢职送审。新任主官战战兢兢,将任务层层下压,黑道白道,烧香拜佛,求卦占卜凡能想到的招式无所不用,将整个南京周围折腾的鸡飞狗跳,却依然不得线索,看着又一个十天限期一天天逼近,无数官员胥吏泪语家人,打铺寨卷做好听天由命的准备。 在第二个限期的最后一夜里子默将郡主朱贝儿奇迹般的找了回来。(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无弹窗广告) 成千上万官胥吏最后一口气终于喘了上来,恨不能敲锣打鼓给王子默戴上大红花,送他一个金子做的要多大就多大的金牌奖励! 小贝在端午节闹市丢失之后子默自请戴罪补过,近一月来几乎夜夜不曾合眼,昼夜在外侦察。天可怜见,功夫不负有心人梦千寻、六扇门孙捕头失踪、三教九流的线人等无数线索中,锁定最大的怀疑盖家庄。在下关前往盖家庄之时,巧遇莲教围攻左云龙,就有了出手相助,兄弟结拜,夜进山寨舍厅切磋等一系列事情,最终将小贝安全带回了王府。 王妃传达王爷指令:王子护卫郡主有失当责回郡主有功当赏,功过抵消免责免赏。王子默谢过,心中实在惭愧难当。端午节大意失手主被人劫走,将成为他心中一个永远的痛。 贝见王子默时。自是格外亲切。回来路上。一直控制压住地情感情绪彻底放开。一会儿对王子默拳脚猛击。一会儿对王子默感激涕零。一会儿又提出连珠炮般地问题。一会儿却又对王子默地询问一字不答。 有这些。王子默都能容忍。在一个强人环绕、完全陌生地山寨地。不用小贝讲。他也能想象得到她可能面临怎样地恐惧。遭遇怎么地惊慌。哪怕左云龙对她如何再好。 只是王子默打破脑袋也想不到。既便左云龙不曾亏待覃小贝。覃小贝也差一点被寨中众人烧掉她完全凭自己地智力和勇气从火柴堆上跳了出去。而且还帮助山寨除去一个内奸隐患。消灭掉一条吃人大蛇!而这些。小贝都没有对王子默讲。正如没有对他讲左云龙对她地感情一样。 成长。总是难免磨难。成长。也总会伴随着秘密。 无论怎么在经历一个难忘地暮春之后。疲惫地众人都需要在初来夏日地暖风里小憩一下。(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无弹窗广告)恢复一下多日以来绷得太紧地神经。 好食好菜好水果。一道一道统统搬上来。连果果地马屁都可以放开尽情地拍。本郡主要好好补补享受一下。 端午节事件还没有完全完结。因为还有一个人没有找到便是与小贝一起失踪的南京青楼第一红牌品思思。 那可是一万两金子,打造同等大小的纯金人都能打几个,就这样“噗”的一下连泡都没冒一个不见了。 侦破的焦点一直都放在覃小贝身上,品思思就好象陪送覃小贝的一个丫环。郡主找到了,品思思自然也就找到了。 不料从山寨带回了覃小贝,山寨里却没有品思思。难道,品思思是被另一伙人劫走的? 郡主回府,南京官员虽然暂时保住了乌纱,但是案件远远没有完结。劫去郡主歹人是谁?他们依旧逍遥法外,若王爷追究进来,依然是悬在头上的危石。郡主口中透露出来的信息极其有限,而且他们没有机会也不可能去直接追问郡主。不过这也难不倒在官场厮混浸久的旧官狡吏,只要 特别对证,他们自会找出替罪羊的,而且需要多少就少,会有他们详实的无懈可击的口供,会将此案办成铁案了结。事实上,他们正在这么办。 唯一使他们感到不安,觉得成为隐患的,便是还没有找到的品思思。若是这个青楼贱人不知时候突然冒出来,道出完全不同的另一个故事版本,事情岂不要糟?不过这也不打紧,各地各级都已吩咐下去,要继续加紧查找品思思,找不到活的,也要找到死的。一定要在王府里的人找到之前找到现在王子默则成为了官府的可怕威胁和对手一但找到便要严密控制必要的话,品思思完全可以已被贼人折磨得奄奄一息,在录完口供后悄然断气。 一切都在加锣密鼓地进行中。 但是得到品思思最新消息的,偏偏就是王爷府的人,而且就是覃小贝。 小贝接连三天收到了三封信,都是大街上被给点好处随意找来的小孩子送来,也根本说不清交信的人样子。 第一封信里没字只包着一件物品:一件吊着一颗白色珍珠的精巧耳坠儿。 小贝还没有看出门道,果就已大叫起来:“这耳坠是品思思的!没错,从她来府上第一天,她头上戴的、身上穿的、腰里佩的,里里外外、大大小小所有的打扮配件我全部记的门清这小婊子光身上的物件就至少值三五千两银子呢。” 小贝听了惊,拿起发簪细看怎么也想不起来品思思耳朵上是否挂过这样一件东西。 “没错,小姐,这应该是她是身上戴最不值钱的一个思思头上还插着了个镶着宝石玛瑙的纯金发簪,那个就值老多了!”果果一口咬定,这些东西她的确窥视的一清二楚,并深深愤愤不平什么呀,她一个青楼女子那么穿金戴银,就凭她脸蛋漂亮,再漂亮也是小婊出身!至少出身清白,品性贞纯,正宗无产劳动人民的果果绝对看不起她! 小贝收好耳坠儿咐果不要外讲。果果忍,忍不住,只对平碟,还有宛儿、八两偷偷讲了讲咐她们严加保密。 第二天,覃小贝又收到一封信,这次信里没有包东西,只有简单两行话,内容却让覃小贝看了更为吃惊。 信的人要小贝把在端午节上从小偷手中抢来的神秘荷包还给他,作为交换,品思思可以送还王府。 一个看着古怪除了机关毒针没装任何东西的旧荷包,竟能换回绝世大美人品思思而且南京城每个人都知道,上个月品思思刚刚由郡主花了一万两黄金买回。 一个旧荷包,竟然价高于一万两黄金 小贝后悔死了,当日为什么就那么爽快地把荷包送给左云龙了呢。虽然当时听左云龙说是那是丐帮的宝贝,可是绝没想到会值万金黄金啊。 还能把品思思找回来。 对品思思虽然接触日短,但覃小贝已把她当作感情参谋和恋爱顾问,如果现在品思思在身边,那么憋在覃小贝肚子里难受的要死又不能对人讲的许多事,都有了一个最合适的听众,而且还会处处点评,还会一起感慨,还会提出建议,告诉她那天晚上取舍厅那一口到底应该咬在谁的手上。 小贝太需要品思思了。只要一个旧荷包就能把她换回来。 但现在她到哪儿找荷包啊,再进山寨找左云龙要去?覃小贝的心尖发颤,两只小腿有些发麻。山寨后遗症还没有完全消失。 小贝跑到别院找到了李妃。李妃是整个王府,也是整个南京城最心灵手巧,堪成女红第一的高手,她绣的荷花能招来蜻蜒,她做的鞋子穿上能走出步步莲花。 小贝努力描述着记忆里荷包的样子,请求李妃娘娘为她做同样的一只,一只样械,一样花色,一样老旧的。 一向谨慎怕事的李妃不明其意,也不敢多问覃小贝什么,但对她过来求自己做事还是非常高兴,急急吩咐下人准备材料,自己亲自操手,赶在天黑之前便将一只西域样式的荷包交给了小贝。 虽然稍微新了点,而且荷包花纹甚不相同,但从外表稍远观看,和小贝抢来的那个别无二样。小贝高兴地谢过王妃,随意将荷包交给果果,吩咐果果到明天早晨,务必将新荷包使用的只有四成新,而且要旧的自然,绝对不能磨坏损破。 这可把果果折腾死了,叫上平碟、宛儿折腾了一夜,用尽了各种办法。第二天在郡主醒来第一件,就把这个四成“新”的“旧”荷包递上去。 小贝十分满意,打赏!赏果果pkk票一枚。 小贝收起荷包,刚刚用完早餐,不出所料,第三封信如期而至。 ------------ 02 孔半文 打开信件,纸上寥寥数语:明日上午午时,玄楼,荷包换人 信纸的右下角,照例印有一个外圆内方的铜钱标志。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莫非送信人是铜钱帮的? 小贝问果果。果果说,没听说这个帮啊,如果真有这个帮,果果一定会报名参加。 正在这时,宛儿在院里通报:王子默王公子来了。 从那夜回府之后,这是王子默第一次登门拜访拾贝院。 “郡主恢复可好?”子默进屋关心地问。果果溜到一旁和虎头聊天去了。 “很好,你看,我正在发愁,这日又胖了几斤呢?”小贝笑着就地转了一个圈,让王子默看看其实并没有增长的腰身。 “听果果说,端节那天,你打开了一个荷包,好象从里面飞出一枚银针,不知后来对郡主有无影响?”如果不是那枚银针,覃小贝或许能反抗支撑许久,自己也就能湖上花舫赶来营救,也就不会有……当日发生的每一件事情,每一个镜头都在王子默脑海是回放过无数遍,每一次都使王子默增加更多的责任愧疚。 小贝本想轻描淡写没事,转念一想又改口说:“哎呀,那枚毒针,真险些要了本主的命,一直昏迷了三天三夜!” 子默果然大为担心,急切地问:“后来呢?山寨只是想抢你的人,并不想要你的命,为什么要设置这样狠毒的暗器呢?” 小贝说:“不是不是荷包与山寨无关那个小偷也与山寨无关。 山地人爱我还爱不过来。又怎么会害我呢?”说到这儿。覃小贝想起山寨神树那一幕。小气又涌上来。是啊。他们不舍得用针射我。要用火烧我呢。但这些小贝不想讲着往下说:“后来。山寨大夫茅大婶天天给我送药喂药。更主要地是。大寨主左云龙连续三天三夜不吃饭合眼运用内力将我体内毒针冲出。运用内力为我治伤疗伤就象以前你受伤时我为你疗伤一样过他地功力可比我大太多了。我才死里逃生。从鬼门关口跑回来。” 小贝说得有声有色活灵活活。由不得王子默不信。连旁边听到地果果和虎头都惊得吐了吐舌头。 小贝紧盯着王子默地脸。期望从上面看到不安、不服和嫉妒。可惜她失望了王子默地表情象无风地湖水一样。没有显出任何变化。 小贝有些气恼实在整不清。是王子默宽容大度、涵养功夫真地很好呢是王子默这个人根本不爱她。你喜欢我就说么。干么要藏肚里窝在心里。三针扎不出一滴血来。在这一点上。左云龙绝对比他做得出色。开口娘子。闭口拜堂。直截了当地就说一见钟情。要不是本主主意坚定。定力深厚。早就和他进洞房了。亏我还拿你做挡箭牌。对左云龙说你是我地意中人准相公。他要看到他兄弟你这个样子。不急死也要活活笑死。 左云龙草莽出身。一寨之主。说话自然粗犷霸道;王子默被富商养大。诗武兼攻。现又受命于人。自然心思细密。考虑多多。尤其是面对自己喜欢地郡主。更是尽力符合礼制。又绝不能有损自尊。 我的爱,比全天下所有的男人都要多,只对你一人,全在我心里。我希望你能明白,但从不会去表白。你读出也好,误解也罢,改变的是你的心境,不变的是我对你永久的爱。 王子默这样想着,强压涌动心情,保持神情依旧,淡淡地说:“左大哥的功夫是相当地了得,那天晚上甚至可能会赢我。原来对你还有救命之恩,如果有机会,我还要当面谢他。” 小贝听了,气得要吐血,这个王子默真是个木头,我拿左云龙激他,他还真诚地喊大哥呢。小贝正要再使狠手,加倍痛刺王子默,那边果果忽然明白了什么,叫着问:“哎,郡主,山寨是怎么回事?左云龙又是谁?王公子怎么又会叫他大哥呢?” 王子默一时不知如何回答。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小贝狠狠瞪了果果一眼,根本懒得解释,说:“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的不听,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别说,不该做的不做的,这是专门对你而设的‘五不该’,今日即时执行,若有违反,)眼、割耳、剁舌、砍手脚!” “妈呀!”果果怪叫一声,赶紧闭上眼睛,闭上嘴巴,捂上耳朵,垂下胳膊,象个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 小贝满意地点点头,回头再看王子默,经果果一打岔,方才的火气已然无影无踪,看到王子默削瘦的脸庞,想起他见到自己那一刻时,眼里流露出来的欣喜神色,覃小贝的心一阵苦一阵甜,话语也柔软下来。她看着王子默问:“我失踪这几日,你又是怎么过的?” 这本是一个大表忠心和功劳的好机会,王子默却回答的极为枯燥简单。 小贝失踪后,王子默首先想到的是九王爷,因为就在前不久,九王 云楼为争抢花魁品思思与郡主覃小贝交恶,自己还下单鹰子和江龟翁交手,并受了内伤。九王爷有这个机会,也绝对有这个实力将覃小贝从闹市人群中劫走。于是在接后几日,王子默一直追踪九王爷,甚至一日一夜累倒两匹驿马,往返九王爷的封地扬州,但最终排除了九王爷这个可能。 接着王子默一边随时与官府沟通,一边重金动用各种黑白江湖势力,一一调查排除了长江帮、巨鲸帮、漕帮、丐帮、莲教、五岳教等在南京活跃的各帮派,从梦千寻和南京六扇门那里,他得到两个不甚明确的消息将范围缩小到城郊几十里此范围里包括盖家庄在内的所有村庄,王子默一一访到,均是一无所获。 王子默只能一边再找线索,一边再从头重新排查。就在这进展缓慢的时候,有两个雇下的眼线从两个不同的小镇同时报来一条消息:当地的所有的鲜花都在一个早上被一个神秘大买家全部买空。这看似无关的消息引起王子默的警觉,由购空鲜花的神秘买家入手,他一路追踪重新来到了盖家庄。 但这一次王子默极其小心扇门的孙捕头就是在这一带活不见人、死不见鬼消失的,王子默先在外围详细调研、观察了这个不起眼的小村庄,发现的可疑点越来越多。于是先回来与全力看护王府的南山皓商量,第二天他再去三探盖家庄第三天中午他还没有回来,那么一定是在盖家庄遇事山皓便可通报官府,派大队军兵过去清查。 结果,就在第二天去盖家庄路上的下关镇,王子默刚好遇上了被四个莲教高手围攻的左云龙。其时左云龙正从山寨赶往南京王府。 虽然王子默讲平平淡淡,覃小贝却听得入神,对王子默也多了更多的理解和感激。同时庆幸亏王子默第二次没有冒然闯进盖家庄,否则不在酒铺麻倒在桃花林困住。 “原来找一个人比抢一个还要难上百倍。”小贝听罢做了总结。左云龙虽然成功抢走了她,但王子默终究找到了她。虽然时间晚了一点也证明左云龙并不是无懈可击,也有破绽被人寻到会导致致命的危险。 如果覃小贝连连打赌,日日紧逼;如果左云龙不是被小贝、木长老逼得无处可退;如果左云龙不是那么急切地要为覃小贝找到“彩虹”,这个致命的破绽原本也可以避免的。如果那样,王子默还要多长时间才能找到自己?…… 过去的事情最好不要多的复盘假设,那样会把你的小脑袋瓜想破撑爆的。 件事就这样告一段落贝遵照承诺,王子默信从义气,两人都把山寨的秘密藏在了心里。就让那个梦一样的世外桃园继续世外桃园下 要想起我就想起我,就象想起春天里的一个梦; 你忘记我就忘记我,就象忘记天边的一颗星。 再见,山寨…… 小贝抬头又问王子默:“你今天来,就是问一下我的恢复情况?” 王子默说:“一来探问郡主情况,二来听说郡主接连收到两信神秘的信件,特来问一问是否与品思思的下落有关。” “你怎么知道我收到了信?”覃小贝问完,扭头喝斥:“果果!” 果果扑嗵一声跪在地上,连声辨白:“郡主,冤枉啊,我是绝对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王公子。” 果果说的一点没错,她没把收信这个消息告诉王子默。王子默是听虎头说的,虎头是听马夫老王说的,老王是听他老婆说的,他老婆是听韩妃说的,韩妃是听侍女说的,侍是听八两说的,八两才是听果果说的。 “平碟、宛儿、八两!”覃小贝下令,“准备绳子、刀子、大碗。” 果果问:“郡主,准备大碗作什么?” “执行‘五不该’律令,接割你舌头流下的血。” 果果吓得急急磕头,认错认罪请求宽恕,同时眼睛不住地瞟向王子默,可怜巴巴地争取同情和外援。 王子默说:“郡主的‘五不该’今天上午才公布,果果的错误是昨天犯下,今律不治昔罪,郡主就换种方式改罚果果吧。” 小贝说:“王公子替你求情,舌头留下。罚去一月月钱。” 果果杀猪般地大叫:“郡主,你还是割掉我舌头吧,果果就仗着那点月钱积下来买房子呢!” 小贝气极,过去一脚将果果踹出屋去。 “是的,我收到了莫名其妙的信,还不止两封,第三封刚刚收到。”小贝说着,将收到的三封信全部交给了王子默。 王子默打开第一封,首先注意到了信纸右下角的铜钱印标,失声道:“这是江南三大盗孔半文送来的!” ------------ 03 三大盗 江南三大盗?”覃小贝惊奇地问。江湖上总有太多:在小贝都有点搞不清自己这一世的使命是要解开锁情水,还是去闯荡江湖混出个名头? “是的,江南三大盗,他们都出于隐居黄山的妙空真人门下。”王子默并不想告诉覃小贝太多的江湖事。江湖,从来都是男人的世界,是草莽的舞台,他原以为,江湖与一个如花似玉、贵为郡主的女孩距离太远,只是没想到原来整个王府就在江湖之中。 “三个徒弟都是大盗,那么师傅岂不是大盗的总头了?”覃小贝想,他还叫什么妙空真人啊,改名偷圣者更合适。 “妙空真人是当今名列前三的不世出武学高人,不过他境界据说已达顺应万生、无分善恶的地方,江湖对此有云:‘妙空真人晓阴阳,一半豪杰一半盗’。他一生只收取了七名弟子,前三名只传武艺,后三名只授轻功,只有中间的四徒弟轻武皆传,就是现在的泰山派掌门人钟万松。”王子默说。 “那三大盗又是哪几位呢?”覃小贝问。 “大徒弟食百家,徒弟孙半文和关门弟子花千里。——这孙半文的标志就是会在作案现场和所用信笺上,留下一枚铜钱印迹,上有‘半文亦取’四个隶体。” 小贝拿起信件再看,果发现在铜钱印迹四边镶着“半文亦取”字样用想,此人定是爱钱如命,盗财为生,便是半文钱也不肯放过。 小贝接着:“那么食百家是不是专盗别人家里美食呢?” 王子默点点头:“此人武极高,却无野心大志生唯一好——嗜吃而已,南北飘踪无定,据说为吃到宫庭八珍豆腐,曾夜探紫禁御厨,与大内高手过招,围攻之中还舍不得丢下刚出锅豆腐,竟然还能全身而退。(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好看的小说)公平地说,将他列入三大盗有些勉强,因为已很少有人家有哪种美味再值得他下手一盗了。” 贝惊奇叹息,江湖真是无奇不有王子默讲完食百家,她马上说:“你不讲我也知道,这个花千里一定是个**大盗,为寻美貌女子不惜奔跑万里。” 王子默点头:“是这样以花千里尤为武林人士鄙夷看不起。不过花千里轻功极佳。据说还有一种专能勾引女人地密技被他糟蹋女子无数。却又一直逍遥法外。无人能将他捕获。” 小贝拍道:“幸亏劫走品思思地是孔半文。若是落在花千里手里。怕是万金不换呢。何况一个旧荷包。” 王子默问:“是不是就是那日你从小偷手里抢来地那个荷包?现在还在你手上吗?” 小贝说:“就是那个。若说那个小偷就是孔半文死我也不信。他地功夫可太逊了。小偷从哪偷地荷包我不知道在荷包交给左云龙了。因为他说荷包是丐帮地圣物。到底为什么是丐帮地圣物也讲不清楚。” 王子默想了片刻。道:“无论钱包在不在你地手里们都要跟孔半文做一笔交易。” 小贝眼睛一亮。笑道:“真和我想到一起了。”说着将李妃赶制出来。果果忙活半夜弄旧地赝品荷包拿出来递给王子默。“大致就是这个样子。用来做钓鱼地诱饵。绰绰有余了。” 王子默接过荷包,道了声:“我马上下去布置,明天你等我消息。”然后转身欲走。 小贝急了,叫道:“拿了我的荷包就走,原来还不叫我去啊。” 王子默当然不会再叫覃小贝去,以前出门一次遭遇一回事端,这一次无论何再不能让覃小贝冒险了。 “孙半文并不清楚郡主的样子,我们可找一个下人代替。其余的事情,都交给我和护卫好了。”王子默解释。 小贝呵呵笑道:“这一次我们做了充分准备,就在光天化日的南京城中心,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我一定要去的,不但要见见这个孔半文,我还要亲手抓到他。” 王子默低头道:“郡主千金之躯,不立危墙之下,怎能以身作饵,亲临对盗?此事万万不可。”是的,小贝自然天不怕,地不怕,最担心的人是王子默。孔半文作为妙空真人的徒弟,并身三大盗之列,并非浪得虚名。虽然传说他只得传妙空真人的轻功,但是万万要多加小心,万一再到时孔半文再发得一枚银针暗器,岂可拿郡主性命做赌注。 小贝却不依不饶坚持要参加,为此不惜撒娇耍懒,王子默不再说话,只是对沉默对抗,就是不同意。 小贝只好另想他法,叹口气说:“我执意要参加这件事,一分是为了 思思,一分是为了我自己,还有一分是为了你。” 王子默还是不吭,看她还能说出什么花样来。 “人不经风雨不能成长,我要长见识、长本事、长胸襟,自然就要到更广的舞台、更大的地方去,对这一点,王妃挡不住,王爷也不反对,你可不要成为阻止我成长的压顶石哦?要你做护卫,难道我就要一辈子就龟缩在王府,永不出门,这样就安全了,你也就完成责任了?” 小贝说到这里,看到王子默眉头动了一下,知道话讲得有些重了,但还是接着往下说:“人在江湖漂,怎能不挨刀?只要走路,就可能摔跤。但是绝不可能摔了跤就不再走路,呛了食就不再吃饭,因为外面有坏人就不再出门。我知道端午节这件事在你心里打了个结,但是没关系,从哪里跌倒,从哪里站起;从哪里损失,从哪里找回,上次我们大意失了手,这次我们小心点翻回本。子默,我不想让你的心理有一丝丝阴影,我们一起去做吧,我们不需要再怕这怕那,我们要用行动和事实证明,南京城是我们的,整个江湖也是我们的!” 小贝的一席话,听得立在一边的虎头都热血沸腾,他不顾公子再三交待过的禁令,开口插话:“是啊,公子,就让郡主参加吧!我们一起把什么大盗小偷全部抓住!” 王子默低着半吭,覃小贝直直盯视着他。最终,王子默抬起头,迎着覃小贝期待的目光,说了两个字:“好吧。” 小贝高兴地跳了起来。子默也象放下了挂在心间的一块千均之石,如释重负。 小贝讲出的是上面的道理,没有说的还有另一番女儿心思。 回到王府,静静休养的子,她想了思索了很多事,最主要的就是问自己:自己来到大鸣朝,穿越到王府朱贝儿之身,到底来干什么来了?现在活着的意义是什么?生活的目的又是什么?——找一个爱人,解开自己身上的锁情水,重返天庭做小仙,这是她与小鬼的约定,也是她数生数世的争取的目标。这个目标,以往在每一世都没能实现,现在带着记忆穿越,拥有着如此难得美好的先天条件与社会环境,好象进展也不太顺利哦。一个春天过去了,她连王子默都没有搞定,她恨不能扯过王子默的耳朵,冲着它大声喊:傻小子,赶快十倍百倍地爱我啊!!!我等得花儿都谢了。 但不出口,她知道既使她这样说了,也只会把王子默那个傻瓜吓一跳。哎,人世间凡人的爱情自有它的因缘和规律,就如同春花秋实冬种夏耕,既不会凭空开花,也不会种瓜得豆,更不能拨苗助长,这是要讲缘份,要耗时间的。倒是左云龙那个土匪异常爽快,见面就喊一见钟情,二话不说就抢来成亲,可是偏偏自己开头对他没感觉。或许正是左云龙的霸道性格和抢亲方式冒犯伤害了她,让她鼓起劲与他作对,你让我成亲我偏偏不!现在回头想想,一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不顾世议、无视门弟、藐视王法,愿意丢掉寨主舍弃一切,还想尽办法为那个女人找来地上彩虹、星星项链和一千个月亮,这份心意和这份情,没有寻常人爱的十倍也有两倍了——自己为什么当时就是不接受呢? 当然不能接!王子默才是她心里面的男人no11!——但是左云龙至少也应该得一个机会啊,no2、no33总可以吧?大家公平竞争了。事实上,真的公平竞争了。在那一夜,在取舍厅,她选择了谁,其实就是将另一个淘汰了。她当然选择了王子默,所以她狠狠咬了左云龙的手,那个壮汉最后送走她时还在笑,活该!不要再想他了,一点都不要再想了,更不要拿他与王子默比较。到此为止,到此为止吧,左云龙和山寨统统已拖进回收站,再被强力清空清除了。 所以她要王子默站在一起,创造机会,多多接触,好好恋爱,王子默的性格才最适合她,王子默的优点她最会欣赏,就象那天在谈笑楼踏青会赏花,她绝对要给王子默十个大红苹果的满分,呸!什么呀踏青会,那是对王公子的调戏和污辱。 别想那么多了,现在一个大好机会在前,可以和no11王子默并肩战斗,一起抓大盗,救美人,多么刺激有趣又好玩啊!感情就是在共同的经历和刺激中产生和升华滴。 于是,覃小贝叫王子默坐下来,两人细细商量明日钓鱼之事。 ------------ 04 天外楼 外楼座落在玄武大街中段,与第一茶楼谈笑楼隔街京城第一食府。 时值中午,正是平常人声鼎沸,高鹏满座的吃饭时刻,今日天外楼却显得有些冷清,不但一、二楼没有满座,连向来日无虚席需要事先订位的三楼雅座,也只上了五六桌客人。 其中坐在中央最瞩目位子的,是一位衣着绿裳的少年公子哥儿和一位对坐的英俊青年,二人身后,两个青衣书童垂手而立。公子眉清目秀,意态神闲,悠然翻阅着天外楼的食谱。一个毛巾搭肩的小二,正笑呵呵等着公子点菜。 靠窗子、楼口的其它位置,散散地坐着几桌壮年食客。 不用问,少年公子哥是女扮男装的覃小贝,坐在她对面的是王子默,侍立的两个书僮是果果和虎头,其它几桌食客均是王府挑选出来的精干护卫。 “玲珑球、琵琶鱼、翠将军、铁拐李、天狗拜月……”覃小贝一边念着菜点,一边忍不住笑出声,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菜名,光从名字上看,除了<鱼,也不知是些什么东西,先要上来尝尝再说,反正是列在最前的招牌菜。 小二记下噔噔下楼,覃小环视一下四方,楼上楼上基本上都是自己人,不但天外楼上,边楼外大街和路口都安排了便衣侍卫,如有情况,不要说是一个大活人,就是一只苍蝇也难逃脱精心布置的重重密网。 已经进入时,孙半文还没有显身,天外楼的经典菜先热腾腾一道道端上来,第一道便是天外楼自家独有的招牌菜玲珑球。 小贝看了一眼摆在桌上的玲珑球;得失声叫了出来,来之前被果果描述得如山珍海味都不能媲美的玲珑球,竟然是四个滚圆的狮子头。 王子默看到小贝一脸吃惊的可样,往她碗里挟了一个玲珑球,笑着说:“趁热吃这次里面放的是什么?” 里面放了东西?狮子头不就是实心面粉精肉么。覃小贝伸出筷子从中轻轻一挑。青花瓷盘上地玲珑球如一朵睡莲缓缓绽放片两片三四片。片片饱满均匀。好美。小贝一时眼呆不到一个小小地肉球尽然能做成这样。真是大开眼界。 “先把里面地吃掉。看合不合口味。”王子默说着扫一眼楼口。没有人和脚步声。 肉丸开花。里面显出一个球形类似花蕾地东西。覃小贝轻轻地将它取出。放至碗里轻一挑。里面一团晶莹剔透、完美圆形地颗颗黑色小小“珍珠”……“鱼子酱”果果叫了起来。 鱼子酱为鱼卵。由于此鱼类别不同。取卵地年纪也大不相同。所以此酱便有价格不菲地现状。看着面前颗粒饱满圆滑。色泽透明清亮上佳地鱼子酱。即使是在现代小贝也是听听过没见过。更不曾有机会品尝过看来从古至今。极品地美味只有上等人才能享受得到。 “嗯。”小贝把鱼子酱送入口中。轻轻咬破。一股美味地鲜香汁液涌出。好吃小贝差一点将自已地舌头当成配料一起嚼了下去。 “天外楼里地玲珑球。看似一样个个不一样。像这般上上工艺配料地更是难求公子今天真是好运气。”果果在一边喉结滑动着补充。 小贝挟起一个玲珑球放到王子默面前盘里,温柔说道:“这般说公子也请尝一尝,看这个玲珑球是什么味的。” 王子默谢过品尝,原来是浓汁厚味的熊掌球心。覃小贝好奇再把其余两个玲珑球一一戳破,果果在旁边报解:“这是鹅肝的!这是驼峰的!”小贝回头瞪一眼:“拜托,说话不要吞那么大口水好不好,我会剩下一个打包给你和虎头分享的。 <琶鱼、翡翠将军、铁拐李、天狗拜月陆续请了上来,用现代的菜名诠就是:红烧全鱼、水煮鸭子、串烧鸡腿、肉饼蒸蛋,名字别致,形色诱人,美味也真的很好。小贝与王子默时不时彼此抰菜,如一对感情亲情的手足兄弟。 抛开所有杂事,甚至锁情水也不用管它,就是和王子默一起做一对肥吃肥喝的米虫也是一件很快乐的事呀。 王子默的耳朵突然竖了起来,覃小贝随后听到楼下小二拉长了嗓子的喝声:“有客,请上三楼!” 三楼吃饭的几桌人精神同时振奋起来。所有人眼睛的视线和余光都瞟向三楼的楼道口。 楼梯声音越来越响,梯口冒出一个稀疏头发的脑袋,一个穿着邋遢、精神萎靡的小老头走上楼来。 ------------ 05 白云观 半文正想把假荷包狠狠丢掉,想了想又揣回兜里似乎还没有到头,因为他抬起头向前看时,一个壮实的挎刀人正岔腿堵立在小巷的尽头。 挎刀人是王府侍卫陈彪。上午被王子默安排在天外楼外围,负责在最外层捕捉漏网之鱼。一直没有异常情况,直到午时将结束的时候,楼上猛然传出砰的声音,随后大批侍卫从天外楼冲下来,直奔大街对面的谈笑楼去。 陈彪站在街角,一动不动坚守着自己的职责。一个天外楼的小二从楼里出来,这没有什么奇怪,偶尔会有临时买菜购物的小二出入。但小二没有走向大街,而是转身进了旁边小巷,这引起了陈彪的注意。他悄悄跟在后面,拐过一条小巷后,他发现急走的小二脱去了白色店服丢进了墙内一户小院,他意识到自己一直闲挂着的网,终于捕到了一只大鱼。 陈彪喝令他站住别动,手紧紧握住了刀把,急步向那个刚装进荷包的人走来。 孔半文暗骂一声,却并没有把这个彪实的侍卫当一回事,他没站住不动,也没回头逃,而是正冲着陈彪冲了过来。 陈彪大喝,唰地出明晃晃的佩刀,如果这瘦家伙不长眼,那只有给他开个花。他屏住气息,站稳马步,平端佩刀,准备给狂奔而来的大鱼致命一击。 冲来的家伙贴着墙角越越快,越跑越快,脚蹬到墙上,身子侧立,脚尖加力,竟然一下窜到丈高的屋顶之上,陈彪举着明晃晃的大刀傻了眼,仰头看着那个猴子一般的家伙冲他眦牙一乐,从这个房顶跳到那个房顶如一只怪异黑色的大鸟,几下就逃离了他的视线,倏忽不见。 陈彪跺脚骂,以他近二百斤的体重跳上巷边屋顶实在困难,他只能破口大骂,这算麻玩艺,根本就没动手呢,人家就飞上天了,难得的一次立功机会就这样从他手缝里溜掉了。 陈彪头丧气回到天外楼,向郡主覃小贝说明大鱼得而复失的过程得小贝同声气恼,连串跺脚。好一个孔半文,竟在我紧门密网之中、众目睽睽之下,来去自如,还从本主袖袋中盗走“荷包”,可恼啊可恼,可气啊可气!本主这次就跟你耗上来,不把你小子辑拿归案,本郡主就不姓朱!(覃小贝现在也弄不清自己该姓朱还是姓覃。 贝正想派人告知南京知府说王府至宝价值万金地西域荷包被盗。盗者就是江南三大盗之财盗孔半文。要求全城警备协助搜查。待转完两个圈。又把这个想法打消。 孔半文盗走假手帕自然会很快知晓。是全城警备严加搜查。只会把他吓走逼跑。品思思下落就将继续成迷。不如外松内紧。将孔半文留在本地。他不得手定然还会有所动作。到时再严厉抓他不迟。 小贝转过几个圈里旧气闷难捺。在场所有侍卫有果果、虎头都不敢说话出声。连喘气声都格外压细。谁都知道小郡主以前脾气不好。现在好了一段。谁知道会不会旧病复发。拿鞭抽人是随时可能地事。 小贝突然站住直在想。好象除了荷包还缺少了什么在终于想起来了。缺了no11王子默!王子默子默哪里去了?作为此次钓鱼活动地总指挥。这次又被人整得灰头土脸。小贝都不知道该嘲笑他还是该安慰他。 “王子默王公子呢?”覃小贝大声问。满屋地人都紧张地闭着嘴。没有一个人知道王子默地去向。 “笨蛋!不但跑了孔半文。现在连你们地头儿都看丢了!一群饭桶!”小贝狠狠骂道。从山寨回来之后。可能经过一段时间地强压抑。也可能受到山寨粗野模式地影响。覃小贝现在说话。嗓门大了。脾气暴了。想喊就喊想骂就骂了。有时自己也感到过份和惊奇。不过。这也真他妈地痛快!想想左云龙和朱贝儿才是做人最爽地。 “我在这里。”小贝正在楼上转圈骂人的时候,王子默一边说一边上来。满屋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天塌下来有大个,温文尔雅的头儿终于回来了。 “你跑哪去了?孔半文跑了,荷包还被他偷走了。”小贝看见王子默,没好气地说。 “荷包在你身上,怎么会丢呢?”王子默脾气挺好,不温不火地反问小贝。 小贝气结,梗了一下气鼓鼓说:“所以他才叫江南大盗孔半文么!你呢,你作为护卫统领,却连大盗也抓不到,连个影子都没找不到。” “谁说连个影子都找不到,我就刚从孔半文的住处回来,抓他只是分分钟的事。”王子默尤显轻松地说。 小贝转怒为喜,过去一把抓住王子默的胳膊:“真的?他住哪里?我们现在就抓他!” 王子默把她的手臂摆掉,咳了一下说:“你这样大嗓门去抓人,十个孔半文也跑了。” 小贝悻悻缩回手,随后欢喜地问:“你刚才哪里去了,还以为你和 一样,被人绑走了呢。” 把孙三从楼下抓到楼上,孙三供出品思思在对面谈笑楼后,王子默即带一、二楼的便装侍卫过去找人。不过王子默并没有亲自进入谈笑楼,而是留在街中监察大街两边的情况。他注意到把守路口的陈彪忽然匆匆离去,意识到可能有情况发生,这时从谈笑楼有侍卫出来报告,楼上并没有发现品思思。 王子默马上跟在后面直追陈彪而去。他看见了陈彪,也看见了孔半文,还看见了孔半文踩墙而起,越顶而过。他没有声张,一直悄悄地跟踪在后。陈彪蹦不上屋顶,王子默却没有问题,他虽然轻功高强,但并没有全力狂奔,所以一直不远不近地潜藏跟踪,一直出了城,来到城外一座小山。望见孔半文从道旁边石后取出一个包袱,拿出一套道袍披好缓步进了前面不远处的一座荒僻的道观,敲门进去后将大门闭上。 王子默绕道观转了一个圈,道观门上横匾“清风观”,道观不大,只有两重小院,门漆脱落,路有杂草,显然荒凉日久,少有人至。院内有人应答,至少有两人以上。王子默摸清底细山回城,从城门借马回来,正赶上覃小贝在楼上大骂众人。 小贝听完说:“我们多带些人,马上出发,将道观团团围了,不信再逮不住那个孔半文。” 王子默说:“孔半日受惊,必定有所防备,道观在小山顶高处,不易大队人隐蔽接近。 况且面内的情况我们不了解,万一里面地洞暗道,再一次让他逃了,再捉他就难上加难了。” 小贝想;也是,不急今下午一时,看王子默有此地不宜多说的神情,遂挥手对众人道:“收队,回府。” 众人一口气,急先恐后下楼去。 果在楼上大呼小二:“小二上来饭菜打包!”从头至尾果果一直惦着剩下的两个玲珑球。 今天白日钓抓孔半文,前半场失手丢半场王子默机警功夫高,总算找回一分,算是双方打平。小贝骑着“白马王子”,有意与王子默骑的“白雪公主”并肩而行。 “哎,你说品思思会在白云?会不会有什么危险?”覃小贝搭话说。她心里想是那天品思思和她一起被劫到山寨,不知左云龙见了会不会动心可是个绝色尤物啊,不知道孔半文会不会忍得住。 “不知道。不会。”王子默回答可能也意识说得太简单,接着补充道:“品思思年龄不大是个人精,她能在品香楼长到十八岁依然完好无损,自然有她过人的一套,这一点她比你强。” 小贝撅起了嘴,道:“人家当然比我强了,南京花魁么,人漂亮又聪明,当初送给你,还假装清高不要,现在后悔了吧?” “不是,不是,”王子默赶紧解释,“我是说,只在在对付男人方面,她比你强那么一点点儿。” “你的意思是说,我不懂男人的心,也不讨男人喜欢喽?” “不是,不是,”王子默有点着急,紧着说:“你很聪明,只是在那方面,缺少经验而已。” “那我就多找几个男人,快些补充些经验好了。” “不是,不是,”王子默不知该怎么说,对覃小贝的胡搅蛮有些生气,说:“我不说了,你知道我的意思。” 见王子默脸色板正,覃小贝反而笑了,仰着脸说:“你不说,我哪里知道你的意思。你这个人,对对女人方面,他比你强那么一点点儿。” 两人都知道覃小贝说的“他”是谁,王子默不再说话,打马一鞭,快出一个身贝赶紧拍马追上,笑着追着王子默说:“你说我,我一点不生气;我还没说你呢,脸就板得象一块老城墙,你还大男人呢。” 王子默没有办法,勒住马问覃小贝:“你前后左右把话都说到了,还要我说什么?” “说你心里想说的呀,很简单,比如,现在,你喜不喜欢我?还记不记比武输了以后,我对你提出的那个要求?” 王子默的脸一下红了,心虚似的看看前后,前面侍卫走远,后面果果正和虎头嘻嘻哈哈聊得起劲,才低下头小声说:“喜欢。我记得。” “大点声,我听不见!”覃小贝大声喊。 “喜欢!我记得”王子默冲着她耳边更大的声音喊。 “公子,你喜欢什么?又想起什么呀?”听到喊声,后面虎头追上来问。 王子默狠狠瞪他一眼。虎头不明所以吐下舌头又退到后面。 小贝笑了,笑容象一开放的芙蓉花:“这说对了。以后,凡是你说我的,我都改;但你的毛病我提出来,你也要改,好不好?” “好!” 王子默的吼声震得覃小贝捂住了耳朵。 ------------ 06 上香客 阳高升,农人下田,又一个太平和睦的一天。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南京>略荒芜的小山石径上,一顶红色小轿晃晃悠悠走上山来,四个青衣家丁一边用力抬着轿子,一边整齐的呼唱着歌子:“白云在天,丘陵自出。道里悠远,山川间之。将子无死,尚复能来……”轿子的旁边跟着一少女丫环,一个青年女仆。 小轿一直抬到小山枯上白云观门前,年轻女仆上前敲门。 等到了好久,有些年头没有修葺的木门才“吱哑”的打开,一个头戴道冠、身披道袍、留着修整山羊胡须的瘦削老道出现在门内,只是挡在门口,似乎并没有请人进去的意思。 老道士先看众人一眼,开声问道:“白云观多年未修,荒芜甚久,早已不对界外开放了,不知女施主来此何事?” 年轻女仆象是庄园的女管家,嗓子可能有些发炎,以一种扭曲发哑的声调回道:“我家主人就在山前面居住,是牛家庄里首屈的财主,道长难道没有听说?” 老道士捋须颌首,未置可否,听那女管家继续说下去:“我家主母前些日得了风瘫怪病,医药汤针皆无效,我家小姐纯孝感天,昨夜得药王托梦,说需到最近三清殿为老君塑金上香,到时主母之病自然痊愈。离牛家庄最近的三清殿,不就是这座白云观吗?老道长,你的好事来了,我家老爷特派小姐给你们捐金上香呢。” 女管家说完,轿帘打开,一位穿红戴翠的小姐由更年少的丫头扶着,由轿中走了出来,一望便是乡野有钱而不知时尚的财主人家的大小姐,老道人不好再挡,只得闪到门边,让众人进来。口里喊道:“清风,点炉烧茶;清风,出来待客。” 将轿子放于门外,一行人进入观内,随着老道的指引,先拜过一间屋的灵官殿,来到一个不大的庭院,庭院前方就是道观的主建筑三清殿。 小丫环扶着小姐进殿上香,老道在一边随之敲响挂。(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女管家问他:给三清真人全身塑金大约需要多少两银子? 老道想了想说:“二百两足矣。” 女管家道:“二百银子不算多。”接着再问。“请问道长。观**有多少道人?我家主人发愿也要为白云观道人每人做身新衣。” 老道说:“连贫道在内。一老二少总共三人。” 女管家热情地说:“请道长把他们都叫出来。也好让我看看身量。回去做得也大小合适。” 老道不好拒绝。口里喏喏应道。却并不喊小童过来。抬眼向外瞥去。一起进来地四个轿夫。门前只望见两个。想来另两人闲逛或方便去了。 小姐上香完毕。再次恭敬拜过三清。众人出得大殿。女管家再催老道将小童召集。老道无奈呼喊清风。一个灰衣灰冠地十五六地小道童端着一木左厢旁屋出来。木盘上放着一个大茶壶和四只杯子。黑白分明地大眼珠骨碌骨碌转着打量着来人。 小姐这时方开口道:“既有清风出来端茶。何不邀明月一起出来见客。” 老道回说:“明月日前得了风疾,正于屋中避风疗养。” 小姐笑道:“这可巧了,”用手一指年轻女仆说,“我家这位女管家,不但打理杂事井井有条,恰巧也懂得些医术,正好可为明月把把脉,下午便可将新衣及药物一起带来。” 老道也笑道:“静在观中坐,善人敲门来,如此,清风,就扶明月出来吧。” 清风将茶放在院中石桌之上,进屋叫明月去了。 这时方才不见的两个轿夫从后院转出来,冲女管家对个眼神。老道端起茶杯,请大家喝茶,众人却是谦让并不拿杯。 “怎么,还嫌贫道茶水清淡不成?茶叶虽是镇上买来,烹水却是自家泉井打来。”说着,老道随意拿起一个茶杯,自饮了一口,环视着众人。 空气有些僵硬,小姐打破沉默说:“他们都喝足了水来,只有我口渴的很,正想要饮一杯茶呢。”说完,不顾女管家的瞪视,拿起一个杯子,饮了一口。 老道脸上显出笑容,清风从另一个屋内带来另一个差不多的道童明月。明月个头更高壮一些,走路一瘸一拐,脸上也明显有几道血印痕迹。 小姐开玩笑问道:“明月在天,何得跄地?清光本皎洁,素面何有丝?” 老道遮掩道:“前些日山上打柴,不小心掉下崖去,苦孩子命大,只是瘸破了相,过些日子也会好的。” 小姐见人到齐,命女管家看好每人身量,下午带二百两白银和三套新衣过来。说着,从自己袖中摸出一个金镯放在石桌上,道:“首次来得勿忙,银两不及多带,先将这枚赤金手镯献于道观,供道长变卖一些银两改善生活。” 在小姐掏金镯的瞬间,老道眼光骤然亮了一下,倒不是看见赤金的镯子,而是小姐从袖中衣袋拿金镯时,顺便出一个荷包,虽然很快又塞了进去,但与昨日天外楼上盗得的荷包极其相似。 老道有些坐不住了。正在这时,一直打量着 小姐丫环,突然指着明月叫出了声:“我想起来了,了,你,你就是……”说到这里她拉住小姐的衣袖,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小童明月一脸莫名其妙,老道随即问:“他就是谁?你认得他?” 小丫环总算镇定下来,指着明月说:“他曾到过我们庄子,偷摘了园子果子,却又跑得快追不上他。” 老道狠狠瞪了明月一眼,明月张口结舌,望着小丫环说不出话来。 小姐也喝斥丫环一声,莫要胡说八道,站起与道长道别。道长起身相送,穿过灵官殿,刚迈出殿门时,头顶上哗啦啦落下一盘铁链,正巧缠在自己身上,同是门外窜出四个壮汉,左右扑过使力,眨眼之间便用长长铁将老道长缠得如棕子一般。 老道失声大叫:“施主,何必开这种玩笑?” 跟出来的女管家这时变了嗓声对他说:“孙半文,你何时出家作道士了?”同时扯上脸上的面膜,露出一张英俊男人的面孔。 “你、你……”老道身子挣扎,却被铁链锁得更紧,瞪着“女管家”说出话来。 年轻的“女管家”正是昨日悄悄跟踪他的王子默,牛家庄财主小姐是化妆后的覃小贝,丫环自然是果果,四个轿夫是王府的四位侍卫,此时也将清风、明月牢牢擒住,更多的带刀侍卫从道观大门外涌入。 昨日回王府后,覃小贝想出个好玩的计划,说给王子默,要自己化妆扮成进观上香的财主小姐,带着化妆成丫环的果果,还有轿夫侍卫进入道观。 王子默也在想着如何不打草惊蛇进入道观,听覃小贝这样讲,虽然觉得有些危险,但想到自己化成轿夫随在左右,问题也不大。 小贝却要玩个新花样:她要王子默男扮女装,扮作她的女管家。 王子默自然不肯,哪有堂堂男儿穿红戴绿作妇人状? 小贝开始讲道理:你一个堂堂高级侍卫,怎么能够象一般人一样扮个普通轿夫呢?只有扮女管家才符合你的身份。而且,我需要你最贴身的保护,只要你扮作女管家,才能和我寸步不离。 王子默一点不迷糊,如果说我扮一个普通轿夫算失高级侍卫身份,那么一个女管家更失男人身份!再说也可以扮成一个男管家寸步不离啊,为什么一定要扮成一个女的呢?如果要说安全,覃小贝不去,换另一个女下人扮演小姐更安全。 小贝就开始讲歪理:你长得这么俊,非常适合女性扮相啊,唱戏的旦角不都是由英俊小生扮得么?我就喜欢你男扮女装,我就想看你扮成美女的样子! 王子默无话可说,但就是坚持不答应。其他人全部退出,在关上的门外笑嘻嘻等着看笑话,看到底是郡主发话厉害,还是王子默更坚持男人大丈夫。 小贝左缠右缠,王子默横竖不同意。 小贝最后着急了,撅着嘴质问王子默:“你到底爱不爱我,连为我做一件事就不肯?” 王子默低着头轻声说:“除了这件事,你让我做什么事都可以。” 小贝叫道:“你连这一件事都不肯做,还说什么做什么事都可以,纯粹骗人,你一点都不爱我。” 坚持让男人做一件他不可能做到的事,如果他为你做到了,那他在心理上,就会更爱你一步。没错,就象一个投资人,会更珍爱他冒着风险加注投资的期货一样。当然,玩这个游戏的难度,就在于分寸、底线和火侯的把握。玩好了,将对方深度套牢;玩砸了,对方很可能会割内离场的哦。 小贝决定冒一次险,坚持逼迫让王子默追加投入,她有六成把握吃定王子默。看着王子默不吭声,却也不再硬声拒绝,覃小贝马上又软语相求,过去拽着王子默的衣袖撒娇道:“人家只求你这么一次嘛,我保证,这个夏天我再不烦你,如果你做到了,我还会对你大大奖励,请你一起再去吃玲珑球,你一半我一半。” 王子默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对着近在咫尺的覃小贝轻声软语,恳求笑脸和热热的少女气息,他的头有些发涨发晕,不但再说不出一个不字,而且不知不觉间轻轻点了一下头。 “耶!”覃小贝高兴地蹦起来,马上打开门高声宣布:“王公子同意了,果果马上和我一起去寄情苑请苏妃娘娘,明天为大家化妆!” 门外的果果、虎头、宛儿、八两等一众人等全都听得目瞪口呆,目光都直盯着王子默。 王子默全脸通红,倒真的很象一个害羞女子呢。 于是第二天,覃小贝、王子默、果果等人由苏妃高超的易形手艺,全都目全非,变成财主小姐一行人,上山入观进香许愿。陈彪率着二十名侍卫随后一段跟着接应,终于一举锁住了孙半文这只老狐狸。 但是,大盗孙半文会这么容易就束手就擒么? ------------ 07 旧荷包 半文全身被铁链锁住,兀自不服,口中叫嚷:“什我是白云观清虚真人?你们一定弄错了,切莫误抓好人啊。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果果听了,二话不说直奔上来,伸手向孔半文脸上抓去,孔半文躲避不开,脸上竞被抓了几得血道了。果果“咦”了一声,诧意地收回手,原来老道这张脸就是孔半文本来真面目。 孔半文于是蹦着大喊冤枉,叫得更凶。 这时一个侍卫从后院走来,与王子默一阵低语。王子默大声喝道:“孔半文,别演戏了,你的两个徒弟全都招了,是不是端午节明月弄丢了你的荷包,你过去寻找顺道劫走了品思思。前几日听说郡主回了王府,再派清风去王府送了三封铜钱信?人证特证确凿,你休想再抵赖。” 听了这些话,孔半文愣着想了想,不再蹦跳也不再言语。 孔半文江湖绰“偷遍天下”,自好旅游,四海漂泊,每居一地少则半月,长则一年,并且有一习惯,就是喜欢在当地寻找两个伶俐童子招作徒弟,一律统一名命:清风、明月。十几年来孔半文可以说桃李遍天下,几乎每省每府都有他和弟子清风明月,如果组织起来成立一个孔教也是很有可能的一件事。 今春来到南京,孔半文从富贵老头身上盗得一西域风格的荷包,打开荷包时,里面机关射出毒针险些伤了自己,但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特别,就把荷包机关重新装好,丢在一边没有太当一回事。 很快孔半文:受到,有一股强大的势力在追找荷包的下落。而通过某种渠道,他得知荷包的主人就是他所偷的那个富贵老头,原来是私服游访的当今皇上的叔叔九王爷! 开罪九王爷孔半文倒不特别担心,反正偷一百起是偷二百起也是偷,光是府库的官银,他就拿了无数,只要被官府抓住,就绝对没有好果子吃。他好奇的是,以九王爷的尊贵身份,为什么怀里会揣这样一个破旧的荷包?丢失之后,又派那么多人秘密追寻? 这个荷包一定有大秘密所在。 孔半文终于从某个渠道了解到那个西域旧荷包所蕴藏地价值。当他匆匆由城里赶回白云观白云观地原主持和小道士被他用50两银子打发回家了发现藏在灵宝天尊塑像下面秘密空洞里地荷包不见了!这让他惊得非同小可、气急败坏。急忙问询两个徒弟。清风说荷包被他和明月拿出来玩机关射针。现在正揣在明月身上。 明月里去了呢?进城看赛龙舟去了。 孔半文急急赶往城内玄武湖。偏巧明月这个倒霉蛋看过寨龙舟。走在大街上一时手痒。顺手牵羊盗包时正被逛街地小贝看见虽然人侥幸逃脱了。旧荷包却被小贝抢走了。孔半文碰到明月问清楚急急又来找覃小贝。偏偏看见一伙强人赶在他前面将晕过去地覃小贝劫走了。气恼至极地孔半文意外发现现场美貌惊人地品思思。遂用刀劫走了品思思。 孔半文对品思思倒没有特别地。劫她只是想用来与王府郡主交换荷包。哪里想郡主一下失踪了近一个月孔半文等得望眼欲穿。回头将惹出这连串麻烦地小徒明月打得半月不能走路。等待一去无踪影地郡主期间有些绝望地孔半文还与师弟花千里去了一封信。告诉他南京城第一美人、身价万两黄金地品思思就在心自己手里果师弟有意。速带万两金票前来。 花千里还没有到主小贝突然回到了王府。孔半文得到消息。指派清风连往王府送去三封铜钱信。之后就有了天外楼计中计。盗去假荷包。又被王子默发现跟踪等一系列事情地发生。 长江大浪平安过。不意阴沟翻了船。孔半文实在没有想到王府地鼻子这么灵敏。反应又这么快。再晚半天。他就将带着清风明月搬去离城更偏远地地方。谁能想上午就被一伙上香人牢牢捆住了呢。 孔半文长叹一口气。 “说,你把品思思藏在哪里?”覃小贝大声喝问。侍卫们把小小道观二院二殿六间屋搜了个底天,也没有发现品思思的影子。 孔半文翻眼看着覃小贝,说:“如果我把品思思交给你,你会把荷包交给我吗?” 呵呵,这孔半文还挺幽默,自己被铁链都捆成这个样子了,还大模大样地和郡主谈条件。果果和侍卫们都憋不住地笑了。 “你把品思思交给我,我或许能帮你求请,让官府考虑减轻你的处罚。”小贝没有笑,认真地回答孔半文。 孔半文摇摇头,说:“这个条件,我不能接受。” 跨步上前,甩手给了孔半文一个大耳刮子,昨天从自底下逃掉的恶气终于稍稍出了一口。 “***,还嘴硬!再不说,我马上拿刀剁了你的手脚!”陈彪一边骂,一边捋起袖子准备好好招待孔半文一顿。 孔半文突然开口:“好,我带你们去找品思思。”说着用头示意了一下后庭。 “***,这就对了么,识相点。”陈彪和几个侍卫团团牵着拥着铁链捆绑的孔半文向后院走去。 王子默和覃小贝他们紧随其后。 穿回灵官殿,重来到三清大殿前面,孔半文突然用目光右侧一指,叫道:“地道便在那里。”就在众人转头看时,孔半文猛然向下一蹲,整个身体骤然变小了,原来紧紧捆着他的铁链象蜕下的蛇皮一样哗啦脱在地上。没等众侍卫反应过来,孔半文一个旱地拨葱就在蹿起,窜到半空一人多高,左脚尖正好点在惊讶咧开了半张嘴的陈彪头顶,脚尖用力向下一踩,陈彪便挫了半个头。孔半文还不算完,闲下的右脚象踢球一样抡圆了踢在陈彪腮帮子上,陈彪的脸顿时肿得象熟透的半个西瓜,孔半文却借力象一只灰色大鸟一样轻轻飞到了三清大殿的殿背之上。 这一突发变故就发生在火电光之间,待众人反应过来,孔半文已从容立在殿瓦之上。 王子默赶到面,抬头仰望大殿,自咐就是自己也须借力才能勉强蹦得上去。 孔半文立在殿上哈哈笑,用手指点着下方众人说:“就凭你们这几个雏娃,象捉拿我‘偷遍天下孔半文’,还是太嫩了点。” 说罢,怀中掏出一个荷包便是方才覃小贝从衣袖里掏金镯时显露出的那一只,既然它被孔半文瞄上了,蔫有不顺手取走之理低头看过,果然又是一只假的,孔半文随手抛于殿下,俯首再对众人说:“不过大爷还可以给你们最后一个机会,现在将真荷包抛上来,我便将品思思藏身之处指点给你们。” 下面的众卫,气炸连肝肺,啐碎口中牙,恶骂连连,偏偏又跳不上去,对孔半文又无可奈何。 小突然仰头开口:“孔半郡主再给你一个最后机会,如果你现在跳下就擒,交出品思思,本郡主将向官府求情,替你减轻罪责。” 孔半文听了,脸上显出极不可思议之表情,心知对话无法再进行下去,遗憾地摇摇头,仍不失风度地道别一下:“既然如此,孔某就此别过,天高地远,后会有期。”说完,运气举步欲走。 王子默提气也欲踩上跳到大殿顶上,却被覃小贝一把拉住,只好不解地眼睁睁看着孔半文远走高飞。 奇怪的一幕出现了,大殿顶上的孔半文忽然象喝醉了酒一样,走起了猫步,一步一个踉跄,最终摇了摇晃了晃,一个跟头翻倒在殿顶,压坏了几片老瓦,整个身子骨碌碌从殿顶横着滚了,多幸殿前老树的斜枝担了一下,否则这一跌纵然不至要命,也要摔个七八素。 王子默急步过去手指如飞,连点了孔半文周身一十八个大**,使其除了嘴巴其他地方再动不了。肿了半边脸的陈彪过来,更是手段毒辣,直接用一根细铁条穿了孔半文的琵琶骨,将铁条绕了一个大圈,另一头紧握在自己的手中,再使力扯了一扯,血水从孔半文骨肩流出,孔半文痛得冷汗冒出。纵然如此,孔半文自始至终咬住牙齿,未哼一声痛,未说一个字。 小贝扭过头去,不忍观看,开口喝令让陈彪住手,心里对一把年纪的孔半文所表现的铁汉骨气暗中佩服。 只是孔半文怎么好好会从大殿顶上滚下来呢? 王子默不理解,孔半文自己更想不明白。 小贝开口,让孔半文输个明白。他输就输在他太好奇、太贪心、太仗技恣行!他实在不应该再去偷走覃小贝袖里的另一只荷包,虽然小贝故意显露让他看见。 那只荷包是小贝再次请求李妃加工赶出的,然后她拿着这只荷包去了寄情苑,向苏妃讨要了一种叫“麻骨散”的白色药粉,细细涂抹到荷包之上。苏妃反复强调,特别注意不要用手和皮肤直接接触药粉,否则药力会浸入骨内,只有运功或加速跑动,便会导致血脉阻塞,全身麻木,最终僵硬摔倒。 果然,孔半文的两个指头钳出了荷包,在运力逃脱跳上殿顶之后,药力正如苏妃所说,他突然全身麻木僵硬,最终如一根木头一样滚下了殿顶。 ------------ 08 漫珠沙 条穿了琵琶骨,任你再有天大本事也难以逃脱。“孔天文这一次彻底认栽了。 “讲!品思思在哪里?”陈彪禁不住再狠扯一下手中铁条,恶狠狠问。 孔半文痛的冷汗涔涔渗出,连着血水沾透道衫,果果捂住眼睛不忍再看,孔半文闭上双眼,咬紧牙关,只是不作一声。抿着嘴角的神情明白告诉陈彪,即便你将骨头扯断,也绝不会从老子嘴里问出半个字。 小贝喝令陈彪退后去。王子默走向前,以一种劝慰的口吻对孔半文说:“我劝你最好说出来,你手上中的麻药有毒,如果不再半个时辰内喝下解药,你会麻痹而死。” 孔半文闭着眼嘴角牵动,似露出一丝笑意。果果对老头又同情又不解,问:“你笑什么,这很好玩吗?” 孔半文睁开眼,一眼果果,把目光移到覃小贝和王子默身上,轻轻地道:“不会的,从郡主的面相,到她刚才的所为,她都不是一个凶狠歹毒的人,她不会使用害人性命的麻药。” 王子默十分惊奇,这种情和场合下,孔半文还能进行冷静观察和判断,毅力和定力实在惊人,偷遍天下大盗之名,果然不是浪得。 小贝笑了,:“我虽不想害你,但这药却是别人配的,王公子说的一点不假。” 孔半文摇摇道:“郡主,你不要帮他了,这种麻药只是半个时辰的效果,以我不同常人的三十年的功力,现在已经恢复大半了。”说着孔半文动一下脚尖,扭了扭脖子。 众人大惊,想不到这老力与忍性都如此了得,不愧为妙空真人的弟子,若不是有铁条穿骨,怕是片刻之后又要窜天而起逃了。马上有侍卫在左右扯紧了铁条。 如何处置这个蒸不烂煮熟捶不扁炒不爆软硬不吃地铜豆。倒成了一件颇伤脑筋地事。 两日从王子默和梦千寻那里。覃小贝了解到了更多孔半文地消息。孔半文偷遍天下。可谓大盗。却说不上是巨恶。凡孔半文偷来地财务年都会按价值平均分成三份。一份献于隐在黄山地师父妙空真人。真人不收即全部存放在真人所知地一个秘密山洞;一份奉于居在南山中守寡多年地老娘。信佛地老娘根本花不完那么多银子。绝大多数都拿来在当地做公益善事日长天长。竟把当年一个极偏僻地山村变成了一个店铺林列、礼义完存地热闹大镇。老娘也在当地被当做救急救苦地活菩萨一类人物;还有一份由孔半文自己存下放在一个只有他自己知道地绝密之地。 对于这样一个担当大盗之名。亦善亦恶、本领高强地人物。如何妥当处理。需要认真三思况还有不知死活地品思思落在他地手里。 品思思到底藏在哪里。连清风和明月也不知晓。只藏在孔半文心里。孔半文却咬定钢牙一字不说。 半晌。孔半文全身又扭动一下。想来不仅麻药药效过去。连王子默所点他地周身大穴也冲开了七七八八。不过有穿骨铁在就不怕他能飞上天。 孔半文在地上盘腿。坐直了腰身珠转了转。忽然主动开了口:“现在我可以将条件放宽一些只要将我放走。我可以不要荷包且将品思思下落告诉你们。” 满院侍卫和果果都忍不住要笑,这老头八成脑子痛糊涂了,自己都被铁条穿成肉串了,还一本正经给人谈条件。 “你说什么?”王子默没有笑,很认真地问。 “我说过来品思思下落,你们自己去找,我走我的人。”孔半文淡淡地说。 “放肆!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陈彪骂咧咧又想冲上来。 孔半文没有理他,看了眼覃小贝,然后盯着王子默说:“因为茶水有毒,郡主必须要在半柱香之内得到我的解药。” 王子默没有听完就闪电般过来,伸手将孔半文全身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细搜一遍,没有发现任何解药。 “清风、明月。”王子默站直,命人将清风明月带过来。 “你们煮茶端水时有没有下毒?”王子默问他们,面孔严肃的象一个铭文石板。 清风、明月双双摇头:“没有,绝对没有!大人,我们只是烧水、烹茶,绝没有碰到半点什么药啊。” 王子默转身过来,孔半文淡淡一笑,道:“他们当然不晓得,就好象不晓得品思思现在在哪里一样。再说了,如果烧的茶里有毒,岂不是我喝了也有事了?致命透明的毒粉,是我从指甲里弹到郡主茶杯里br> 的。解药自然也不在我身上,就在这个院中。”说完,眼睛扫视了一圈院庭。 孔半文右手无名指留着长长的指甲,里面就是藏上几个绿豆都有可能。致命透明的毒剂,到底有没有?到底有没有弹入郡主的茶怀?没有人看到,也没有知道。 小贝使劲蹦了蹦,跳了跳,笑着对孔半文道:“你这讹诈手段,也太精糙了吧?” 孔半文脸上依旧是诡秘莫测的笑,不阴不阳地回道:“你尽可以蹦,尽可以跳,没有事的,有事只在四分之一柱香之后。这是我用了一枚价值五百金的祖母绿宝石,才从衡山鬼母手上换来的只有三份剂量的‘曼珠沙粉’,此粉无色无味,食入之后亦无任何反应,但在一个准时辰之后,便会突然发作,中者五肠寸断,断不能活,除非这此之前服下解药。” “老头,继续编,接着唬人吧,反正我不信。”覃小贝 半文面前,冲他吐一下舌头。 “我唬你作甚?一个月前苏州最大绸缎商史付义,在他五十大寿的寿宴上突然暴闭而亡,官府至今未查出线索。我可以告诉你,在为他专门做的三丝寿面上,除了汤粉调料,还多了一剂漫珠沙毒。”孔半文更有耐心,不慌不忙讲一个故事。 “你为什么要毒他?”小贝问。 “因为他不义。”孔半文仿佛有点累了,闭上了眼睛,但没有打断叙说:“在盗走他密室保险箱中存放在所有宝贝之后还发现了一份帐簿和日记,无意中知晓了十年前原本开鸡毛旅馆的王负义,为何突然暴富有了大本钱,就是因为他见财起意,谋害了住在他家的一名山西富商将人家银两、银票统统归为己有。” “呵呵,故事越来越精彩了,孔夫子原来不是梁上君子,而是侠客义士了,讲接着再讲。”小贝笑着催他。 孔半文淡淡一笑,说:“我有时间讲,只怕你没有时间听了意殿前日影,你好象只剩十分之一柱香时间了。” “好,我与你赌!”小贝停下走动,正对孔半文字一句地说:“我就是不信,你休想逃脱。” 孔半文重新开眼,眼睛也正视着覃小贝,字字相对地说:“好,我也跟你赌。一命陪一命么,郡主死了某自然也不能独活。你们可以报数了,数不到一百自然见分晓。” 小贝与孔半文,脸对着脸眼睛对着眼睛,象一坐一站一男一女一老一少的两尊塑像动不动对恃僵持,一时空气静的能滴下水来。 满院的侍卫人等,全都这场以命为注的赌博惊呆了,无人敢上来插嘴,也无人敢动一动,自然更没有人数数,但一、二、三,每一声巨大的数数声都在每个人的心头巨雷般的炸响。 “我答应,我全部答应!放人!人!把孔半文放开!”王子默突然声嘶力竭叫着冲上来。 果说前面是胆识的较量、意志的对抗,他都能承受,那么从最后倒计时数数开始,他再也承受不住了!如果参与者是他,他自然会同孔半文较量到底,以生死见! 但赌的一方是覃小贝!王子默就实在无法忍受了,随着报数的开始,他的心跳仿佛被一双巨手拉长,每一秒过去都拉长一米,鲜血淋漓,随时都会彻底崩断!不!不!他再不能忍受一秒,再不能坚持玩这个残酷的游戏,他认输,他放弃,他投降,就是上当他也认了,就是被诈他也认了,他不能冒险,更不能让覃小贝以生命风险,他根本无法面对再次失去覃小贝将会怎样,连想象都不敢想象! 他大步奔过来,象扭面条一样将铁条捋直,不顾覃小贝的大声叫嚷和拉扯阻止,猛然然用力将铁条从孔半文琵琶骨间扯下。 “快!快!快去拿解药!”王子默的嗓声都变形。 孔半文扭动一个脖子和肩膀,仍然盘腿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王子默发疯一样使劲扭住孔半文的双肩,象摇一块木板一样大力摇他:“去!你为什么不去拿解药???” 孔半文平静地看着面前这个发狂的年青人,英俊的面庞因紧张和恐惧而冒出汗水变得扭屈可怕。孔半文的肩骨又被摇出了大量的渗血。 孔半文开口对王子默说:“时间到了。” 王子默回头,小贝正望着他,目光温柔,面容如花,静静地站在树下完好无损,一丝笑容从嘴角浮出。 “本来我要赢他的。”小贝看着王子默轻轻地说,目光中却没有一丝的责怪。 孔半文终于站了起来,活动着腰身,仿佛很酸累的样子。 “那我怎么办?刚才说的话,还算吗?”孔半文问。 王子默没有说话。 “算,当然算。”小贝做主回答,眼睛一直对着王子默,看都没有看孔半文。 “向东五里有一小山,山上有一个比白云观还要破败的紫云庵,品思思就在那个庵里。 ”孔半文说完,转身迈步向外走。 满院的侍卫,包括陈彪,全都望着小贝和王子默二人一直彼此互望着,皆浑然出世状都没有挡他,闪开一条路,让孔半文过去。 “师傅!”清风、明月跪在地上哭叫。 孔半文继续前行,头也不回道:“积聚必有消散,缘会终须离别。你我的缘分到了,你们以后好自为之吧。” 一直顺利的走到灵官殿门口,确定确实没有再会拦他,孔半文忽然停下脚步,转身对覃小贝道:“郡主,念你仁义和信用,孔某今天就吃个亏,奉送将荷包的秘密一并告诉你。”摆手叫小贝过来。 小贝依依不舍将目光从王子默身上离开,走到孔半文身前,孔半文再靠近弯腰俯身以只有覃小贝能听见的声音,将他所知道的荷包的秘密悉皆告诉了覃小贝。 道完荷包的秘密,孔半文直起身,最后奉送给覃小贝一句金言之判:“刚才赌命时,谁第一个跳出来先答应我的条件,他就是最爱你的那个人。” 说完,再无他话,迈步穿过灵官殿,在两列侍卫注视下,飘然离开了白云观。 从这天起,“偷遍天下”孔半文再没有跨入南京府境内一步,虽然在某些人静物定之时,他还会百般滋味地想起这个地方。 ------------ 09 三岔口T 09 三岔口 孔半文飘然而去。覃小贝望着王子默,情愫渐生。 侍卫陈彪不相信地叫道:“大盗孔半文,就这样放他走?”王子默狠狠瞪他一眼,陈彪悻悻闭上了嘴。 覃小贝大声下令:“马上去紫云观,解救品思思!” 果果大声疑问:“孔半文该不会再骗我们吧?” 覃小贝狠狠瞪她一眼,果果吓得捂上嘴。其实覃小贝心底也有点疑惑,——应该不会。 从白云观下来,向东望果然有一座百米高的小山。约行了五里跑来到山下,果然看见山顶树丛中露出一角灰色的瓦檐。 众人心信心激起,脚步加快,不一会儿便来到山上,一座灰墙小院显现眼前,狭窄木门上方悬着“紫云庵”一块小木牌。 木门虚掩,王子默带人一涌而入。紫云庵只有一重院子,面积有白云观三分之一大,主屋供着斗姆娘娘的神像,里面陈香冷烛,空无一人。 忽然有侍卫在院后两间小屋里喊:“这里有人!” 王子默和覃小贝急到赶到.院后,看到几个侍卫正把一个青衣妇人从小屋里抬出来。妇人灰发苍面,显然五十岁不止,而且个头矮小,全身临其境枯瘦,纵是易容也绝对可以肯定不是品思思。 侍卫已搜遍全院,报告庵内再没发现第二个人。 老妇人满脸惊慌,浑身颤抖,被人.扶立也站不起来,好象受了极大惊吓或袭击。 “品思思——一个年轻女孩子,象她.这么大,”覃小贝指一下果果,“她在哪里?” 老妇人用手一指并排小屋的第二间房,口里颤着.说:“就、就、就在那间……” 王子默和覃小贝走进那间房,屋里一架木床,一个.小桌,除铺被外无甚杂物,更没有品思思。 外面侍卫大声喝问:“里面没有人啊,人到底在哪里?” 老女人:“刚刚,刚刚……被人抢走了。”说着手指一下小.院后门,有侍卫冲出去,荒榛山路,曲曲折折通往另一边山下,却看不见小道有任何人影。 “该不是就是孔.半文过来抢走的吧?”果果惊叫,“他跑得好快的。” “不好!”小屋内王子默突然叫道:“不是孔半文,是他的师弟‘寻芳不计花千里’!花千里刚刚来过这里!” “为什么?”覃小贝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肯定。 王子默一指小屋窗子,窗棂正方上斜插着一朵水灵灵的百合花。 “有可能是品思思或者老妇人插上去的啊?”覃小贝说。 “来路上你可看到山上长有一朵百合,南京四周山上都不多见。而‘寻芳不计花千里’,每作一案必留一花于现场示人,春留桃花,夏插百合,秋摆菊花,冬置梅花,自恃本领高明,并用以自显风流,顺便睥睨官府,嘲笑天下英雄。”王子默盯着窗上百合花说。 这花千里真是变态,倒也挺有趣。妙空真人门下有“江南三大盗”这样的徒弟,倒也算奇葩盛开。 老妇人说,山上紫云庵荒凉已久,多年来只有她一个人留在这里这看庵,依靠庵后两块菜地和逢年过节山下农民的接济过活,平常无事常常几年不会下山。一个多月前,白云观的道长带来一名美貌年轻的女子来到这里,道长对她说,那位年轻女人逃婚离家,偏偏又得了一种软骨怪病,只能在床上坐卧不能多走。有男人的白云观不方便留女客,于是请求老妇人暂且收留照顾一下,并当场给了老妇人二两银子——这可是一笔足够她生活一年的花费。老妇人当场应允,扫净一间空房让年轻女子住了进去。那道长每一两天便上山来看望一下,带来一些日常用品,显得对那女子甚为关心。 一晃儿一个月过去,今天上午,庵门外突然闯进一个穿白衣的中年人,那中年人进来毫不讲理,撞见老妇人只一脚踹倒,歇令回屋勿要作声,然后进了另一间房,不知给年青女子吃了药物,那女子竟然能下床自由行走了,白衣人带着年轻女子匆匆从后门下山。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覃小贝大队人马便上山了。 王子默听罢,更加确定带走品思思的是花千里无疑。至于花千里与孔半文有无联系和商量,一时不得而知。他马上决定,自己顺后山小路直追花千里,陈彪等人护送郡主沿来路下山,骑马乘车先回王府。 覃小贝自然不答应,追踪采花大盗这么好玩的事怎么能落下自己,她马上嚷着在跟着王子默去。 王子默不愿在这上面多纠缠,再加叫了两个精干侍卫,带上覃小贝一起从院后出门,急急下山。 一行人一路追到山底,羊肠小路于此分为左右两条。一个侍卫眼尖,看到右边小路道旁灌木里挂着一块黄色丝巾,看丝巾的颜色和洁净显然刚刚丢下不久,虽然不能肯定是花千里还是品思思的,又是谁有意无意丢下,但足以判断他们刚是从右边小路走过。王子默带人要往右走。 “且慢。”覃小贝叫道,“我觉得,他们好象从左边小路走的呢。” “为什么这样说?”王子默问。 “我闻到了品思思的香气,这是她一直用的茉莉香水味。”覃小贝站在左边的路上,嗅着鼻子说。 王子默和两个侍卫走过来,都张大鼻子使劲闻,除了浓郁的野草味,哪里有什么茉莉香水的味道。再说,品思思被抢上山来一个月,根本不会再涂什么香水,覃小贝能闻到一个月前残留香水,也太夸张了吧。 “哪里有?我们都闻不到。还是向右走吧。”王子默对她说。 “不,她就是从左边的走的。除了闻到品思思的香味,还有我的直感断定,他们就是从左边路走的。”覃小贝站在那里坚持要往左走。 两个侍卫大不以为然地发笑,明明右边落有丝巾,偏偏还讲什么左的直觉?不过郡主这样,谁也不当面顶嘴。大家一进僵持在原地。 时间不容犹豫,王子默想了一下对两个侍卫说:“这样,你们两个沿这条道向右追;我和郡主向左追,遇到情况随意处理,注意不要伤害到品思思。” 两个侍卫点头,兴冲冲急切切顺着右边路向下追去,摆明了一个立功领赏的大好机会。 王子默与覃小贝沿着左边小路追下去,覃小贝紧跟在后面,呼吸声与香气就在身后传来。有一瞬间王子默想是不是只是为了两人单独在一起,覃小贝才执意指向左边。但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覃小贝怎么会拿品思思安全当儿戏,而自己也未免太自作多情了一点吧。王子默脸有点发热,脚步愈走得快了。 覃小贝默念起南山皓传授的“蜀山诀”,运起内力调整好呼吸与脚步,亦步亦随,一点也没有被王子默落下,而且还有闲力与王子默搭话。 “这下品思思彻底糟了。” “为什么?”王子默头也不回走着问。 “偷遍天下孔半文,一个小老头只偷不色,对美女好象没有多大兴趣,只想拿品思思多换几两银子,品思思才有可能完璧无损。而寻芳不计花千里,却是美女肉食动物,品思思落在他的手里,真是羊如上虎口。很可能看的品思思十分美貌,花千里半路就会把她**了。”覃小贝一边急走着,一边感叹着说。品思思好歹也是她花了一万两金子买来的,还象她的小姨,原准备送给昊然、昊鹏随便哪位小王爷哥哥做老婆的,现在倒好,白白叫花千里捡也便宜。 “不会。”王子默在前面回答。 “为什么不会?是花千里改吃素了,还是品思思一夜白头变得奇丑无比了?”覃小贝问。 “花千里虽然好色,猎女无数,却从不**女人。相反,据说他对女人还十分体贴温柔。花千里武功不高,轻功超人,此外据说还有一种特别的功夫。”王子默说到这里停下,山路走到尽头,连接到了一条大道上,一边通往南京城门,一条通向城外近郊。 王子默和覃小贝都选择了通向近郊的那个方向。 “喂,接着说么,花千里还有一种什么特别的功夫?”上了大路,并肩面行的覃小贝见王子默还不言语,着急地催问。 王子默迟疑了一下,接着往下讲:“据说花千里有一种很邪的功夫,就是能在极短时间内让女人对他好感,产生迷恋,从而对他百依百顺。” 覃小贝撇撇嘴道:“切,我当什么了不起的大本事呢。下点****药就是了,不过下三滥的手段。” “花千里从来不用**和别的药!这正是他引以自傲、屡屡向江湖人吹嘘的地方。至于他怎么实现的,无人可知,而被人糟蹋的**女子,事后也犹如做一场梦般,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甚至还有一些就此死心塌地真的迷上了花千里,虽然那个yin贼从不故地重游,从不会再去看望被他糟蹋过的女人。”王子默语气中流露出掩不住的讨厌。 覃小贝听了大为好奇,真是很想马上见到花千里这贼,五花大绑吊起来,详详细细问清楚他的手段,不行,就拿果果做试验当面验试一下——当然是点到为止哦。 一座热闹繁华的小镇出现在他们面前。 ------------ 10 下关镇T 10 下关镇 小镇人来人往,四通八达,到了这里再追查花千里,就象在一个河里寻找一条鱼。 小镇前不久王子默曾经来过,就是在这个镇上的一家酒店,他遇到了左云龙。 覃小贝对王子默说:“你看我干么,追不到花千里,并不都是我的责任。” 王子默说:“我没有怪你,我是要你再闻闻有没有香水味。” 把我当警犬了,覃小贝白王子默一眼道:“山上青草味很纯,才能闻到那么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现在这里这么多乱糟糟臭哄哄的人味,哪里还能再闻得到。” 王子默笑笑没有计较,日头.已过正中,两人午饭还有吃。王子默特意带覃小贝来到镇中心街边的那家酒店。酒店里外间全都收拾的整齐干净,一点看不出曾经有桌破凳散的打斗样子。 小二笑呵呵过来,唱歌似的一口.气把店里经营的热菜凉菜汤羹主食三、五十名称都报一遍,总共也没用了一分钟。覃小贝听罢笑着拍掌,点了水乡虾仁、菊叶百合、芦蒿炒香干、芙蓉羹和蟹黄汤包。 王子默再加了一道金陵盐水.鸭,说是本地特色菜。同时抛给小二一块二两重的银子,吩咐再上坛好酒不必找了。小二接过银子惊喜过望,谢过将走之时,王子默又叫住他,问他刚才有没有看到一个白衣人和年轻漂亮的姑娘路过这里,小二想了想说没有,随即讨好地表示,他会马上向周围店铺和镇上能人打探这个消息,请二位公子小姐只管坐在这本堂细细品尝美味佳肴,若真有这样两个人来到镇上,一顿饭的时间绝对能打听到他们的消息。(注:大鸣朝一两银子在餐馆,大致相当现在700元人民币消费。1500元在一个小镇,什么样的美味佳肴吃不下来啊。) “你不是问过我怎么样认识左云龙的吗?——就在这个.酒店里。”覃小贝以前问过这个问题,王子默都语焉不详,现在主动打开话把,当将日发生的故事从头至尾讲述了一遍。 这个故事,左云龙没来及与覃小贝说,王子默以前.一直没讲,现在身临其境聆听,听得覃小贝血压微微升高,原来男人与男人之间的故事也会这样回肠荡气。 这也是他们俩第一次详细谈到左云龙这个人。.奇怪的是,取舍厅切磋赢了左云龙,从没有见过王子默怎么高兴开心,就算是有覃小贝帮忙赢得不算完全正大,但那也是覃小贝在帮他啊——他们所争的本来就是覃小贝这个人!从根本上说,也是王子默赢了。他还有什么不乐的,奇迹的男人们。 “赢了左云龙,你.好象不太高兴?”覃小贝偏偏挑起这个话题,她不想一个问题总在自己肚子里窝着。 王子默又不再吭声,酒菜上齐,只是低头喝酒。 “为什么,说话呀?” 王子默还是不作声,为覃小贝挟了一块盐水鸭。 覃小贝一点也不领情,继续不依不绕追问:“我问你呢,不要跟我装哑巴,是男人是不要逃避好好回答我。” 王子默被激得放下酒怀,盯着覃小贝看了半晌,缓缓地说:“在你心目中,左云龙的位置更重要。” 这句话真是石破天惊,惊得覃小贝险些丢下筷子跳起来。自己为会更喜左云龙?王子默你我没发烧吧。“王子默,你有没有搞错,我当时帮的可是你哎?” “正是这样,所以才说明你更看重他。” 这是什么逻辑,噢,关键时刻我出手帮助了你,反而证明了我更看重左云龙。难道非要我帮助左云龙赢了你,留在山寨做了左云龙的押寨夫人,才能证明我更喜欢你? “王子默,你懂不懂道理?关键时刻帮你反而成了我的错了?”覃小贝委屈地大叫。 “可你也不必用嘴咬他来帮啊?”王子默的声音一下比覃小贝的还要大,仿佛他的委屈更大。 噢,怪我用嘴咬他。可是左云龙那样虎背熊腰的大汉,我用手推他推得动么,不用嘴咬他,怪道非让我用手指叉他眼珠、用膝盖顶他下阴,使用这些下三滥的招数你才满意,你才高兴?覃小贝的火腾腾地冒上来,摆开架式,要和王子默大吵一场,在每一点上都把这小子彻底说服——但是看到王子默极少见的闷头生气的样子,一个念头忽然闪现出来,这家伙该不是…… “你是不是吃醋了?吃左云龙的醋?”覃小贝一下又笑嘻嘻地问。 王子默的脸一下涨红,在感情这个战场,他还完全是一个新手,既受不得激将,又受不得委屈,还不会掩饰面目表情。听覃小贝如此说,他气得一下把酒怀震在一边,要不是顾虑到在外面必须还要保护覃小贝,他能立马转身就走,走得远远的,离她远远的。 一个向来自负的优秀男人,怎么会吃另一个男人醋呢?即便有那么一点点,又怎么可能让他承认呢?覃小贝说出来,便是你的错。打是亲,骂是爱,爱之深,咬之痛,你覃小贝都和人家有肌肤之亲了——牙齿和手臂亲密接触不算么?——还好意思反过来讥笑我,真是岂有此理! 覃小贝也有点真生气了,一个大男人开不起玩笑,经不起逗,动不动拿脸色给人家,你以为你是谁呀,给我耍男人大牌,本主才不吃那一套呢。 两人刚刚进入冷战边缘,肩搭毛巾的店小二笑mimi从外间进来,冲他弯下腰,故作神秘地说:“二位爷刚才吩咐的事,小的马上全力去办了。别说,是公子爷的福气,也是小店的运气,消息真的来了。” “是看见一个白衣中年人和一位美貌少女吗?”覃小贝急急地问,“快说!” 小二点头,又往窗外望了望,仿佛在担心什么。 王子默“咣铛”一声又往桌上丢了一两银子,店小二喜笑逐颜开,先把银子收了,接着谢过往下说:“是有那么一位穿白衣白衫的男人,带着一位极美貌的女子,从南面道路过来,直接进了镇里的悦来客栈。” 王子默马上拿剑站起,覃小贝同时站起来,不忘问一句:“悦来店栈怎么走?” “出门路口向东,走上二、三百步就是,是本镇最好的住处——哎,欢迎公子、小姐下次再来!” 王子默和覃小贝匆匆走出酒店,由路口向东急走。两人并排而行,象极一对才子佳人,在这个小镇街上显得十分扎眼,却又互不搭话,只管闷闷赶路。 看到“悦来客栈”楼上悬下的四字患连招牌,两人放慢了脚步。王子默没有转头,瓮声说着:“你在下面把守大门,我上去打探。” “我上去打探,你在下面把守大门。”覃小贝偏偏不听,要与他作对。 王子默头痛无比,一时又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正在僵持之间,两人忽然都不争了,不约而同后退一个卖百货杂物的大摊子后面隐蔽了起来。 因为一个瘦高个男人从悦来客栈的门里走出来,一个美**人的女子跟着出门,后面又跟出一个矮胖的老头。 中间那个美**人的女子自然是品思思,而前面那个瘦高个和后面那个矮胖老头,王子默和覃小贝也都认识,他们就是曾在遏云楼与王子默大打出手的九王爷手下高手单鹰子和江龟翁! 没有第三个男人再出来。 王子默与覃小贝躲在卖货摊后互望一眼,都是充满惊奇和不理解:花千里哪里去了?以花千里的特立独行和最大嗜好,他能将品思思拱手送给他人?单鹰子和江龟翁为什么为在这里出现?要命的是,为什么品思思竟夹在他们中间? 原想碰到花千里,王子默便上去擒拿,想来花千里的武功,应该与孔半文半斤八两相差不大,即便其轻功上好擒拿不住,至少品思思是可以救下的。现在想不到,跟品思思一起出来的竟是单鹰子和江龟翁。王子默自较打起来,自己能敌住单鹰子,而江*公内功外力都要比自己高出一些,自己一方多的覃小贝,不但帮忙有限,反而成为一个极大的担心和顾虑。这两人,还是暂时不惹为好。 覃小贝也躲在后面乖乖地没有作声,她知道,上次就是在遏云楼,就是前面这两个家伙联手,一招偷袭将王子默打得当场吐血,好汉不吃眼前亏,品思思,麻烦您再多担待点,一个多月都过去,再多等半天一天也不算什么。 单鹰子品思思等三人出来,左右张望一下——覃小贝心提得嗵嗵直跳,阿弥陀佛,千万不要向这边过来呀——象是听到了覃小贝的祷告,单鹰子三人向左转行去了。 王子默和覃小贝小心翼翼的远远跟着,跟着他们穿街过巷,最后进入一个幽深但宽敞的大胡同,看着他们走到胡同中央一扇大门前站住,单鹰子敲门,大门打开,三个一起进去,大门又无声响地关上。 找到你们的巢穴就好。躲在拐弯墙角后观望的王子默松了口气,心里有了个办法回头与覃小贝商量,看见覃小贝亮晶晶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 11 酸梅汤T 11 酸梅汤 王子默问覃小贝:“你在想什么?” 覃小贝手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低声说:“我感觉好象有一大片乌云围过来,让我越来越气闷,但我就是看不穿、猜不透,这片云彩从哪里来,又到底有多厚,刚刚似乎想到点眉目,偏又被你问得打断了。” 王子默被呛个灰头灰脸,知道她还在为酒店的谈话郁结,也就不再惹她。他向前看了一下,发现巷子的尽头被一面墙堵死,就是说,只要守住这边的巷口便能监视住大院里人们的出入。王子默回望他们所在的横巷,发现不远处有一家卖酸梅的小店,便对覃小贝说:“你到那里喝酸梅汤,并监视大院里人员出入。我去查一下这个大院的背景,顺便给王府送个消息。” 果然覃小贝马上说:“我去调查大院的背景,你在这里喝酸梅汤。” 王子默故作迟疑,问:“你怎么查吗?” 覃小贝道:“这个简单,大不了再回刚才的酒店,再给店小二几两银子。” 王子默就势抛给覃小贝一块三四两重的银子,看着她一跑一跳出了胡同。他就担心覃小贝执意留下来,若恰巧碰到单鹰子他们出来,说不定还有什么危险。胡同里的大院围墙高厚,大门紧闭,不知里面到底有多少人,最好等到天黑再翻墙上去探望不迟。 王子默坐在唯一一张待客.的小竹椅子,要了一碗酸梅汤慢慢喝着。 卖酸梅汤的李老太十分好客,虽.然自己的耳朵聋了,却一点挡不住她与客人说话的热情,从“公子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到“今年贵庚,娘子里哪里人,家里有几个娃”,话题源源不断,唠叨无休无止。开始王子默还认真敷衍几句,后来发现无论他说什么,老太太依旧是自问自答,自己只是她发现的一个丢话头的靶子而已,索性不再答话,只管一碗喝完再加一碗,唱下三大碗,肚子没什么反应,耳朵先快要崩溃了。胡同口却没有走过一个人,他真后悔,耍什么小聪明,让覃小贝坐在这里喝酸梅汤就对了,既防暑解渴,还能棋逢对手遭遇一个正宗八婆高手。 覃小贝仿佛预感到了王子默.的心声,偏偏躲在某个地方不再露面,天上白云苍狗,地上蚂蚁奔波,眼看太阳都快西沉了,王子默都能分辨出树上两只蝉各自叫出什么声了,屋里老太太还在兴奋地说当南京还是帝国首都,她还是一个黄花姑娘时,在北城门口曾望见过先皇出城,金瓜障扇那叫一个气派,皇上坐在八扛大舆上还冲她眨眼笑了笑呢。 王子默濒临崩溃,比经历了一场血战混战还要疲.惫。他丢下一小块碎银,摇摇晃晃站起来,他必须要离开了,哪怕错过大院出来的消息,否则他真的要永远石化在小竹椅上。 一个红衫绿裙的少女出现在巷口,王子默从来没.有觉得覃小贝象现在这般让他感到亲近,虽然一两个时辰前两人刚绊过嘴。他大步迎上去,象久泡苦海的人望见一块飘来的舢板救星。 “都查清楚了吗?”王子默见面就问。 覃小贝瞟他一眼:“当然都查清了,不过不知有没.有用。胡同的大宅是扬府丁知府的,特地买来给南京乡下老爷子清享清净的,两年前老爷子去世,这个大宅子就锁门闲了。直到两个月前,忽然来了一伙人,进去把院子打扫了个干干净净,并住进了几个神秘人物。里面的新住户深居简出,从不声张,也不和邻家、地方有任何往来,所以他们到底是什么背景也一无所知。” 其实两人都想.到了,单鹰子、江龟翁能出现在这里,里面居住既便不是九王爷,也是九王爷的势力,探明原府主人是扬州知府,更加确定了这一点。因为九王爷的封地就在扬州。 “你怎么现在才来?”王子默认为查清这点线索,再托驿站给王府送个信,顶多需要半个时辰。 覃小贝再白他一眼:“事情呢,早就办完了,不过反正你也不想我,说不定见了我还心烦。我就一个人逛了逛街,看看花市,转转丝绸店,看着天晚了,又回到酒店了吃了顿晚饭。——别瞪眼睛,我可不象你那么没良心,只顾自己一个爽,我吃了完了还给打包了一个鸭蛋和四两包子呢。”说完,将手里拎着的一个荷叶大包抛给了王子默。 王子默哭笑不得地接住,马上又还给覃小贝:“我先去方便去。” “哎,你还没吃呢,就是方便?” “我吃了整整八碗酸梅汤!”这还没提卖汤老太免费奉送的唠嗑。 天渐渐地黑透,王子默覃小贝先找个客栈休息,等着他进去探听消息。覃小贝自然不依,王子默不敢再得罪她,于是问她:“三丈高的围墙,你蹦得上去吗?” 覃小贝望望高墙,说:“只要你能上去,我就能上去,你绝不会丢下我的,把我孤零零地留在墙外,是不是?” 王子默跳上墙是打探消息不是逛公园,覃小贝却把留在墙外说得那么可怜,好象王子默一人溜走把她丢下喂老虎一样。 王子默有些头痛,下决心下次再出来绝不再带覃小贝。覃小贝还要讨价还价,忽然外边那巷那头传来脚步场和灯笼的光亮。 王子默不及再争,自己先蹭地跃上墙头,覃小贝在下面急得一边跺脚一边压着嗓子叫:“好没良心,真的丢下我一人跑了!”正说着,忽然看见墙上垂下一条白色布带,马上大喜过望闭上嘴巴,双手抓紧布带空蹬了两下也没有蹦起多高,正着急呢,墙上王子默已然发力,象从井里打起一个吊桶般将覃小贝轻轻提上了高墙。 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打灯笼的人们已经转过街角,进入这个小巷。 王子默和覃小贝赶紧伏下身来,好在墙厚过尺,虽然高得有令头晕,但覃小贝还能站得稳伏得住。 来人共有四人,敲开大门而进。大院屋中明烛高照,院庭内插着几枝照明火把,亮如白日。 来人进入大院后,再被人引入内院,打灯笼两人离去,剩下两人站在院庭等候,神情甚是恭敬。王子默带着覃小贝潜身墙头之上悄悄伏行到内院一段墙上。覃小贝忽然看清庭院内站着的一人面貌,差点失声叫了出来。 这时主屋大门洞开,单鹰子和江龟翁先走出来,列在两边,之后一个戴瓜皮帽的富贵老头踱出屋外,覃小贝险些又要叫,要把自己的发现告诉王子默。王子默却用手捂住她的嘴。其实覃小贝看见的、认识的,王子默也全部看见和认识。 院中侯立二人见瓜皮帽老人出来,恭敬抱拳施礼。低声道:“丐帮水长老/莲教护法索殃见过九王爷!” 不错,下面院中水桶一样侍立的老者正是丐帮的水长老,更令王子默和覃小贝惊奇的是竟然莲教的人也在这里出现了,而且此人教内级别与水长老相当,为莲教四大护法之一。这九王爷如何把这些人招集在一起的呢。 下面九王爷热情招呼:“二位长老、护法不必多礼,有请屋内详谈。” **,有话还不在外面说,存心不想让本主知道,本主好不容易上到这么高的墙上容易么,覃小贝心里有些焦急。 王子默回头冲她做了手势,意思是再沿着高墙转到后院去,到时伺机再下去打探。覃小贝望望前面长长的黑乎乎的高墙小腿有点打颤,原来上到高墙上一点也不好玩,刚才能走那么远纯粹是形势所迫超常发挥,现在再让她走那么远,无论如何是太为难她了。她后悔了,真该听王子默的,乖乖呆在下面侯着多好,还能顺便喝碗酸梅汤。 王子默好象看透了她的心思,二话没话,又将丈长白布带拿出垂到墙的另一边,墙的另一面是一个荒废的果园,有一道虚掩的柴门通向外面。 覃小贝此时颇识时务,乖乖地顺着布绳溜下去,一边溜还一边想,王子默这人还真不错,长得帅就不说了,有胆有识有本事,难得还对自己这么体贴容忍,吃点小醋不也正常么,还说明更爱自己,哎,自己咋就那么任性不让人呢。王公子呀,对不住了,等你下来我一定请你胡吃海喝,先敬你三杯你,给足你男子汉大面子,再也不跟你耍小性了存心气你了。 “哎呀!”覃小贝突然一声惊叫,她知道这时绝对不应出声,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叫了,因为她将到地面时踩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那个东西突然向前一蹿,几乎和她同时惨叫一声:“喵——” “墙上有人!”墙内一声警叫,灯火更加明亮。 “快下来!”覃小贝低低声音对墙上王子默急喊。 却只下来一条布带。墙上面的王子默不但没有下来,反而沿墙向外院大门处急奔,引来发现人们更大更多的急呼。覃小贝听到“嗖嗖”的暗器破空声。她知道,王子默是有意暴露将众人人引向了另一边。 子默啊子默,这次真的对不住啊,回来我一定好好报答你。覃小贝望着黑黑的荒果园,对着一棵老苹果树无限愧疚默默地说。 ------------ 12 花千里T 12 花千里 覃小贝站在树下,见闻墙的那一边,火光晃动,人声喧哗,喊打喊追,向着另一方向渐渐远去,猜想王子默一定跳过了死胡同的那面墙,引走大院里的追兵。 四周沉寂下来,就着微微的星光,覃小贝摸索着悄悄走出荒弃的果园,象一只猫影子一样穿出胡同,来到小镇的中心街上,看到两旁店铺的灯火和三两走动的行人,覃小贝长长松了一口气,总算重回人间。 现在往哪里去?在这个生地不熟的地方。覃小贝想了想还是去了下午吃饭的路口酒店,一会儿王子默最有可能来这里找她。 酒店还没打烊,但最热闹的吃饭时间已经过去,店小二看见覃小贝,象看见财神一样喜笑颜开,请到里间最好的位置坐下。整个大屋里,除了靠墙吃饭的一个男人,再无他人。 惦记着王子默,覃小贝现在没有胃口,简单点了两个清淡小菜,权且打发时间。 这时里面靠墙吃饭的男人.冲着小二叫:“小二,再打三碗米饭来!” 小二一脸不耐地回答:“你总共给.了一个铜板,还想吃下一座米仓不成?想再吃米饭,再拿铜钱来。” 要饭那人嘻嘻笑道:“我是没有.才拿不出,你是有米饭却不肯端来,想想是谁更可恶?” 小二变了脸色,正欲发怒叫人,覃小贝不愿听得聒.噪,直接对小二说:“他要吃几碗,你便给他几碗,统统算在我的帐上。” 小二愤愤往里瞪了一眼,不再说话走了出去,片刻.之间端了三大海碗白米饭进来,“咚”地一声放在那人桌上。覃小贝也有些惊异那人太能吃,侧头多瞟了一眼,那人身材结实中等,灰衣土裤,脚上一双半旧的布鞋,最常见普通短工的打扮,正端起一大碗米饭冲覃小贝唱了个喏便埋头开吃,面前只剩一盘咸菜汤,也难为他吃得下吃得那么香。 覃小贝掉过头,望着窗外正在想自己的心事,店.小二又从外面跑了进来,略带神秘低声地对她说:“你们打听的那个人,他来了。” 覃小贝一时还.没反应明白,一个手玩折扇,一袭白袍的家伙就挑帘进来,第一眼望见覃小贝,象大灰狼见到小白兔一样眼睛唰地一亮,毫不犹豫坐在覃小贝方桌的对面。 小店客气地请让:“这位客官,里面另有雅座,这边请。” 着白袍的中年人有三十六七岁,柳叶眉桃花眼,皮肤光洁略显松驰,肤色透出男人少有的一种打釉般的腻白,见小二说话只当没听见,右手袖中直接弹出一块五两的雪花银块蹦到小二手上。店小二马上闭嘴,点头哈腰恭维不断。 “静女其姝,俟我於酒馆。——好酒好菜尽管上,方不辜负清风佳人好年华。”坐下的中年人吟诗一样缠绵说道,小二得令,先摆下一套酒具老酒,急去催菜去了。里面吃米饭的那位一阵猛咳,象被一口痰呛住。 中年人自不理会,用一双能滴出水的眼睛含情脉脉对着覃小贝,温柔地说道:“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如此邂逅,不醉也难。”说着,先倒了一杯酒送到覃小贝面前,再与自己斟满一怀,有极富磁性地声音问:“请教小姐芳名?” 覃小贝还是早上红衣绿衫,一副财主女儿的装束,但丽质天生,素质难掩。见白袍中年人坐下,既没惊慌,也不好奇,大大方方坐在原地。中年人衣着看似朴素,实在华贵,腰间玉佩,手中绿戒,都在不张场的细节中显示着主人的风雅与富贵。按说但凡个性的家伙,覃小贝一般都不讨厌,但对面前这个家伙,却从心底里感到腻味,如同看到一只精致华丽的苍蝇。 “浮萍漂泊本无根,人在江湖君莫问。”覃小贝用一句套话回道,希望自己就能够对付得了他,又期待王子默快一点出现。 “好!”对面中年人拍扇喝彩,“天涯客对莫名女,这一杯是非喝不可了。”说完,举杯敬了一下,仰脖将酒喝光,亮亮杯底给覃小贝看。 “天涯客自是风流,莫名女但有家训。非礼勿视,滴酒不沾。”你喝你的,关我屁事,过一个男的说两句好听的,就向我敬酒,那我岂不得喝死。覃小贝根本就不吃一套,小资文青女才爱好这一口。 “好!饮酒自是豪杰,守贞方为良女。——好象你知道我是谁?”中年人丝毫没有一点挫折感,很自然地再给自己倒上一杯,与校园舞会上对女生一邀被拒、便面红而赤狼狈逃走的小男生相比,功力底蕴相差真不可以道里计。 “‘寻芳不计花千里’,你方走到大街口,这屋里便闻到一股麝香味了。”麝香这种东西,你可以说它极香,也可以说它极臭,它既被国人誉为“诸香之冠”,也被日本人赠以“四味臭”的别名,总归不是寻常正常的味道。覃小贝面无表情地这样讲,你很难分清是夸赞呢,还是讥讽。 中年人露齿一笑,不仅不在意,反而很自得的样子:“想不到旧都小镇也有听说花某的名字,呵呵,都是虚名而已,就象少女的美颜、清晨的露水、天上的浮云,虽然真切,却都不长久,我们才要加倍珍惜啊。”花千里讲得真情感慨,极为动人,覃小贝不知不觉都深受感染,差一点就要端起酒杯,“把酒当歌,人生几何”了。 进屋的白袍中年人正是妙空真人座下弟子、江南三大盗之“寻芳不计花千里”。 春尽夏至之时,花千里原本正在岭南闲游,一日收到师兄孔半文的来信,说是价过万金的南京青楼花魁品思思被他捕获在室,敬等小师兄过来接纳,不过要带上一万两金票。岭南荔枝虽饱满多汁,当地女子却高颧深目,悦目者极少。花千里即时动心,打点行装,一路游玩一路过来,于今日到达南京城外,正欲上山到约定的白云观里与师兄见面,不意看见大批武装侍卫冲上山去,心知师兄孔半文可能遇到了麻烦。 花千里并不着急,妙空真人门下诸弟子之间来往不多,感情更不紧密,尤其三大盗之间,几乎是无利不往。孔半文换不来荷包欲将品思思脱手,不忘索要师弟一万两黄金。现在花千里怀揣金票而来,见到孔半文可以遇事,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更关心的是品思思被孔半文藏在哪里。 以花千里超常的天赋和敏锐的嗅觉——甚至比覃小贝在山间道上闻出品思思的香水味还要敏税,就象一只空中蜜蜂能嗅到一里之内的花香一样,花千里很快寻到了另座山上的紫云庵,一拳打倒看庵的老妇人,果不其然,在另一间屋内发现了绝世美女品思思,一面感叹师兄没有骗他,一面庆幸省了一万两银子。品思思被孔半文点了穴道,封住了一半血脉,自不能下床行走,但这对花千里来说却是轻而易举之事,啪啪几掌帮助品思思解开了穴道,打通了气脉,这时已听得山下人声喧哗,急忙带着品思思从紫云庵后门逃去。 品思思在胁迫奔走路上,自作聪明,在三岔口左边的小路上偷偷丢下自己的丝巾。但这一点却没有逃过花千里的眼睛,他将计就计将丝巾捡起,丢到了右边小道上,继续带着品思思前行,品思思娇惯日久,走得脚痛腿麻耍懒不行,花千里索性将她背起,扛在肩头狂奔。来到大路上,正有商家马车经过,花千里掏银将车包下,一路顺畅到下关镇。花千里带着品思思住进镇内最为豪华的悦来客栈,舍不得也不放心让品思思与自己分离半步,就连外出吃饭也是两人一起出来。 话该花千里运气差,吃饭回来偏偏撞见了单鹰子和江龟翁,花千里虽然不认识了单、江二人,单、江二人却认得品思思,正是这个轰动一时的南京青楼花魁,被十八王爷家的郡主万金抢走,让自家九王爷大丢了面子。现在在下关撞得,单鹰子和江龟翁自然不会放过立功的机会,管他现在品思思的主人是谁,只管抢来就是。于是紧紧跟进悦来客栈,出手便要将品思思抢走。 花千里虽然对付女人很有一套,武功却和师兄孔半文一样实在稀松平常,哪里会是大高手单鹰子和江龟翁的对手,白白挨了一顿拳脚,眼睁睁着着品思思被这一高一矮两个丑陋的家伙的抢走,气得跺脚大骂,心疼不已。 夜晚花千里出来正想喝点闷酒,却意想不到在这个不起眼的小酒店里看到了另一个让他眼睛豁然一亮的少女,虽然少女穿着最艳俗的红衫红裙,却掩不住清丽光华的容颜和高贵从容的气质。花千里心中感念:今日虽然三颠四倒,但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想不到在小小下关这个地方,一日之内,竟能连遇两位绝色美女,再不动手收拾,怕是将老天爷的眷顾都辜负了。 于是,他满心欢喜,大模大样地坐到了覃小贝的对面。不料覃小贝的表现和言辞,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 13 祝由术T 13 祝由术 覃小贝的庄严与冷漠,激起了花千里更大的兴趣。越是坚固的堡垒,攻克下来才越有成就感;越是与众不同的女人,才更据占有和收藏价值。 花千里有的是耐心和手段。 只可惜,今天晚上花千里碰到的不仅仅是一位美女,还是一位见过世面的王府郡主,而且智商一点不次于他,最最要命的,她还是一位受过现代高等教育的来自未来21世纪的穿越者。 于是,花千里吟诗,——在广泛读过李白、杜甫、陶渊明、苏轼、陆游、纳兰性德、***诗词的覃小贝面前,不过都是些拾人牙慧的三流拼凑之作而已; 花千里说典,——在系统学过中国历史和中国文学史的覃小贝面前,不过是道听途说的片爪零碎而已; 花千里谈思想,——还是别谈了,覃小贝还有整套背完没忘的辩证唯物主义等着他呢。 花千里先是诧异,接着惊奇,.随后绝望,最后崩溃,面前坐着的哪是一位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啊,简直就是先哲轮回、圣人转世,自己没有忽悠到小女孩,倒被小女孩教育得一愣一愣,花千里简直都要爱死她了,娶妇如此,夫复何求,连经史子集的书都不用买了。 抖学问被揭底,摆POSS遭鄙视,耍风流.被嘲笑,花千里征女一十八般武器用尽,覃小贝依然翘着嘴角,满脸讥讽,一副“拜托,大叔,能不能别这么黔驴技穷,别这么没品味,来点实货、干货、新鲜点的好不好”的表情。 但花千里久混江湖、采花无数,.绰号传遍大江南北,也并非浪得虚名,眼见常规武器一一失灵,花千里咬了咬牙,狠了狠心,将平时轻易不用的致命绝技使将出来——其功效对下起及笄少女上至七十老妇具备绝杀之效! 只见花千里忽然危襟正坐,闭口不语,两腿放平,双.手摆下,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意守丹田,气聚膻中,片刻之间,头顶散出腾腾蒸汽,如揭去盖子的沸水滚壶一样。 正端菜进来的店小二“阿嚏、阿嚏”连打了三个喷嚏,.揉揉鼻子疑惑地自言自语:“咦,咋就突然这么香呢,这麻辣炸子鸡不该有这个味道啊。” 小二哪里知道,他所闻到的弥散的奇异香气,为.花千暗运内力,气催膻中,酝出热气由头顶百穴而喷出,一丈范围之内,男人嗅到但觉其香,女性嗅到,便会呼吸猝急、气闷目炫、浑身躁热,情欲勃发。这种奇异之功效,为花千里在苗疆一次与苗女运功双修时无意发现,也是他身体禀赋异于常人之处。从此便更有如利刃在手,每到久攻不下非常时刻,便会暗暗施出此大杀技,基本上无论多意志钢强的贞女也会片刻之间瓦解,抗拒不再,甚至主动投怀送抱。 今晚花千里美.人在前,心痒难捺,偏偏百技用尽,对方软硬不吃,迫不得已,祭出必降法宝,咪上眼睛盯着对面覃小贝,等着她口软身软,到时抱得美人归,共赴巫山欢境去也。 十秒钟过去,覃小贝端坐对面,盯着他象在看猴子耍把戏一般。 半分钟过去,覃小贝低头呷了一小口茶,吐出一条细细茶梗。 一分钟过去,覃小贝实在捺不住,撇下嘴道:“大叔这个岁数还抹这种香水,真是太太太没品味!求求你,别再憋气了,看把你小脸憋的,满脸皱纹都憋红了……”覃小贝耸耸肩膀,懒得再说下去了。 花千里一口气没憋好,全身气流如乱蛇狂走,咽得眼冒金星,胸闷气短,他赶快闭目急调气息,收气归功草草结束,才没有造下更大的内伤麻烦。 打半辈子鸟,钓半辈子鱼,今晚倒叫鸟啄了眼,被鱼牵下了水。 花千里搔头不胜簪,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以前百试百灵,撂倒无数女子的独门绝技,今天晚上就一下不灵了呢? 并非覃小贝有什么奇门功夫相抵御,相反,她压根儿就不知道刚才自己所处的险境,不知道花千里憋红了脸到底在做什么,她之所以对花千里**大法免疫,只是因为她曾经喝下了天界的锁情水。 如果锁情水那么容易被打开,那么覃小贝直接喝一包**药,就可以直接重返天庭了,哪里还用得着与王子默玩游戏那么麻烦。 正在这里,坐在里面闷头吃饭的民工开口又叫:“总算不饿了,小二,再打一大盆面汤上来。” “是了,爷!”小二戏虐冲里面回道,“七大碗冒尖白米饭,您真是一位货真价实的……” 小二不说了,转身出去打面汤去。 “板桶!”覃小贝心里补道。这个事事不断的下关镇,怎么会让自己碰到这么多奇形怪状的无厘头人物呢。 “花大叔,您要再没别的节目,咱就散场吧。”覃小贝意兴阑珊。 花千里脸上好象啪啪挨了两个大耳光子,挑衅,绝对挑衅!从来没有一个女子能这样肆无忌惮蔑视他的花名,当面灭他威风的。 可是,还看家绝技都使了出来,自己偏偏还是拿她没有办法,花千里第一次信心动摇,感到了耻辱。如果今晚不能将这个猖狂的小妖女拿下,自己就将背负一辈子的心理阴影,从此**不起都有可能。 所以,必须要将这个花儿一样美丽、妖一样诡异的小女子彻底拿下,并连皮带骨地吞下! 那么,难道动粗不成?在这外面还有大把逛街的行人未散。 坐在另一面的覃小贝,仿佛也捕捉到了花千里心有不甘,蠢蠢欲动,不惜手段,孤注一掷的念头。不过她并不惧怕,她知道花千里不以武功见长,自己的五禽拳如若发挥的好,还不定谁揍谁呢。覃小贝表面若无其事,暗地里已在悄悄运功,作好了与花千里大打出手的准备。 一向以怜香惜玉、偷香窃玉、偎香倚玉而自命不凡的花千里,会对一个娇滴滴如花似玉的女孩子大打出手?——才不会,动手的那就不是花千里,是武二郎。 花千里狠心再狠心,咬牙再咬牙,最终下定了决心,决定再次违备师言,使用极耗内力、杀人一万自损八千、有违天道的秘术,来彻底摧毁对方意志,让对方乖乖听命于己。 祝由术为上古巫术一种,祝由曾经是轩辕黄帝所赐的一个官名,他们使用中草药在内的手段,借符咒禁禳来为人治疗疾病。祝由术发展传至后代,分化为诸多门类,产生了各种各样玄之又玄、神乎其神的特异功能,如遁术,飞腾之术等。而花千里所学所专的便是其中重要的一支——摄心术。 只见花千里双目紧闭再度运功,全身微微颤抖,显然凝聚调动了全部身心精力。 覃小贝见他又这个样子,禁不住打趣:“拜托,大叔,来点有新意的好不好,别在发功发气了,您那点香气,连墙角蟑螂都受不了逃跑了。” 花千里沉默不答,猛然睁开眼睛,桃花瞳内迥迥发亮,正视着覃小贝眼睛缓缓地说:“好,你现在就有些倦了。” 覃小贝盯着花千里的眼睛,突然感觉对方两眼之内眼白似天空一样急剧扩大,而两只黄褐色瞳仁又似两个急速翻滚的旋窝,令她头晕目眩,颇为困惑,但来不及细想也无力细想,听得花千里的软软的话,但禁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啊~~真的有些倦了,好累好疲呀。 花千里继续注视着她,以充满磁性的声音说:“好~~现在,你慢慢站起来,坐在我的旁边。” 深感倦意地覃小贝象听到了亲人的呼唤,慢慢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侧过去走了两步,温顺地在花千里旁边的凳子上坐下,在这个陌生夜晚的小镇,花千里就象他久别重逢的亲爱大叔,让她感到亲切、熟悉和可值得依赖,她的眼睛无神地怔怔地看着他。 花千里对当下的效果非常满意。 祝由术学成之后,花千里总共用了两次,一次遭遇江湖所谓名门正派人士围杀,自己被武当长青道长逼迫进一狭小屋内,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眼见就要束手被擒之际,他定下神来使出祝由术,奇迹出现了,长青道长不仅不再苦苦相逼,反而收起宝剑,象对待尊长一样客气之极,不但恭敬让开道路,还特别告诉他山后另有一条无人知晓的逃命小路,令花千里绝望之中逃出生天。而事后感到莫名其妙的长青道长,至今仍被众人误会,蒙受着不白之冤。 另有一次,在洞庭湖大船之上,花千里偷偷听得船后一位中原老僧和一西域僧人对话,中间听到荷包、惊天秘密等字样,其他语焉不祥。如果不是花千里认得那位中原老僧为长安法门寺方丈慈恩,此事也就这样过去了。但慈思是何等荣辱不惊、万事不挂心头的得道人物,他能提到说出的惊天秘密那就一定是能戳破天的大秘密,而且还是关于什么“荷包”。花千里自然不会向慈恩大师直接问询,也不敢对慈恩使用祝由术——因为此术虽然功效诡异奇佳,但对有极大定力和内力的人来说,属于无效,搞不好还会引火烧身反噬自己。——花千里不敢冒这个险,于是他花了十天时间跟踪那个胖大的西域僧人,终于“偶然”结识,晚上共居一店,在亲热地共饮完一大缸青裸酒后,西域僧人变得热情放松而飘然。花千里于是第二次使出祝由术,得知了关于“西域荷包”的天大秘密。 现在,面对让他yu火中烧,欲罢不能,却又无技可施的美*女覃小贝,他第三次施出了祝由术。 效果不错,花千里相当满意,一丝yin笑飘到嘴角。 ------------ 14 范桶哥T 14 范桶哥 花千里继续温柔地说道:“好~现在,慢慢站起来,跟着我,和我一起走。” 覃小贝象沉醉在佳酿回味中的醉酒者一样,神情恍惚地站了起来,朝着花千里迈出了一步。 “大爷,您这就要走?”小二听得动静从外间过来,哈腰问侯花千里,再看一眼迷迷瞪瞪要跟着要走的覃小贝,诧意道:“哎,小姐,你怎么也跟着大爷走啊?” 花千里“啵”地打个响指,引得店小二引扭转头来。花千里直盯着店小二的眼睛,沉沉地说道:“小二,快打烊了吧?” 店小二直望着花千里,立刻沉静下来,顺从点点头。 花千里低声说道:“好~快去,将今天所营业的银两全部装进一个袋子里,拿过来。” 店小二鬼使神差地又点一.下头,大步走出去,到柜台收拾银两去了。 为了顺手得到的一袋银子,花千.里不在意多等一分钟。 坐在墙里的闷头吃饭的民工,.咕咚咕咚灌完了一大碗热汤,响亮地打了个饱嗝,满意地拍拍肚皮站了起来,可能因为吃得太撑,走路走得摇摇晃晃,在路过花千里他们桌子时,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歪头对覃小贝说:“谢谢了。” 说着,看也不看花千里,从桌上端起覃小贝未喝的.一杯冷茶,递到覃小贝面前,充满感谢地说:“你请我吃三碗米,我敬你喝一杯茶。” 覃小贝侧转头望着他,似乎神在远方,对他说的话.根本不理解,也没有应一个字。 桌子另一端的花千里,“啵”地再打一个响指,那位.吃撑了民工根本就没有看他。花千里只好开口说:“好了好了,拿人家的茶敬人家,丢死人了,人家又不理你,快快走吧。” 吃撑的民工却.死心眼的很,端着凉茶执意说:“茶端起来,就一定要敬出去。”说完,双手举着茶杯再往前递,脚下却好象被凳子绊了一下,身子向前一仆,双手端着的水杯顿时倾倒,满满一杯凉茶尽数泼到了覃小贝的脸上。 花千里见状大急,指着那民工破口骂道:“你这泼皮,好生大胆,竟敢如此调戏良家小姐!看本爷收拾你!” 就在花千里伸胳膊捋袖子之际,覃小贝用手擦擦满脸的凉凉茶水,仿佛从一场大梦中醒来,看见面前举着空杯的民工,摸到脸上的茶梗,不觉大怒,正要大发脾气,但是侧脸看到气急败坏的花千里,想想自己刚才如何一步步走到他的身边,一切都忽然清醒过来——这yin贼使得幻术或摄心术,刚才已然着了他的道,若不是这一杯茶水泼来,自己真如小白兔一样跟着大灰狼乖乖走了——覃小贝吓出一身冷汗,想想都有点后怕。这样说来还要大大感谢这位泼自己一脸茶水的恩人呢,只是抬头看到民工的其貌不扬的肉鼻圆脸,一个谢字又很不情愿讲出口——说不定他真是被绊了一下无意而为呢。 花千里还在叫嚣斥骂,覃小贝气极地打断他:“老贼你就别装相了,骂人家调戏少女,自己拿镜子照照,是不是该挥刀自宫了!我呸!” 对面的民工见覃小贝开口说话,恢复了正常,将杯子放下搓了搓手,有点腼腆地说:“小姐你醒了,刚才你请俺吃了三大碗米饭,俺敬茶没敬好,不算!俺娘对俺说,天下没有白吃的米饭,千万不要欠别人的人情,这样吧,俺可以为你做三件事,算是还清你的三碗白米饭。” 还有这么朴实死心眼的人,覃小贝没有多听多想,她正对着面前的捋着三根清须的花千里鼓鼓生气呢,这个亏绝对不能白吃!可是王子默不在,自己还不一定能打得过他,听死心眼的民工这么说,覃小贝顺势发话:“那好,我让你办第一件事,就是拨去这个家伙嘴巴上三根胡须!”覃小贝狠狠地指着花千里。 花千里原本虚张声势痛骂坏事的民工,看见覃小贝醒来,正捋着胡须思想下一步的计策,忽然覃小贝这样说,下意识先后退一步,好象真的在提防那个再普通不过的饭饱民工过来拨他胡子一样。 那位实在民工兄弟真的去拨了,他大大向前跨过一步,嘴里还说着:“三根胡子换三碗白米饭,值!我说这位老哥你也就做个好事,让我拨三根胡子,反正你还会再长的。” 不干!凭什么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一根也不给!花千里一手捂住胡须,惊警地注视着走过来的民工。 民工伸出右手,憨憨地伸向花千里的下巴,好象他不是去拨别人的胡子,而是从树上摘快熟的苹果,大大方方直来直去。 花千里左手护着胡须,右手暗暗抬起,运起了十足力道,待民工的胳膊伸了胸前,以手作掌狠狠地劈了下去——刚才这小子关键时刻坏了好事,正想借机教训他一下,还他**送上门找打,我包你这下骨断筋折! 覃小贝在桌那边发出一声惊呼,花千里出手凶狠,而且迅速准确,现在就是过去拉那位脑子笨笨的民工也为时已晚,她有点自责地闭上了眼睛。 “哎哟哟!”有人惨叫。 “唏哩哗啦”,凳翻盘倒的声间。 覃小贝小心地睁开眼,那位可能已经折掉胳膊的民工不知怎么又走到了她面前,举手送给她一件东西:三根灰黄的胡须! 花千里的胡须! 花千里正捧着下巴跳到了一丈开外,口中嘘嘘痛叫着。 这是怎么回事,覃小贝一点也没看到,真后悔闭上眼睛错过了一场好戏。 花千里刚才睁着眼睛也没看清楚。 以花千里的功力和绝顶轻功,避开年轻人的来袭原来是轻而易举之事,只是一则以貌看人太过大意,二则报仇心切一心只想着如何教训不长眼的年轻人。却根本没有想到,胡吃海喝一脸憨相的年轻人身手如此之快,简直快的与自己相差无几。年轻人似早就料到花千里狠狠砍下的一掌,伸出的右手闪电般缩回,人如轻鸟一样跳过面前的板凳来到花千里的侧面,一手拨开花千里挡面的左手,一手出指闪电般捏住花千里下巴上的三根胡须,使劲一齐拨下! 花千里大力砍下的手掌劈了个空,下巴出乎意料一阵剧痛,疼得他嗷嗷直叫,这时他已反应过来,收起色心,不再轻敌,一脚踹飞面前的凳子挡住年轻人再来进攻,同时一个漂亮的后空翻跳到了一丈开外。——任何时候,都要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和退路,这也是花千里行走万里不翻船的基本密诀。 覃小贝挥手将三根胡须扇到地上,跳起来拍手叫好:“好呀好呀,花千里,今天花没采到,胡须倒被别人拨了三根!活该,你快快说,你把品思思藏到了哪里?” 花千里听到品思思的名字不由一怔,才知道对面的覃小贝原来也是大有来头,暗念今天真是倒霉到底,曾经有两位绝色美女站在他眼前,但是他却只能看没有碰,先被一高一矮两高手暴揍一顿,后被一个将憨扮傻的民工拨去三根胡子,早知如此早上起来该翻翻黄历。 正在这时,店小二拎着一个布袋从外面进来,“咣啷”一声将布袋放到桌子上,口里闷闷地向花千里报告:“今天所收全部银两,尽数放在袋,请大爷收好。” 这次覃小贝端起桌上另一杯茶水,直接泼到店小二脸上。店小二打个激灵,一下清醒过来,望望桌上的钱袋,打开看一眼,一下紧紧抱在怀里,失声叫道:“这不都是我的钱么,怎么会放在这里?” 覃小贝向站在过门边上的花千里努努嘴,店小二想了一下全明白过来,一下子攥紧了拳头。 覃小贝对憨厚的小伙说:“我现在让你办第二件事……” 花千里听到覃小贝开口,未等她说完,就脚点门槛一下飘到外间。不用想,覃小贝吩咐要办的第二件事肯定是将自己抓住。花千里在外面哈哈大笑,道:“花某今日失眼失手,他日定当会面再晤!小美人,记住我了!”说完,不再罗嗦停留,飞步奔出店外,施展轻功须臾便不见了踪影。 店小二——也是酒店的掌柜,手攥钱袋连连道谢,声称覃小贝今晚饭食酒水全部免了。再望一眼超能吃的年轻人,继续爽快地道:“你的七碗米饭一碗菜,也算我请。” 年轻有笑着说:“就是你请,我也不会为你办七件事。” “哪里哪里,二位慢坐,我再去给二位泡壶上等好茶。” 店小二千恩万谢攥着钱袋出去,心里算计,虽然免了二人的晚饭,但算上白天王子默覃小贝的大方出手,还有晚上花千里抛给的五两雪花银,今日还是大大赚了,脸上又重新显出笑容。 覃小贝静神再看那位年轻人,发现人家长得也并非那样白菜萝卜一样不堪,二十出头,中等个头,不胖不瘦的圆脸极具亲近感,细细端详五官眉目,也称得上昂藏英伟,虽然衣着邋遢,却掩不住身姿矫健和活泼英气——这么可爱的小伙子,怎以刚才就没有注意到呢? “请问壮士尊姓大名?”覃小贝以老江湖的口气问。 “浮萍飘泊本无根,人在江湖君莫问。”年轻人以刚才覃小贝的话打趣,随后笑了笑道:“因为我食量大,所有饭店的小二都叫我饭桶,偏巧我也姓范,你也便这样叫我好了。” “好的,范桶哥。” ------------ 15 不斗气T 15 不斗气 范桶听覃小贝这样叫显得十分高兴,乐呵呵说道:“好啊,找了一个有钱的妹妹,以后就不怕吃不饱了。妹啊,哥该叫你什么呢?” “叫我小贝就是。” “小贝,还有事要哥做不?要哥送你回家不?”范桶伸腰打了哈欠,“再晚了,哥就要找地方睡了。” 覃小贝对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哥完全不摸底细,不过听见范桶这样讲,赶紧说:“有啊,还要请哥哥帮我找一个人。”反正他还欠自己两碗白米饭的人情。夜深了酒店就要打烊了,还不知道现在王子默在哪里呢。 范桶果然冲她伸出了第二根指头,靠在桌子边懒洋洋地说:“说吧,希望这个人不会象臭虫那样难找。” 覃小贝听着不乐意了,这个哥怎么这么粗俗啊,除了吃米饭就是找臭虫,人家让你找的可是王子默王公子,有那么大个儿的臭虫么。 范桶注意到覃小贝的脸色,.嘻嘻一笑,说:“哥的朋友都是臭虫甴曱,妹的朋友当然是金枝玉叶,说,他到底长得什么国色天香,也让哥开开眼。” 覃小贝气消了,比划着说:“他呀,不.高不矮,不胖不瘦,貌似潘安,才超子建,艺比羲之,武压秦琼,雄姿英发,玉树临风,顶天立地,巍……” “行了行了行了,”范桶实在受不.了摆摆手,“我把他想象成男天仙下凡就是了,他是你哥呀你这么夸他?” “我哥我才不夸呢,”覃小贝抬眼望望范桶,“好象也没.什么可夸的。” “那是你老公?看你这么大也不象啊,这么着急嫁人.干啥!” “你管不着!——别说那么多,你找不找?” “找!你说具体点,按照凡人的特点讲。” “中等个,二十出头,穿青衣,拿一把剑。” “早这么说不就得了么,都玉树临风,满大街还不.起沙尘暴啊。——等着,我去了。”范桶说完,直接从临街窗子跳了出去。 店小二泡好茶.端盘进来,惊奇道:“咦,怎么就你一个了,那位骗吃混喝的呢?” 覃小贝大大方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热杯,头也不抬告诉店小二:“那是我哥,出去找我相公去了。” 店小二摸着脑袋,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团关系。 覃小贝茶杯还没放下来呢,范桶又从外间跑了进来,没等覃小贝发问,就敲下桌子说:“你要找的那位男仙,我给你找来了,——记着,我只欠你一碗米饭了。” 说完,不等覃小贝回话,又羚羊一样从窗子上跳了出去。 覃小贝还没来得及叫他,外间又传来脚步声,随即王子默露了出来。 “刚才有没有一个人找你?”覃小贝劈头就问。 “没有啊。”王子默很奇怪她的问题,“我和大院里的人兜了一个大圈子,甩掉了我就往酒店来。” 覃小贝明白范桶捡了一个大便宜,他刚一出门便看见了王子默挎剑过来,于是连个照面都没打就直接进来报告,就算又还了一碗米饭的人情,真便宜了他! 不过他见了王子默跑什么呢?也不必自惭形秽到这种地步吧。说实话,范桶长得也不赖,那么有亲和性,覃小贝还准备介绍给王子默认识呢,没准两人一见投缘,再杀只鸡,燃支香,碰碗血酒结了兄弟呢。这多好,一个帅哥做准相公,一个好玩的做干哥,肯定好玩。如果再加上左云龙,算了,左云龙不能加,太强势了,掐着指头逼人家成亲。——不过这小子现在怎么样了呢? “怎么了,你在这里遇到什么事了吗?”王子默关心地问。 小孩子走路摔个跟头,没人看见没人问,自己会爬起来拍拍屁股接着走,但要家长问一声:“宝宝,你怎么了,摔得痛不痛?”完了,小孩子十有八九非哭不可,不哭不足以显示自己是宝贝也。 现在王子默这么一问,覃小贝突然就觉得自己很委屈,我今晚上遭了多少事呀,遇到大色魔花千里了你知不知道,差一点就中了他的道儿,差一点就被他扛走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覃小贝嘴巴一撇眼睛就红了,冲着王子默叫:“我都碰见花千里了!” 王子默确实吓了一跳,花千里虽然功夫不高,但对付女子邪名在外,覃小贝碰见他真比撞见左云龙还要凶险十倍。 “你没事吧?他人呢?”王子默环顾左右。 “我当然没事,有事你还能看得着我。”覃小贝对着王子默大声嚷,嚷出来心里就觉着痛快多了,“我差点就被花千里带走,你还不来!幸亏有一个好人出手,把花千里打跑了。” “哦,救你的那位好位好人呢?” “人家学雷锋不留名,打跑花千里就走了。”覃小贝说完才想起来,王子默根本就不知道大名鼎鼎的雷锋是谁。 王子默果然有些困惑,说:“能把花千里打跑,也算有本事的义士,改日遇到定要好好谢过。” “人家才不稀罕你谢你呢,人家只要……”只要吃三碗白米饭,覃小贝讲不下去了,原来还想好好编排吹捧一下范桶,再刺一刺王子默,忽然看见王子默肩头青衫被划出一个口子,连忙改嘴急急地问:“你肩上怎么了?刚才是不是很危险?” 王子默看一下自己的肩,很平淡地说:“没什么,只划破了外衣。跳过几道墙之后,只有单鹰子和那个莲教护法索殃追上来,那个姓索的尤其厉害,功夫还在我之上。” “那你打不过他们两个怎么办?”覃小贝着急地问。 “打不过就跑了,绕着下关镇兜了好几个圈,最后我突发其想跳进关了大门的县衙里去,他们才不再追去。”王子默平静的口气,好象在讲述三个大人在玩捉迷藏的游戏。 “这是索殃划的吧?”覃小贝踮起脚细仔看了王子默划破了衣服的左肩,还好,肩膀真的没有受伤。 王子默点点头,不愿这个话题再说下去。 “该死的索殃,该死的莲教,我一定要让他们吃点苦头。”覃小贝攥着拳头说,好象她三拳两脚就能把索殃教训一顿似的。 想到王子默被众高手追杀,完全是为了保护自己,覃小贝感动又心疼,相比王子默刀来剑去的危险,自己刚才在酒店与花千里斗法还算什么事啊,亏自己一见面就叫苦报怨,还想再刺人家吃醋,真是太过份太过份了。 “子默,”覃小贝喊着王子默的名字,抬着头柔声说:“对不起了,我以后再也不闯祸,再也不撒娇,再也不故意惹你生气了。从今天起,以后我们俩,不斗嘴,不斗气,相敬如宾,和平相处,好不好?” 王子默颇感诧异,刚才还大叫大嚷,怎么一转脸就轻声细语了,他实在摸不着头脑。不过心里很兴奋和愉悦,口中不知怎么就答道:“好,不斗嘴,不斗气,好好相处。”——好象自己一直就是这样做的啊,可为什么总是斗嘴和冷战不断。 覃小贝握住王子默手,头靠在他肩膀上。安稳了,安全了,见到了这个人她就全身放松了。借个肩膀靠一靠,打个瞌睡先。 “公子大爷,小姐,本店要打烊了。需不需要小的为二位爷定一家上等客房。”店小二不识时务地冒了出来,覃小贝恨不能一脚将他踢飞。 “不用了,”王子默轻轻移开半步,与覃小贝分开,对店小二道:“再稍侯片刻,本地县衙的人便会过来。” “啊,大爷,小店没犯错误什么事吧,您怎么就告到官衙去了?”提到官府,小二的腿肚子就有点转筋。 “店里当然没什么问题,还要谢你呢。我找他们来是有别的事。” 店小二这下放下心来,对王子默和覃小贝的身份却更加不摸底了。 王子默对覃小贝说,他夜入官衙之后,惊动了里面值班衙役,便索性亮出王府侍卫的身份,叫来了县令,要求人手帮忙。南京府及周围各县刚刚历经了一轮整肃,对王府的人是又惊又惧,一口答应召集县尉县吏,马上去某某胡同搜查某某大院。王子默担心覃小贝的安全,先来酒店察看,并交待县令稍后送两匹快马到酒店里来。 “太好了。”覃小贝拍手叫道,“这样大院里的人就能全部抓到了。” 王子默笑笑说:“县令他们根本不是大院里人的对手,能拖住他们不出来找我们麻烦就行了。” “即便他们武功高强,高手众多,难道敢和官府衙门里的人动手?”覃小贝不服气。 “谁说一定要动手呢,有时银子能办成的事,又何必用拳头。” 王子默说的没错,正如他预想的那样,下关县令带着匆匆召集的几十号人马,打着火把喧喧嚷嚷向大院行进。还隔着两条胡同,领头的老吏便被一个突然冒出的老者拽到了墙角,一阵低语和交易,老者消失。老吏领着大家穿了半个镇子才发现走错了地方,折返时又遇到一家茅房失火,待扑灭火后,打点人马再找了胡同里的大院,已然大门紧锁,撞开进入,大院里面空无一人,屋屋锁门,显然久未人,王府的人所说情报有误。 虽然被折腾了半夜,县令也不敢怨言,令人选得两匹最好的骏马,另备上两份土产特产加上慰劳银包,派人送到酒店去。 妈**,哪里有什么聚众作乱的匪众,明明就是仗借王府的名义来老子这里打打秋风么。早说么,慰劳金早送上去,还劳动大家夜里空跑一大圈。县令回房脱衣愤愤地想。 这边马匹特产银包送到酒店,衙役汇报,果然如王子默所说抓人抓了个空。覃小贝不由感叹吏治的混浊和官府的低效。 下关离城内并不遥远。 王子默将马匹收下,特产银包原封退回。离开酒店,与覃小贝各骑一匹骏马,在夜色星光下打马回城。 ------------ 16 谣言飞T 16 谣言飞 “怎么了,孙掌柜?大中午就黑个脸,好象谁欠你二百吊一样。” “操,说对了,去谈笑楼喝了顿茶,荷包丢了,挨千刀的小偷。” “荷包里多少银子呀?” “半两散银,五两银票。” “别难过了,赛翁失马,改天让你捡个西域荷包。” “西域荷包?我有那命捡起来,也没那命花。” “哟,您也听说西域荷包的事了?” “连街坊二傻子都听说了,西域荷包,一公一母,两个凑在一起,就能告诉你一笔惊大大财富的埋藏地。” “你说那笔财富有多少呢?” “前朝皇帝埋的,宫中宝物,内府金银,想着翻本复辟用的,您说有多少吧。” “我咋听说那笔财宝是丐帮几十代攒下的护帮宝贝呢。” “还有人说,那是莲教百年来从两朝抢得宝贝积累。” “啧,不管怎么说吧,反正拿来够你吃几辈子了。” “我吃几辈子?咱全南京城的百姓都能吃几辈了!” “那你还不赶紧去找?” “我去哪找,去找丐帮常帮主.讨那个公荷包,还是到王爷府抢那个母荷包?” “嘘,小声点。——不过你说王府都那么.有钱了,还抢这个荷包做啥?” “切,钱还有嫌少的!那么一大堆财宝,神仙也眼红!” “没那么简单吧,听说十八王爷还有窥伺……” “嘘!这可是乱讲的,小心隔墙有耳,抓你进官府里。” “是,是,不说了。关我们草民屁事,我是出来打酱油的。” 王府。香蓉苑。 王妃沈蓉坐在正屋正椅上,面.容严肃地再一次问覃小贝问:“贝儿,给娘说实话,你到底有没有拿那个荷包?” “我真的没有拿啦。”覃小贝委屈地大叫。她已经告诉.沈蓉,端午节上她是从一个小偷手里抢来一个荷包,但被荷包里的毒什射晕时,荷包也就不见了,现在真的不在自己手里。 王妃盯着覃小贝,看着她着急和委屈的样子,相信.她说的是实话。王妃松了一口气,又叹了一口气,让站在厅中央的覃小贝在身边的旁椅坐下。语重心长地对覃小贝说:“不是娘不相信你,也不是有意为难你,实在是你不知道江湖险恶和官场的虚诡啊。现在外面一下传出这么多离奇的摇言,有的甚至还说到你父王有窥天的二心,这明显是恶意中伤,有居心而来。娘担心你不明就里卷进去,推波助澜,或者伤害了自己。” 江湖到是怎样,覃小贝懵懵懂懂;政治又是什么.样子,覃小贝一窍不通,更是毫不关心。她只能轻轻松松,开开心心地过幸福的郡主日子。只是,江湖她躲避不掉,而政治又找上门来,令她不得不打起精神头痛的面对。 “为娘放心,贝儿.已不是昨日懵懂只会闯祸的孩子,还会尽量为爹爹和娘娘分担。”王府内王府不在,只剩王妃和一群妃子,覃小贝一下觉得自己大了很多,高了很多,忽然感受到了能担当的长子的感觉和责任,平下气来认真地对王妃说。 王妃笑了,这半年来,昔日惹祸不断的朱贝儿的确变化很大,就象她的少女的身材越发成长成熟一样,只是,虽然贝儿不再主动惹祸,祸事却连二连三地主动找上门来,让她吃了不少苦头。哎,就权当是为过去的胡闹抵赎吧。 王妃和气地对覃小贝说,王爷日前从京城来信,已确定要在京城长居,也为家里寻找安置好了一处大宅子,正是进行最后的装修,过了夏至,就可接南京全家一起入京。 “啊,那不没一两个月了么。去北京,我们还会回来吗?”覃小贝问。 “是啊,王府里也整理收拾了。王爷说,你会喜欢那个新城的。这最后一段在南京的日子,你切莫再生出新的是非,记住了吗?”沈蓉握着覃小贝的手说。 覃小贝点点头。我自不会生是非,只要他们别惹到我就行。 看到覃小贝这么听话,沈蓉心情舒畅,接着说:“夏至之前,既便你爹爹事务繁忙离不开京城,你哥哥也会回来,已定下从夏至节那天起,全城休息欢乐七天,王府包下遏云楼,连演七天大戏,与南京官民共欢乐。” 好么,七天长假原来从这里来的,想想全城看戏狂欢的景象就热闹,覃小贝都有些等不及了。 “昊然、昊鹏两位哥哥都回来吗?” “这个还没有确定,一别半年,怕到时你认得哥哥,哥哥都不认得你了呢。” 我现在也不认识哥哥,谁让他们连个照片都没有留下。 谈完正事,王妃留覃小贝一起在香蓉苑用餐,并叫来各苑妃子,再次吃一了顿王府女眷团圆饭。 “**,到底是谁在散布谣言!可恶可杀!”回到自己的欢喜苑,覃小贝卸下正妆气乎乎骂道。 果果、宛儿、平蝶、八两等站在屋边,谁也不敢多言。以前朱贝儿喜怒无常,说打就打说骂就骂,她们时时提心吊胆,感到害怕;而现在的郡主则理性规矩好多,偶尔发一次火,更让她们感到敬畏。 “去把隔壁王公子请来。”覃小贝已养成了一种习惯,有事没事就要找王子默说话商量,所以几乎天天白天都在一起。 果果噔噔地跑出去。 一会儿王子默和虎头便来到拾贝苑。 “外面嚼舌头的瞎话你都听说了吗?说我们抢了个大荷包。” 王子默点点头。 “你说,是谁起头散布的呢?他们到底是何居心?”覃小贝气愤地连串地问。 “具体谁散布的还不得知,但是谣言的效果正在慢慢显出来,”王子默说。 “哦?你还知道了什么?” “王府外面这几日多了好些以前从未见过的江湖人士,而且还有更多的人在暗中窥探着王府。那只不存在荷包象一块肥肉,把大大小小的贪心贪嘴的猫猫狗狗都引了过来。只是摄于王府的威严,才站在外面,要是换成另外一家,就早杀进门来了。”王子默分析说。 “哼,把王府做成了江湖靶子。叫刘总管,马上召集侍卫,把外面的闲人给我抓了!”覃小贝发恨说。 “江湖上的人,你抓得完么。何况,你有什么证据和罪名抓那些闲人。只会将王府成为江湖人的众矢之的。”王子默冷静地劝说,“另外,散发王爷有野心的谣言更是用心险恶,不过,也由此暴露出幕手黑手的大致模样。” “噢,快说!” “这样做的人,只能从这场扰乱中得到好处的人,一是王爷的政治对手,二是王府的江湖的对头。” “嗯。”覃小贝点头。其实这个结论,她自己静下来慢慢想也一样能得出来。但是她现在更想依赖王子默,愿意听见从他口里讲出来。 王爷的政治对手是谁?两人望望都没有说出来。从王爷在扬州遇刺,到遏云楼九王爷显身,再到下关镇九王爷奇怪再出现,答案是不言而喻的,至少目前,离得最近嫌疑最大的,就是那个人了。 覃小贝不清楚王爷与九王爷到底有什么恩怨,王子默了解一些这时也不便多说。 至于王府的江湖对头,也一样复杂的多。不过可以肯定,至少莲教不能算入朋友的行列。在王爷所治的南京府范围,莲教被整治清肃近乎绝迹。 现在就要找到幕后的黑手,抓住它,制止它,阻止更大阴谋和事件的发生。 谈何容易。 不过也有有利的一面,至少南京的政权在自己手里,所有统治力量和行政资源都可以充分利用。而对手,只能在暗中偷偷摸摸地进行。 “我们先把荷包的影响消除吧,王妃娘娘都愁得吃不下饭了。” 覃小贝告诉王子默,是自己把西域荷包交给左云龙。据左云龙讲,西域荷包有两个,一个荷包上绣有饕餮像,命曰“装无尽”,另一个荷包上绣着椒图像,名叫“掏不完”,都是丐帮的圣物,至于藏着怎样的秘密,左云龙没有告诉他。覃小贝交给左云龙的荷包就是“装无尽”,另一个“掏不完”应该在丐帮帮主的手里。 外面传说王府拿了一个荷包,也并不完全是事出无因,因为覃小贝的确在端午节从小童明月手上抢了一个荷包,只不过没人知道覃小贝把那个荷包交给了左云龙而已。 “早知那个荷包这么珍贵,我就不给他,起码也要开个大价钱。”覃小贝开玩笑地自嘲。 现在,当然不能说两个荷包在丐帮帮主和左云龙手里,那会害了左云龙。 那么,应该说荷包在哪里呢? 覃小贝有了一个主意。 “谣言可以伤到我们,也可伤到对方。” “不如我们将计就计,借力打力……” “对,移花接木,将荷包转嫁给……” “我们两人真是越来心有灵犀,越来越默契了。”覃小贝高兴地跳过去握住了王子默的手。 王子默心里也喜洋洋美洋洋的,不再象以前一样把手缩回,稍稍加劲更劲地握住覃小贝的手。 “他们在说什么呀,你明白了吗?”虎头摇头问果果。 “我当然明白,现在需要我们做的,就是马上离开这个房间。”说着,果果将虎头拖了出去。 当天夜晚,寅时(凌晨3点至5点),王府突然暴出一阵喊追喊打的呐喊,同时火把亮起,人影耸动,喧哗一片,整整闹了大半个时辰才重新安静下来。 次日王府前门,前几日不明不白的游客少了好多。 昨夜王府内发生的大事,成了街头巷尾最佳的谈论话题。 “嘿,二哥,听说了吗,王爷府昨夜招贼了。” “听说了,王府的荷包又被偷走了,你说谁这么大胆子,敢到王府去偷东西?”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江湖上为了那一对荷包,争得眼睛都红了。” “王府也真不是随便进的,听说昨夜进去八个,死了七个,剩下一个重伤的把荷包给带走了。” “就是,也就莲教的人这么不怕死。” “你怎么知道是莲教的人?” “嘿,昨晚除了跑掉的一个,其余七个重伤被围的,全部拿刀自戕了,临死之前还一齐喝了一首歌。” “圣火灼灼,白莲重生;为大光明,舍我残躯;法界清明,我命永恒。”有两个记性好的街坊低声学唱了一遍。 “这便是了,真的是莲教。” “真他**的是邪教!” ------------ 17 今日事T 17 今**事 “果果,今天都有什么事来着?” 清晨一起来,覃小贝就觉得有一件事今天要办,却一直没有想起到底是件什么事。 “王公子出门办事了。”果果马上高声提醒。 这个覃小贝知道,王子默今天去山寨,是两人一起商定的。荷包风波暂过之后,王府门前的闲人少了,但南京城里的乞丐却象随着夏季到来而飞出的大批苍蝇一样,忽然一下子呼啦啦多了起来。 本来城里乞丐多两个少两个都没有关系。只是去年和今年,江南江北都是丰收年啊,面且太平岁月,无乱无灾,按说丐帮没有大规模招生的生源啊。另外,南京城里好象也不是多了一个两个,十个八个,说是多了成百上千都不夸张,每条胡同无论大小差不多都能轮到一两个了,而且许多乞丐说的并不是当地口音,江南江北都有,这就让人觉得有些蹊跷。 南京知府为迎接即将到来的夏至节,曾在城里清荡了数次。但正象赶苍蝇一样,你整顿城东,乞丐们会跑到城西;你扫荡城北,乞丐们会躲到城南;你要费大周折全城清理,乞丐会暂时避到城外,只要第二天城门一开,照样呼啦呼啦涌进城来。你总不能把上千上万的乞丐和流浪人员全部抓捕收监吧,监狱地方也不够啊,而且还得一人一张嘴管他们饭吃。好在,乞丐虽然众多,除了于街乞讨和有碍观瞻,倒也没有生出别的麻烦,官家也就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覃小贝总觉得有点不正常。也许认识了左云龙,对丐帮的事情过于敏感了一些。但在在下关镇胡同大院里看见丐帮水长老,竟然和莲教的护法一起拜见九王爷,覃小贝和王子默都认为有必要提醒一下左云龙。好歹左云龙是王子默的大哥,是覃小贝曾经的“二号”追求者。 前几日王妃宣布了将全府.家眷迁居京城之事,虽然早就听到了风声,但全府上下还是如石落水般出现一阵躁动。各位妃子都无话说,想到京城可能更加繁华热闹,而且又在王爷身边,还能一路长途游山玩水过去,自是兴奋异常,操心多是带什么东西,打多少包,恨不能缸里的金鱼,院里的老树一起打包运去。唯有苏妃提出自幼生长江南,不习北方水土,请王妃转禀王爷一个请求,要求留在南京王府,如果王府不方便居住,别觅他居也可。 王府的仆人们议论担心更多,谁.北上,谁留守,谁被裁,有多少补偿?……都是每一个关心的切身利益。好在刘总家早有准备,早好备好了人员分与安置名单,一步步的安排,和精确到每一个人、每一条狗的职责和待遇。 最初的几天的躁动过去,王府.重新回到按部就班大机械般的运转状态。 总算今日清净无事,王子默与覃小贝商量后,单人.匹马再去拜访山寨。 “这个我知道了。还有呢?”覃小贝看果果一眼,鼓励她.继续说。 “刘总管问,除了清单上所列,郡主还有没有想带.的东西?” “哦,没有了,一会儿你就去回复他。” “他还问,你指定.要带走哪些下人?”果果说着,紧盯着覃小贝看。 “嗯,这个,各随自愿,不必勉强。果果你今天就在拾贝苑里做个调查登记。——对了,果果,你是跟我去北京呢,还是留在南京?”覃小贝背着手,忽然想起问果果。 果果扑嗵一声跪倒在地,声情并茂地说道:“果果活着人跟着郡主,死了鬼跟着郡主,郡主到哪里,果果就跟到哪里。” 覃小贝听了吓一跳,有这么跟着我的么,心里却很受感动。想到果果一惯的为人,加一句说:“你也可以留在南京,王府会给你一笔遣散费。” 果果跪着不起,低着头:“果果离开郡主一天也活不下去。” 覃小贝大感欣慰,自己还是挺有人缘,有两个死忠的手下么,却听见果果又问了一句:“遣散费有多少啊?” “一笔足以让你满意的数字。” “这不可能。” “为什么?” “因为王府不可能给我二百两银子的。” 我x,二百两银子你就不要我了!覃小贝很想过去踹她一脚,却见果果歪着脑袋又想着:“我还是要跟郡主一起走。” “给你二百两银子呢。” “我还是我跟郡主走。” “为什么?” “许多东西是钱买不来的。”果果这次说的是实话,她有二百两银子,也不会自己出钱从南京到北京玩一趟,而且从此以后伙食标准、生活标准、社会身份都会大大下降。而现在仅仅一句“我家丫头在王府里当差,是郡主的贴身丫环呢”,满街的人都得正看高看果果的父母,全家的差税都能减免,这哪能是二百两银子能买来的呢?再说了,郡主也不是小气之人,加上时不时的打赏,二百两银子,三五年也就攒到了。 于是果果再磕一次头坚定地说:“不管多少钱,我都坚决跟定郡主了。” 覃小贝不再加大金钱数码考验果果。她想起踏青会上对王子默考验的教训,嗯,是的,人性的东西最好不要做逼近底线的考验,大家都是人,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便是这个道理。 覃小贝挥挥手让果果站起来,果果真要走,她还真舍不得呢,虽然马屁多了点,其他方面小丫头做得还挺出色的,就是果果的马屁,也有点习惯了接收了呢。 “起来吧果果,想想,今天还有没有别的事?” “没有了。”果果站起来手指顶着脑袋使劲地想,“哦,还有一件,今天是南山皓的生日!” 对了,就是这件事。覃小贝当初拜师学艺时,就打听出师傅南山皓的生日,并特别提醒要果果记下来,到了那天别忘了提醒自己。结果真到了,还需要自己先提醒果果提醒自己。 从山寨回来后,基本上每天都会过去向王妃请一次安,向南山皓报一次到。对王妃的感情越来越深,对学武的热情却越来越薄。 一个是覃小贝对自己学了三着两式的实际运用效果有些失望。学武当然有用,至少学了五禽戏和蜀山诀,打个果果、虎头就没问题,“比武”偷袭王子默赢了也是自然,只到了外面才发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左云龙、木长老他们就不用说了,就连杜虎、孔半文、花千里一类二三流角色,自己也不是他们对手。当然可以继续在武学上深造,有南山皓这样别人求之不得的高师,还有南山皓叹为观止的什么自己的“学武天赋”,肯定会有大的提高。 问题是武学和其它学问一样,入门容易提高难,越往下学边际效应越明显。打败果果虎头可能只需要三五天,但要打败王子默可能就需要三五年,还不一定。自己还要不要下更大精力去提高呢? 这就引出另一个问题:自己为什么要学武,学武的目的是什么? 最初是为了好玩,为了比武打败王子默。那么现在呢?成为顶尖高手,称霸江湖武林?覃小贝没那个想法。 有一天在南苑,覃小贝问南山皓:“师傅,武功最高的人,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强的人吗?” 南山皓默然。答案显然是否定的。以世俗的眼光看,当今武功最高的慈恩方丈、见素道长、妙空真人,甚至莲教教主盛冲天,都不是最强的人。任何人再强谁又能强过皇帝皇室呢?事实上,任何一位封疆大吏,都是当地最强势的人物。而这些人,绝大多数连武功边都不沾。 也就从问话那一天起,南山皓不再逼迫覃小贝每天至少两个时辰的练功。是的,覃小贝身为王府郡主,位高身重,即使有什么地事情需要武力,只要让府内的王子默、李子默、向天傲、南山皓去办就是了,何劳自己动手。所谓武术武功,对他们最多只具强身健体广播体操的意义。 覃小贝还是每天到南苑报到,也只是向师傅报个到而已。南山皓闲下心来,也会向覃小贝讲讲一些武林逸事,覃小贝听得津津有味,远比背蜀山诀更有劲头。 虽然自己这个关门徒弟天赋禀异,万里无一,不再精进殊为可惜。但是南山皓已经想开,万法皆缘,随缘自在,如果有心,覃小贝应该会取得比学武更大更好的成绩的。反观自己,打遍天外已罕逢对手,却是连某个人的面都不敢见,改名换性隐于王府。智商、情商、财商,原来哪一个都比武商厉害,呵呵,真是到老才明白这个道理,呵呵呵呵。 南山皓的生日,自己都早忘了。这时由果果提醒出来,覃小贝拍拍脑袋说:“对,就是这个。果果,你马上去厨房,为师傅备下寿桃与长寿面。” 果果撇撇嘴,道:“郡主,王府的饭菜怕是师傅都吃腻了,不如,到天外楼包一桌?” 覃小贝想了想,也行,“那就中午天外楼吃大餐,晚上回府吃寿桃。” “好咧!”果果兴冲冲答应,马上去办,回头不忘再提醒一句:“郡主,一定要定天外楼的玲珑球啊。” 上次她与虎头分享了一个半玲珑球,余香不绝,绕舌三日,令果果回味至今。 天外楼预定下蜀菜大宴。希望这一次出去不会再碰到新的事端——碰上也无妨,有师傅南山皓这样的大高手同在呢。 ------------ 17 天外楼T 17 天外楼 南山皓直到被推让坐到三楼中央最大一桌的正座上,才明白此趟出来并不是护卫郡主去官府,而是来此纯粹享受一桌正宗的蜀菜生日宴。 终年在南苑服侍他的小童,也被虎头悄悄叫上,早已在天外楼上等待。 郡主覃小贝坐副座侍陪。 首先摆上的是十道蜀中名菜:回锅肉、盐煎肉、水煮肉片、辣子鸡、东坡墨鱼、太白鸭、灯影牛肉、肥肠豆花、宜宾芽菜、峨眉赋菜。十菜用料虽不名贵,但难道收集得如此齐全,烹制得如此正宗,人在千里之外,重见少时家乡菜,南山皓心潮起伏,虽然没有什么言语,灰白胡须却微微抖动了几下。 南山皓身材颀长,瘦而不弱,虽然面相古怪,须发灰白,看似六十开外,其实不过五十出头,今天正是他五十二岁的寿辰。多少年来,孤身一人漂泊江湖的南山皓,自己都快忘记了自己的生日了,想不到临老最后招进的关门徒儿,却能有心找得准确记得。 最初覃小贝让果果打听师傅的生日,果果四处问询,费尽心机一无所获,就连长年跟在南山皓身边的小童都不知晓。后来还是覃小贝在南山皓房间,一日无意看到师傅早年的一幅画作,画得是千倾湖面上一叶扁舟,舟上两人,男人负剑迎风而歌,女子端坐抚琴聆听,可谓神仙眷侣快意江湖,画卷的角端标明了日期,并特别注明为而立所作。 覃小贝曾问师傅画中男女.者谁,可是年轻时的师傅和师母?南山皓不予置答,只是将画卷默默收藏,此后再不许提起此事。 少年莫笑白头翁,花开能有几日.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年轻之时,百合花也有自己的春天。覃小贝将疑问藏在心里,今天终于等到师傅的生辰,特在天外楼设下家乡宴,就是聊表为徒尊师之意。 今天,覃小贝还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就是请师傅传授一两个简单实用的招术,而放弃把她培养成为武林奇才的期望,她既便有练武的天赋,也没有了称霸武林的心愿。 覃小贝站起来,恭恭敬敬为师傅敬满一杯“剑南烧.春”。“剑南烧春”为川中名酒,唐代就已名闻天下,相传大诗人李白为痛饮此酒曾经当去皮袄,留下“解貂赎酒”的佳话。 南山皓坐正接杯,在覃小贝领着小童果果虎头“敬.师兕觥,万寿无疆”的齐声祝愿声中,微闭双目喝下三杯,摆手令徒儿坐下。 南山皓一向青灰的脸色泛出稍许红意,淡淡地.对覃小贝道:“贝儿,念你有心,师傅明日传你两招,你务必要学透学精。至于其它功法招术,你量时量力而为吧,师傅不再勉强你。在武功之外,你应该有更大的出息。” 覃小贝闻言起.身大拜。师傅真是人老成精,自己这几日的磨蹭偷懒、反复盘算的小心思师傅早已看在眼里,识透心中,更难得师傅想得开,看得远,能有一副任天上云卷舒的大度从宽容,覃小贝心头热起,大为感动,恨不得扑过去再敬师傅三百大杯。 “谢谢师傅。敢问师傅要授徒儿哪两样招式?” “一招‘桃之夭夭’,一招‘闻者足戒’。” “啊,师傅要改教我《经诗》不成?” “呵呵,学会一招‘桃之夭夭’,保你从百千人包围之中,如鱼跳海,如鸟飞天,逃跑无碍。”南山皓捋着胡须说。 “啊,太好了,师傅,三十六计走为上!实在太太实用了。另一招‘闻者足戒’呢?” “‘闻者足戒’为一式偷袭点穴功夫,你若学精,便能于不动声色之间,近身点穴——可惜你功力有限,否则隔空点穴也不是难事——令对方瞬间麻木,僵如木石,需要片刻运功才能化掉。” “太好了,师傅!谢谢师傅!一招攻其不备,一招逃之夭夭,有攻有防,足以让弟子行走江湖立于不败之地了!” 覃小贝听闻大喜,忙不跌再敬师傅几大杯“剑南烧春”,运箸夹菜,将师傅面前的盘子推得跟小山似的。 “郡主。”果果从身后俯到覃小贝耳旁轻声的提醒道:“是不是该再要玲珑球了。” 哦,是的,光想川菜招待师傅,倒把天外楼的招牌好菜给忘记了,覃小贝看着南山皓晴朗的面庞说:“师父,这天外楼的玲珑球虽不是蜀菜,但也是值得一偿的美味,师父可有兴趣尝一尝?” 南山皓看着徒儿如此贴心懂事,心下自是欢喜,微微点了点头算是答应。其实一个老人又能吃下多少呢,接下的只不过是徒弟的孝心。 覃小贝于是清了清嗓子冲小二叫道:“小二,再来八份玲珑球。” 一旁侍候的小二听到覃小贝招呼,忙躬着身子,甩着肩上的白布点头嘻笑地走上前来,遗憾地道:“南京城的人都知道,天外楼自建楼至今,每天只做八八六十四个玲珑球,一个不会多,一个不会少。只是今天太不巧了,一大早上,便有一人来小楼订下了六十四个玲珑球,爷,要不,给您换个睡美人。” “你瞎说什么呀,哪有一个人能吃得下六十四个玲珑球。”眼见着朝思暮想的玲珑球进了别人的嘴里,果果哪管着这六十四个玲珑球是进了一个人的嘴还是一群人的嘴,反正没自己的份儿,心中一口气怒气直冲小二喷去。 小二见果果满脸怒气,正想陪笑回话,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吵嚷声。 这些天事出不断,覃小贝听到楼下吵嚷,心中顿时警觉起来,使个眼色让派果果下楼查看。 果果下到一楼,看见有一个衣着邋遢农夫模样的人被看门小二拦住。 “好狗不挡道,为何拦着爷的路。”那人大声嚷嚷着。 小二昂首挺胸如一只会下蛋的公鸡,睬也不睬他,只用手指指店门上竖着的木牌。 木牌上写道:衣衫不整,谢绝入内。 “小二,人家这家鸡毛破店是衣衫吃饭的,还是给人吃饭?”那人毫无愧色,反而理直气壮地反问。 小二索性把头扭向一边不再理他。 那人也不再搭话,迈步只管往店里进。腰宽体壮的小二伸出手臂去挡,却不知怎么脚下一虚向前一个趔趄,那人伸手去扶,不扶还好,越扶小二倒得越快,“咣铛”一声栽倒在大厅地上。 没有人看清是怎么回事,店中的几个小二同时向门边拥来,大有将邋遢农夫暴揍一顿的样子。 那人却豪不慌张,从怀里抛出一块金灿灿的东西朝小二们抛去,口中道:“金子从不穿衣服,可曾进得店去?” 小二们看到空中飞来的黄淀淀的金子,如群狗扑食一般接住,看了一眼金子,真的!再看一眼那人,很厉害的!马上转换笑脸,弯腰躬身,齐唰唰地喊道:“爷,里面请。” 那人鼻子一哼,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说:“大爷今天胃口好,早上派人来订了六十四只玲珑球,快给爷端到楼上去!” 此言一出,满楼皆惊,玲珑球价格不菲,有钱人请客也是六个八个地点,哪里想到这个一个衣着邋遢的家伙竟一人定下六十四个玲珑球!不过早上定金旬真的,刚才抛出的金子也是真的! 果果看到这,一吐舌头,马上三步并作两步“蹬蹬”地跑上楼,给覃小贝汇报去了。 一个非官非商的农夫定下六十四个玲珑球,覃小贝听了也甚觉好奇,想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有多大的胃,能一下吃掉六十四个玲珑球。 脚步声响,楼梯口出现一个年轻的身影,果果指着那人悄声道:“就是他,就是他!” 满心好奇,满心疑惑的覃小贝,看清上楼的那人,扑哧一声笑出了声:“我原本不信,有哪个英雄好汉能一气吃下六十四个玲珑球,却原来是我的范桶哥。” “饭桶哥?”果果惊讶莫名。 南山皓闻言心中也嘀咕一下,抬头朝那人望去,中等身材,体壮如牛,双眼精神饱满,倒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想不到能有如此大食量。 “哎,我说今天左眼怎么一个劲的跳呢,原以为是有福吃到天外楼的玲珑球,却原来今天真正的福气,是能看见我美丽动人的小贝妹妹。”范桶没正经地说着朝覃小贝走来:“我们真有饭缘,又在酒店相遇。” “这是我的师傅南山皓,今天是家师五十二寿辰,来此小宴庆祝。范桶哥既然有食缘,不如坐下一起用。”覃小贝说完,范桶先冲南山皓作一个大揖,然后就不客气地坐了下来,眼睛快速将桌上的美味菜肴扫视了一遍,咽了咽口水道:“既然小贝邀请,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川菜,我喜欢。” “本想请家师尝尝本店的招牌菜,没想到范桶哥一人定下了全部玲珑球。”覃小贝笑着说。 “好说,好说,小贝的师父,便也是我的师父。”范桶大言不惭地说,南山皓略带不屑的瞟了他一眼,但丝毫不耽误范桶接着往下讲:“既然师父五十二寿辰,晚辈就借花献佛,小二,先敬送上南师五十二个玲珑球。” “好勒。”小二唱喝一声,快步下楼,很快就有层层相叠五层之高的玲珑球山送到了南山皓面前。 另有十二个另放在桌子的这一边。 范桶看了一眼美丽的覃小贝又看了面貌古怪的南山皓,心想,这么个漂亮的妹妹怎么会拜这么丑陋的师傅。心下想着,眼睛不禁多瞟了几下,忽然发现,南山皓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怎么了,心疼你的玲珑球么?”南山皓自一开始便不喜欢眼前这个年轻人,见他随随便便与郡主兄妹相称,心下更是不悦,再见他冲自己反复打量,不禁挖苦地问了一句。 “当然不是,师傅若喜欢,再让他们做五十二个也无妨。”范桶毫不地意南山皓的不友好,说:“只是,只是觉得好象在什么地方见过你,很像一个人……”范桶说着,挠了挠头,想了又想,还是没有想起来。 南山皓听到范桶如此说,心下疙瘩一沉,不过眨眼便恢复了过来。心想自己二十年来,极少外出王府,做事一向低调,再说以范桶这个二十上下的年纪,也根本不可能认识自己。一定是他记错,或者故弄玄虚。想以这里,南山皓鼻子里哼了一声,也就再不理会他。 范桶抓耳挠腮就是想不起来。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眼前坐着的这个丑陋古怪的老头,就是在干妈美之林挂在密室房间里十几年不曾换下的画像里的男主人公。 ------------ 19 袁才子T 19 袁才子 “郡主,郡主,郡主在楼上吗?”楼下忽然又传来一个男人的叫声。 覃小贝重新放下筷子,这顿饭吃的,如此不安生。有谁知道自己是郡主,谁又在大呼小叫喊自己。 楼口先冒出一顶绿色秀才冠,接着一个身这着绿色秀才袍的白面小生急匆匆闯上楼来,看见覃小贝大松了一口气,走过来先冲着覃小贝拜了三拜,口里喘着气道:“郡主,可找到了你了!” 范桶望望覃小贝,一脸揶揄道:“郡主?原来小妹还是郡主?” 覃小贝拱拱手:“社会上都这么叫,虚名、虚名而已,就象天上浮云一样。” 那上楼的秀才却不依不饶.极为认真地说:“南京城里,郡主才貌威名,老少皆知,男女共仰,岂能一虚字了得!” “好了,好了,大秀才,我粗疏文墨,不.通文理,与你们才子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今日跑到这里找我何事?”覃小贝笑着问。 上楼找她来的正是南京“四大才子”之首的袁干。 袁干表情忽然扭捏起来,环视.左右,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覃小贝心下明白,嘴上却故意说:“怎么了大才子,前.些日子在遏云楼花魁赛上,你点评众花,不是你不是说得滔滔不绝、口吐莲花么?” 袁干顿一脚道:“那不是点评别人么,现在……”又闭口不.说了,面上显出乞求的表情。 覃小贝不再调侃为难他,挥手让果果虎头小二.们都下去,桌边只剩下自己和南山皓、范桶三人,对袁干说:“好了,一位是我师傅,一位是我哥哥,都是自己人,也自能为你守住秘密。有什么事就快讲吧。” 袁干犹豫一下,.似下了极大的决心,硬硬头皮低下声音开始说:“全诗蝶失踪了。” 全诗蝶是南京城宏宝钱庄全老板小妾所生的女儿,美貌无双,号称十二金钗之首。覃小贝只听说,前一段时间袁干备厚礼托媒人向全家提亲,不知结果如何。 “全诗蝶与你有何关系?” “她是卑人的未婚娘子,原定今年中秋娶过门的。”袁干如实回答。 哦,提亲成功了,一朵鲜花插在……绿枝上啊。 “她是什么时候失踪的?”覃小贝接着问。南山皓和范桶也竖起耳朵注意听。 “昨天夜里,或者今天早上。”袁干边回想边说,“昨天晚上我离开全府,她还好好地在家里吃粥,今天一大早儿,全府来人就通知我说小姐不见了。——就是花千里这个挨千刀的家伙干的!”袁干说着不由得咬牙切齿。 “你怎么就一口咬定就花千里干的?而不是可能,比如说全小姐有可能……与心上人私奔。”花千里窜到南京,虽然作案嫌疑最大,但看到袁干自以为是的样子,想想以前他以遏云楼的轻狂,覃小贝就禁不住要刺他一下了。 “与人私奔,那绝不可能!”袁干一副“任何女人与我第一才子定了亲,怎么还会看上别的臭男人”的神情,一口咬定说:“就是花千里这个yin贼做的案,因为在全小姐闺房的窗子上,发现了一朵插上的花。” 袁干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是一朵尚未凋谢的白色百合花,与覃小贝他们在紫云庵品思思小屋发现的百合花几乎一模一样。春留桃花,夏插百合,秋摆菊花,冬置梅花,正是“寻芳不计花千里”,于作案现场的必留之标志。 可以确定,真是花千里这厮了。 “既然丢失了人,而且已知是花千里作为,为什么不报告官府,请求立案侦破,跑到酒楼来找我做什么?”覃小贝问。 袁干一副欲说难言的苦衷,突然吞吞吐吐起来,覃小贝听得有些不耐。 “呵呵,家丑不可外扬。何况南京城最有名的美人被全天下最著名yin贼掠走,何况全小姐还是南京第一大才子袁大才子的未过门的新娘,说出去,全府、袁府的脸面都会丢光,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一直听言不语的范桶笑嘻嘻地插话,好象看了一出精彩的好戏实在忍不住要点评一下。“所以,不但不能报官,反而还要严加保密——我也打赌,你现在去全府找全诗蝶玩,全老爷一定会告诉你,全小姐偶然风寒,生病在床了。哈哈。” 袁干瞪着范桶,搞不清这个一身农夫打扮的家伙到底和郡主是什么关系,即又不能得罪,只能忍气吞声地点头称是,随后再补充几句:“人人都知道,在南京这块地儿上,比官府本事更大的,便是王府。官府搞不定事情,王府却都能够摆平,无论黑道还是白道,而当下,王府里风头最劲,最能主事的人,无疑就是郡主您了!所以袁某胆大冒犯,直接犯上请求,今早先到王府,终于在酒楼找到了郡主,恳请郡主为黎民百姓做主,辑拿万恶yin贼花千里归案严惩!” 你把我当什么了,狄仁杰、包公还是武则天啊,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不过另一方面,听着袁干表情生动,言辞恳切地请求,覃小贝又觉得沾沾自喜,十分受用。 “郡主,凡事三思,王爷不在,诸事谨慎。”越开地方行政机构,王府直接插手办案,无论如何也是比较忌讳的一件事,南山皓开口提醒自己这个刚满十六岁的徒儿。 覃小贝点头表示知晓,回头对袁干道:“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那王府岂不成了听你左右的衙门?” 袁干连忙躬身低首,连道不敢不敢,随后环视左右,诡密地一笑,反问道:“郡主最近有没有感觉到最近关于王爷、王府的清议特别多,而且大多数还是不怀好意、扑风捉影的谣言?” 覃小贝愣了一下,的确如此,从前一段西域荷包传闻开始,一直有大量的传言和小道消息不绝于耳,绝大部分都是无稽之谈,其中少数最为恶毒者影射、暗示或明指王爷有轨的野心。这些传说令王妃十分头痛,却也一时查不出根源,想不出对治之策,但若如此放纵蔓延下去,早晚会传到包括京都在内更多更远的地方,对王爷影响极为不利。 现在袁干忽然提起这个话题,覃小贝一下想起,以前王子默曾给她提起过,南京四大才子中的三个人都是最大在野清议团体——西林党的成员,其中袁干还是西林党较有影响的一个人物。现在想来,袁干或许对这一阶段针对王府的清议传言有着不为人知的深入了解。 “我知道。你说,这清议里面还有什么故事,传言背后还有什么推手不成?”覃小贝振奋了精神,紧接着问。 “所谓无风不起眼,事出必有因。”袁干身子挺直,象是抓到了一手好牌,“乡野清议,对庙堂自有褒贬监察之用,功莫大焉。但有时也会被别有用心的人所利用,退为谣言,用以玷污抹黑对手。恰巧,袁某身为士人,又身在西林,机缘所得,恰恰窥得了一些内幕。” “哦,请袁公子详说。” 这时覃小贝急问,袁干反而不想说了,顾盼迟疑之间,覃小贝便明了他的心思,明白告诉他:“我答应你,你的未婚娘子全诗蝶失踪的事,王府将动用一切可用的力量,全力进行侦查,争取早日找回诗蝶,严惩劫贼,并会自始至终保守秘密,但请袁公子放宽心。” 袁干舒了一口气,显然对覃小贝的表态比较满意,道一声谢后,接着前面打断的话题说下去:“前段日子有西林旧友托我表个态,写首诗,撰个文——写些什么内容呢?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躬下士时,总之是影射南京王爷的,而且答应付我的润笔费还相当的高昂。袁某虽然愚顿,也意识这中间有些不正常,王爷来治理南京多年,无为而达安祥,百姓士子安居乐业,袁某深怀敬意,岂能做出这等昧心文章,当时便一口拒绝了。只是此多我便多了留心思,渐渐发现原来真的有一笔庞大的资金和势力,在暗中支持制造着一股针对王爷的不好舆论。至于具体查知和证实的过程,恕袁某不能在此细言。” “嗯,”覃小贝对此表示理解,同时表示对袁干的赞赏,接着问出最关键的问题:“那么,背后推动的势力到底来自哪里?” 南山皓和范桶也全神贯注注视着袁干,等着他讲。 袁干向前一步走到桌前,用手沾茶,以指作笔,伸出一手挡住,只让覃小贝一人能够看到,在桌面上写了一个“九”字,随便用手抹掉,桌面显出一团水渍。 袁干写出的这个字证实了覃小贝隐约不安的猜想,虽然明确下来,心中却更是烦乱,但表面平静地对袁干说:“我知晓了。烦请袁公子回去费心,有什么新鲜故事及时说与我听,王府的随时对你畅开。——你的事我会亲自督促马上去办。” 于是袁干将手里的百合花留下,与覃小贝、南山皓等道别,满怀期待下楼而去。 覃小贝唤上果果、虎头,让小二添酒热菜,继续师傅的寿宴。 南山皓场面见多,自是荣辱不惊,一面领了覃小贝的心意,面色平静如常,继续陪着大家吃喝,一面却加快吃酒的速度,不消几杯便道好酒醉人,要回府休息了。 只是乐坏了果果,要打包回去五十多个玲珑球啊,天啊,整个拾贝苑的人都有口福了。 覃小贝注意到,袁干走后,范桶哥哥吃得也有些心不在焉。 ------------ 20 百合花T 20 百合花 从天外楼出来,覃小贝将师傅送回南苑,自己回到拾贝苑,将百合花再拿出来仔细端详。 手中百合植株挺立,叶似翠竹花色洁白,状如喇叭姿态优美,并散发出隐隐的幽香,不愧有“云裳仙子”之誉。花千里这贼,抢女人就抢女人呗,偏要玩什么风雅,弄一朵花摆充logo(徽标),这次让本郡主逮住,一定打得你丫狗改了吃屎。 只是如何抓到花千里这厮呢?覃小贝一无头绪。她马上习惯性地想到了王子默,交给他,让他去解决,让他去完成,他没问题的。 王子默去了山寨,傍晚才能够回来吧,自己就这样一直坐等?覃小贝将放下的百合花又拿了起来。 “来人啊,泡茶!”覃小贝嗓子冒烟,身边却没有一个人。果果在外面忙着与大家分发玲珑球,把苑里所有的人都吸引了过去。 听到喊声抱着茶壶进来的.是八两,这个粗手大脚的丫头心细得很,只是嘴不爱说,所以在本苑的地位远远不如果果。 八两小心地泡好茶,涮过茶杯,再.倒好一杯,送到覃小贝手边的桌上,正欲悄悄退去,看到覃小贝手里拿的百合花,忽然说了一声:“白发青衫一驼红!” “你说什么?”覃小贝将拿起茶杯.又放了下来,“什么白发青衫一驼红?” 八两用手指了指了桌上的百合花,说:“就是说这朵.百合花呀,郡主你看,它茎叶翠绿,好象一袭青衫;花色洁白,犹如皓发一片;您再仔细看看花瓣里面看,在接近花心地方有一小片浅红,恰似人脸上的一抹红晕,所以叫白发青衫一驼红。” 覃小贝拿起来望花心看,果然里面有一抹浅红色,.白发青衫一驼红形容得也形容有趣。覃小贝颇兴趣地问八两:“你对百合花很熟么,这个品种的百合花是不是很常见啊?” 八两抿嘴笑了笑,回道:“八两的父母就是花匠,祖.上几代都与花草打交道。郡主桌上的这朵百合并不常见,是去年才培育出来的新品,只有在我家的西郊花圃才能买得到,数量也是不多。所以刚才看到郡主桌上的花,忍不住多嘴叫了一声。” 覃小贝站起来.很想握握八两的手,这一声多嘴实在多得太好了,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既知花的出处,卖出数量也十分有限,马上去西郊花圃查问便是,说不定就能查到花千里的蛛丝马迹,能碰个照面也未可知。 覃小贝马上大喊果果备马,要带上果果、八两和虎头一起去西郊花圃。 果果按着亲疏远近、地位高低、有无应求诸项标准,才刚刚分出十二玲珑球,正准备抱着食盒漫游全府,听得覃小贝唤她备马,马上在院子里苦着脸弯腰抱着肚子呻吟:“哎哟郡主,刚才在天外楼实在吃多了,果果现在肚子痛得连步都迈不开了。” 覃小贝直接吩咐:“把果果关进黑屋,饿她三天,积食自会消去。宛儿,你将打包回来的食物拿去分了。” 果果马上直起了腰,响亮地回答:“郡主,好了!真是神奇,听到郡主的命令,连肚子也不疼了,果果这就出去令人备马。”回头又恐吓宛儿一眼,让她不得擅动剩下的玲珑球。 出了苑门,马匹备好,还有侍卫陈彪两个人。 陈彪躬身道:“王公子吩咐,郡主如若外出,在下当带人陪同护卫。” 覃小贝白他一眼:“我上午出门怎么没见着你?” “卑职得知,上午郡主外出设宴为师傅祝寿,卑职不敢打扰。何况有南山皓同去,自然安全无碍。——郡主当下要走哪里?”陈彪大模大样地回答。 陈彪在王府呆了十几年,是老资格的侍卫,覃小贝却不喜欢,除了因为他长相肥胖,更主要因为他上次在白云庵行动中表现出来的自大、粗暴和残忍,对孔半文生生的折磨,令覃小贝本能地反感。 本来还想带两侍卫,万一遇到花千里便能捕个正着,不过看见陈彪值班,覃小贝就放弃了这个打算。 “好。”覃小贝应到,“陈彪,你马上去寄情苑一趟,我要去书肆购书,你去问一下苏妃有没有要买的书单?” 陈彪望望左右,果果、虎头、八两都抬头望天,自己身边的小侍卫正欲动作,覃小贝又加一声:“陈彪你自己去,寄情苑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陈彪只得扭动庞大身躯,快步向寄情苑方向走去。 侍陈彪背影一消失在路口,覃小贝就翻身上马,对呆立着小侍卫说:“你在这里等着,等陈彪回来一起到书肆找我。”说完,带着果果三个打马从另一方向出府而去。 八两家的花圃座落在城西五里的地方,八两在前面带路,覃小贝一行快马如飞,不到小半个时辰,便望见了西郊花圃青木花藤扎成的拱门。 八两父母看到女儿突来归来,大为意外,得到郡主降临,更是慌得手忙脚乱。覃小贝不多客套,简单寒暄之后直奔主题,拿出前几日便画出的花千里画像,问八两父母有无见到这个人。 八两父母看了画像连连点头,百合新品“白发青衫一驼红”量少而名贵,能两次前来,每次买十枝的客人十分少见,故而印象十分深刻。 “这个客人出手豪阔,只要精品,从不讲价,是个好人。”八两爹说。八两赶紧瞪眼打断他不要再说。 “今天他又来买花了吗?知不知道他现在可能去了哪里?”覃小贝问。 “今天他没有来,去了哪里我哪里知道。”八两爹摊摊手道。 覃小贝有些失望,看来只能派侍卫来这里暗中守株待兔了。覃小贝正欲起身时,八两娘突然开口说道:“虽然不知道客人去了哪里,但我知道他媳妇现在在哪里?” 覃小贝精神一振,忙问:“他媳妇,长什么样子,现在哪里?” 八两娘咂着嘴说:“那姑娘长得实在地俊,就好象从画儿里走出来一样。我上午回村看娃子时,看见她被那客人牵着,进了庄里唯一一家的老王客栈,现在都快晌午了,不知他们走了没有。” 覃小贝听罢马上回身上马,让八两前在带路,同时丢下一大块银两,让二老送所有最新品种的花卉到王府上,然后打马加鞭,直奔两里外的农庄而去。 转眼就进了农庄,农庄不大,几十户人家,八两说转过街角便是老王客栈。覃小贝勒缰停住,让八两等一起下马,并简单交待一下,如若前面真撞见花千里,以覃小贝和虎头主攻,抓不住也要缠住她,果果找寻全诗蝶,八两呼叫庄里农人过来帮忙,一定要将花千里这厮牢牢擒住。 交待完毕,覃小贝领头蹑手蹑脚走向转角,向老王客栈包围靠近。 老王客栈就在拐弯街角的对面,四个人刚转过来,最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现了,他们不但看见了老王客栈,还看见了白衣微须的花千里! 花千里站在小街的正中,客栈门前还立着一个粉衣粉面的年轻女子,看那闭月羞花的容貌,但可知是南京十二金钗之一首的全诗蝶无疑。 花千里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因为他的对面十步远的地方还站着另一个年轻人。 让人巨跌眼镜的是,正对花千里的那个年轻人,就是中午一起在天外楼用餐的覃小贝的哥哥范桶。 看见覃小贝几个人冒出来,范桶咧嘴笑了,冲着覃小贝说:“妹妹果然聪明,只比哥哥晚了半个时辰。” 花千里瞟见覃小贝,亦不失风度地笑了,象老朋友重新见面一样打了个招呼。同时,高度警惕着面前的范桶,继续说道:“与人路走,自己道宽。兄弟你又何必对人步步紧逼、赶净杀绝呢。” 范桶嘻嘻笑道:“为什么?就因为我拳头比你硬。抓到你,就可领一份赏金;找回全小姐,还有更大的好处。” 花千里笑:“兄弟手头紧直接说么。”说着,从腰中解下一个小布袋,直接抛过去,范桶伸手接住。 “里面黄金几两,另有票银一万两,兄弟只管拿去用。” 范桶真的打开小布袋看了看,又系好袋口哈哈一笑:“花兄所言不虚,小弟就笑纳了,花兄可以放心走了。” “那你嫂子呢?” “她当然要留下了,这点银钱只是花兄的买路费。” 花千里冷冷笑了一声:“如果只是花某本人走,兄弟你能留得下么?我的拳头虽然没有你硬,但脚上功夫你却比不了的。” 范桶听了挠挠头,仿佛刚想明白似地说:“是啊,花兄这样说倒提醒了我。”说着,从自己袋中摸出一把东西,冲花千里晃了晃说:“我是追不上花兄,但手里这些铁蒺藜或许能追得上。”说着,中指弹出一粒,那粒铁蒺藜带着渗人的呼声直飞出去,“啪”地正钉在几丈外老王客栈的酒旗绳上,细绳应声而断,小旗扑啦落在地上。 这等手法、劲力和准头让花千里心惊,覃小贝也刮目相看,更何况范桶还握着一手这样的铁蒺藜。 花千里顿一顿脚,冲天似怒狂笑:“花某有缘,来得南京识得顶尖三大美人;花某无福,一时却又不得消受。娘子等我,他日花某再来续缘。”说完,冲那边的全诗蝶,这边的覃小贝各作一揖,转身开步离去。 ------------ 21 全诗蝶T 21 全诗蝶 “范桶哥,你就这么放他走了?” “嗯哪,收人钱财,与人消灾。” “想不到你这么见钱眼开,见财忘义。” “见钱眼开是真的,没有钱连白米饭都吃不到。不过见财忘义么,小贝妹妹,你先给我解释一下什么是‘义’?”范桶把小钱布袋装好,问覃小贝。 “义,就是不言自明,人人都知道该做的事!” “我比较笨,除了饿了要吃饭,困了要睡觉,不知道还有哪些事情是不言自明该做的事,还望小贝妹妹指教?”收了银子的范桶看来心满意足,颇有闲心与覃小贝斗嘴。 看着花千里越走越远,覃小贝止不住着急,指着他的背影说:“象这种不择手段、奸**女的yin贼,就是人人可捕而诛之!” 范桶向旁边让了一大步,对覃小贝笑着说:“那妹妹赶紧上去追啊,捕而诛之!” 覃小贝向前迈了两步,算了,我追不上,追上了也不一定打得过,更别说捕而诛之了。不过,她算对范桶另眼相看了,亏我还曾经喊你哥,呸! 范桶转过身,冲一直呆呆站.在老王客栈门口的全诗蝶叫道:“还愣着干什么呀,跟哥哥走吧。” 呸,真不要脸,见着漂亮女孩就自称哥哥。 全诗蝶啊了一声,怯怯向前迈了.两步,走到了范桶跟前。覃小贝仔细看了,一样是漂亮得让人窒息的尤物,不同于品思思的万种风情,全诗蝶多了一些小家碧玉的羞涩。 “全诗蝶你也要带走?”覃小贝禁不住问。 “我找到的,我发现的,我赶走了.花千里,她不跟我走跟谁走?”范桶理直气壮地说。 “你要把她带到哪里?送回全府领赏吗?” “那是我的秘密,在此不便公开。” “对我还要保密吗?”覃小贝越说越有气,这个无情无.义活该挨饿的家伙。 “那你还叫我哥么?刚才不会在心底里骂我挨千刀.的家伙吧?”象是看透了覃小贝的心思,范桶嘻皮笑脸地问。 “范桶哥,你说什么呢。”覃小贝想明白了,对这样无.赖的哥哥,一本正经只能气死自己,对同样无赖的手段对付他才是最有效的。 这一声哥哥叫.得显然出乎范桶的意料,他愣了一下呵呵笑道:“好,小贝妹妹既然这样问了,哥还给你保什么密呢——我要把全诗蝶带走,送给一个人。” 他身边的全诗蝶全身抖了一下,天啊,才出狼穴,又入虎口,原来这个救自己出来的貌似憨厚的家伙也不是个好东西,收了花千里那么一大笔钱,还要转手把自己再送给别人,不定又要收多少两银子呢。 “那不如送给我,别人给你多少银子,我加一倍送给哥。”覃小贝夸口说道。上个尤物品思思花了自己一万两黄金,只陪自己聊了两天话,现在就归九王爷了;面前这一个尤物,别人能开价一千两、两千两、五千两?……覃小贝在心里盘算着,不管多少她都要加倍赎回,既对袁干有个交待,更是为了王府的根本利益,至于金银么,不过一堆矿物质而已。 “不行。哥是早与别人定好,多少两银子都不能换的。”范桶难道表现出一次坚持原则性。 “那你要送给谁呢?” “这个……这个……”这个的确涉及了秘密中的秘密。 “范桶哥……”覃小贝叫得越发亲近甜蜜。 “好吧,念你在天外楼没有把我当外人,我也将这个秘密透露给你,我们算是平了。”范桶下定决心道:“是送给公孙兄弟。” 呀呸!怎么又是那三个骄傲得要死的公孙兄弟,覃小贝马上想到山寨农庄那块“朱氏家人不得入内!”的木牌,这三个阴魂不散的家伙,怎么到处跟着本主。 “送给那三个怪物?你想要他们为你制作什么?”王子默快回来了吧,不知山寨里的陶瓷与玻璃厂建得怎么样了。 范桶一伸大拇指,夸赞覃小贝脑筋转得实在快,挥手让覃小贝走近前来,附在她耳边悄悄说道:“我想让他们给我制造霹雳大炮。” 覃小贝闻言一惊,不由后退两步,造霹雳大炮,难道范桶想造反不成?要知道在大鸣朝,民间百姓私自拥有冷兵器都是不允许的。 看到覃小贝震惊的表情,范桶后悔地直拍自己的脑袋:“哎哟哟,我咋光想着和妹妹亲了,就忘了妹妹还有个身份是郡主呢?——你该不会告诉你爹,通报官府把我抓起来吧?” “可能会哦,所以你最好放弃那个想法,把全诗蝶交给我。”覃小贝认识到自己以前太小看范桶了,只把他当成了个有趣的江湖人物,而根本没有去深想他到底有没有更深的背景。她甚至有点后悔,在天外楼把范桶留下来,一起听了袁干的小报告。 阶级决定立场,覃小贝不知不觉就站到了爹爹和王府的一面。当然,她也绝不会对范桶怎么样——现在就是想对他怎么样又能做得到么。刚才范桶刚对花千里说了一条朴素的道理:谁的拳头硬就听谁的。 应该还有比拳头更厉害的,否则,覃小贝就不会放弃跟随南山皓深造学武了。 “不行。”范桶断然一口拒绝,“人可以好财,也可以好色;人可以无义,但不能无信。否则的话,就不会有人与你谈条件,再合作了。” “是了,范桶哥哥是全天下最讲信义,最守诺言的人。”覃小贝显出最大的真心实意夸他。 范桶挺胸抬头,农夫变英雄,俨然豪杰状。 “所以啊,范桶哥,请你履行你的承诺,满足我对你的最后一个要求吧。”覃小贝愈发真诚地恳求。 范桶一下反应过来,啪啪连拍两下自己的嘴巴,跳起来叫:“叫你贪吃,为了三碗白米饭,把价值千金的大美人都要搞丢了!咳咳……” 覃小贝看到范桶颇为戏剧性地自责自语,一时自问自己是不是索要太多有些过份,但她现在已不是几个月前刚出茅庐的小姑娘了,江湖事,说与做,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又能分得清,不如还是坚持自己的目标和底线吧。 范桶自责一通,看到覃小贝笑mimi看着没有一点劝说制止的样子,倒也干脆利落地收场,大声道了一声“好”,拍拍胸脯对覃小贝很牛气地说:“大丈夫一言九鼎,驷马难追,我答应你的,就一定会做到——人你领去,三碗米饭情我已还清,以后哥就不再欠什么了。” 覃小贝听他这么说,先是高兴可以领回全诗蝶,后又一阵说不清的失落,好象担心两人关系撇清之后,就会再见不到这个身分模糊、百变好玩的哥哥一样。 “你不要拿大话吓我,有事你就该让我,谁让你自认做哥哥呢。”覃小贝撅着嘴说。 范桶恢复常态,又嘻嘻地笑了:“说的对,是哥的错,是哥一时眼拙,把你当透明小精灵了,哪知道俺这妹啊,长得和七仙女一样纯,心眼却比王母娘娘还要多,哈哈。” 覃小贝跟着笑了,但不想在这城外小村夜长梦多,招呼虎头将马匹牵过,让全诗蝶上到果果的马上,果果与八两共乘一匹。随后亲热地问范桶:“哥给我一块回城么,要不是一起家里坐坐?” 范桶摆摆大头,说:“不了,今天抓到手的鸟儿飞了,我还要向客人解释呢。妹妹的家一定要拜访的,等我。” 于是覃小贝一行五人四匹马,与范桶作别,回城而去。 果果因与八两共挤一匹马,心中不爽,小声问八两,却让大家听得见:“八两,你说全小姐还是完璧吗?从早上到现在这么长时间,大yin秽贼‘寻芳不计花千里’对她什么都没做?” 覃小贝扭头看去,不光全诗蝶,连八两的脸都有点红了,只有虎头连声问:“果果,什么是完璧啊?” “完璧就是一个女人,咳咳,”果果给虎头做启蒙,“有没有给男人抱过,有没有给男人亲过,凡是没有的,就是完璧归赵;凡是被男人抱过亲过的,就是残花败柳!” “哦,这样,那果果姐姐一定是完璧归赵了。”虎头恍然大悟的样子。 “瞎说什么呀你,姐姐我还璞玉未开呢,小心我撕破你的嘴。” 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呀,覃小贝忍住笑,没搭理果果,任她和虎头胡说,自己打马跑到最前面。全诗蝶满面羞红,却不也争辩什么,坐在马上摇摇晃晃,两手紧紧抓着马鞍和缰绳,一副又惊又怕的样子,显然以前没有骑惯马,恐怕这一天的惊险经历抵得上她这几年过的日子了。 覃小贝不禁想,假若全诗蝶真的不是处女了,袁干知道会怎么样,闷声吃个哑巴亏,还是找个理由退掉这门亲事,即便娶了全诗蝶,会不会日后假以颜色,动不动找茬欺负全诗蝶——**,男人还用找茬么,还不是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想娶几个就职娶几个,尤其是袁干这类才子类型的。哼,嫁人千万不能娶文人! 要是王子默也敢这样,本主就一刀…… 咦,前面城门前骑白马的人是谁,不就是自己正念叨的王子默么。 ------------ 22 多一点T 22 多一点 城门口骑马等街的正是王子默。 从山寨回到王府,得知覃小贝下午又外出,而且甩掉了侍卫陈彪,只带了果果、虎头和八两。王子默心感不妙,担心再出意外,一面命令从城中最大书肆扑空而回的陈彪再多带人出去分头寻找,一面不顾休息,自己也打马出府。 想到平常覃小贝出门,很少会带负责看守府房的八两。这次带上八两出去,事情应该与八两有关。八两能帮上覃小贝什么忙呢?王子默想不出,依稀记起只人说过八两的家在城外西郊,便不觉打马往西城寻来,刚出西城大门,就望见覃小贝一行四匹马不快不慢地奔来。 看到几个人全都安然无恙,而且还多了一个美女回来,王子默心中松一口气。 “嘿~”覃小贝骑近,挥着小马鞭打招呼,小脸上得意洋洋,显然占了什么便宜回来。王子默很喜欢看到她这个样子,——事实上,只要看到覃小贝开心的样子,王子默都喜欢。 “你又去哪里了?她是谁?”王子默关切地问。 “去八两家的花圃转了一圈,定了一些花,顺便买了个大美人回来——你要喜欢,就送给你。”覃小贝瞟着王子默道。 覃小贝屡屡爱开这种连戏.弄带测试的玩笑。放在以前,王子默不是一本正经的推脱,就是着急地分辩,但今天他决定换个答案了。 “还可以,你用不着,就放到欢喜苑.吧。”王子默淡淡地说,还特意又打量了一番全诗蝶。 可怜的全诗蝶都记不清今天.被倒了几次手了,沮丧伏在马鞍上,抬头望一眼新来的年轻人,阿弥陀佛还不错,不但相貌英俊,人还显得和善可亲。 “啊,你说什么?”覃小贝吃惊的叫起来,这个回答太出.乎她的意料,难道他真的被全诗蝶的美色给迷住了。 “王子默,你说你要这个女人?”覃小贝用马鞭指指全.诗蝶,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问。 “不是我要,而是你给,一而再,再而三,你如此有意,.我就却之不恭了。”王子默嘴角浮出一丝笑,回答她。 “我什么时候一而三、再而三给你了?” “上次买万金黄.金买回品思思的时候,不就强塞到欢喜苑的么。后来,但凡碰见一个长得好看的女人,你总是问我喜不喜欢,说喜欢就买下来送给我。今天这是第几次了?”王子默慢悠悠一一道来。 “那是我对你的……你的……关心,我问你,你要她回去做什么?”覃小贝拍马向前两步,与王子默并肩齐行,一起过了城门洞。 “洗衣,做饭,端茶,倒水。” “还有呢?” “你想让我对她做什么?” “做你想做的了。” “那你还问什么。” “王子默,你好流氓!这种话你都说得出来。” “这不都是你逼的么。” “我逼你做别的事你怎么不做?” “你还逼我做什么事了?” “啊哈,你都忘了!”覃小贝甩手一鞭过去,王子默侧身躲了过去。覃小贝不甘心,挥鞭还要打,而且角度极为巧妙,王子默虽然又躲了过去,但姿势比较狼狈,却也没有打马跑掉,看覃小贝不依不饶,只好笑着拱手说道:“啊,我想起来了。” “你想什么什么了?”覃小贝收住鞭子问。 “我想起上次比武你赢了,逼我做的一件事,就是要我十倍地……”王子默有意越说越大声。果果、八两,还有困难骑在马上的全诗蝶全都耸起耳朵,充满了好奇。 “住嘴!”还是覃小贝受不了打断了他,脸色不觉有些羞涩红润,“我是让你做的,不是让你说的!” “我每天都在做啊!”王子默大声说。他发现,有些憋在心里的东西喊出来,其实真的很爽。 而且,覃小贝还那么高兴。 恋爱,真的能改变一个人。连一向沉稳如斯的王子默都有点覃小贝的年少轻狂了。 “我没感觉到!请你再多一点,多一点,多一点!”覃小贝把头贴近王子默,更大声音地喊。 “我每天都在多一点,多一点,多一点!”王子默同样把嘴巴贴近覃小贝的耳近,加倍声音地喊。 覃小贝耳朵震得嗡嗡的,心里却象一坨温暖的蜜一样化开,这个木头家伙,今天终于开窍了。 街上的行人好奇地望着这两个大喊大叫的俊男美女。 果果问八两:“郡主是不是中魔了,她在说什么呀?” 虎头:“我们家公子才疯了呢,从来没见过他这样不管不顾地喊。” 八两毕竟年龄大上两岁,从前面两人的眉目颜笑中,猜出个三三四四的端倪,却又不敢讲,只是说:“这不挺好么,好象他们都很开心的样子。” 进城来到一个繁华的街口,覃小贝停住马,命令果果、八两下去租顶密封小轿。 “租轿子干什么,又想当财主女儿啊?”王子默想起前一段覃小贝红衣绿裤坐轿子冒充财主小姐的事儿。 “给人家坐啊,把人家悄悄送回家。”覃小贝冲后面的全诗蝶努努嘴。 “她到底是谁啊?不是送给我了么。” “想得美!人家早就名花有主了。主人就是西林党的大才子袁干。”于是,覃小贝将中午天外楼设祝师寿宴,范桶不期待而遇,袁干找上门透露秘密,再到下午来到西郊花圃,老王客桡撞见花千里与范桶,最后赢得全诗蝶种种,一五一十说给了王子默。 王子默凝神静听,发现了不少问题,其中这个神秘的范桶就很可疑,他到底是单身孤侠,还是背后有帮派势力完全一无所知。 “你那个范桶哥哥真与你有缘,在每一个关键点都能与你遇上。”王子默说出自己的疑问。 “你少吃醋了,要不,我也叫你子默哥哥,或者,寂山兄?呵呵。” 王子默没有计较她的调侃,继续说:“如果背后推手真是九王爷,那么这事可能还远远没有完呢。” “不如全城搜捕,把他抓起来算了,一了百了。”覃小贝愤愤道。 “哪有那么简单。第一你未必抓得住,第二你抓进容易放出难,而且你有什么过硬的证据,又有什么权利去拘捕一位比你父亲辈份还长的一点的王爷?” 覃小贝仍气不过:“那就任他在我们地盘上扇风点火任意胡为?” “我们可以斩其爪牙,除其羽翼,破其阴谋,消其势力,以暗战对暗战。” “说得容易,到底该怎么做啊?” “首先我们占据主场,官府和政权在我们手里,其次,我们还有丐帮的朋友。”王子默说。 “对了,你快说说,今天去山寨怎么样,见到左云龙了吗?”覃小贝急着问。 “左云龙不在了,山寨也变化很大。” “啊,都发生什么事了?” 山寨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虽然内寨外寨还都在,但曾经步步玄机、杀机重重桃花林,基本上变成了一片普普通通的桃花林,顺着新修的大路就能顺顺利利的走进去;山寨农庄的空地上,建起了两座烧窑和一排纺织屋,已经热火朝天地投入生产;山寨的厅堂完全清除了江湖特色,变了产品展示和交易厅。最主要的是,山寨里的老人、孩子和寨兵几乎统统不见了,换成了陌生的疑似真正的普通农民。 山寨已完全走向开放,既将成为一个两庄联为一体生产陶瓷器和纺织品的小镇。 王子默几乎见不到一个熟悉的面孔。 一个自称巴犬的人叫出了他的名字,问他找谁,来此何事? 王子默说要找左云龙,有重要的事情要提醒他,只能告诉他本人。 巴犬想了一会儿,告诉王子默左云龙已经不在山寨——山寨也已经不存在了,但有一个法子或许或以联络到他:每天早上巳时中(上午 10点正)在城内某某街某某巷,有个衣着有四个口袋破衣的老乞丐,会准时在巷口坐乞,你往他地上破碗里丢三枚铜钱,提出你的要求,他或许就会带你去见你想见的人。 王子默没有说,就在他要告辞之时,山庄里的一个女孩又叫住了他,在只有两个人时,问了他一个很奇怪的问题:“你是不是很爱王府里的郡主?” 王子默不明就里,还是点点头。女孩见他点头很欣慰,告诉他,郡主朱贝儿非常爱他,曾对她说过,王公子是她唯一心许的人,也是她愿意嫁给的人。 “如果你也爱她,就大声地告诉她!”那个叫杜凤的女孩最后冲着他喊。 王子默记住了,记在心里。以致于再覃小贝时,他终于能够张开嘴大声喊出:“我每天都在多一点,多一点,多一点!” “这样啊,那明天早上我和你一起去,准备好三个铜钱哦。”别后几十天,覃小贝还挺想见见左云龙的,也好奇想知道他现在对自己到底死了心没有。 “好啊。”王子默这一次痛快地答应了。他想明白了,凡覃小贝想去的,你挡也挡不住,不如就让她跟在自己身边,反倒更安全踏实一些。 果果、八两租来一顶绸布帘深遮的小轿,让全诗蝶坐了上去。一行人先把她送回了全府,全府上下自是感谢不尽。回来的路上,又遇见得天消息匆匆赶往全府的袁干,经此一事,袁大才子算是和王府紧紧地联系了起来。 覃小贝甚至想设立一个基金,专门或暗中赞助类似西林党这样的文人组织,即可渐渐影响和控制在野的清议力量。 哎,不想了,再想自己就变成政治家了。这些费心的事,还是让男人们费脑筋去吧。 ------------ 23 滚远点T 23 滚远点 第二天覃小贝早早起来,王子默已经在院里等侯。 “不要叫别人,就我们两个人去,好不好?”覃小贝央求王子默,南京城里寻找丐帮左云龙,应该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 想到就在城内,丐帮的友好和需要保密,王子默答应了她。他已经做了后续安排,若下午申时过后二人未归,陈彪就会带人到某某巷,寻着王子默留下的标记一路找过去。 用过早餐,闲聊一会儿,看着太阳长高,辰时将尽,二人步行从王府后门出来,直奔某街某巷而去。 两地相隔半城距离,覃小贝与王子默一边观赏着市井风情,一边缓步前行。到达某巷与某街交叉口时,比约定的时刻还早了一柱香时间。 巷子很长,一眼望不到头。巷口这里,却是连一个乞丐也没有看见,更别说是四个口袋的长老,只有拎着篮子的女仆,牵着孩子的男女家人不时从巷口走过。 “你说南京城一下多了这么.多乞丐,是不是他们要在这里开丐帮大会啊?”覃小贝顺嘴问王子默。 “真要开丐帮大会,就不会这么声.张高调了。八成是要搞什么事件。” “要搞什么呢,难道要欢送我们.一程?那可受之不起。——对了,子默,你会和我们一起去北京吧?”覃小贝喜欢和王子默闲聊,尤其是不谈正事,不着边际,聊到哪儿算哪儿。 “应该会吧,看王爷安排了。” “肯定会安排你保护我们。你去过去京城么,那里什.么样子?” “到过好多次。京城比南京还要大,皇宫就占了好大.一片地儿,不过吃食、风俗和这边差别很大。”从王子默的家乡保定府到京城只有一日路程,他曾随押运送货来往过多次。 “到了京城,你有什么打算?”说到这儿,覃小贝抬头.看着王子默。 “打算向王府提.亲了。”这是覃小贝最想听到的话,王子默只要木头开窍,就应该讲这句话。 “我打算离开王府。”王子默平静地说。 “啊。”覃小贝心中一片失望,嘴里却说道:“好,大丈夫当自立门户,不寄人篱下。——随后呢?”——这一次,总该说到提亲了吧。 “然后,要完成我一直以来未完成的那个心愿。” “什么心愿?”覃小贝紧紧追问。 “嘘~”王子默冲她摆摆手,覃小贝顺着手指望去,一个衣着破烂的乞丐从大街这边走来。 乞丐手里端着一只缺角的瓷碗,不过破衣上却没有四个口袋,而且年龄也太小,十五六岁的样子,无论如何称不上一个“老”字。 小乞丐经过他们身边,好奇的打量他俩一眼,下意地识举了举手里的破碗。覃小贝赶紧从衣袋里摸出早就准备好的三枚铜钱,“叮叮咚”丢进碗里。 开门大吉啊。小乞丐着着碗里打转的铜钱,忽地趴到地上,冲着覃小贝王子默垹垹垹连磕三个头,口里唱道:“公子小姐,好心好报,恩恩爱爱,长命百岁!” 覃小贝意想不到,慌着让他起来,手伸进口袋中,把其余所剩的一把铜钱都抛入他碗中,“起来吧。我要见左云龙,带我去找他。” 小乞丐先是看着半碗的铜钱,庆幸自己的好运气,听到覃小贝后面说,满脸不解地抬起头,“左,左什么龙?” “左云龙——你们丐帮十二堂的堂主之一。” 小乞丐爬起来摇摇头,眨巴着眼,完全不知道面前这位贵家小姐在说什么。 “走吧,没事了。”王子默对他说,小乞丐如释重负捧着大碗走了。 “他根本不是我们要找的人。”王子默说。 覃小贝仿佛想起来什么,冲着快走的小乞丐嚷道:“还我三个铜钱,就三个!” 小乞丐闻听,抱着碗撒腿便跑,眨眼便消失在大街人群中。哪有这样的施主儿,给了别人铜钱还反悔想讨回去的。 王子默忍不住笑,覃小贝冲他摊开手:“一个铜钱都没了,真有四袋乞丐过来,也没得给了。给银子也不管用啊。” 王子默笑罢,从衣袋里摸出三枚铜钱,放到覃小贝手中,说:“看清楚了,看清佛爷再烧香。” 覃小贝不好意思接下,抬头望望日头,太阳在十点钟位置附近。 “时间应该到了,他们怎么还不来啊?丐帮真是纪律松散,真应该实行打卡制度。” 王子默瞥覃小贝一眼,没听明白她在嘟囔什么,望望小巷的另一头,说:“或许在巷子的另一头,我过去看看,你就在这里等我。” 覃小贝点头,看着王子默向巷子里面走去。再向外看看人来人往的大街,突然一个熟悉的人影从人群中蹦了出来,闪到巷口的这一边,冲覃小贝打了个招呼。 来人身着绸布金钱大褂,富贵黑绒长裤,脚上一双崭新的千层底布鞋,俨然一副富商子弟的打扮,但覃小贝一眼认识出他就是范桶。 “你到底怎么回事?从哪里偷来的这一身?”覃小贝现在对这个哥哥有了些警惕。 “你先给我说,是不是夏至节你要到遏云楼看戏?”范桶难道一副正经严肃的样子问。 “是了。你想看戏,我给你留一个座位。”王妃沈蓉已经定好,遏云楼已经包下,连演七天大戏,与全城民众同乐,夏至节第一天府内家眷都会到场赏戏。 “我不去,你不要去!夏至节那天,要你的家人都不要去遏云楼!”范桶很认真地警告说。 “为什么?你想跟我们抢戏院啊,告诉你,你抢不赢的。”覃小贝对范桶的警告感到莫名其妙。 “没人谁跟你抢!你一定要记住,夏至节那天切切不要去遏云楼,最好全家都不要出门,切切记住!”范桶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完全不象平日嘻皮笑脸的样子。 “那你先要告诉我为什么?你到底是什么人?要不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是你哥,绝对不会害你的!你只记住这一点就行,其余你不用多管。”范桶急切地说。 覃小贝想了想,除了身份神秘外,范桶的确没有害过自己,相反,在几个关键时候还大大帮助了自己一把。 “可你到底是谁,我一定要知道!否则哥今天你别想走。”覃小贝说着,一把拉住范桶的丝绸大褂的袖子。 一向是范桶嘻嘻哈哈,今天倒过来,覃小贝耍无赖不在乎了,反正今天你不表明身份就别想溜。 这下范桶没有想到,探头往巷子里看,王子默的身影正从远远另一头走来,急着挣开说:“快放手!你的高级跟班来了。” 覃小贝越发攥得紧不松手,洋洋得意地说:“他是要来了,你怕了?怕他一只手就能把你拎起来。” 范桶显然被激了一下,不服地撇了撇嘴道:“切~我怕他,我一句话就能把他打发掉,打发他到任意地方去。” “吹吧你!为什么牛在天上飞,因为你在地上吹!”覃小贝嘴撇得更为不屑。 范桶想了一下,挥手从路边招来一个吃糖猴的小男孩,送给小男孩两文钱,在小孩耳边叨咕了两句,再指指巷子里赶过来的王子默。小男孩舔着糖猴把钱收好,一蹦一跳往巷子里跑去。 覃小贝好奇地看着,不知不觉松了手,范桶闪到巷口大街的这一边。 小男孩迎着王子默跑过去,拦住他说了两句什么。奇怪的一幕发生了,王子默好象一下被钉在地上,明明看见了这边的覃小贝,却突然转过身,什么也没说,撒腿朝巷子另一头跑去。 这边覃小贝看得目瞪口呆。小男孩拿着糖也向另一头跑去。 “小孩,小孩!回来!”覃小贝冲着小孩叫,想问清他到底对王子默说了什么,能让他不管不顾地就往另一边跑。 “别叫了,没用,我给了小孩钱,叫他说完话就从另一头出去。”范桶从街角转了出来,脸上一副“谁怕谁,这下你该信了吧”的表情。 覃小贝觉得极不可思议,冲着范桶叫道:“你到底让小孩转的什么话?快说快说!” 范桶后退一步,害怕覃小贝扯皱他的绸布新衣似的。 “我凭什么要说——除非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这一招,原是覃小贝的常用专利,现在被范桶使了出来。覃小贝极为不忿,说:“你欺负人!要是你要我嫁给你,我也答应啊!” 范桶惊奇地睁大眼睛,从上到下看了看覃小贝,咂咂嘴道:“这话你也能讲得出口,你想**啊你!我是你哥!不过你要是实在嫁不出去,有此强烈要求,我倒可以勉强考虑一下。”范桶再上下打量了打量,象在打量要买一头金鱼,嗯了一声,“凑凑合合吧,不过也只能是侧房。” 覃小贝气得七窍生烟。本主嫁不出去?本主求着要你要??还只能是侧室???这狗东西范桶真是得势不让人,便宜占到底,还一副吃了很大亏慈善家的表情。真的换上新大褂,就忘了吃饭没带钱的时候了。 “你给我住口!滚!有多远滚多远!”覃小贝捂住耳朵大叫。 范桶这次很听话,抬腿就往大街上走。 “回来!”覃小贝放下手冲着他大喊:“你怎么会认识王子默。” 范桶头也不回走入人群,最后丢下一句话飘来:“对不起,滚远了。” ------------ 24 净衣派/上T 24 净衣派/上 留下覃小贝目瞪口呆在站在原地。前不见范桶,后不见子默,念来往之熙熙,独木着而傻站。这世界到底怎么了,比还要离奇。拜托,就是也是古代言情,而不是仙侠奇幻。 “来往大人,老爷小姐,可怜可怜我这老乞丐吧,我已经三天没有吃饭了……”一个说话带着颤着的老乞丐,掂着一个破旧大碗沿着道边溜达了过来,走了巷子口,左右望了望,瞟了覃小贝一眼,一屁股坐到地上。 覃小贝看了看他,露着窟窿打着补丁辨不清颜色的褂子上,高高低低不多不少缝着四只口袋。 “老人家,有点敬业精神好不好?看看太阳都升到哪里了,您来得也太迟了!”覃小贝没好气地对老头说。 “咳咳,”老头靠在墙上咳了几声,把碗在地上放平,喘着气嘟囔说:“昨晚二狗子不知从哪儿弄来了半瓶‘江南春’,喝多了,睡沉了,起晚了,老了,手脚也不利落了……晚点儿就晚点儿吧,难道还有人早早过来送钱不成?” “是啊,就是有人早早来这儿.给您送钱呢!”覃小贝冲着她耳朵大声叫着。 叮咚、叮咚、叮咚,不多不少,三枚铜.钱连接着落入老乞丐的大碗里。 老乞丐看着碗里转着圈打晃.的三枚铜钱,擦了擦老眼昏花的眼角,抬头对覃小贝说道:“女施主,找老乞丐有什么事情?” “我要马上见左云龙!” “不用那么大声,我耳朵不聋。嗯,归云堂堂主,——你怎么.知道他刚好在这里?” “我当然知道,快带我去见他。误了丐帮的大事,小心.敲了你的饭碗!”覃小贝不客气的地说。 老乞丐反乌黑的两个手指伸进嘴里,打了个与.其形象根本不符的嘹亮的口哨,很快一个两眼闪光的小乞丐从大街另一边冒了出来。 “跟他走吧,他会.带你去。”老乞丐手指一下,靠在墙上开始闭目养神。 “喂,你在这样要呆多久啊?” “一个时辰,或许吃了午饭。” “今天你就多呆两个辰,直到有位帅哥找你,他一定会来的。”覃小贝说着,另丢了一块碎银到碗中,咣啷的声响惊得老乞丐又睁开眼晴,“给你的,够你坐在这里好酒好肉吃一顿了。” 小乞丐过来看见碗里的银子“哇”了一声,老乞丐交待他,马上带覃小贝找到左云龙。 小乞丐在前,覃小贝在后,两人隔着三五步,好象导盲犬领着主人一样,向城南方向走去。过了一条大街又向东转进一个胡同,小乞丐在一家门前停下,示意覃小贝在门外等侯,自己拍门进了院子。 不一会儿,院中出来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乞丐,打量了覃小贝几眼,没有说话,领着覃小贝出胡胡同北走,过子两条街,又进了一条僻静胡同,同样敲开一扇门。一会儿又出来一位大叔乞丐,带着覃小贝再往西走。 覃小贝实在受不了了,绕了一大圈转了半个城,差不多又回到了原来的街区。她冲着走在前面的大叔大叫:“用得着这么神密吗?我不是找你们讨帐,而是给你们送消息!重要的消息!” 走在前面的大叔好象有些耳背,理都没有理覃小贝的叫喊,人多的地方,还会用柔和颤声说上几句:“行行好,给点小钱吧,家乡遭灾,娃子都要饿了……” 覃小贝赌气道:“你再绕圈子我就不走了。”说完,真的停了下来。 那人这才回过头,冲覃小贝眦牙笑了笑,说:“走这点路就烦了,要让你走上十村八村,讨上千家万家,那你还活不活啊。理解一下丐帮吧,生存不易,不小心不行啊。——忍一忍,马上就到了。” 这次真的很快就到了,也是一条隐密的胡同,一座大宅子的大门前,中年乞丐过去敲门,三长两短,门打开了,中年乞丐同开门人交头讲了几句,示意覃小贝进去,自己没进门就转身回去了。 丐帮在南京城的宅子还不少,怪不得房地产一个劲往上涨,连丐帮都在城里置房了。 门内一个穿着整齐服装,打扮得干净利落的小伙子领着覃小贝绕过影壁,穿过外院,进入内院。二重院子,虽然没有王府里各苑气派,但也收拾整齐,显得宽敞开净。内院正中五间主房,两则各三间厢房,院里立着七八位或穿普衣服,或着破旧丐服的丐帮子弟,见有人进来,都警惕地打量覃小贝。 开门小伙儿将覃小贝引进左厢房一间空屋,客气地让她在此等待,说左堂主一会儿便到。 小伙掩门出去,正屋没有关门,几个大男人高声争议声顺着门缝从里面传出来。覃小贝虽然不想偷听,却听了个清清楚楚,听得出里屋的人情绪都挺激动。 “常帮主不知何时恢复,金长老暂代帮主之职,前景莫测啊。” “有什么莫测的,摆明了要与我净衣派为难!水长老刚才都说了。” “我就不信,他能把十二堂堂主都换了!” “哼,人家何必十二堂全换呢,只撤你们楚山堂、越水堂、归云堂几个堂主就是了,保准还能得到帮里大多人的拥护。”——覃小贝听出来,这个略带老沙的嗓间说话的人就是水长老! “哎,大势难违啊。” “哼,如果真逼得我们无路可走,就不如分开算了。” 此言一出,正屋里寂静了片刻,稍后另一个声间回道:“袁堂主说的也是一个法子,实在不行拉出来,我们净衣派虽然人数没有他们多,但要论实力、势力,未必比他们差。” “袁堂主、乐堂主,分帮的事情还是莫提的好,事情还没走到那一步。” “还没到?水长老都说了,上面就要下令了,什么产业都不准再搞,各堂所有的财产要全部上交,所有帮众以后只能上街乞讨!” 院里一阵声响,脚步与私语声,厢房的门被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随着扑门而入的金色阳光一起进来,覃小贝眯起眼睛不用看,闻气息就知道是左云龙。 左云龙反手掩门,看到覃小贝在这里,有点出乎意料,但并不是十分惊奇。覃小贝曾设想的或尴尬、或激动、或冷漠的种种见面设想都没有出现。 左云龙很高兴,差点就要来一个拥抱,但眉结沉郁,覃小贝觉出他心事重重。 “怎么样,一别有月,近来可好?”左云龙热情的招呼。 “一日不见,如三秋兮;一月不见,全忘光兮。”覃小贝调皮地道。 左云龙哈哈一笑,以手撩发,爽朗道:“真要全忘光了,今天就不会找上门来了。说,有什么事?” 覃小贝也不多绕,看看门已关严,压低嗓子直接将在下关镇上夜晚,看到水长老与莲教护法、九王爷在一起情景告诉了左云龙,提醒他要特别小心。 左云龙面沉似水地听完,没有什么表情和反应,只低低地说了声:“我知道了。” 覃小贝又问:“南京城近些日子,为什么多了这么多丐帮子弟,你们要搞什么事吗?” 左云龙笑了一下说:“什么事都不会搞,什么事也不会发生。请郡主殿下放心回府,左某来日还会上府道谢。” 覃小贝说:“你不要骗我了,丐帮肯定发生了什么大事,要不金长老怎么会代理帮主呢?” 这下左云龙有些吃惊,全帮主在开封遇刺受伤不过三天前的事,连他自己也是今晨刚刚知道,覃小贝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呢,莫非王府的眼线更为了得? “你还知道什么?”左云龙有意问。 “我和道的多了,我还道净衣派和污衣派正争论的厉害,丐帮有就此分裂的危险。”覃小贝看着左云龙的脸色,把刚才听到的话结合以前知道的传闻,一边推想一边说。“你要告诉我,你属于净衣派是不是,是不是有人要撤你职?有什么危险你尽管告诉我。” 左云龙面色严肃起来,覃小贝说的确是丐帮正在发生的严重事实。 三天前,丐帮帮主常全清在开封总舵,被一丐帮内部弟子刺杀,身受重伤至今生死未卜。按照帮规,帮主如死如伤不能履行帮主职责,帮主之职就由五大长老之一暂任,半年之内选定确定新的帮主,今年恰巧轮到金长老暂任此职。而金长老,恰巧又是强硬的污衣派领袖。 丐帮部众遍天下,成帮数百年,净衣派与污衣派纷争也由来已久。简单地说,污衣派信奉原教旨主义,主张丐帮会众就是乞丐,帮会的收入就是乞讨,积少成多,不弃一人,不弃一文,快乐行天下,富贵如浮云。 而净衣派则主张多开财源,以财养帮,除去基础会众上街乞讨外,多余出来的钱财可以贩运、开店、放贷,做种种生意,以钱生钱,这样在有需要时候,丐帮才能做到地区范围南北调济,对帮内人众养老治病。 但丐帮若丢掉打狗棍,拿起算盘做起生意,那丐帮还是丐帮吗?改名叫金钱帮算了。而且净衣帮在实践过程中,也确实出现过上层人物贪图享受,私聚贪污钱财,对丐帮总舵隐瞒和疏远的事情,尤被污衣派抓住痛诟。 左云龙所主持的“山寨”,即是净衣污衣两派多年争持不下,因缘际会所派生的一个试验产物。 ------------ 25 净衣派/下T 25 净衣派/下 二十年前,左云龙的父亲左啸天继任丐帮第二十七任帮主,雄心勃勃,壮年有为,不但向外大大扩展了丐帮势力,对内也大刀阔斧进行了整顿,调整确定了丐帮内部“帮主——五大长老——十二堂主——七袋弟子”(七袋以上为堂主、长老)的多级领导组织结构,大大提高了丐帮的组织效率。 在污衣派、净衣派问题上,左啸天主张污净并重,认为丐帮虽然有着广大的群众基础,天南海北人数众多,但是在江湖上却是一盘散沙,远远没有取得与之对应的影响力,而根本原因就在于丐帮的经济基础极为薄弱。举个例子来说,没有蓄备的金钱,总舵就连开一个全国性的丐帮大会都极为困难,更不用说在关键时刻组织起一支有威力的力量与其它帮派竞争了。丐帮若想成为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大帮,除了人数第一之外,还要拥有强大的经济基础。而要积蓄财力,就难免要实施净衣派的许多措施。 因此,在许多丐帮元老看来,名为持正不偏的左啸天,事实上却是净衣派的最有力推动者和支持者。 左啸天不可避免地遭遇到来自帮内和帮外的众多反对和狙击。 左啸天无所畏惧,大力提拨了一批少壮才俊,加强了丐帮总舵力量,立志要把丐帮打造成天下第一大帮兼强帮!只是天算不如人算,那年在古城洛阳,为表诚意左啸天孤身赴会,与中原十二帮派谈判势力范围,途中遭遇桐柏帮、伏牛帮和洛水帮的重围袭击,左啸天击杀六十余人终因不敌悲壮战死,丐帮大刀阔斧的改革由此陷于停顿。半年之后,丐帮大会推荐出一向温和的常全清做为第二十八任帮主。常全清为人敦厚、处事公平,只是缺乏进取的锐意,就任后萧规曹随,一切尽量维持原状,使得丐帮不温不火地过去了十几年。 左啸天牺牲后,桐柏帮、伏牛.帮、洛水帮三个小帮自然遭到了丐帮的清算而不复存在。丐帮在洛阳当地的威武堂,也因疏忽大意救援不力而遭到严重惩处。或许是出于某种愧疚,丐帮的长老们一致通过了左啸天生前大力提议的一个建议,即建立一个隐密山寨,收容对丐帮有大贡献的年迈病弱老人和丐帮的孤属。长老们推荐,山寨的寨主就由左帮主的独子左云龙担任,木长老驻寨扶佐。 那一年,左云龙刚刚年满十二岁。 转眼十几年过去,左云龙的山寨.建成了桃花源般的农庄牧场,成为丐帮内部传说中老有所归的天堂圣地,左云龙也从昔日青葱的男孩长成为能独挑一方的汉子,并且兼任了直属丐帮总舵的归云堂的堂主。 十几年来,污衣、净衣之争表面.平息下来,但是内在分岐仍在,并且随着丐帮的发展而日益扩大。丐帮五大长老中,金长老、火长老、土长老是坚定的污衣派,木长老、水长老则支持净衣派。在丐帮十二堂中,猛虎堂、威武堂、震天堂、旋风堂、神机堂、秀雅堂尽属污衣派,逸远堂、眺海堂、归云堂保持中立,属于净衣派只有逸远堂、秀雅堂、飞龙堂三堂。 净衣派虽然掌管堂数甚少,但在位置上却占据了.全国最为繁华的江浙和燕京地带,经济实力更是一堂抵上两堂,若要算上异军突起的左云龙的归云堂和山寨,这四个堂的年收入,便要超过丐帮年总收入的五分之四。 此次全帮主遇刺,彻底打破了勉强维持多年的表.面平衡。更为令人震惊不安的,是行刺全帮主的刺客,竟然来自丐帮内部,为一个属于激进净衣派的飞龙堂七袋弟子。 事件导火索源于去年山东河北两地干旱欠收,.山东猛虎堂徒众生存艰难,大批涌入顺天府,并有坐地常驻之势,堂下弟子难免与原在京都的飞龙堂弟子有所磨擦。对此,总舵开始大意疏延,没有当作一回事,等待矛盾激化,处置又争切失当,有偏袒污衣派猛虎堂之嫌,并且强令关闭了飞龙堂在京城所开的全部六个当铺——这是飞龙堂在京城发展积累多年的成果,也是最重要的经济来源。此令一下,飞龙堂上下喧嚷,其中最激进的一个七袋弟子惫夜南下,赶到开封总舵,于全帮主接见之时突然出手行刺,挑起了这场轩然大*。 事情发生后,丐.帮内部炸作一片,尤以人数众多污衣派更为气势汹汹,大有一举清算净衣派之势。而净衣所属各堂,则难免有人人自危之感。 是以覃小贝在侧屋中听到正屋内几位堂主颇带情绪与不安的争议之声。 听到覃小贝的问话,左云龙眉头深锁。丐帮确实遭遇到了大风波,并很有可能一分为二,或者分崩离析——但是他不想让外人插手,更不想让覃小贝趟进这趟混水。 “不要多问了。还有别的事么,没事回家去吧。”左云龙低调地对覃小贝说。 “喂,我是在帮你哎。不是吹牛,整个南京城现在最有势力的人,很可能不是你而是我哎!你有什么为难的事,我尽可以帮你摆平。”看到左云龙根本不买帐,覃小贝索性摆足了盘面。 覃小贝说的不假,南京府为多年盘踞在此的十八王爷的禁鸾,若能得到郡主的援手,自己退可自保江南,进可平定全帮,总之是个难得的强援。但是左云龙会吗? “谢谢。”左云龙转过身,带着玩笑口气说:“除非你做了我的压寨夫人,否则,俺不会接受任何一个女人的援手的。” 覃小贝气得差点跳起来。好你个左云龙,不识好人心,竟然还色心不死调戏本主!我还帮你呢,回头就叫府兵过来把你五花大绑! 覃小贝不知道,左云龙从小到大身经百战,身前身后伤痕累累,但是最痛最狠的一击却正是来自于她!那一夜晚取舍厅内,覃小贝死命一咬,疼痛流血的何止是左云龙的手臂。 那一晚之后,左云龙永不再提女人之事,喝酒依旧,笑声依旧,仿佛重新恢复了单身快意的生活。只有酒碗知道他的心是空的,只有酒水知道他的心是伤的。妻子儿女,不足与外人道也!何况山寨的大事不断,诸多变化正在每日轰轰烈烈地进行,哪有闲暇再顾闲情。 左云龙正式受命离开山寨的那一天,杜凤为他叠衣送行——杜凤坚持留在山庄,左云龙只好任命她打理山庄的纺织——旧衣密密缝,意恐迟迟见,最后整理完毕将别之时,忽然小声地对左云龙说了一句:“忘掉她吧,天下好女子有的是。” 左云龙站在院中,仰首对云,沉默良久,回复一句:“就算有满山的花开,我只稀罕那一朵。” 左云龙没有回头没有看见,杜凤眼里已饱含了热泪,更没有听到杜凤心里的狂喊:我也是。 “她是喜欢你的。只有最喜欢的人,她才会放心去咬。”杜凤轻轻地说。 杜凤擦去了泪水。不知道这一句话能不能使得左云龙心里好受一些,或许,也是在安慰自己。有一点希望,哪怕是一点点,就犹如门缝中透过的阳光,便能够照亮心扉,免于不能承受的黑暗与绝望。 院外马在嘶,人在叫,左云龙转过身,大步过来一手拎上包裹,一手拍拍杜凤的脸蛋:“小姑娘长大了,懂得宽慰人了,呵呵,回头我带个绝世好男儿回来给我做妹夫!” 左云龙不会象杜凤那样自我想象、自我安慰,尽人力、顺心意,如此而已。如果上天再给他一个重来的机会,他还会追,而且还会追得更加坦荡更加猛烈更加热情,如果最后她还是飞走飞远,那是命运的大手拗过自己的手臂,有憾无怨。 接着,左云龙投入旋窝一样没日没夜的忙碌之中,受命于总舵,他要将他的归云堂建设成为一支精明强干,可随时调动,能奔走全国救急扑火的别动队,成为丐帮最具威力的战略打击力量。 只可惜,正在万事开头之时,帮主遇刺,丐帮骤然遭此大难,未来一切都变得吉凶难料,不得而知。 他更没有想到的是,就在这万事纷纭最杂乱时刻,覃小贝会自己找上门来,令他全部投入丐帮事务的心里,又吹过了一层涟漪。 但他只能将它强行压下。情况紧急,时机不对,而且经过山寨的风波,无论在情感上,还是在处事理性上,左云龙更大大长了一步。 他感谢覃小贝送来的消息,更想早点把她送出这个是非之地。 左云龙笑了笑,看着生气的覃小贝继续问:“想好了没有,现在不想嫁人就赶紧回去。” 覃小贝气得转身开门,回头叫一声:“你有种!纯爷们!记住,千万不要哪天栽到我手里!”同时脑子里已经想出了几十种凶残毒辣又解气的报复办法。 覃小贝推门出院,一个跑了出去。左云龙示意不要阻挡。 这个大院里都是越水堂的弟子,越水堂堂主乐晋,为当年史啸天一手提拨而起,所以在这个院子里他能充分保证覃小贝的安全。 不过现在的南京城里,已然涌进了越水、楚山和逸远三堂的近万弟子,皆是水长老下令调来,声言夏至节前后,南京城里将会有大动作。 左云龙是不请而至,刚刚来到城里。 到底会有什么样的大动作?完全不明情况的左云龙心中忐忑不安。 尤其这个命令出自身份越来越可疑的水长老之口。 ------------ 26 离奇事T 26 离奇事 覃小贝气乎乎出门,我要再管你闲事我就是小狗! 她一口气奔出了巷子,走到街口却又退回几步,回头望了望,记住了出来宅子的准确位置,说不定我还会回来,气不爽找你算帐呢。 现在在什么地方?覃小贝睁大眼睛慢慢走着,意识这儿到离早上等老乞丐的那条巷子其实离得很近,她跨过了一条大街,便远远看到了那个小巷口。——嗯,那个老乞丐还对着那个破碗盘腿坐着打瞌睡呢。 她看见一个人突然出现,站在老乞丐面前摸口袋,好象摸出了几枚铜钱,正要丢下去。 “王子默,不要给他!一文钱都不要给他!”覃小贝大叫着跑过去。 王子默惊讶地抬起头,还是把三个铜钱丢了下去。覃小贝跟过来,伸手从碗里将三枚铜钱又捡了起来。老乞丐气得眼开眼睛,嗬,还真有人好意思从乞丐碗里拿钱的,原来是那个刚才给自己银子的大小姐,老乞丐将喷脏话的嘴巴又闭上,合上眼睛继续打瞌睡。 覃小贝甩手将三个铜钱扔.到大街上,两个小孩尖叫欢呼着拾走跑掉了。 “不给他们,一分钱也不给丐帮!”覃小贝气怨未消。 “你刚才哪去了?”对覃小贝的脾气.见怪不怪,王子默平静地问。 “找你大哥去了,被人领到他那.里,他倒好,给我吃了一个‘窝心夹气不识好歹饼’,涨得我现在还难受呢。” 王子默拉着覃小贝向前走,一边走一边问:“你对他.说水长老的事了吗?” “说了,好象他并不很在意。也许,有更大的事需要他.在意吧。” “有没有问他,为什么城里一下多了这么多丐帮.弟子?” “没问,懒得问了。.你会问夏天苍蝇为什么多吗?”覃小贝没精打彩,踢着路上的石头,低着头说。 王子默轻轻摇了摇头。 “总之,我不管了,你也不要管了,让该死的左云龙,还有丐帮自生自灭吧。——哎,对了,刚才你去哪里了,连招呼也不打一个就跑得没影了?”覃小贝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现在该给王子默算帐了。 “突然有一点私事。”王子默轻描淡写地说。 “私事,一点私事?你欠人赌债了,还是包*小蜜了,或者有哪个老相好急着找你?”覃小贝发现王子默的脸色不太好,有意调侃一下。 “都不是。”王子默心情也不好,语气变得低沉冷漠,显然不想在这个事上说笑。 覃小贝努努嘴,今天这是怎么了,遇到两个大男人,一个胡闹开玩笑不让我说,一个我开玩笑人家不高兴,没头脑和不高兴啊。算了,还是迁就一下他。 “不高兴了?”覃小贝把脸探过去,软语哄着说:“有事就告诉我,我可以帮你呀。” 王子默站住,问覃小贝:“上午在巷头,让小小孩传话给我的那个人是谁?” “你先告诉我小孩给你传的什么话?” “你先告诉我。” “你先告诉我。” 这次王子默先让了步,低声说:“小孩说,你的父母在玄武湖最大的茶画舫上。” 覃小贝大为惊奇,叫道:“你父母不是在保定么,好象还是保定首富!” “那是我的养父母,是我父亲的好友。”王子默低声说一句,“你快说,是谁让小孩传的话?” “范桶。” “范桶?” “是了,就是那个认我做妹妹的家伙,我也觉得他很古怪。” “他现在哪儿?” “不知道,滚远了。” “下次再见到他,你务必要把他留住!我有紧急的事要问他。” 覃小贝白白眼,我留得住他么,留得住早就留下了。 “对了,你的父母,你的父母去世了吗?”覃小贝小心翼翼地问。 王子默摇摇头。 “那他们在哪里?”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这是覃小贝听到的最奇怪的话,王子默的父母活着,他却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王子默沉默了,陷入一种无底的沉郁之中。覃小贝看了突然很心疼。她从来没见过他这样忧伤的样子。 覃小贝走在前面,领着王子默进了一家干净的茶楼,直接丢给茶博士一块银子。“将楼上的人统统清理走,下午二楼我包了,再不准一个人上去。” 茶博士看下手中的银块,转身噔噔噔上楼:“诸位,今年的茶水我请了,外带……” 一会儿,三五个客人从楼上下来,换到一楼的位置上。茶博士恭恭敬敬请覃小贝王子默上楼,呼唤小二上极品好茶。 每天凌晨从汤山温泉挑来的新鲜泉水,泡上栖霞上谷雨前采摘的雨花新茶,是为本茶楼顶级招牌茶,沏上来果然水冽茶清,清香四溢。 覃小贝默默将一只冒着热汽的新茶推到离王子默更近的地方,王子默握住茶杯,覃小贝握住他的手。 茶香氤氲中,王子默多年来冰山一样孤独沉默的心,如感受到太阳的光芒开始层层融化。他终于开始对覃小贝道出他心里核心的一些事。 人们说,培养一个贵族需要三代人。王家的兴发到王子默一辈,刚好是第三代。王子默的祖父为下层军士,天下安定后解马还乡,卸甲归田,辛苦耕耘劳作,治下数十亩薄田。王子默的爷爷,看天望时,善于经营,开始亦农亦商,丰年收购蓄备,荒年高价卖出,传给王子默父亲手里,王家已经拥了千亩良田,数家店铺。王子默的父亲,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在短短一二十年里,将家业规模扩展了数倍,成为保定府数一数二的乡土地主。 王子默自小便受到当地能享受的最优秀的教育,名师授学,武宿传剑,王子默的父亲对这个三代单传的独苗寄予了极大的希望,希望王子默赢取功名,使王家飞出龙凤,既富且贵。只是运命无常,世事莫测,在王子默十岁那年,一路兴旺发达的王家突然遭遇飞来横祸,至今仍是一个未解之迷。 那年春日,王子默由私塾带着进保定城游莲花书院,第二天被家仆早早叫回庄园,却发现天降横祸百目全非,庄园里所有的大宅建宅,均被半夜突起的一把大火烧得干净,火势燃烧之快之旺,便醒来赶来的仆人庄民根本就来不及扑救,离奇的是却没有一人在火灾中丧生,更离奇的是王子默的父母竟然于火场失踪,残屋中没有骸骨,庄园内外不见踪影,就此没有了消息。 王子默从此成为庞大庄园里唯一存在的孤零零的主人。花费了无数银两,托派了无数人手,百里千里的打听寻找,终还是没有一点消息。 原来王子默还有这般离奇身世,覃小贝听到这里,心想:也有可能王子默父母已经遇难,只是尸骨没有发现。 茶博士与茶换上新水,再端上几样零食小吃,轻手轻脚地下楼。 对庄园农事商事,王子默无心经营,全部交给父亲的至交——号称保定首富的申义公托管。申义公将王子默收为义子,留在身边,继续给予最好的教育抚养长大。此后每一年,申(王)家都会拿出巨款,继续打探王子默父母的消息,这也成为王子默深埋内心牵挂不下的最大隐痛和心愿,多少年来,但凡得到一丝消息,王子默就会天南地北不远万里不辞万苦地去找寻,只是每一次都是失望而归。 “或许,你的父母……”覃小贝小心地说。 “不,他们还活着,他们肯定活着。”覃小贝的想法很多人也有,只是离奇的事情继续发生着,让王子默和亲人得知并肯定了他的父母仍然活在人间。每一年、或二年,总有一份物件寄送到王子默手里,有时是一把梳子,有时是一个泥人,更多时是寥寥数语的一个纸条——不知它们是什么人,从哪里寄出,但它们绝对是王子默的父母送给他的消息。 “为什么不可能是他人冒充呢?”覃小贝小声问。 “绝不可能。南洋犀牛角玉梳我母亲使用多年,边上缺了一个齿;而泥人是我爸爸从小就给我捏的水浒英雄;更主要的是,在送来的字条上,除了字迹一望便是我父亲的,上面提到的细微私事,只有我和我的父母知道。——他们一定就在某个地方,却被禁锢住,出不来不得自由。”王子默沉沉地说。 “你父亲有什么仇家吗?” “当时年少,我不太清楚。后来问义父,义父说不记得有什么特别的仇家,最多与一些庄户农民的土地纠纷,但绝对没有一个能量大到能做出如此诡异之事的仇家。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做?到底想要玩到什么时候?我不知道。但我一定能找到他,能救出我的父母,将他碎尸万段。”说到最后,王子默咬紧了牙,眼睛中放出坚毅凶狠的目光。 “有没有对我爹说,或许他可以帮到忙?” “王爷知道,而且用力寻查了,一样一无所获。那个人,和他所有的势力,比山寨丐帮还要严密诡密。” 一个人背负这么大的秘密和责任,这么多年一直没有结果的努力,坚持忍隐,绝不放弃,让覃小贝感到心酸和心痛,自己还那么不懂事,反复开涮折磨人家,哎哎,自己真不是什么东西! 覃小贝伸过手握住王子默的大手,心想,从今以后,一定要对他好一点,再好一点。 ------------ 27 无主城T 27 无主城 “所以,我一定要找到那个范桶。”王子默眼中闪着坚硬似铁的光。 “也许范桶,只是一个了解你的身世的人,故意和你开了一个玩笑。”不知为什么,覃小贝为范桶开脱了一句。 “曾经有这样的人,仅仅为了一点奖金,便送给我一个胡说八道的消息。不过无所谓,无论怎样,哪怕有一线的希望,一丝的线索,我也要抓住它,一追到底。” “嗯,我会全力支持你。——对了,范桶在巷口对我说,夏至节那天切切不要去遏云楼,最好全家都不要出门。”覃小贝忽然想起了这一件事。 夏至节那天遏云楼会发生什么呢?这个范桶怎么会知道?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覃小贝苦苦思索着,想着用什么办法能再见到范桶,并将他留住问个明白。 王子默也在想,预感城里即.将要发生什么事,而听覃小贝所说,丐帮里似乎已发生了什么事。 “我最好见一趟左云龙,他可能遇.到了麻烦。”王子默有点不安地说。 “他没事,又是寨主又是堂主的,.武艺高强,有九条命,根本用不着你帮助。” 就在覃小贝遇见王子默,两人一起喝茶的时候,左.云龙正在大宅的正屋,与水长老和几个堂主进行激辨。 大家都认为,在近期一系列的调整中,左云龙所受.到的损失最大,因为他苦心经营十余年的山寨被解散转型,新建起来的前景十分看好的制陶制瓷纺织产业,也收归总舵管理,自己只落一个需要从头建起实质空空的归云堂堂名号——这十几年等于白白为别人作嫁衣了么。 所以,如果左云龙脾气最大,怨气最大,甚至说出.最激烈的冲动话,大家都丝毫不感到意外。 左云龙一进门,.越水堂堂主乐晋就直接对他说:“云龙,有什么委屈、有什么想法,都说出来,这儿几位叔叔都支持你。” 屋里站着的楚山堂堂主袁凯、逸远堂堂主史功都是比左云龙大的叔叔辈,年迈的水长老更不必说,都对他点了点头。 如果左云龙愿意挑头单干,几个人都会考虑支持他。论为人,论武功,论能力,加上前帮主左啸天的提携之恩和影响力,左云龙都是大家俱能接受的领头人选,连水长老出于其他考虑也不会反对。位处江南的越水堂、楚山堂、逸远堂,再加上山寨和归云堂联合起来,经济实力已占到丐帮的三分之二,大声喊出自己的声音,完全有这个资本,就是分庭盘踞江南也没有什么问题。 大伙的视线都落到左云龙身上。 左云龙先向水长老和向几位平级的叔叔堂主一一行过礼,站直后说:“云龙没有什么委屈,如果说有什么想法,就是:我们都是丐帮的人,我们的事都是丐帮的事,丐帮的事也是我们的事。” “但是现在是金长老代理帮主,京城飞龙堂的堂主齐峰已经被撒职禁闭,他们已经对我们净衣派动手了!”楚山堂堂主袁凯气愤叫道。 “飞龙堂座下大逆犯上刺杀帮主,齐峰管理失职罪责难逃,日后自会按帮规处理。至于说对净衣派动手,不知从何说起?他们、我们,又如是怎样划分?净衣、污衣同属丐帮子弟。” 左云龙这一席话堂堂正正,掷地有声,屋中的几个人一时说不出话来。 “话是这样说,谁不想丐帮团结昌盛啊。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我无害虎意,虎有伤人心啊。”逸远堂堂主史功叹口气说。 左云龙语气也缓和下来,说:“史叔、袁叔、乐叔,水长老,现在情况突发,形势未明,大家首先要做的就是保持冷静,不自胡乱猜测,不能自惊自诈,更不能自乱阵脚,江湖上多少帮派,友好的、中立的、敌视的,都在注视着我们,丐帮不能乱,更不能分裂。再说,我们现在能有今天,也是在丐帮的基础和支持下发展起来的,怎么可以仅仅有了一点钱,就嫌贫爱富、受不了一委屈,嚷嚷着要分出去呢?” 说到这里,左云龙环视大家,看众人的情绪都平静下来,都在低头反思,便接着又说:“金长老代理帮主,以金长老的阅历和眼光,未必会做出冒昧出格的事,什么问题都可能协商,都可以在丐帮内容解决。我们有话也可说,水长老、木长老也会代我们反映意见,今年不是要召开丐帮大会么,所有问题可以拿到会上一起解决。” 眼看众人的情绪被自己腾腾地挑起来,又眼看大家的火气被左云龙一席话说得慢慢冷下去,水长老心中气恼,面上却一点没有表现出来,反而大声肯定了左云龙的说法:“云龙说得对,不愧是我们净衣派的后起之秀,净衣污衣同属丐帮,说不定净衣以后还是丐帮的主流呢,哈哈。” 他看得出来,左云龙这些年在山寨做出的成绩,和一直以来公道无私的为人处事,为在各个堂主心目中积累了一定威望,在净衣派里尤是,而且也越来越备用了领袖的气质,自己与其当面和他进行一场胜算不大的冲突,不如先后退一步狠狠地将他再捧高一些,然后寻找空隙趁其不备再借势将其打下来。 左云龙转过身来,和气地对水长老说:“长老过奖。云龙正要有事请教长老,来时看到南京城里丐帮弟子出奇的增多,不知到底是什么回事?” 水长老打个哈哈道:“啊啊,这个,是我下的命令,调集了越水、楚山、逸远三堂的部分弟子,应对南京城内将要发生一场事变。” “哦,什么事变?帮主和其它长老可曾知晓?”左云龙很感兴趣的样子,面带微笑,口里却步步紧逼。丐帮帮规定,只有帮主才能调动两堂以上弟子行动;如有紧急事宜,两位以上长老协商后,方可调动两堂以上弟子,事后三日内上报帮主得知。 “啊,事出紧急,我已同人派人报送帮主和告之木长老,想来情报应该已经送到了。”水长老这里有意含混了一个概念,情报送出和帮主批准,告之木长老和木长老协商同意完全是两码事。 左云龙仿佛没有注意到这个差别,放过去接着问:“到底南京有什么事变将发生,请水长老指教。” “莲教近日要在城里作乱,要将我丐帮势力彻底逐出南京。”水长老说。 “哦,消息确定?” “千真万确。” “他们为什么要选择这个时候,这么干呢?” “可能是为了报复上次插入山寨的失败吧,”水长老捋着胡须说,“之所以选在这个时候,因为南京这一段将成为无主之城。” “无主之城?” “坐此主政多年的十八王爷被皇帝调虎离山,并确定了长期滞留京城。是福是祸,旁人难以猜测,不过这南京城这一段失去主子,上下官员人心惶惶,无心管事倒是确实。”水长老不紧不慢地说,“莲教选在这个节点,由暗转明进入城市,发难于丐帮,时机倒也选得恰当。莲都是所有正派,也是我们丐帮的死敌,我们不能掉以轻心,必须谨慎防备。云龙啊,你在山寨日久,与世隔绝久了,消息大不灵通啊,哈哈。” 左云龙拱手受教,嘴里接着说:“那我们现在就更不能内部自乱了。——不知莲教具体在哪个日子,采取怎样的行动作乱?” 水长老支唔一下道:“这个,下面弟子正在打探,随时情报会来。对了,云龙,你这次进城,带了多少手下过去?”水长老背上有些冒汗,心里却坚定了一个主意。 “哈哈,水长老,归云堂有名无实你是知道的,云龙正在着手组建,现在城里只有左顶着堂主的名称空空一个人呢。”左云龙笑道。 “城里情况复杂,云龙不可大意,”水长老关切地说,“需要的话,可以先从越水、楚山、逸远三堂拨一些人给你,你的叔叔们也不会有意见。” 乐晋、袁凯、史功一听,纷纷表示赞同支持,要人给人,要钱给钱,只想看到归云堂早日建起来。 左云龙笑着一一谢过,但还是主张自力更生,踏实建起。 事实上,有些话刚才左云龙并没都对水长老讲完,城里固然是他一人,城外杜虎领着从山寨抽调的二十名精干归云堂弟子,正在随时待命,只要左云龙向空发出一个信号,半个时辰他们便能赶到城中任何一个角落。另外,木长老已赶赴开封总舵,一为应对事变,二来去为左云龙争取更多的权力、人力和物资支持。 但是成千上万弟子久留南京也不是长久之计,第日耗费巨大,而且存在人多扰民的现象,加大居民对丐帮的偏见和不满。左云龙、水长老和众人一起议定,加速侦查莲教情况,若夏至后仍无动静,楚山、逸远两堂弟子先行撤离,本地越水堂提高警惕,左云龙在南京组建归云堂,协助警戒。水长老明日离开南京赶卦总舵,反映情况争取支持。 左云龙感觉出,捧走水长老,南京城里和丐帮内容的混乱陷患,就能减少一多半。待下来寻到确实有力的证据,到了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场合,再与水长老做最后对白清算。 水长老也明白了,只要左云龙在,自己参与的大计划便根本无法顺利进行。而且左云龙这个人,根本无法收买。不能用之,那就只有除之了。 水长老完全可以想象到,左云龙意外被刺死之后,丐帮内容将是如何震惊,如果再嫁祸到污衣派头上,那么净衣各堂不反也得反,不分也得分了。到那时,凭借自己在丐帮的资历和职位,成为净衣丐帮帮主应该绝无问题,如果再得到王府与莲教的支持,成为统一的新丐帮帮主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众人谈定,水长老又问了问左云龙的情况,提醒他特别注意安全。乐晋建议他就住在越水堂堂口,左云龙答应了,但要先出去办一件事情。 众人看着左云龙大踏步出了院子。 “真是个好苗子!胸有大局,坦荡无私。”有人这样赞道。 ------------ 28 战谷场/上T 28 战谷场/上 冲过四道水的茶水便有些淡了。没有等到吩咐,茶博士又端上一壶新茶上来,换下装残茶的旧壶,恭敬无声地退下。 要不要再去拜访提醒一下左云龙,两个人之间存着着争执。 覃小贝说不用。左云龙是一个根本不需要外人帮助的强人,倒霉他活该。 王子默也不再作声。 覃小贝将视线转向窗外,突然用手指着楼下对王子默低呼:“快看,快看!” 王子默寻声望去,说曹操见曹操,望见左云龙正从斜对面一条巷子里走出来,顺着大街向前行。 覃小贝似乎忘了刚才信誓.旦旦再不理会左云龙誓言,把手臂伸到窗外,正要大声呼喊左云龙上来,王子默将她的手臂拽了回来,同时用嘴示意她不要大声,再往左云龙的后面瞧一瞧。 覃小贝往左云龙后面看去,大街.两边店铺开张栉比鳞次,贩夫走卒人来人往热热闹闹,一片平常太平景象,没见什么异常啊。 王子默用手指了指,覃小贝顺.着手指的方向盯了看,象在一幅动态大画找不同,片刻才发现了一点异样,有两个一边逛街一边走路的人,终始跟在左云龙身边七八丈远的地方,左云龙快他们快,左云龙慢他们慢,左云龙稍停他们就进店看货——这是在跟踪盯梢啊。更让覃小贝感到震动的是,盯梢跟踪左云龙的,一个是三十多岁的瘦高中年人,一个是六十岁左右的矮冬瓜样子的胖老头,正是九王爷手下高手单鹰子和江龟翁。 糟了,左云龙有危险!我们下去救他。覃小贝抓住王.子默的手要往下跑。 “你坐这里喝茶,我一个人去就行。”王子默起身抓起.放在旁边桌上的宝剑。 “当我累赘啊,才不是呢。你会发现,有了我,你们才.能打赢!再说了,是我第一个看见的!”覃小贝才不依呢。 两人整衣下楼。.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出门悄悄跟在单鹰子和江*公的后面。 左云龙城里没有多绕了圈子,沿着大街直接从北门出城,目不邪视,大步如飞,好象一位家中有妻儿等待的归心似箭的丈夫和父亲。 出了城行人渐少,左云龙下了大路,穿过道边一片树林,来到一个空旷的打谷场,扭了抟腰舒展一下身子,大声向后道:“好了朋友,出来亮个相吧。” 单鹰子、江龟翁此时也越得很难隐蔽,也没有必要躲藏了,听到左云龙的喊声,趁势从道边树林钻了过来,并排站在打谷场的另一端,一个叉臂,一个垂手正对着左云龙。 “二位辛苦,从小巷跟到大街,从城里跟到城外,不知找左某有何事情?”左云龙客气地对二人道。 单鹰子拱一下手,声音尖冷地回道:“我们二个对你既无交情,也无仇怨,不过朋友所托,奉命行事。有人要你活不过今天,我们也只能出手得罪了。” 左云龙听罢毫不奇怪,哈哈笑道:“老兄果然说得痛快,不知二位高姓大名,又是受何人委托?能否让左某去个明白。” 单鹰子道:“我也很想让你去而无憾,不过贼有贼道,行有行规,江湖虚名我们自己都忘了,其余更恕在下就不便多讲了。” 左云龙听了也不为难,伸手出来,道:“那既不妨切磋一下吧。你们是一人先上,还是两人一齐上?” 单鹰子道:“对待左堂主,我们不敢小瞰大意,况且日头已高,还要赶回城里吃午饭,怎么痛快就怎么来吧。”说罢,叉着的双臂逆风抖展,弯腰曲身双手变爪,一个大鹏展翅,从空中疾扑过来。 与此同样,立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江龟翁,气息调均,小腹微动,秃头上不多的几根须发根根立起,全身上下衣服如冲满风的斗篷饱饱鼓起,虽然还没有立时出手,但这份运满的内功已足以让人骇然。 单鹰子饿鹰扑食凌空而至,左云龙下盘立稳,一式“双龙取水”横空排出双掌,挟着气流与风声正面迎上单鹰子的双爪。 单鹰子不愿以硬碰硬,空中变招“恶鹰捕兔”,侧面翻身绕到旁边侧取左云龙。敌变我变,左云龙 “龙跃于渊” 扭转身体,跺地跃起借着分差刚好于空中高过单鹰子半身,再一式“神龙摆尾”,狠狠一脚朝单鹰子前胸扫去,但凡扫到便是骨断筋折。单鹰子吃一惊吓,“黑鹰归巢”挫身急坠,俯身紧贴地面,堪堪躲过左云龙挟风带雷的一腿横踹。 单鹰子不敢大意,凝神聚气,使出全身绝技,招招凌厉狠辣,恨不能立毙对方于爪下。左云龙以“降龙掌”对决“鹰爪拳”,气势磅礴,威力赫赫。两人你来我往,以快对快,以厚实对灵动,尤如巨雕搅战苍龙。 以江龟翁的岁数和身份,此时自不愿加入混战。但是王爷授命严厉,必要他们完全配合水长老命令行动,务必要在今日要了左云龙性命,而单鹰子与左云龙功力伯仲之间,怕要三五百回合后才能渐分高下。江龟翁不愿久等,更不想冒拖久生变的风险,此时放过左云龙,难得再有如此狙杀良机了。 江龟翁四下环望,除了深处草垛上闲卧的两只麻雀,再看不到第六个活物。他缓缓伸出因运功变得赤红的双掌,低吼一声,快步前上向左云龙侧档狠狠击来。 左云龙正与单鹰子纠缠力斗,他有信心在数百招之后占据上风,但却不敢硬挡江龟翁侧面袭来的“火阴掌”。江龟翁“龟息功”配合“火阴掌”成名于三十年前,以内力绵厚掌力凶横而耸动江湖,人若被“火阴掌”扫中,轻则皮焦肉裂,重则五脏俱焚。江龟翁销声匿迹十五年,此番重现江湖,功力自是越老越辣。 左云龙急往后退,方才避过单鹰子和江龟翁的同时进击。只是谷场原本不大,退到边缘退无可退,左云龙激起十二精神和潜力,上下接招,左右应对,虽不至于立即被打倒,但已明显落入下风趋于险境。 单鹰子与江龟翁前后配合,加力进攻,并格处注意封死左云龙的退路,防止他三十六计走为上。 就是单鹰子和江龟翁拳脚急攻越逼越紧之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女声不屑的讥讽声:“不要脸,以老欺少,以多欺少!” 江龟翁老脸一热,却没有回头,手上丝毫没有放松,反而加速出掌,欲几招之内彻底击倒对方。单鹰子定力稍差,回头一望,进攻的套路便顿时放缓,左云龙趁着单鹰子这个空档跳了包围圈,闪到一边朝谷场这边抱了抱拳,大大方方和来人打了个招呼。 “原来是寂山兄弟和小贝,为兄方才狼狈,让你们见笑了。” 王子默抱拳回礼,说:“左兄有这场热闹,为什么不叫上小弟呢。我闲的太久,骨头都懒酸了。” 左云龙哈哈笑道:“有酒共饮,有肉同吃,这只老鹰就分给你了,虽然瘦点,但也有嚼头。我更喜欢吃龟肉。”左云龙先把最难战的江龟翁划到自己的名下。 单鹰子气的冒火,眼看就要煮熟的鸭子,忽然被人揭了锅盖,呼啦啦又飞走了。而且现在对方也忒狂妄,指着自方两人象分配小菜似的。遏云楼他与王子默交过手,自付不弱他多少,不要以为你们多了两个人就能翻天,逼急了大爷,连你们一锅烩了。 江龟翁看着左云龙、王子默、覃小贝三个人走到了一起,转着眼珠,什么也没有说,心里拿定主意,只要单鹰子缠住其中一人,剩下的无论是王子默还左云龙,自己都有把握在三百招内将对方拿下,掉回头再帮助单鹰子收拾另一人。 至于覃小贝,江龟翁压根儿就没有考虑,顶多对小姑娘的聒噪听而不闻就是了,就当耳朵不在自己身上。 想到这儿,江龟翁不多耽搁,运掌如火,蓄力将攻。 这边王子默将三尺长剑从鞘中抽出,道一声:“原来还带了一件家伙,我要占便宜了,云龙兄,有剑更好削壳切肉。”话音未了,寒光一闪,剑人合一一缕清风一样向江龟翁旋去。 江龟翁抖擞精神,运掌来迎。那边单鹰子也扑了过去,重新和左云龙缠斗在一起。 “寂山兄弟,留意龟老儿的‘火阴掌’,他的‘龟息功’也有些本事,削掉龟壳怕要费一番力气。”左云龙边与单鹰子激斗,边大声提醒说。 “我呢,我来对付哪一个?”被晒在一边的覃小贝急得跺着脚问,仿佛一个最重要的角色被落下一般。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呼呼的拳脚声和嗖嗖的剑响。 王子默开始依仗长剑的优势,暴风疾雨般狠攻江龟翁,青光闪烁,白刃片片,剑剑不离江龟翁的要害。江龟翁以掌相迎,看似行动缓慢,却又每每恰巧躲过王子默招招要命之术。几十回合之后,江龟翁便不再绕圈后退,不时以指当剑回刺一招。 覃小贝一边看得心急,王子默剑花如雨,潇酒凌厉又好看,怎么就要不了老东西的命呢,起码也要削掉他两根头发、卸掉他一根腿吧。 “子默,加油!老家伙不行了,我看他腿都抖呢,你千万别菩萨心肠对他手软啊。”覃小贝跳着喊着助威。 王子默加快了进攻节奏,剑发漫天急雨、遍地新竹,一圈圈一层层密不透风象江龟翁越包越紧的压去。 “铛啷!”一声脆响,江龟翁看准一瞬,运足十成功力,中指劲弹,击在王子默青锋前端,竟然将剑尖崩断飞出! 王子默嗒然收回长剑。 ------------ 29 战谷场/下T 29 战谷场/下 剑锋被对手弹断是用剑者的耻辱。 王子默黯然收回剑,将断剑送回鞘内,郑重地放在地上,然后不再顾视,运气提拳,冲足马力向江龟翁扑面打去。 江龟翁如一只打不死的千年老怪,任你百拳急急打来,他只缓然接招,缓然变招,缓然出招,却又能刚好保住自身片叶不沾,丝毫无损,而他两只赤红如烧的双掌挥出,看似招式浑普无奇,却是既不能挡、又极难避,如若不小心沾碰挨上,便要吃不了兜着走,后果不堪设想。 连覃小贝都看得出来,王子默弃剑空手对搏,数十招后依然落于劣势,凭借身轻如燕、轻活走动频频避开江龟翁险恶杀着,意图以时间耗尽对手精力,最终于年轻力强战强。 只是江龟翁虽然年过六十,须发皆白,却是日久成精、老当益壮,缓缓的“龟息功”送来源源不尽的体力精力,一张老脸越战越红,赤紫如翻飞的两掌,招式愈发显得精妙,逼得王子默十招之内能够反击两三招也属不易,渐渐陷于越来越凶的险境。 覃小贝看得心惊,嘴上却喝道:“子默,加油!老家伙快不行了,正是回光返照,垂死挣扎呢。”一边说着,一边瞄着另一边,左云龙正与单鹰子混战在一起,看来短时间难分胜负又都不开身。 除了自己,没有人再能去帮.助王子默了。覃小贝攥紧小拳头,默念蜀山诀,运起丹田气,做好了上前助拳的准备。 王子默没有看她大声说道:“贝儿,.你回大道往城里走,截住他们的救兵,这里我和左兄应付的了。” 左云龙那边大叫着回应:“快去.吧!对付这两个人,我们是老虎吃蚂蚱——小菜一碟,你快去拦住他们救兵就是!” 这分明在赶覃小贝走,让她回城搬救兵去。 覃小贝能走么,在这个时刻,左云龙斗单鹰子暂且.无妨,王子默对江龟翁却是越来越险了。 “不好!你们吃肉,也让我喝点汤么!——我喜欢和这老头.玩!”覃小贝说完,一招有模有样的“虎扑”,冲拳向江龟翁鼻头打去。 江龟翁不以为意,出手象赶苍蝇一样向覃小贝.冲来的拳头摆去。同一侧的王子默却吓了一大跳:覃小贝要是避不开这似慢实快的一掌,怕是整个左臂就要废了!于是赶紧改拳急击江龟翁伸出的右胳膊,逼得江龟翁生生将拍出的一掌收回,但是自己却前胸空档大显,只能横肘生生接了江龟翁一拳,震得连退七八步去,胸中气浪翻滚,嗓口发咸恶心欲呕,急急调息平气。 小贝帮忙,越帮越忙;自乱阵脚,于敌无伤。 但是覃小贝不.甘心,自己好歹也是学过五禽拳,背过蜀山诀的,就算了灭不了江龟翁,也能在他面前走上几招吧,可以让子默歇一歇喘上两口气。她挥舞着拳头朝江龟翁又冲了上去。 王子默的确在喘,吓得喘粗气,这次是想救她都来不及救了。眼看着滑步转到覃小贝侧面的江龟翁,拍出赤红的肉掌照着覃小贝左肩击去……完了!这亏要吃大了,王子默实在不忍心看,闭上了眼睛。 没有哎哟,没有惨叫,耳朵里传来的依旧是杂沓转步和呼呼的拳风。王子默睁开了眼睛,看到令人惊奇的一幕:覃小贝正神气活现、虎虎生风地与江龟翁激战在一起! 不可能,这不可能!以覃小贝三脚猫的功夫能和一流高手江龟翁纠斗三个回合?王子默揉揉自己的眼睛,没错,覃小贝已拳来脚往鹿奔虎跃地战了五六个回合呢。王子默很快看出了门道,覃小贝是不顾一切招招往死打,江龟翁却投鼠忌器般点到为止——甚至连点到都没有点到,只是貌似可怕地虚晃一下,临到跟前又急急撤回或化招。这样的打法,覃小贝首先处于不败之地,江龟翁倒显得左支右绌,颇为狼狈了。 难道江龟翁也有怜香惜玉之心?不象啊。 覃小贝再一招“猿摘”去扭江龟翁的圆耳朵,江龟翁连退两步离开,冲着覃小贝叫道:“女娃子走开!” 覃小贝又一个“鸟飞”腾过去,嘴里回道:“就不走,要走也是你们先走!” 江龟翁再闪开,望望单鹰子,不但没有把左云龙解决掉,而且渐已处在下风,而王子默又在一旁虎视眈眈注视着自己,心下有些焦急,恼怒地喝道:“朱贝儿,别以为我不敢伤你,就这么猖狂,快滚开!” 覃小贝一歪脖子叉着腰道:“你知道我是郡主啊,那你的主子——也就是我的伯伯,一定对你讲了,千万不能伤害自家的人,所以你还是小心为好,尽量让你的拳头躲开我的身体。”从第一招交手,江龟翁有意躲让开始,覃小贝就隐约猜到了这其中的奥妙,后来江龟翁的步步退让更是证实了她的想法,让她肆无忌惮大打出手,现在江龟翁自己说出来,可见真的是无可奈何了。 江龟翁一时语塞,九王爷的确曾经交待过,在南京地盘,尽量避开十八王爷府里的人,尽量不要发生冲突,更不要与王府的人撕破脸皮大打出手。有如此紧箍咒,江龟翁又怎敢伤害皇室成员小郡主朱贝儿一根毫毛。 只是这朱贝儿忒也可恶!以自己亲自出马,外加一个也不算弱的单鹰子,两人同时出击,竟不能解决掉丐帮小子左云龙,传出去真是一个笑话和耻辱,回去再见王爷也是颜面无存。江龟翁强压着恼怒,思索着解决之道。 休整恢复的王子默重新加了进来,那边左云龙和单鹰子搏斗形势渐渐明朗,再打上几百回合左云龙应该就能将单鹰子拿下——只要这边他和覃小贝能拖住江龟翁。到时摞倒单鹰子的左云龙腾出手再过来,三人合力群战江龟翁,还不一定鹿死谁手呢。 何况,王子默还做了另一手准备,时间站在自己一边,能和江龟翁僵持拖时间就是胜利。 王子默加进来,江龟翁所受的威胁顿时大了许多,而覃小贝就象一个活动的沙包,自己的双掌击向哪个地方,覃小贝就跳到哪里,偏偏这个沙包又犹如瓷器般碰不得,江龟翁只能屡屡收手,频频变招,一时间王子默、覃小贝结成独一无二的联手组合,一个负责全力进攻,一个专门堵截对方的拳掌,竟然逼得江龟翁进攻不得,出手不得,只能连连躲避后退。 中间覃小贝还不忘扭头冲王子默一笑,欢叫地说:“乌龟进笼了,我负责盖盖子,你负责宰杀,今天吃定他了!” 江龟翁退到谷场边上,退无可退,骤然怒吼一声,震得几个人耳朵嗡嗡的。 “加把劲,老头要疯……”覃小贝一句话还没说完,江龟翁已经反进到她跟前,两手不知如何一拨弄,覃小贝便两脚离地横了过来,江龟翁再用力一甩,狠吐了一口气,喝一声:“走!”覃小贝便腾云驾雾飞了出去。 王子默连忙收手,在下面跟着跑去接。覃小贝象个小面袋在七八米高的空中晕头转向翻了两个跟头,脸朝头背朝下直落下去,正好落在谷场边上一个高高的谷杆堆,劈里啪啦砸下一个深坑。 王子默慌忙跳上谷杆堆上去救,翻扒了半天,象拨萝卜一样将覃小贝从杆坑里拎了出来。“有没有事?”王子默急急地问。 覃小贝拨拉开头发脸上的乱杆细屑,活动了一下胳膊腿,张口骂道:“没事!就跟坐飞机一样,把老子吓个要死!” 王子默放下心来,来不及问飞机到底是什么玩艺,赶回身去救左云龙去了——左云龙那边只一人独战江、单二人呢。 覃小贝也一瘸一拐的跟在后面,还要老鼠报名大象拨河——继续出一把小力。 刚才江龟翁早就算计好,退到场边一把将碍事的覃小贝抛到谷杆堆上,力道、准头拿捏的正好,既不会让她受伤,又能给她一个小教训。如若她还敢再来,下一次就是不抛到谷杆堆上,而是直接挂到大树去了。 无论如何,今天他和单鹰子务必要把左云龙干掉。 王子默和覃小贝奔过,又活活把江龟翁单独拖了出来。 “老头儿,好大胆!这次本主命大,你要把本郡主摔个七零八碎,看你怎么回去交待,你家王爷也会把你剁个七八十块,推出来抵罪!来呀,来呀,你要也再丢我,我就摔个七零八碎给你看!”覃小贝一边愤愤地叫着,一边象愤怒的小老虎一样扑了下来。 江龟翁头痛无比,心想这次就别废什么话了,先点她哑穴让丫闭上嘴,再点她的睡穴,让她一边躺着睡觉去。拿定主意先急攻几掌逼退王子默,再跳回身伸出中食二指直向覃小贝袋后哑穴点来。 “江龟翁!住手!”一个沉厚宏亮的声音在身后炸响,听得有人竟然叫出自己的名字,江龟翁不禁住手回望,一个身材高颀、面目丑陋、五十多岁的青袍老者大步向自己走来。 “南山皓!”江龟翁失声叫道。他实在没有想到,多少年前的怨家,二十年后竟然又在这个小小打谷场里碰上了。 ------------ 30 寒冰掌T 30 寒冰掌 “南山皓,你还没有死?”江龟翁惊声地问。 “你个老乌龟还活得这么滋润,我为什么非要去死。”南山皓冷冷地回道,眼睛扫一眼场子,面目表情地说:“走吧,何必跟他们小辈为难。” “你和他们是什么关系?”江龟翁拿手指指覃小贝、王子默,又指了指左云龙。 “这你都不用管,我只是看不了你打架。这么多年了,招式还是那么难看。” 覃小贝突然觉得师傅不但样子酷,连说话的词语也那么酷。不过她没有作声,她不清楚南山皓与江龟翁又有怎样的过节。 “那么好吧,看我这难看的龟息功,还能不能敌得了你的蜀山诀。”江龟翁彻底丢开覃小贝和王子默,正面朝着南山皓摆开了架式。 “几十年未逢对手了,正想检.验一把,来吧。”南山皓渊停岳峙地立定,向后摞开青袍,接下江龟翁的挑战。 另一边的左云龙与单鹰子也不.觉停下打斗,各自喘气调息注视着这边南、江二老。 南山皓和江龟翁两人同时向.前迈步,一步,两步,三步,四步,当二人距离一丈远的时候,两人同时出手,以目视目,以掌对掌,上身前倾,后腿蹬立,全身着力点都集中在四只手掌之上。 江龟翁的双掌赤红近紫,手心指缝中冒出腾腾热.汽;南山皓双掌灰青发蓝,整个手掌散出冰一样的寒气。观战的四人不知不觉屏住了呼吸,打谷场上虽然静无声息,人如石像,众人却仿佛能听到从两人对掌处发出的劈里啪啦的暴响声,真正是惊心动魄。 “寒冰掌”对“火阴掌”,南山皓与江龟翁正在拼耗毕生.所积与全部功力,凝于最简单的一式做殊死相拼。 “我师傅肯定赢了,你看江老头儿,右腿都开始打.抖了呢。”覃小贝第一个受不了,打破让人心颤的沉默开口说话。 众人目光都注.视向江龟翁的右腿,江龟翁的右腿好象真的开始抖了一下。 “鬼丫头你懂什么,明明是江前辈向前逼近了半步,南老头快撑不住了么。”单鹰子极不服气,开口也打心理战。 覃小贝侧头斜了单鹰子一眼,好象忽然想起了什么事,对王子默和左云龙说:“我们三还站着干什么,先把这只瘦鹰捉住拔了毛先。” 单鹰子吓了一跳,后退一步刚想溜,王子默和左云龙左右夹击围住了他,八只拳脚齐出一顿解气地痛殴! 单鹰子发出求救的惨叫。 覃小贝道:“活该!先拔你的毛,再剥他的壳!” 那边江龟翁显得心神不宁,集气向前猛一推,再就势往侧后一退,分开了对掌,正因为此吃了不大不小的一个暗亏,南山皓一股强劲冰冷的掌气顺着他撒掌的后劲,直接拍进他的体内,如同一个极寒的大冰块硬硬塞进了他的前胸,江龟翁连喘数声,吐出一口带血丝的冰痰。 虽然吃个大亏,江龟翁还是认为值得。当下形势,不光是自己与南山皓的私人恩怨和意气相争,还涉及到两大王府、丐帮和命令,他不能只盯一己之私而作意气相争——即使争今天也未必争得赢,更何况那边左云龙、王子默正在合力痛扁单鹰子,待他们收拾完单鹰子,若不讲规矩一拥而上,自己今天恐怕真的要被剥壳了。 当即力断,不要脸面,是江龟翁的处世绝招,他不在乎荣誉和一时得失,活着,这才是他的最大最根本的目标。 江龟翁同南山皓拱一下手,道:“今天人多嘈杂,江某另有王命在身,恕不能耽搁奉陪。他日有暇,当约一清净地作一了断。”说完,也不等南山皓作答,兔起鹘落几步跳跃过去,冲开左云龙和王子默的围圈,拉上苦苦挣扎的单鹰子,又一个飞步跳出圈外,两人不回头地向场外奔逸。 “师傅,您就这样放他跑了?那个老头好坏啊。”覃小贝跺着脚感到可惜,她真不理解南山皓,明明自己一方人多势众大占优势,为什么还要放跑对方。 南山皓没有回答,气息调稳,面上又恢复了没有表情的表情。 “算了,你抓住他们又怎么样,把他们打死?他们都是九王爷的人。”王子默开导覃小贝。 “就是不打死,也要扒层皮,顺便撬开他们的嘴,问一问那个九王爷到底安的什么心,为什么从扬州跑到南京来不停地捣乱?”覃小贝愤愤地说。 “只怕未必问得出来。”左云龙也走过来安慰,“士可杀不可辱,真要把他们留住也不容易。” 好么,他们全都成了通情达理、讲情讲义的豪杰侠士,就显得我覃小贝成了小心恶人,刚才人家人多——不对,还是自己人多——势大,非把你往死里整的情景,转脸就忘了?迂迂腐,宋襄公式的迂腐仁义!覃小贝很不屑。 不过没办法,自己又追不上,追上了也打不过,还得仰仗这些男人大佬们。来日方长吧。 覃小贝想了一圈想通了,也不再生气,打个了响指高声说:“师傅,各位英雄好汉,今日打谷场一战让小辈朱贝儿大开眼界,天外楼我包了,为前辈同辈设宴压惊,美酒尽管喝,玲珑球尽管吃,今晚一醉方休,不醉不归!” 左云龙抱拳,向南山皓、王子默、覃小贝施礼答谢:“感谢前辈、诸位出手相救,否则今天左云龙很可能就真的挂在这打谷场了。” 覃小贝抢先摆手说:“甭说客气话了,打不过你不会跑呀。你是王子默的大哥,就是我的兄长,也是王府的朋友,实在有话要说,城里天外楼再说了。” 左云龙再次谢过,道:“小贝心意为兄领了,左某报答来日方长。当下南京城里,龙蛇混杂,人多事乱,今日确有诸多事情要办,不如我们明日另约,到时再碰头交流。” “好。”王子默接道,“丐帮内部一定也有许多事需要左兄处理,城里的突然出现的丐帮弟子实在众多啊。我们明天见。” 覃小贝再大声提醒道:“你一定要小心水长老,刚才派人刺杀你,肯定就是他安排的!” 左云龙点头,表示收到,先与众人别过,上路往郊外去了。 “师傅太神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遇到了危险?真是有如大神天降啊。”回城的路上,覃小贝拉着南山皓的手问。 “师傅一点也不神,是有人告诉我的,还有人留下了记号。” “是谁告诉你的?” “一个茶博士。”南山皓淡淡地说。 覃小贝在茶楼上看见单、江二人跟踪左云龙,建议和王子默黄雀在后地跟上。当时王子默就想到,跟踪容易,只是万一动手开打,自己两个加上左云龙,未必就是单江二人的对手——左云龙未曾和江龟翁交过手,所以知道有人跟踪还是大意托大了——所以下楼之后,在覃小贝出门观察时,他特意丢下一块银子,交待茶博士速去王府送个信,要王府南苑的南山皓师傅出来,就说郡主有危,王子默会在每个路口留一个白石灰点标记。 茶博士收了银子自是不敢耽误,跑去王府上门通报,只是南山皓有午时打坐一时辰的规矩,时辰不到,除非王爷王妃有令,没有人敢去打拢他,把他从定中叫出来。 茶博士就这样在王府门外如热锅上的蚂蚁,走来走去等了半个多时辰。直到南山皓从座上来,小童才将外面通报告诉了他。南山皓当场就赏了小童一记轻型耳瓜,以郡主朱贝儿的性格,在外面不遇到特别危急的事,绝不会捎话回来请自己出去。 南山皓飞身出府,按茶博士所言,从城中大街开始一路追下来,好在在每一个路口都能看到王子默留下的白灰点标记,从城里追到城外,一路上聚精会神不敢放过任何一点异样情况,这才没有错过城外道旁树林后面打谷场上传来的打斗声响,跳进来正看见江龟翁的两指欲点向覃小贝的哑穴。 如果不是王子默谨慎心细,使人叫了南山皓过来,今天打谷场上的结局真是难以设想。 “师傅,你怎么又会认识江龟翁呢?你和他之间有什么故事啊?”覃小贝肚子里有问不完的问题,尤其好奇师傅与江龟翁之间的过节往事。 “贝儿,你知道大多数人是怎么死的吗?”南山皓不答反问。 “老死的呗。”覃小贝立马回答。 “不对,是被自己的心境和知道的故事压死的。”南山皓没有看徒弟,只管走路,一边说,“所以,你少知道一点事,就可以多活一两天。” “师傅,我宁愿少活一两月,也想听听您的故事!”覃小贝叫道。 “我不想说,也都忘了。”南山皓懒懒地回一句,加快几步走到前面去了。 覃小贝没有办法,哪怕心里痒的象有十几个毛毛虫在爬,但总不能拿钳子撬开师傅的嘴啊。如果是王子默,她倒可以想出上百个对付他的办法。 自从左云龙走后,王子默就表现的黯然神伤,一路上默默不语。 “你又怎么了?”被师傅甩下的覃小贝,回过头拉了拉王子默的手奇怪地问。 ------------ 31 大剑客T 31 大剑客 王子默表情严肃,心情沉郁,听见覃小贝的问话也没有回答。 覃小贝眼睛望到王子默的另一只手——紧紧握着断了剑锋装入鞘中的长剑,心下已然明白,她摇了摇王子默的手,柔声说:“普通的剑实在配不上你,回头我寻一把削铁如泥、百韧不折的极品宝剑送于你。” 王子默黯然道:“是我配不上剑,绝顶高手飞花摘叶都可伤人,我却连自己的剑都保护不了。我打不过江龟翁,也对不住我的职责。” “哈哈,王子默想不到你还是一个爱幻想的人。”覃小贝突然指着他笑着说。 “我怎么爱幻想了?”王子默感到莫名其妙。 “一个六岁的小孩子,要搬动五十斤的米,算不算幻想?一个二十岁初出毛庐的小伙子,想一脚踏翻年过六十的武林名宿,你说他是不是不切实际,算不算爱幻想?”覃小贝娓娓道来。 王子默不好意思笑了笑,胜.败乃兵家常事,尤其败在江龟翁这样年老成精老家伙的手里,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不过,打不赢总归是不光彩的事,尤其在自己保护的郡主面前。听了覃小贝如此善解人意地一说,心里方好受一些,返过来问:“哎,你飞出去那一跤,摔得痛不痛,要不要紧?” 听王子默这么一问,覃小贝摸一.下脑袋,再摸一摸屁股,突然变声大叫:“妈呀,本来一点不觉得,你这么一问,我浑身上下便痛得不得了呢。”说完,身子晃了晃,脚步凌乱歪斜,眼看就要摔倒的样子。 王子默慌忙伸手扶她,覃小贝.却软得象一团泥,站都站不住了,一脸疼痛难忍的样子,嘴中叫道:“哎呀,是不是我的骨头折了,一步就走不动了呢。” 王子默心慌,看着前面的南山皓仿佛没听见一样,.依旧不慌不忙地走,狠一下心自己蹲下来,将覃小贝小心放到背上,提气背了起来,快步如飞几步赶上了南山皓。 “郡主刚才被狠摔一下,现在身上痛得厉害,南师要.不要先看一下?还是马上送到城里?”王子默急急地对南山皓。 南山皓抬起头,看见伏在王子默背上的覃小贝.冲自己眨了下眼睛,放心下来。本来么,如果真的伤筋动骨了,哪里能走这么远么。他吱唔一下说:“不用看了,先回城吧。” 王子默提气快.走,象一头开足马力的小火车。覃小贝趴在他的背上,把头伏在肩膀上,感受到他热热的体温,闻到他好闻的健康年轻男人的味道,感到甜甜的满足和软软的惬意。 “要不要我先看一下,为你正下骨?”王子默一边急走,一边回头问,既怕覃小贝痛得受不了,又怕耽误了她的治疗。 覃小贝赶紧再哼了几声痛,连说:“不用不用,哎哟哎哟,我信不过你二把刀,还是回城请钟大夫吧。”覃小贝从侧面看到王子默劲秀清朗的轮廓,不知怎么有一股制不止的冲动,就是很想咬一口他那有着细细绒毛的饱满大耳朵。她在王子默背上伏起身,把头向前使劲探了探,却没有够着,嘴巴吧嗒一声咬了个空。 “痛了你就叫出来,不必忍着,我不笑你。”低头闷跑的王子默,还以为覃小贝吃痛不住在咬牙呢。 覃小贝看到王子默发际冒出晶莹的汗珠,顺着太阳穴额头一滴滴滚下来,又有些于心不忍,开口说:“你不要跑那么快,颠得我骨子都散了。” 王子默赶紧放缓脚步,尽量走得既平又稳,象是后面背了个一震就会碎的千金瓷器,速度虽然稍慢,却是更加消耗体力。 覃小贝好不感动,想到刚才他经历了一场拚命恶战,实在是心痛不忍了,却又不知如何开口让自己下来,再让他背十步吧,十五步,二十步……反正日子长着呢,我会加倍十倍百倍地报答他呢。 “子默,你今生最想做的事是什么呢?”覃小贝在耳边轻声问他。 “找到我父母。” “嗯。还有呢?” “我想学剑,成为天下第一剑客。” 王子默七岁时,经过两年拳术和基本功训练,在父母的注视下,授学武师将刀、枪、剑、镗、棍、叉、耙、鞭、锏、锤、斧、钩、镰、扒、拐、弓箭、藤牌十八般兵器尽列于庭,任由王子默挑选,作为他将来主学的兵刃。小小的王子默心无旁骛,迈着小步直直走到放剑的地方,伸出两手将地上宝剑拿紧高高举起。 剑为“百兵之君”,从那一日起,直拔锋刃的长剑就一直伴随在王子默的身边。其后经时愈久,磨砺越多,王子默对剑的认识和感情就越深越厚,成就天下绝顶剑师,便成为他人生一个愈加清晰而坚定的目标。 “你想用剑杀人吗?”覃小贝问。 “不,我不想杀人,也不会杀人。我只是想在一个清净的地方练剑,但若别人找上门来,我也不会让他失望,会让他见识到什么剑术的风华绝代,什么是剑道的浩瀚星海。” “嗬,挺有雄心和胜负心么。” “现在是这么想,也许真到了那个境界,早就退隐江湖了吧。” “呵呵,那人已不在江湖,江湖上还有他的传说。”覃小贝打趣道,随后问:“那你想向人学剑呢,有目标么?我师傅南山皓怎么样,我可以给他说说。” “你师傅南山皓功夫很高,但若单论剑术,非他所长。天下剑客万千,位于最顶端的神仙级的人物只有三位。” “哦,哪三位?他们有人在南京吗?” 王子默摇摇头,边走边告诉覃小贝:“他们是昆仑山的仙真人,朝鲜的智异大师,岭南的木棉长老。他们三人,虽然风格各异,但在剑术上都已达到登峰造极之境,凡见过他们亮的人们,无不望剑息心,叹为观止。” “他们三个谁最厉害呢?”覃小贝十分好奇这类“谁是第一、谁最厉害”的问题。 “不知道。他们从没有比试过,好象也没有互相见过面。就是寻常人想见上他们一面,也是难上加难,不亚于寻找活神仙。” “那我也学剑好了,听你讲得这么有意思。到时候江湖又出现了两位顶级剑师,一公一婆,携手江湖,笑傲天下,游遍八方,不亦快哉!好不好,子默?”覃小贝贴着王子默耳边问。 王子默点点头,背后所感受到覃小贝软软的身躯、耳边柔柔的话语、项前香香的气息,还有与她在一起的未来漫长日子,统统变成了一下巨大无比让他承受不起的诱惑,使他心跳加快、呼吸变乱,脚步也一下走得沉重歪斜。 覃小贝突然使力,象条活泼的小鱼从他背上滑了下来,对着王子默惊异的目光,拍拍胳膊踢踢腿说:“听你讲得痛快,背得又舒服,我这全身的伤痛啊,不知怎么就好了。正如古人所讲:朋友交心,良药也。” 王子默这才感觉上当,不过这个当,他上得心甘情愿,看到覃小贝欢跳如兔,更是放下心来。 “你呀,还是太嫩了。闯荡江湖怎么不多留个心眼呢?是不是见了漂亮女孩就想背啊?”覃小贝得了便宜卖乖,笑嘻嘻逗着王子默。 王子默脸微微红了一下,用低得差不多别人听不见的声音说:“只有你。” 南山皓跟上来,瞥了覃小贝一眼,问了句:“好了?” 覃小贝打量着师傅说:“没呢,王公子太文弱了,都背不动了。师傅,您看怎么办?” 南山皓看了看覃小贝,好象在透视她的心肝脾肺肾,道:“让我点点的懒穴,还有无赖穴。”说着伸指出来。 覃小贝撒腿便跑,一边跑一边回头叫:“师傅,你说传‘桃之夭夭’和‘闻者足戒’,要赶紧教我啊,要是我前两日学了这两招,今天就不但不会吃这么大的亏,说不定也把江龟翁给你擒住了呢。——师傅,你到底和他怎么认识的啊?” “哑穴!”南山皓口中喝道,作指欲弹状,覃小贝拉上王子默,一溜烟跑到前面去了。 覃小贝回到府中,越想越觉得今天的确吃了大亏。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人在江湖飘,谁能不挨刀,多个防身制敌的绝招是十分必要的,谁能保证王子默、南山皓随时随地在身边呢,必须要有自己的保命绝技。她在苑中转了半天,终于想出一个好法子。 明天清晨早早到南苑报道,向师傅学习“桃之夭夭”和“闻者足戒”,一个逃跑,一个偷袭,太实用了。另外,今天下午,还有要一件事情要做。 覃小贝派果果将刘总管请过来,问刘总管府内有没有精通做铁器、兵器和焰火的能工巧匠。 刘总管想了想道:“做铁器兵器的师傅倒有,至于谁会做焰火……好象郭三懂得一点。” 覃小贝命刘总管将这些人一起召来,她有两个物件要交待他们去做。 “请问郡主要做何物?” “手弩,手枪,手雷。”覃小贝字字清晰地说。 ------------ 32 稻香村T 32 稻香村 这注定将是忙碌的几日。后天,就是一年中太阳日照最长的夏至。 夏至在大鸣朝,是与冬至提齐并重的一大节日,又称夏节,此日起朝庭百官放假三天,全国百姓鼓乐演舞,祭神祈求消灾丰年。 覃小贝早早起来,洗漱后先到香蓉苑王妃住处向沈蓉问安。沈蓉留她下来用餐,并告诉她明天晚些时候,她的哥哥、王府的大王子昊然将从北京回来,统筹布置全家进京之事。 “想不想你哥哥?昊然若见到你如此变化,怕是都认不出来你了呢。”王妃感慨地说,这半年来,覃小贝虽然事端不断让她不断操心,但她对这个女儿却是越来越满意,越来越疼爱了。 只要不说话,昊然一定能认我;但他若不开口,我是一定不认识他的。相识将与“陌生”的哥哥见面,覃小贝心里又是兴奋又是期待,又免不了紧张。自小孤单的她总算有了哥哥了,不知道昊然长得有没有王子默那么帅,千万不要是穿金戴银一身肥肉的纨绔形象了。 覃小贝道声知道了,问王妃还有什么吩咐。 王妃说,只要她安安生生呆.在府中即可,现在南京城人多杂多,尽量少出门去。 覃小贝不由想到昨日范桶的特.别提醒,只是夏至节全府家人到遏云楼看戏是早已定好的,无论如何到时都会过去与官员民众共乐。如果真有阴谋和事端,就必须在这最后两日内发现消除。 “对了,”王妃又想起一件事,“王爷.此次来信,答应了苏妃的请求,允许她继续留在南京王府内,不与我们一同上京。有什么话儿,这几日可以好好叙聊。” 这个消息让覃小贝有些失落。在所有妃子中,覃小.贝与苏妃的感情最近,她有时甚至怀疑,苏妃是不是已经看透了自己不是“朱贝儿”。不管怎么说,苏妃的寄情苑是她最愿意去的一个地方,闻着满苑的草药香,看着苏妃摆弄瓶瓶罐罐,还有风铃象模象样的为府内病人把脉号诊,狂躁奔涌的内心便会安静下来。依身良技不附他人,检方验药不恋浮华,确是一种潇洒自意的生活态度。 这样有内涵女子却要孤身留在南京,再见不知何.时,覃小贝不觉有些伤感。 用完餐后,覃小贝告别王妃先奔南苑。 南山皓见她过来也不啰嗦,直接以身示形三言.两语,将逃命大法“桃之夭夭”和偷袭绝技“闻者足戒”两式要诀尽数传给覃小贝。吩咐她下来多加习练,练得精熟关键时刻自有派场。 覃小贝一一谨.记,眼观心记,仅半个时辰便将要诀领会,动作练得熟了。精神放松下来,她又绕着圈问起师傅年轻时的故事。南山皓没有理睬,径直回屋打坐去了。 日头升高,覃小贝带着果果马不停蹄再奔寄情苑。苏妃娘娘却难得不在,风铃告诉覃小贝,王爷书信到后,几位妃子得知苏妃驻留南京,十分不舍,今天聚酒钱摆宴,姐妹同欢也算与苏妃话别。覃小贝可去韩妃苑里一同热闹。 果果鼓动要去,覃小贝正在犹豫间,看见虎头急急跑来,说王子默在找她,正在王府前门外等她。 覃小贝来到王府前门,王子默正在负手等待,腰间却没有佩长剑。见到覃小贝过来,说左云龙派人送来消息,商约中午在“稻香村”酒馆会面,王子默答应下来。如若覃小贝有事,他就独自赴约。 覃小贝当然要去,同时命令果果和虎头留下。 “一到外面酒店吃好吃的,就把我们丢下。”果果小声地对虎头嘀咕,覃小贝望她一眼马上闭上了嘴,说:“郡主,您和王公子出门千万要小心,果果在府里想你呢。” 不带果果虎头去,因为这二位功夫比覃小贝还不入门,遇到事只能成为累赘,而左云龙肯定不想声张与王府里人的会面,当然去人越少越好。另外,覃小贝就是想和王子默单独在一起。 “稻香村”座落在不甚繁华的一条次大街上,王子默和覃小贝打听了好几次,才终于找到稻香村的门口。酒馆门面不是很大,却装修别致,布置干净,进去感觉宽敞明亮,还分为上下两层。 王子默在前,覃小贝跟后,两人上了二楼,看到左云龙正在临窗桌前等候,正是中午时间,却不见其他人吃饭。 左云龙笑道:“今日稻香村里,只侍候我们三位食客,大家尽管畅饮畅谈。” 覃小贝笑:“寨主真是出手大方,也把酒楼给包了。” 左云龙谦虚说:“丐帮寒酸,哪里包得起酒楼。——店老板,先上茶,然后好酒好菜流水端来。” 楼下一声喝应,店老板亲自托盘端茶上来。覃小贝和王子默俱一愣,这店老板有些眼熟,想一想,原来就是盖家庄小酒铺里的酒保么,怎么一下升到城里做老板了。 “此楼原名‘醉望乡’,山东老板经营不善,生意冷清,便被山寨盘接下来,更名‘稻香村’,哈哈。也算城里有了一处自家说话地方,让左某也能尝尝东道主的滋味。”左云龙乐呵呵地介绍。 覃小贝挺好奇,问:“子默前些日去山寨找你,说日山寨大变模样,老人小孩都不见了,那茅大婶、小花、阿贞、毛头他们都哪里去了?” 左云龙请大家坐下道:“这是丐帮的秘密,不过二位是丐帮的朋友,我也不做隐瞒,昔日隐密的山寨已不复存在,庄里老幼妇孺也全部解散了。” “为什么?”覃小贝希望不是自己的原因,那样就太对不起山寨朋友。 左云龙舒口气说:“山寨被莲教瞄上了,就不再是秘密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着,那么多丐帮功臣妇孺老幼集中在一起,也很容易被人要挟为人质,不如把山寨开放为对外经营的生产基地,庄里人员另人安排。” “那你把他们安排到哪里去了?”覃小贝很想知道茅大婶她们几个的后来下落。 “按排到安全的地方。” “哪里还比山寨更安全呢?”覃小贝刨根问底。王子默咳嗽一声,提醒覃小贝不要强逼左云龙说出不愿说的机密。 左云龙笑着反问:“对一滴水来说,把它藏在什么地方最安全呢?” 覃小贝脑子一转马上答道:“把它放到大海里。” 左云龙欣赏地点点头:“对了,把滴水放在大海里最安全。丐帮的老幼妇孺也都重归回了人海里,茅大婶去了河南,阿贞嫂带着毛头回了山东老家,小花和杜凤年轻,继续留在山寨负责打理纺织。” “那她们岂不是又孤单单没人照顾了?”想到曾聚一庄的人们星散四方,覃小贝不免有些伤感。 “非也。”左云龙纠正说:“他们是丐帮的人,丐帮就会负责到底。之前我们已经制定出规则制度,每月月初他们都会领到数目不等的一笔银钱,由当地丐帮分堂发放,各地分堂还给为他们提拱其他特别照料。总之,他们生活是不用操心的,而且还保证不受欺负。” “如果各地分堂执行不力,或者根本就不去执行呢?”覃小贝偏偏要追问下去。 左云龙收起了笑容,缓缓道:“除了良心和自觉,还有再上面的检查。” “那你有没有想到他们的感受?他们在山寨生活了十几年哎,你活生生把他们都拆散!”左云龙说得虽好,覃小贝还是不愿买帐。 左云龙表情严肃起来,道:“这养老抚幼这件事上,丐帮以前没有先例,可以说任何帮派也都没有经验。我们只能尝试,探索寻找一种最佳的模式,最后形成一种制度。在这个寻找过程中,可能会有挫折,会有反复,会有很多人不适应,承受痛苦甚至苦难,但是没有办法,是必须付出也必须承受的代价。” 覃小贝瞪着眼睛看着左云龙,感到了一种陌生,这不再是那个只知道娶压寨夫人和大碗喝酒的那个豪放男人,她还看到一种政治家的视野、思维和冷漠。 “左云龙,你一定还会往上升的,不仅能做赛主、堂主,还能成为丐帮帮主,或者更大的领袖。”覃小贝说。 左云龙重新恢复了轻松和笑容,笑道:“小贝你就别取笑我了,我悔不该当初做决定时,没有找你商量一下。” “不,我说的是认真的,能成大事能做领袖的人,都是非同一般的强人,他们有理想,有目标,目光远大,意志坚定,勇于牺牲自己,也敢于牺牲众人,在他们眼里,个人的苦痛并不重要,理想的实现却是至尊,为达最后的目的可以支付出任何代价。”看过古代史、近代史和现代史的覃小贝由感而发。 “呵呵,我们的小贝什么时候成了思想家和预言师了,那你看看,子默兄弟将来又会成为怎样的人物?”左云龙笑着将话题转开。 对覃小贝刚才说的话,左云龙从心里是非常认同的。旁观者、清议者和实干家有着本质的不同,旁观者尽可看出种种漏洞,在纸上设计出种“完美”方案,清议者尽可横论道德、纵谈人性,但实干家只能在不完美的现实环境里,组织不完美的人们(包括自己)进行一场黑暗中的战争。不流汗就没有收成,不流泪就没有变迁,不流血就没有前进,从来如此,历来如此,总要有人去承担那些“累活脏活”,推动前进而承受指责。这些“累活脏活实干活”,让文人去做?让隐干去做?还是让女人去做? 还是让我们这些粗人强人去做吧。覃小贝不知道,在山寨的创立、建立和解散的每一个过程,左云龙所做的每一个重大决定,差不多都会受到来自丐帮内部保守派和污衣派的怀疑和责难,尤其最近这次对山寨的重大改组,还要遭受山寨、农庄成员的不解甚至漫骂。 但是不改变行吗?外部莲教虎视眈眈,威胁危险日益逼近;内部丐帮矛盾重重,指责山寨闹独立、责骂净衣派实质背叛,杀机和威胁一点不比内部更少。左云龙只能不断地坚持、妥协、商量、平衡、争取……为的就是丐帮的团结和未来的强大,他必须要承受。 但是这些,左云龙不想讲,更不想与朋友争论。所以笑着把话题引到覃小贝可能最感兴趣的王子默身上。 果然,覃小贝转身看着王子默,两眼闪着光,点着头说:“他呀,他做不了领袖,甚至当不了大首领。” “不要小看子默兄弟啊。”左云龙笑着插言。 王子默微笑不语,为二人添茶。 “我才不会呢。”覃小贝看着王子默说,“努力加上运气好的话,子默能够会成为一代剑术大家,大宗师级别的,或者成为真正的隐士。” “那么你呢?”看着覃小贝评完左云龙又点说自己,夸夸其谈煞是有趣,王子默禁不住开口问。 “我呀,向右走是贤妻良母,向左转是女权领袖;直着走可成扫眉才子,调转头便是吃喝玩主;向上使劲呢,能成天庭小仙,自下堕落呢,一不小心能成女王匪首。正所谓,我即鸿蒙,无所不能,八方可至,任意可成,用孔老夫子的话说,就是——少年小贝,后生可畏!”还没有说完,覃小贝自己就憋不住乐了。 王子默笑着拍桌,左云龙差点将口中茶水吐出:“自吹自擂能达到通天入地而面厚无色,这等浑然无我只有牛境界,的确不是一般人所能为的。” 三人围桌大笑。这时店老板也端上一盘盘热腾腾茶来,东坡肉、狮子头、盐水鸭、叫化鸡……虽然选料普通,菜合大众,没有天外楼玲珑球那么多讲究,却也色香逼人,令人望而生津胃口大开,恨不能即刻大快朵颐。 三人遂一边动筷饮酒,一轮菜下酒干之后,接着往下谈到正事。 今天中午左云龙请来覃小贝和王子默,不光备下丐帮特色的家常菜,还带了价值重大的情报线索。 通过来自左云龙和王子默各自线人的消息交流,再加上梦千寻的情报汇总,大家大致清楚了近期造成南京城里乱象的三股幕后势力。 其中最大的黑手便是封地在扬州的九王爷,率领单鹰子、江龟翁等一干手下,秘密来到南京周围,作为总主持人,牵头三方。散布谣言,污陷南京十八王爷有不轨野心;制造动乱,渲染十八王爷统治南京不利。 其次是由隐密走向扩张的莲教,至少有莲教一位护法级人物,来到南京与九王爷势力勾结,企图渗透和控制丐帮,并利用丐帮制造动乱,嫁祸十八王府,并破坏丐帮形象,趁机扩张自己的势力。 还有一方代表就是丐帮的水长老,出于种种个人目的,水长老希望得到外力支持,与九王爷和莲教勾结;对内调动丐帮,检验自己的号召力,煽动丐帮分立与内哄,伺机问鼎帮主职位或者成为分裂后的净衣丐帮新帮主。 最后关于水长老的分析,更多出于推测。 这三股来自不同方面的势力和人面,出于各自的目的,在南京聚集汇合,都欲在南京制造混乱。南京城,成为当下最适合他们演出的一个大舞台。 而王爷不在的南京城里,只有善良的王妃和颟顸的官府,依旧在懵懵懂懂中没有做出任何应对。 覃小贝气愤之极,恨不能即刻回去禀报王妃,通知官府,全城戒严,大加搜捕,将搅得污烟瘴气的南京城打扫个干干净净。 王子默却说要慎重考虑,左云龙也说好好想想,应有更好办法。 在王府即将离开南京进北京之际,动辄全城戒严搜捕,只能给王爷的政敌落下口实。坐镇治理金陵多年,竟以大搜捕的恐怖告别,远在北京的王爷知晓也不会同意。 另一方面,这样做的效果究竟如何,也是一个未知数。 外松内紧,定点清除,打断黑手,截灭动乱根源,方为上策。——这是三人最后得出的一致结论。 左云龙随后提出了具体的行动建议: 以左云龙自己在丐帮的影响,可使外地的楚山堂、逸远堂等丐帮弟子将于今日动身,明日将全部撒出南京城,恢复市面平静;今天下午将郑重欢送水长老出城,回开封总舵报道(水长老也没有理由不走),将这个巨大的隐患调出南京城。 “好啊,太谢谢你了。”覃小贝感激地握住了左云龙的手,左云龙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一闪而过。 “那九王爷怎么办?我们抓也抓不到他。”覃小贝接着问。 “楚山堂、逸远堂,还有越水堂的数千丐帮弟子,离开南京后,不会马上分散,将集体赶赴到场州放假,南京到扬州,一日便可到达。每名弟子发放半吊银两补助,届时古城扬州将会鸡飞狗跳热闹非凡的。”左云龙说。 “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围魏救赵,不怕九王爷不赶回老巢救火。”王子默马上明白了左云龙的意图。 覃小贝也大声喝好,说每天放一两银了好了,不过几千两银子,算是王府的一点意思。 左云龙摇头拒绝:“这点银子,山寨还完全可以轻松拿出。而且这是丐帮自己的作为,与南京王府无干。” 覃小贝也即刻明白了,自己的建议执行如有暴露,将会对王府极其不利,而丐帮,也不想与王府牵涉过多,于是欣然同意。 “好,算我欠你一个个人情。”覃小贝说。 “现在谁也不欠谁的,昨日打败单鹰子、江龟翁,救左某一命,与之相抵了。”左云龙接着覃小贝的话说。 “你这么说,倒叫我想起一件事来。你还欠我一个大大的人情呢。”覃小贝鬼笑着对左云龙说。 ------------ 33 小杀器T 33 小杀器 “哦,还欠你一个什么大大的人情?”左云龙一副想不起来的样子问。 “西域荷包,‘装无尽’。”覃小贝给了七个字的提示。 左云龙笑道:“那个啊,我以为你真的要我欠你一辈子呢。” 当初在山寨庄园林地,左云龙向覃小贝讲明她身上所带的西域荷包的来历。覃小贝大度表示既然荷包是丐帮圣物,那就归还丐帮好了,但是声明,左云龙从此欠她一个大人情。左云龙不愿拖欠,让覃小贝马上开条件。覃小贝一时想不出,就说让左云龙欠她一辈子好了。 如今斗转星移,旧事重提,左云龙笑着让覃小贝开出条件来。 覃小贝没有直接应这个话茬,说:“刚才说的幕后三股势力,九王爷围魏救赵,水长老礼送出境,只剩下莲教还苦无头绪呢?” 左云龙说:“如果我能帮你退.去莲教,算不算还得你的人情?” 覃小贝笑了:“那要看你们那个丐.帮圣物到底价值几何,如果你觉得驱走几个毛贼能抵当的话,那么算了。” 丐帮圣物是无价之宝,若按覃.小贝的理论,左云龙欠她的这份人情是天荒地老都还不清了。 只是左云龙什么场面没有见过,哪里会被覃小贝.两句言辞难退,亦笑着说:“丐帮再重要的宝贝,也抵不上一方百姓的安居乐业。天下至重者,民也,社稷次之,君为轻。我说的没错吧,小贝?” 覃小贝只有点头。只是照这样说来,相对恢复南京.百姓的安乐,她送还的那个西域荷包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左云龙见覃小贝点头,自己也往后退了一步,说:“.所谓黄金有价,情义无价;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郡主虽然大度不计,但丐帮自会取一还二。驱走城中莲教势力,只算送你半分人情,另有半分暂且存着。其实人情似海,何遑还清,小贝有事,我们又如何不帮。唠叨多说这些,不过增些席子玩耍情趣而已。” 说完左云龙爽.朗大笑,举杯向覃小贝和王子默敬酒,王子默对饮而光,覃小贝碗里的酒水王子默特意少斟了许多,故也能提起豪气一碗饮了。 王子默问:“莲教行事向来诡密,连江湖包打听梦千寻所知甚少。不知左兄有何妙技,从哪里入手?” 见王子默问,左云龙就不再卖关子,说:“其实说起来也简单,还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莲教能在我的山寨内,买通四寨主作为内应卧底,还能与总舵的水长老互相勾通,那我也同样能把我的人放入莲教内部,只需要多费心思,提前布局,假以时日而已。闲话少说,这次我的内线送出情报,告之我莲教除鼓动丐帮弟子在前台做乱外,自身还将在夏至前后有所动作,一个主要目标就是火烧南京四大名楼,以造成毁灭性的轰动效果。” 王子默和覃小贝听了俱是一惊,如果莲教真能得手,不仅对南京商贾市民损失甚大,对十八王爷的威望和能力也是巨大打击。 所以必须要制止住,提前斩断他们的黑手! 覃小贝对左云龙不无感激,没有左云龙和他身后丐帮的势力帮助,今年的夏至节注定将成为一个黑色的节日。 王子默接着问:“可有他们具体行动计划,需要我们做什么,云龙兄尽管直说,王府和官府的兵马资源全部可以调动配合。” 左云龙说:“莲教具体的行动方案暂未得知。不过我的人就是牺牲性命也会在明日中午前将情报送出,因为后天就是夏至了。” 三人都感到时间的紧迫和任务的沉重,接下一碗酒就喝得比较滞涩。 桌上一坛酒渴光,左云龙还要叫店老板再拿,王子默连声谢绝了。毕竟下午都还有事要做,待事情办妥,夏至节安然度过,在王府离开南京之前,王子默再请大家再聚畅开了喝。 左云龙听了从善如流,三人匆匆吃些饭食,即都饱了。 左云龙要马上赶到城内越水堂堂口,布置数千丐帮弟子离城去扬州。另外还要摆宴进行另一场豪饮,恭送水长老离开南京返回总舵。 水长老此次下来南京,许多做法不合帮规制度,如未有帮主手令而滞留过久,擅自越权调动三堂的丐帮弟子等等,只是出于对他资历威望的尊重,又恰逢乱事频出、帮中内哄的非常时期,大家也都没予计较。但由左云龙出面提出,礼送水长老出境返回总舵,又合情合理,水长老也没法拒绝,因为这丐帮面临严重内乱时刻,总舵更需要五大长老聚齐表态,他完全没有理由继续滞留南京偏域一地。 提起水长老覃小贝就止不住一肚子的气,最初在山寨最起劲鼓动将覃小贝烧死的,表面上是谷一虫,谷一虫背后更大的力量却是水长老。只是水长老处事果断毒辣,当即下手将谷一虫进行了灭口,使得莲教的许多阴谋和秘密永远成为了谜。这次他又久在南京盘桓,推波助澜生起这么多事端,覃小贝恨不能马上将其五花大绑,火烧了事。 她憋不住气问左云龙:“你明明知道水长老与莲教勾结,犯有不赦之罪,而且还就是他派人对你进行刺杀,你性命险些都丢了,为什么还不同他翻脸,不把他抓起来?还要假惺惺陪他喝酒,搞什么欢送礼送,你们男人真是虚伪透顶!” 左云龙站起来说:“证据,小姐,我需要过硬的、能拿出来说服所有兄弟的铁的证据!而不仅仅是你们两位王府之人旁证。水长老为丐帮服务不下三十年,曾经贡献多多,位居五大长老之职,对这样的帮中宿老,我们只能私下猜测,暗中调查,密作防范。尤其在丐帮面临内乱的这个节点,更需要维持高层的稳定,绝对不能乱生事端。而且,对水长老,即便有些东西得到证实,也还应该给他留一条返回的路或者出路。” 左云龙多说了一些,王子默听得点头,却依然没有把覃小贝说服。 左云龙先行告辞,王子默和覃小贝也一同出来。左云龙赶赴越水堂堂口,王子默、覃小贝自行回府。 回到王府,覃小贝先把刘总管请来,要他从王府众多侍卫中,选出八位最武艺高强、最精明能干的人——陈彪不要,马上来拾贝苑报到,她有重要任务分派。 不过半年时间,在王府上下众人眼里,朱贝儿有了脱胎换骨般的变化,昔日只知玩耍胡闹的小魔头,已长成知节通理的成熟郡主,并隐隐具备了权势威严之象。 刘总管听了覃小贝指令,想起王妃所嘱:近期郡主所为王府内外之事,如不特悖常理,全部听命支持。道了声知晓,转身安排去了。不到一盏茶时间,八名精壮的汉子便齐唰唰站到了拾贝苑的院子里。 覃小贝从正屋走出来,对着整齐站成两列的精壮侍卫训话:你们马上出发,携带暗器、短兵刃,到北城门外埋伏,见了有一六十上下,体态浑圆一老头,呼唤“水长老”,其人如应答,立即将其就地格杀! 接着覃小贝详细描述了水长老的长相特征,挥手对侍卫说:“出发吧!” 八个侍卫面面相觑,却都站着没有动。如果郡主招呼他们护卫或者打架,那绝对没有问题,可是现在是命令他们杀人啊,而且去杀一个根本毫无所知的什么老头“水长老”,这就令人颇为踌躇。郡主毕竟不是王爷或王妃,仅仅年满16而已,若是出去杀错了人,那命可就再也补不回来了,到时算谁的责任呢? 八个王府最优秀的侍卫站在庭中好生为难。 覃小贝见众人站着不动,大声斥道:“还不快去!所有责任都有我付,你们执行就是!” 八个人站着还是不动,领头的赵侍卫向前迈出一步,抱手恭敬回道:“郡主命令自当执行,只是杀人取命事关重大,连王爷在府时也十分慎重。是否郡主再与王妃商量一下?” 见众人不肯行动,覃小贝火气渐生,回头喝令果果从屋中取剑来,自己举着连鞘的短剑,冲众人喊:“下抗上命,有令不遵,我剑虽短,难道就不能斩人吗?” 众侍卫看见覃小贝有模有样举着剑,面容艳丽,神情冷峻,却都不怎么害怕,只是颇为头痛,隔了几月习蛮郡主的坏脾气终于又故态重萌了。 正在这个难堪的对恃时刻,脚步声响,王子默从外面走了进来,众侍卫心里皆松了一口气,天塌下来终于有大个儿顶了,对王子默的为人和能力,大家还是颇为信任和服气的。 这是刘总管多留了一个心眼,看着郡主召集这么多侍卫,不知有何目的。请王公子过去把关,他就完全放心了。 见王子默进来,覃小贝把刚才的命令重讲了一遍。说述的时候,她心里的怒气已消去了很多。她最初只是气不过水长老暗中使坏的阴险毒辣,接着又气左云龙的什么整体观、大局观,冒充东郭先生放狼归山——那么好,你下不了手,我来帮你清理! 其实覃小贝哪里杀过人,不过派别人去杀和自己去杀人完全两码事,所以也能掷地有声下达杀人的命令。另外还有一个小小的私心,就是想检验一下自己在王府里到底有多大的权力。 王子默将覃小贝请到一边,低声与她商榷:王府绕开官府,不经例律,指派私人武装直接杀人,毕竟影响极坏,王爷、王妃得知也不会支持,何况要杀的人还是丐帮的高级长老。如果实在对水长老气愤不过,担心他再做坏事,不如暗中将他索捕,羁押在某个秘密地方,既可防止他继续作恶,还可逼寻与莲教有关的事,人在手上可关可杀,可进可退。 最初的冲动下去,覃小贝认可王子默说得有道理,就让他按这个意思重新命令下去。众侍卫听了长出一口气,痛快地准备兵器工具,奔北门埋伏去了。 这件看似不起眼的小事,对后来的覃小贝影响深远。使她对身边人的忠诚、对武力的控制、对权力的实质开始了最初的思索,使得多年之后,她在帝都宫庭,直接面对烛光斧影和刀光剑影时,不再那么天真幻想而不知所措。 侍卫轰隆隆出去,覃小贝对王子默展颜一笑,正要说些什么,门人又有人报:“禀郡主,兵器铺班师傅,前来呈送郡主所要制的手弩。” 覃小贝让班师傅,年过不惑一脸苍色的班师傅将一副精巧的小弩呈送给覃小贝。 昨日覃小贝要刘总管安排为她制作三样东西:手弩、手枪和手雷。 第一样手弩刘总管听明白了,后面两样物件完全是一头雾水。覃小贝回屋,依据所见、记忆和推断,在纸上画出了手枪、手雷大致结构图,标注了火药的主要成分:硫磺、硝石、木炭,特别强调要小量配置,注意安全,寻找出最具爆炸力的成份比例。 早在唐朝末年,火药便已被用于军事。运用形式有火炮(把火药制成环状,把吊线点燃后用抛石机抛掷出去)、火箭(把火药球缚于箭镞之下,将吊线点燃后用弓射出)等。宋代对外战争接连不断,更加促进了火药武器的发展。政府专门建立了火药作坊,先后制造了火箭、火炮等以燃烧性能为主的武器,和霹雳炮、震天雷等爆炸性为主的武器。在南宋末的更发明了以巨竹为筒,内装火药的突火枪。到了元代,又出现了成制式制做的铜铸火统,俗,称铜将军,为紫色精铜铸造而成,有一尺来长,不过有十几斤重。 现在覃小贝要利用自己的现代科学知识,为大鸣朝的火器进行小范围改良了。当初在山寨,她便主动跑去联络以发明创造无所不成著称的“公孙三兄弟”,她相信以自己的超前知识和理念与公孙兄弟的巧手相结合,必将会一大批震惊世人发明物件源源不断地出来。只是热脸贴了冷屁股,公孙兄弟猪油蒙心,偏执地不见朱氏后人,使得覃小贝气愤离去。 离了张屠夫,照样不吃带毛猪。天下能工巧匠千千万,不只你公孙家会木匠活,覃小贝赌着一口气,也要在府中造出几样别致的东西出来。 更为主要的是,这几样东西极为实用。想想吧,若再遭遇山贼围攻,覃小贝一颗手雷摔出去,“轰隆”一声巨响,人群飞胳膊掉腿倒下一片,没炸倒的也都撒丫子跑了,没跑的那是被吓傻了,自己如天神降临,所向披靡。哈哈哈~ 再比如,由手统改造成手枪,就掖怀里藏于袖中,等江龟翁这样的老东西运足了气举着双赤红的双掌冲过来,举枪专打他的两个手掌,什么火阴掌,还不被铁子弹穿透!什么金钟罩、铁布衫,统统玩去,两把手枪走天下,本主才是天下第一呢。王子默还练什么剑啊,跟自己一起改练枪法得了。 只过了一天,还是班师傅先将最传统的手弩拿出来。按照覃小贝的吩咐,这副手弩造得特别小巧,只有一个巴掌大小,可以轻松装入衣袋之中。弩身由红木和牛皮筋组成,配有五支两指长的尖头硬木箭,不仅外形美观,而且非常适合力气较小的女子操作。 “小木箭有效射程一丈五(五米),如果有必要,硬木箭头也可以在鹤顶红汁液中浸泡,或者直接用箭毒木直接做成。”班师傅小心翼翼地提醒。 “不用了,只要能吓退别人就行了。——八两,给班师傅打赏一两银子。” 覃小贝兴致勃勃玩弄着手弩,不知威力到底怎样,回头又喊:“果果,拿两个苹果出来。” 果果闻听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声求饶:“郡主您就饶了我吧,我的腿现在就打抖站不起来,根本没办法再头顶苹果了。” 覃小贝瞪她一眼,你丫受虐狂,谁说让你把苹果顶在自己头上做靶子了。 “让你拿几只苹果用细绳吊在树上。” 覃小贝哪里知道,以前朱贝儿就的确这么做过,让果果头顶小西瓜立在院子一端,自己站到十几步外张弓瞄准。结果箭还没有离弓,小西瓜就掉到了地上——实在被吓坏了的果果半真半假地倒地晕了过去,最后挨了一顿鞭子了事。 听到覃小贝说把苹果吊在树上,果果反应过来跑得飞快,和平碟、宛儿一起,很快就在树枝下面,用几乎看不见的细线吊起来五六个红彤彤的大苹果。 覃小贝手持小弩,站在四五步外,闭上一只眼瞄了瞄最中间最大的一只,手扣扳机,小木杆箭嗖地飞去,正中苹果中心,将熟透的苹果一劈两半。 果果等人拍手欢呼,连王子默也不由发出了赞叹。操作简单,射击精度,威力巨大,覃小贝大乐,叫道:“八两,再与班师傅打赏二两银子。” 覃小贝再射两箭,不是一劈两半,就是穿心而过,当然,距离越远效果越低,超过了十步,便丝毫没有威胁了。 覃小贝送弩给王子默,让他也试试。手弩在王子默手里显得有些过于小巧,王子默接过手弩,抬手稍瞄,小箭便射了出去,却偏高从苹果上方飞过,直直地撞到树上,吧嗒一声落在地上。 覃小贝遗憾的叹息还没有叹息,小箭飞过下方的苹果便几乎同时落地了——原来王子默射断了吊苹果的细绳。 众人看明白,欢呼雀跃声更高过了前一浪。 正在这时,“轰隆隆~”从王府院内右后边传来一声闷响。 ------------ 34 夫子庙T 34 夫子庙 覃小贝和王子默顺着响声和随后冒起的浓浓黑烟,向王府后边跑去,出事的地方应该在王府的第六重大院内。 第六重院落为客苑和王爷高级幕僚的居所,另外,大院的角落还有一间王爷的炼丹房。 覃小贝心升起一种不祥的预兆。 果然是郭三试验火药的屋子出了事。 覃小贝他们赶到时,火焰已经扑灭,黑烟也越来越小,虽然满屋狼籍桌子面凳子脚飞了了一院,但房子却既没有穿顶也没有倒塌,更为万幸的事,事故直接肇事人郭三除了被熏得满身漆黑,脸上烧了几个得到特大燎泡,并没有要命的伤害。 覃小贝特别交待过试制火药要小批量实验,特别注意安全进行,怎么还出事呢? “郭三,你到底试制了多少火药?” “屋子里桌上有50斤硫磺、100斤硝石、250斤木炭。”惊魂未定的郭三回道。 靠,这么多材料,如果提炼精.纯、比例正确,整出来的炸药能把半个王府炸平。幸亏精度不高,比例也不对,这次爆炸才象放了一个劣质的烟火,仅仅轰隆一声冒堆黑烟了事。 近年来王爷历事多久,亲近老庄。.上有所好,下必附焉,于是内丹外丹符箓神水各种流派的道家方士各带绝技,闻风而来,王府之内虽说不上食客三千,日常但也养了近百闲人,三都九流无所不有,其中在六重院内还特设了一间丹鼎室,专供道家丹鼎派做炼丹试验,一切费用开支均由王府支付,真是花钱如流水,收获如水漂。中国历史上,丹鼎派在两千年试验中,能拿得出手的成果只有两项,就是豆腐和火药,而且也都是歪打正着的副产品。 年初王爷上京,带去了小王爷.和最高级的幕僚,剩下的闲客大多一哄而散,和尚老道各归各山。丹鼎室只留下一个原给道家真人炼丹做助手王府的下人郭三,看管着满室鼎鼎罐罐。眼看王爷短期不可能回来,备受冷落的丹鼎室正面临关停并转之际,郡主突然派下了试验火药的任务,于是郭三马上顺风搭船,狮子大开口购买索要了数百斤的硫磺、硝石,上千斤的木炭,一次用不了,就慢慢用呗,反正自己这份清闲散漫的活计又算保住了。 刘总管也不是傻子,郭三多花两钱买东西,睁只眼.睛闭只眼睛就算了,反正有一堆东西在哪儿,至于其中买卖的人情回扣,水至清则无鱼懒得追究了。刘总管所担心的,是要向上面有个交待,郡主说要手驽、手枪和手雷,花多少钱无所谓,这点成本王府根本不计较,关键是要拿出成果,而且要尽快!所以刘总管向工具房、丹鼎室放下狠话:要钱拨钱,要物给物,要人添人,但是三日之内必须拿出成品来!否则,哼哼…… 木器房的班师傅最争气,连夜加班,今天下午就把.精致小弩呈了上去,而且郡主非常满意,不但郡主打赏了三两银子,刘总管回头还会再奖。其实班师傅连夜赶出了两架小弩,其中弩身木纹不美观的那个,直接上报做了废品处理。刘总管在自己房内,拿着报废的小弩,轻轻一扣,飞出的硬木小箭直接把桌上的茶壶击成了碎片,令他又喜又爱地好好收起。 要严肃处理的是郭三,虽然这小子受了轻伤——也.是自作自受,用了大笔的开销,不但手雷没见个影,反而把屋子给炸了,将今年的全府水火安全奖全给砸了,必须要给予重重处罚! 郭三本来就是.只见过猪跑,没吃过猪肉的二把刀,加上刘总管所下三天必须出活的死命令,昼干夜赶,提练出的硫磺硝石炭粉在桌上乱成一堆,刚才巧好将一具打火石碰到青石地上,一个火星便引燃了散在地上的药粉,多亏他反应快向外窜得即时,否则这场低劣的烟火爆炸也就顺便把他给报销了。 王妃娘娘也派人过来问话,到底什么事情整出这么大的声响。 覃小贝看了满院惊慌的人群,呻吟的郭三和面色阴沉的刘总管,把责任担了下来,吩咐刘总管妥善处理后事,让郭三好好疗伤,手枪、手雷试制暂告终止。然后带着果果,亲自去香蓉苑向王妃解释去了。 听到没有伤人,沈蓉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但对什么火药、火器之类东西还是没弄明白,而且也不感兴趣,只是再三叮嘱覃小贝,在即将要迁离南京的最后日子,尽量,不,千万不要多生事端,一定要平平安安、和和顺顺度过这几天。 覃小贝很想将九王爷、水长老和莲教联合在南京作乱的事告诉沈蓉,但是覃小贝清楚,一量沈蓉听进了耳朵,那么剩下的这几天她就别想再睡觉了,提心吊胆盼念老爷烧香念佛没完没了,只是都于消除祸端无益。算了,就让王妃在南京好过最后几天吧,麻烦的事就让自己全部承担吧,覃小贝突然生有了家中长子的责任感和自豪感。 通过近来发生的一系列事,覃小贝对王府和官府运作效率的低下有了亲身的认识,除非亲力亲抓,否则永远有想不到的消耗、拖拉和抵触,而且运作成本极为高昂。 假若我是王爷,能不能将这一些彻底改变呢?覃小贝不由想到这个问题,又想到有志欲在丐帮内部大兴改革左云龙,感到了些许亲近和理解,但若深想下去,想象中将遭遇的问题如无数个气泡冒了出来……算了,我只是一个小女子,天下、事业,关我何事。还是王子默聪明,成一代剑师,虽然极难,但是简单纯粹。而人生有涯,何必操心那些无聊之事,不如简单一些,不欢何待? 王子默,我的王子默哥哥呢?覃小贝告辞欲退,即被王妃留下,天色将晚,就与诸位妃子娘娘一起吃个团圆饭台。 覃小贝只好收回脚步,回来乖乖地坐下。 “娘娘,昊然哥哥到底长是什么样子啊?” “傻孩子,你这半年真是多病多灾,把脑子都给整糊涂了,怎么连你哥哥的样子都不记得了?” …… 第二天早晨,左云龙派人过来捎话,约好午后未时(下午两点),还在稻香村碰面。 覃小贝还没把王子默叫来,外面又有人送上信来,原来太师府的徐筝听闻覃小贝将去北京,上午将率踏青会的姐妹,备薄礼带薄酒,过来送行玩耍。 覃小贝一看徐筝的信就有些头大。对徐筝这帮出身官宦之家的女玩主们,覃小贝既不愿翻脸,更不想亲近。踏青会评美男,得罪了王子默;端午节逛花街,王子默更被绑成粽子,害得覃小贝到后来连这事提都不敢提,总之是挨着徐筝没好事,大家敬而远之吧。 现在倒好,你不理人家,人家倒找上门来了,满腔热情,一番好意,又如何将人家微笑的团队拒之门外? 怎么办?覃小贝想起孔子见阳虎的故事,决计模仿孔子。 阳虎原为鲁国季孙氏家的家臣,后凭着自身的但识能力跻身鲁国卿大夫行列,直接影响着鲁国的政局,这时阳虎请名声很大的孔子出来,封他个一官半职。无奈孔子与阳虎曾有过节,对阳虎成见很深,对阳虎的邀请闻而不听,避而不见。阳虎就送给孔子一只烤乳猪,逼得孔子不得不上门回谢。孔子打听有一天阳虎不在家,挑这个时候赶去答谢,这样既不失礼,又可以不见阳虎。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两人偏偏在路上又碰着了,孔子还是被阳虎开导了一顿。 于是,覃小贝叫来果果,让她在家守侯,若徐筝等人过来,茶水点心好生招待。如果徐筝问起,就说早上送来的短信,覃小贝并没见到,因为今天天没还没亮,郡主就带侍卫有事出去了。 吩咐完毕,覃小贝派八两到隔壁叫来王子默,二人一起轻装从后门出府。 其实阳虎这人,还是挺有本事的,虽然有点野心——想干大事的人能没点野心么,想攘外必先安内,通过政变全面掌握鲁国,使鲁国走向富国强兵之路。不料政变失败,先逃窜到齐国,后绕道宋国,最终奔落到晋国,被晋国大臣赵简子收留,并给予了重用。孔子知道后发出诅咒般的预言:“赵氏其世有乱乎?”结果呢?阳虎还是那个有野心有能力时时蠢蠢欲动的阳虎,不过在雄才大略的赵简子手下,恩威并重带吓唬,阳虎能干的象一头牛,老实得老一只猫,终其死不复有乱,反而扶佐赵简子成为晋国最强大的世卿,后为来赵氏后人三家分晋,建立赵国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做为理论家和文化人的孔子,这一次又看走眼了。阳虎不是不能用,而是看要被谁用,鲁国季氏用则乱反,晋国赵氏用则建功。 覃小贝又想到徐筝身上,此人之所以成为南京城内人见人厌的一大祸害,跟她的太师父亲有极大关系,养而不教,溺而不管,岂能培育出乖乖猫般的淑女。不过真要有更强者都驯服制治住她,作为胆大妄为女权激进主义勇敢实践者,徐筝还在大有可用之地的。后面在京都,执掌部分权力的覃小贝面临更残酷的权力之争时,便想到了远在南京有过数面交往的徐筝,急令将她调入京都委以特任,徐筝果然不负信任,能冲敢打,为撕开政治对手最后的防线做出了令人刮目的贡献。此是后话,按下不表。 摆脱了徐筝“踏青会”的纠缠,覃小贝拉着王子默闲逛南京城,等着中午直接到“稻香村”赴约。 “你想往哪里去?”来到路口,王子默轻声问覃小贝。 覃小贝忽然有了一个想法:“去刀剑兵器铺。” 王子默摇摇头说:“没有。国朝禁止兵器民间流通,所有武器制造买卖均为官家督办。” 覃小贝看着满大街走着的人,时不时就能看到一个带刀挎剑的,想这条法令虽不形同虚设,也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那去铁器铺看看吧,我想挑两件小玩艺儿。”覃小贝冲王子默做个鬼脸,王子默顺从地依着她,领着朝城中最大的铁器铺走去。 铁器铺内,犁耙耖锄,镰刀短镢,长锨铁锤,各类农具工具应有尽有。 “公子,小姐,二位要选点什么货呀?”小二过来热情地招呼,虽然这二位锦衣罗缎,粉雕玉琢,咋看咋不象会用这些工具的人。 覃小贝扫一眼琳琅满目的遍地工具,开口问道:“有好刀好剑拿几把出来看看。” 小二一缩脖一吐舌头,陪着笑脸道:“小姐您是开玩笑了,这太平盛世,天下禁武,上有王法,城里谁家敢卖这个呀。” 覃小贝伸手入怀,摸出一小块碎银弹给小二,说:“现在店里该有了吧?” 小二低着看看手里接下的银子,转身进了柜台,跟柜台里坐着掌柜一阵唧唧咕咕,胖胖的掌柜从柜台后走了过来,脸上挂着笑,开口道:“刀剑武器,本店真的没有,不是敢私藏抬价,而是这类物品城里需求不多,即便有些零散小单,也是到城外‘锋记’铺现订现做。如果公子小姐真的需要,本店小二可带二位直接到‘锋记’订制。至于这银两,小店断不敢收,还请公子小姐体谅担带。”说着,举手将银两还给覃小贝。 覃小贝没有接银两,问道:“‘锋记’做活可好?” 掌柜点头夸奖:“那个当然,本店十之六七产品来自‘锋记’,锋记犁耙销遍南京周围,顺便打两把刀剑,想也不会差的。” 听掌柜这么一说,覃小贝也就打消了念头,昨天郭三在府内搞爆破,让她认识到一个简单道理:做专业的事情,一定要请专业的人来做;做高级的事情,就一定要请高级的人来做。“锋记”既然以犁耙闻名,那刀剑还是算了吧。 “这若大南京城里,就没有上等刀剑经营吗?”覃小贝不甘心地再问。 “当然有的,”胖掌柜突然压低了声音,道:“夫子庙街,‘蕴宝堂’,那里可能会有小姐喜欢的玩艺。”说完,再次拱手要将银子退还。 送出的银两岂能再收回,尤其是从胖掌柜油腻腻的手上。覃小贝注意到店门里还有一个老实巴交的老农拿起一把镢头,看看摸摸又放下,放下又拿起来看看摸摸,极想买又下不了决心的样子,指指老农就对掌柜道:“这块银子,就当那位农家老伯购物资助,你收下给他选货吧。” 掌柜听了这才将银子收入怀中,转脸大声对老农叫道:“老头,你撞大运了,有贵人送你二十个镢头呢。” 等到老农听清听明白,要千恩万谢大贵人时,覃小贝与王子默已转出店铺,往夫子庙去了。 夫子庙街在秦淮河南岸,因街中心建有祭祀孔子的孔庙而得名,店铺林立,小吃罗列,青楼游街,杂耍卖艺,是仅次于玄武大街的热闹所在。“蕴宝堂”是夫子庙街也是南京城内最著名的一家古董店。 从铁器铺出来赶往古董店,王子默大致猜到覃小贝的心意,却又不便挑明,所以建议覃小贝趁着风清日好,多逛逛街多看看景,至于阴暗冒腐气的的古董店,还是等到阴天更适合去转。 “不么,我就想现在去,想看看有没有好剑,一把旷世好剑。”覃小贝用娇嗔地语气对王子默说。她是想在离开南京之前,寻一把极品宝剑送给王子默。 蕴宝堂门面很大,雕梁画栋,装修奢华古雅,进店迎面便是一面巨大的屏风,上画春日芍药富贵牡丹,将大堂隔为里外两间。即便如此,外间也显得宽敞阔大,两架一丈高数丈宽的博古架依左右墙而立,青铜瓷瓶宝物杂器布置其中,正堂中间,摆着两套大红大紫的木桌木椅。店里伙计也是一色儿的干净青衣制服,个个眼睛灵光,能说会道,看见覃小贝、王子默二位富贵子弟气度不凡地进来,热毛巾、热茶水、水果点心流水似地端上来,搬椅请座,待覃、王二位气定神闲环顾四面之后,方才笑颜开口:“不知公子小姐喜好哪类玩艺儿,字画?瓷器?青铜,还是玉石珠宝?” “剑,宝剑,上等宝剑。”覃小贝语简意赅道明来意。 领头伙计拍一下掌,片刻之后,三位小伙计由内屋鱼贯而出,每人手上捧着一把或长或短的古剑,来到椅前依次站好,仅看他们手上镶满宝石的剑鞘便可知价钱不菲。 “禹剑,传说夏帝大禹所铸,剑身上刻有二十八宿,九州山川、文明星晨,尽缩于中。”领头伙计声音嘹亮地开始点评第一柄剑,王子默上前将剑抽,青铜古色,剑身上果然刻着密密疏疏一堆图画。 “莫邪剑,春秋名匠干将所锋,其妻莫邪以身投炉,方有雌雄两剑绝世铸成,雄剑‘干将’早已不显人间,雌剑‘莫邪’本店费尽功夫花费万金才从山野寻得。”领头伙计对着第二柄剑接着侃侃介绍。 ------------ 35 压金剑T 35 压金剑 王子默将禹剑插回,第二柄莫邪看也没看,返身坐回椅上。 领头伙计颜色稍变,但马上恢复神色,继续语调不变介绍第三柄剑:“此是‘火精剑’,为大唐德宗所有,夜见抽出光耀数尺,斩石斫铁如切水泥。” “得了得了,天下名剑总共就那几十把,流传下来寥寥无几,怎么全都扎堆儿跑到咱店里来了。”覃小贝实在忍俊不禁,开口打断了领头小二的继续深入的介绍。 “小姐,我们‘蕴宝堂’可是百年老店,假一罚……”领头伙计开口争辩。 “好,这样,我们用事实说话。”王子默站起来对领头小二道:“你就用你说的这柄斩石斫铁如切水泥的火精剑,我用自家府里一把寻常剑,我们拿剑对切一下,你若如真把我的剑一削为二,不但不要你赔,这火精剑你开多大的价,我出多少的钱。如果是火精剑断了,嘿嘿,你就把你这古今三大名剑全收起藏好。” 领头小二听罢面色尴尬,不.敢说应,也不便说拒绝。正在左右为难时,忽然从里面传来“啪啪”的掌声,一个身穿深蓝绸褂的富态中年人,从里间拍着手踱了出来。 “好眼力,公子不愧为剑家名字,一.眼能断真假。红fen送佳人,宝剑赠英雄,还请公子到里面来,给您二位看件真货。” 王子默和覃小贝起身,被中年.老板引着转过屏风来到后室。店老板请二人在装饰华丽的红木圆桌前坐上,自我介绍姓程,代人打理这家店铺,然后不露声色地对王、覃二人大大夸奖一番,无非一些“翻书腐儒事,舞剑真君子”、“识钱者俗,识金者鄙,识剑者雅”、“二位高拔雅致,一对璧人,器宇不凡,见识犹深”之类的恭维话,不过话得说漂亮,态度又亲善,王子默和覃小贝虽然存有警惕之心却也听得舒舒服服,任由程老板行云流水讲了个淋漓尽致。 闲话说完,程老板自己亲自动手,由后院密室取来.一个深色绒布几层包裹的漆木长匣,再将长匣打开,一柄古香古色的三尺长剑跃入眼中。 “此剑名为‘压金剑’,虽然铸造只有区区百年,却也大.有来历,而且坚硬似金,锋刃如电,出鞘斩削无物能当。”程老板手指匣中长剑,低声郑重地介绍。 压金剑?别说十大名剑,这名压根就没听说过。覃.小贝和王子默互相望了望,一起转向程老板,看他能讲出什么道道来。 “二位可知咱这.南京城还有什么别的名字?”程老板略哈着腰语气谦恭地问。 “冶城、金陵、石头、建业、建康、白下、江宁、应天。”这个简单,覃小贝张口就说出一大串,留下后来太平天国时期的“天京”没有说。 “太对了,小姐不但有沉鱼之貌,更有咏絮之才!”程老板伸出大拇指先赞了一个,引得王子默也对覃小贝多望两眼,程老板接着说:“南京古称金陵,就是因为南京素有帝王之气,使得当年秦始皇坐立不安,使人埋金于南京各处,以镇此地王气,故而得名金陵。” 这是金陵得名的一种说法,但覃小贝不想在这方面进行考证辩论,只想快点听到程老板怎么将宝剑与南京城联系上。 “二位可知,秦始皇使人镇压南京王气所用的‘金’,可不是人间的普通铁石,更不是青铜金银,而是天上之金,就是从天下掉下来的异形铁石,熔成八八六十四块,铸成八卦之形,深埋于南京地脉六十四个紧要点,这一埋就是二千年!” 程老板象职业说书人一样,讲的抑扬顿挫,声情并茂,覃小贝、王子默不由都听得入境。 “这六十四块上天之金有没有压住南京王气呢?——没有,也有。为什么说没有呢?因为秦后东吴、东晋、宋、齐、梁、陈,六都皆以南京为都,金陵的王气实在是太强了,无论怎么压,都要漏出一点点的。为什么又说有呢?因为建都南京的这六朝,个个国运短祚,短则不过一代,最长不过百年,这便天金镇压的威力了。——直到本朝建立,这个有和没有的魔咒才被彻底破除。” 说到这里程老板停了下来,仿佛要检查一下演说效果,之后满意地接着说下去:“本朝太祖皇帝,顺天命起义兵,遵循‘广积粮,高筑墙,缓称王’九字原则,以南京作为大本营基地,深挖地基,高筑城墙,建得南京城墙‘人穷其谋、地尽其险、天造地设’,将整个城市包得固若金汤。就在这深挖地基的过程中,挖出七件众人见所未所的奇物,——你们可知是什么稀奇物件?” 覃小贝想都没想就回道:“秦始皇所埋的镇压之金。” 程老板一拍腿,投来赞赏的一瞥,提高调门道:“对头,就是秦始皇所埋的六十四金中的七块天金!就此千年金压王气之诅咒就此解破,我朝也以南京为都,不但荡平了天下,还可享运万年不绝!” 听到这里,王子默插言道:“如此奇异鼓舞之事,如何不见史书记载,也未听他人说过?程老板又是如何得知?” 程老板左右环视一番,极秘密极慎重的样子,低头对王子默说:“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越重大的事情,知道的人就会越少,古今如此,历来如此,此等关系国运之大事,岂可让普通百姓知之?就连当年挖出天金的民工,也都咔嚓——!” 程老板说到这里,伸右手从上向下一挥,做了一个砍头的手势,接着说:“鄙人先祖是国朝第一猛将常遇春手下的千人长,督促西南城墙建筑,故而得知此等绝密,也是临终之时方将此事道于家人,不是看到二位真绝俗神仙人物,我今天也断断不肯讲的。” 王子默听得无语,覃小贝又问道:“这天金跟这宝剑有什么关系呢?莫非这压金剑……” “冰雪聪明,冰雪聪明,小姐真是秀外慧中聪明绝顶啊,”程老板又一番感慨,方才将底兜了出来:“这压金剑就是由当年由地下挖出的七块天金所铸!故名埋金剑。压金剑铸好,锋刃天下万物不可阻挡!此剑原藏宫中大内,数十年前靖难之役,南京宫中火起,建文帝走失不见,宫中宝物亦流失众多,压金剑遂流落民间。也是天地机缘,八年前程某与压金剑不期而遇,倾家荡产不惜重金从一盐商手中购下,就此深藏‘蕴宝堂’中,今日惊遇仙家知音,才将‘压金’拿出,八年之后再见天日。” 说到这里,程老板如释重负,束手站立,两眼不再看王子默和覃小贝,只是饱含深情地盯着红木桌上漆木匣中的“压金剑”。 覃小贝颇有受宠若惊之感,不但为“压金剑”的故事所吸引,更为程老板的真诚性情所深深打动。 “君子不夺人之爱,此剑来历如此传奇,出身如此名贵,能睹真容一面既是大福缘,我们不敢再存非分他想。”王子默站起来,同样很真诚地对程老板说。 “公子此言差矣。昔龙马献河图而不求一文,至宝必送明主;曹操送赤兔于关羽而任其走,英雄相惜也。若为钱财故,万金程某不敢卖;若有慧眼赏,一文不取送知音。”说完,程老板双手抱起剑匣端送到二人面前。 覃小贝大为感动,想不到喧哗夫子庙前,还有如此薄金高义之士。原本不想夺人所爱,但想到王子默手中无剑,就伸手将剑匣接下,说:“感君诚意,收此美玉。‘压金剑’价值万金不多,只是出来勿忙,身上只带一千两银票,请程老板暂且收下,明日另补厚金过来。” 王子默站起想说什么,看到覃小贝激动真诚的样子,又闭上嘴坐下。 程老板死活不接覃小贝掏出的银票,争执半晌,覃小贝说银票不收剑也不要了,程老板方将银票接下,惭愧道:“压金找到主人,程某自此心安,明日返回乡耕去也。” 覃小贝与程老板依依不舍地道别,小心翼翼捧着绸布包好的压金剑,和王子默一同出了解蕴宝堂。 “想不到今天还有如此意外收获,压金,压金,落到未来天下第一剑客手上,也算物得其所。”覃小贝拍着怀中的剑感慨说道。 王子默笑了,问:“你对剑器了解多少?” 覃小贝眨了眨眼睛对王子默说:“当然没有你了解多了。” 王子默说:“但别人送一顶知音帽子,你戴着倒蛮舒服的。” 听王子默这么一讲,陶醉在名剑意境中覃小贝有点清醒了,说:“对呀,那程老板连我们名字都没有问,如何就称百年知音了。——对了,我们还没有看一眼剑呢。”在蕴宝堂,光讲程老板讲故事,压金剑根本就没有抽出过鞘,更没有看上一眼,试上一试。 “不用看了,压金,压金,骗你押金。”王子默说。 覃小贝没听明白,将木匣放在路边一块拴马石上,撩开绸布,打开木匣,拿起宝剑,轻轻拨出剑鞘,锋刃对日,反出白光倒也明晃晃刺眼。覃小贝用手指刮过剑锋,同样感觉很锋利。她将剑递给王子默,“挺好的剑么,你试一试。” 王子默接着剑对空一扬,抖了个剑花,反手运剑朝路边一个木旗杆横着砍去。 覃小贝下意识闭上了眼睛,旗杆上面吊着“夫子庙”街旗,她等着木断竿倒的轰响。 没有任何动静,除了四下走动的人群和热闹依旧的叫卖声。 覃小贝睁开眼,木杆依旧,街旗飘扬。王子默笑呵呵把压金剑递给她看。 覃小贝鼻子剑些气歪,号称万物不可当的压金剑,剑身中央竟卷起了一个大刃——连个普通木杆都不能削进去! 程老板这个大骗子! 什么知音,什么慧眼,什么璧人仙客,统统是骗人的奉承话!什么金陵王气,什么天上之金,什么筑墙铸剑,全都是编排的噱头。 站在街头之上,手捧一千两银子买来的压金剑,气到极点的覃小贝反而呵呵笑了。 王子默转身要往蕴金堂,找程老板重新算帐去。 覃小贝叫住了王子默,说:“算了,看这剑鞘上镶得珍珠宝石,也能值千两银子。” 王子默觉得很好笑:“剑是地道的劣货,难道珍珠宝石就不能用假的了吗?” 覃小贝这才完全反应过来,不过还是摆手道:“算了,程老板编得那个故事,演得那个小品,也值十两银子。” “那剩下的九百九十两银子呢?” “买了一个教训:谁冲你说好听肉麻的话,你就要当心谁。” 九百九十两银子买一条教训,如果真能记取的话,也值。 但与王子默送一件实用礼物的计划,又落空要往后推了。 “商人的话是不能信的,整日逐金算银,最后眼里只有钱。”覃小贝拿着压金神剑,一边走一边有感而发。 “官员的话更是不能信的,整日欺下瞒上,他们眼里只有乌纱帽和捞捞捞。”并肩走着的王子默随声附道。 “男人的话也是不能信的。他们从不关心女人的想法,只顾自己的欲望和打算,再编出谎话去骗女人。”覃小贝着着话说。 “哎,这句话可不对。”王子默赶紧打住,“我要说女人的话都不可信,你会怎么想呢?” “我想,你说得对。”覃小贝出人意料地回答,看着王子默,突然有些伤感地说,“王子默,你一定要小心,以后少不了女人会骗你的,说不定已经有人在骗你了。” 近日来与王子默朝夕相处,形影不离,两人感情日增,片刻不舍分离。王子默虽然言语很少,不善表达,但覃小贝能感觉他越来越沉重的爱意,这让她的心中极为矛盾。最初亲近王子默的理由,无非是要他爱上自己,为自己解开锁情水,自己便能重返天庭。只是王子默并非是一件拿来就用开瓶的起子,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覃小贝也不是草木之身,铁石心肠。两人隔墙邻处,俊男美女日久生情,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也是覃小贝希望的。 就在覃小贝享受到爱情快乐的时候,她猛然意识到,照此下去,自己会越来越爱王子默,王子默也会越来越爱自己,嗯,这都很好,非常地好,二个人都喜欢,但是,以后呢,再以后叫,当王子默完全爆发地爱上了自己,爱到了常人的十倍,最终的结局便是王子默将孤单一人在世间。 而由此解开锁情水的覃小贝,则飘然升天。到那个时候,重为小仙的覃小贝或许对人间的爱情会有全新的看法,会超脱,会淡然,会举重若轻,会付之一笑。但是王子默呢,可怜的王子默将在会感情最炽热的时候突然变得形影相吊,茕茕孑立,将以人的情感默默地承受和品味从火山到冰山、从天堂到地狱的剧变……不!不要这样,至少现在还是人的覃小贝根本无法想象,更不能接受将来那个必至的场景。他太惨了,而且对他也极不公平。 她宁愿他永远不到那个天堂的边缘。 只是,她有那个能力,那个分寸,那个把握,做到真纯无杂爱的火焰燃烧得恰到好处吗? 她没有,也根本做不到。 她想起李敖的《只爱一点点》和他的“智者之爱”理论。 不爱那么多,只爱一点点, 别人的爱情像海深, 我的爱情浅。 不爱那么多,只爱一点点, 别人的爱情像天长, 我的爱情短。 不爱那么多,只爱一点点, 别人眉来又眼去, 我只偷看你一眼。 此诗是李敖在牢狱里所作。有人说这首诗是李敖写给他当时的爱人胡茵梦,但李敖剖白说,并不是,他所写的并没有特定的对象,当时只是对着牢房里灰白阴暗的墙壁,有感而发而已。李敖后来诠释了自己的爱情理论,他说他会用类似“登徒子”的玩世态度,洒脱地处理了爱情的乱丝。因为他相信,爱情本是人生的一部分,它应该只占一个比例而已,它不是人生的全部,也不该日日夜夜时时刻刻扯到它。爱情应该只有快乐,没有别的,也不该有别的。只在快乐上有远近深浅,绝不在痛苦上有死去活来,这才是人最该拓有的“智者之爱”。 覃小贝可以理解李敖的“智者之爱”,虽然并不喜欢真实李敖“爱情实践”,但她希望王子默能够那样去做,只要爱还必须的快乐欢喜,不要痛苦的死去活来,拿得起,放得下,轻轻地我走了,你依旧微笑如夏日水上的莲。 但是王子默可能吗?覃小贝看看站在身边正关切望着自己的他,这个实实在在的死心眼,他根本办不到的。 王子默正对着她的眼睛说:“别的女人我不管,我只请求你不要骗我。我也不会管别的女人,我只会对你一个人好,永远不变!” 覃小贝愣愣地听着,眼中浮出了泪水,突然一跺脚,狠狠推开王子默,大叫:“希望你以后不要后悔!” ------------ 36 扑男队T 36 扑男队 “贝儿,你怎么在这里?”一个响亮地声音从大街中央在叫覃小贝。 覃小贝抬头去看,妈呀,真是孔子躲阳虎,偏偏又在路上碰上,叫她的人正是她避之不及的徐筝,正从一辆高马轿车上跳了下来。 “听说你要上京,上午和赵珍儿、孙宝儿一干姐妹到你家去,本想着热热闹闹最后耍一场,哪里知道你一大早儿就起来溜了,说是办什么大事——原来在夫子庙和帅哥手拉手逛街啊。”徐筝见了覃小贝,一边走过来拉住,一边嘴巴机关枪似的狂扫一通,同时打量了旁边王子默几眼。 高头大刀拉得五彩轿车在路中停下。十几个穿着花红柳绿的健壮少女,成两排散兵线列站在马车的左右——那正是徐筝精心调教出来的、令南京城内俊男帅哥闻名色变的“扑男别动队”。 覃小贝头皮有些发麻,不自觉地回头望望王子默。王子默神情正常,看不出喜恶。有了上次在玄武湖边的教训,现在就是没携宝剑,徐筝的扑男队也奈何不了他了。 只是一口让人郁闷的恶气,犹堵在胸口。 王子默之所以吃亏,就是因.为他是君子。君子很多时候斗不过无赖,尤其是女无赖。因为君子有度有忌,而无赖却没有任何限制,只有自己想达到的目的。 但是如果别动队今日再敢胡来,.他会给她一个教训的。小小的,会让她们懂得做事要适可而止。 果然,徐筝眼睛扫着王子默,对.覃小贝低声说:“你还没有甩了他,我等得口水就流了一地了。说一说,他到底有什么好,让你日夜带在身边舍不得丢?”说完,对覃小贝暖昧地挤了挤眼睛。 覃小贝有些不好意思,听说欣赏情色笑话,对现在.的她来说还是一个弱项。 “说什么呀,王公子是个正人君子。”覃小贝脸有点红。 “噢,他是正人君子,那你就是颠狂蝴蝶了?这么久了.还没有调教出来,要不要姐姐帮你?”徐筝根本没注意到覃小贝的神色,照旧大大咧咧地说,说完,冲王子默笑着打了个唿哨。 王子默调过头象是在看云,根本不理她。路边侯.着的扑男队也立着没动,如果有唿哨是一长两起伏,那么她们就会象猎犬一样猛扑上来。 正当覃小贝担.心徐筝还会再玩什么更狠的花样时,徐筝却叹了一口气说:“算了,今天就饶了你们,我车上还装着一个新鲜‘果’没品尝呢,虽然没有你的那位极品,不过很有趣,算麻麻逮了。” 覃小贝想,所谓新鲜“果”,应该就是指新认识的男人吧。徐筝又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位着向车子走去。 “走,看看我的果,如果你瞧得还行,我用两个换你那一个。” 徐筝拉着覃小贝向马车走,原本在后面的王子默不知怎么突然一下移到了她们的前面,如一座玉山,挡住了徐筝的去路。 徐筝半边身子都有些酥了,斜瞅着王子默娇声说:“帅哥,你要再不让开,我就要真走到你身上去了。” 覃小贝慌忙对王子默说:“没事的,我就到那辆车上去看看。” 王子默沉默着闪到一边。 “一句话都没有,酷得真有型。”徐筝目光追着王子默说。 两匹赤红的高头大马,架起了徐筝装饰如小宫殿一样华丽的轿车,高篷木顶,四面彩披,连两旁开着的小窗都有绣花的红绸严严实实地遮着。 徐筝撩开车门后帘,让覃小贝踏着格木先上。覃小贝并不愿意上车,只朝车轿内望了一眼,却马上“啊”一声,整个人仿佛被定住一样呆在那里。 徐筝在后使劲一推,将发愣的覃小贝推到了车内,自己也放下后帘一跃而上。 轿车里面坐着一个穿着华丽的青年男子,似笑非笑地盯着覃小贝,看她张嘴欲喊,急把手指竖在唇前,轻轻“嘘”了一声,示意覃小贝千万不要出大声。 覃小贝象看到了一个精灵,诧异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们认识?”徐筝看了他们打哑谜般地两人一眼,冲覃小贝鬼黠地笑了笑,道:“给你半柱香时间,决定换不换哈。”说完,自己挑帘下车,纠缠王子默去了。 “我又不是你的跟班,我在哪里,你管得着吗?”车上男人没有好气地回答覃小贝。 覃小贝还是想大叫,叫王子默马上过来。 “别喊,对你对他都有好处。”那人仿佛看透了覃小贝心思,抢先一步说。 “你害怕他?”覃小贝盯着他逼问。 “我怕他,哈哈~”那人觉得很好笑,而且真的笑出了声,“还要我再写一张纸条把他打发走吗?” “你到底是谁?搞这些鬼鬼祟祟的把戏?” “我是你的范桶哥呀。” 车轿上坐着的男人正是范桶。 覃小贝总共见过范桶三次,一次他是吃不饱的大肚农夫,一次是点了六十四个玲球的城市落魄户,一次是巷口突然冒出来的富商子弟,现在又摇身一变成了身着公子衫的白面书生——虽然脸孔并不那么白。 徐筝说得对,他没有没有王子默英俊,但比王子默有趣,象只百变灵猫似的。 但是现在覃小贝不想跟他开玩笑,玩游戏,尤其是知道他可能与王子默父母失踪案有关系之后。 “你怎么认识王子默的?”覃小贝直接问。 “说实话,我还真没见正面过他。”范桶的样子也不象说谎。 “我叫他进来抓你。”覃小贝指一下车外。 “他不是我对手,更留不住我。”范桶撇撇嘴,十分不以为然。 “吹吧你。” “哼哼,王子默的功夫,或许比九王爷府上的单鹰子高那么一点点,但绝对要比江龟翁低三个等级。” 范桶说得十分专业具体,由不得覃小贝不信,但她马上说:“好象你能打过江龟翁似的。” “我是找不过江龟翁,但只比他低两个等级,刚好能赢了你的侍卫王子默。”范桶翘着嘴角说。 “他不是侍卫。”覃小贝觉得这个词由范桶跑里说出来,就有点带侮辱的意味。 “那他是你的相公?太早了点吧?”范桶反唇相讥。 “那也比你做太师女的白相好!好一百倍!”覃小贝不知道他是怎么来到徐筝车上的,八成是被徐筝的别动队扑上来的吧,不管怎样她现在都看他不顺眼。 “为什么你们总拿我和他比?生一张小白脸有什么好的,你们就这么喜欢?”显然刚才徐筝议论他和王子默的话,范桶在车内都已听到。 “哼哼,你也会生气,你也会吃醋?”覃小贝终于有了一次有力地反击。 “哈哈,”范桶突然笑道:“本来我是根本不在意的,但你要这么激将,那我就索性做给你看——凡是喜欢他的女人,必将都喜欢;凡是他想要的女人,我必将先得到。” 呕也!覃小贝止不住吐啊吐,吐得心肝脾肺肾都一块块跳出来,见过自恋的、见过狂妄的,但没见过这么自恋加狂妄的!左云龙虽然狂,但是那种狂是在一片野性自然健康的土壤中生出来的,而且他现在急剧在成长,已经由大男孩过渡了大男人阶段,或许儿女情长已不再是他的思考重点。 而面前穿着绿色公子衫的范桶也这么狂,一副天下女人皆迷我,我可迷倒天下女的架式——凭什么呀,我再吐! “好了,好了,用不着这么夸张吧。”范桶被覃小贝欲呕欲笑的表情整得都快受不了了,挥手打断她的表演,“我知道你不信,但第一个得到你的人一定是我!而且你一定也会爱上我。——小妹不要瞪我,是你和王子默合力逼我**的!” 如果在半年之前,覃小贝一定会被范桶这一番话给震住,对方会先声夺人地抢占住心灵里一席之地。但是经历了诸多风波,尤其是山寨渡过一月之后,覃小贝对这一招已经免疫了。男人啊男人,为了突破女人的天然防线,什么谎话说不出,什么法子想不出,什么招式使不出。但你也没有理由去过多责怪他们,他们就是这样一种必须主动发起进攻的动物,越是主动不择手段者,在两性战争中越是成功,得到的果实和留下的战果就越多。从某个方面来说,他们并不完全是自己的主人,因为他们至少在一半以上的时候必须听从**、本能和基因指使。 覃小贝甚至有些怜悯他们。 而正是出于这种清醒的认识,她偏偏更要坚持喜爱几乎从不主动的王子默,因为她知道既便他从未开口说过一句让她感到肉麻心跳的话,在他心中燃烧的爱意也比任何男人都多——至少她这么认为,也这么坚定地相信。 看覃小贝的表情,范桶知道她根本不相信,也没有指望在这片刻功夫里能够说服她。他仿佛突然有些厌倦,象一个优雅颓废的贵族,摆摆手对覃小贝说:“你可以下去了,他在外面等得就要急了,再不下去他会杀上来的。——不过我提醒你,不要提我一丁点的事,这会害了他。”可能要加强说服力,范桶又加了一句:“我说得是认真的,还会,害了他父母。” 最后一句话让覃小贝相信了他。 覃小贝挑开车门布帘走了下来。 再不堪忍受和等待的王子默正大力推开嘻笑纠缠的徐筝,大步向车边走来。 “你怎么样?”王子默问。 “挺好。看了看徐筝捕得到的猎物。”覃小贝说。 “还不错吧,比王公子怎样?”徐筝理了理一缕散下来的头发,在另一边大声问。 “不知腐鼠成滋味,猜意鹓雏竟未休(没料到死老鼠还有人把它当成美味,而秉性高洁的神鸟鹓雏竟然被世俗猜疑不休)。”这是覃小贝脑子里跳出的第一句话,但想到说出来太伤人,于是换了一句回答:“还成,比王公子只差100倍吧。” “那我岂不是要找一百个那样的货色。”徐筝涎笑着说。 车轿内传来“嘎嘎”地咬牙切齿声。 覃小贝与徐筝告别,在和徐筝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她用最小声的细语提醒徐筝:“小心你车上的人!” 徐筝报以不解而夸张的一笑。上车,响鞭,马车隆隆的行走声,左右两列壮实的少们虎视眈眈扫视着大街上的过往男子。 “怎么那么长时间?”王子默对覃小贝刚才在车上的事还有些疑惑。 “那人长得好怪,生了一脸的麻子,我上车就数,一颗、两颗、三颗、四颗、五颗、六颗……” “最后数清了吗?” “当然了,当然了,总共一百五十八颗,刚数完就下来。你说徐筝的嗜好怎么那么怪?” “我看你才奇怪。” “奇怪吗?难道我脸上也长了麻子,你数数?” “好了,别闹了,我们去稻香村,去等左大哥。” “哎呀,你这么一说,我真的好饿唉。稻香村的叫化鸡真不错,这次我们来两份好不好?” …… “我真的有那么恶吗?”范桶一脸微笑问上车坐在对面的徐筝。 徐筝伸手捏一下他的脸蛋,宽慰说:“萝卜不要和人参比,各有各的好,各有各的味道,现在呢,我就象吃个大脆萝卜。” “为什么他就是人参,我就是萝卜呢?”范桶摁住徐筝在脸上的手,柔声地问。 “哎呀,这都是命啦,就象为什么我是太师女,而不是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的郡主?问你老爹去,问你老妈去。” 徐筝有些不耐烦,在南京城里,还有没徐筝看上的哪位男子得不到手之说,四大才子怎么样?两位还不是乖乖上了徐筝的床,剩下两位,也是徐筝不打算要的。只有朱贝儿的跟班王子默——这个今年踏青会上艳压群雄的家伙,一见之下便成了徐筝的心头草庠庠肉,恨不能立刻拿住扑而食之。 但就是这个让徐筝最牵肠挂肚的人,她就偏偏得不到,王子默冰如冰山不说,朱贝儿也绝口不让,自己又不能冲进王府怎么着,好不容易逮住一次机会,端午节在玄武湖边,手下的别动队出其不意将王子默捆住,最后还让他崩断绸布踏风而去。而且那一次因为牵涉到朱贝儿的绑架失踪,徐筝回去就遭到太师老爹的一顿痛骂,并被极为罕见地关了半个月,直到朱贝儿完好无损的回来,这场风波才算完全过去,她才重新有机会领着自己的扑男别动队横行于市上。今天特去王府看望扑了空,哪里想到在夫子庙待又与朱贝儿王子默一并撞上。 这一次徐筝是彻底死了心,因为从她翻腾情海、阅男无数的眼睛一眼看得出,朱贝儿这小妮子是无可药救地爱了那个侍卫,而王子默也绝对对朱贝儿忠心耿耿、忠肝义胆、忠贞不渝——在最后半香柱十八种手段**之后,王子默依旧冰冷的表现强化证明了这一点。 算了,人间若多悲苦,自己又何必事事如意,就让他去吧。徐筝只能这样最后宽慰自己,至少现在车内还有一支大萝卜。那么来吧,人生短短几个秋啊,不醉不罢休。 徐筝闭上眼睛一头扑进范桶的怀抱。 “抱紧我,再抱紧一点。” 范桶紧紧抱住她,贴在她耳边轻轻说:“现在,我们玩一个拔罗卜的游戏,好不好?” 徐筝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范桶的手蛇一样游到徐筝的身上,轻轻解开她的结扣,褪下她一件件衣衫。 今天的夫子庙街格外拥挤和热闹。因为每年夏至的前一天,都要在夫子庙及广场上进行一年二次的祭孔大典。 南京府县官吏、举人秀才、府学教谕,今日中午齐集孔庙大成殿外,排行肃立,仪式庄严,场面隆重。 猪、牛、羊,“太牢三牲”,全都整只烹好摆放于孔子灵位前,瓜、果、菜、蔬、鱼、肉、稻、谷等食物分装在各类礼器中,顺序整齐地摆放在孔子灵位之前。 大典正进行到高“三献礼”,主祭官在大成殿前向孔子灵位恭敬地献爵、奉帛、行跪拜礼,随后锦瑟竽笙悠扬奏起,广场上72位着先秦古装的乐舞生闻乐跳起“六佾舞”。文舞生左手持龠(一种竹制乐器),右手持羽,比拟圣人文德;武舞生则手持干戈,象征圣人武德。乐声、舞声、颂声,形成了一个强大凝重的庄严气场。 就在这个时候,场外突然传起一阵不协调的噪音,观赏大典最外面的人群回头望视,却看见两匹大马拉着一辆无人驾驶的失控马车风驰电掣般向广场奔来! 惊叫的人群四散而开,如一道被无形巨手从中劈开的海潮,正装的官员、戴帽的秀才、一本正经的教谕、载歌载舞的乐舞生,全都目瞪口呆、惊恐异常地狼狈躲开,让那辆装饰华丽的马车肆无忌惮地径直闯到会场的正中。好象受到原先气场的感染,或者圣人在天之灵的威压,两匹白马终于停下了脚步,在广场正中蹄打转,昂头打着脆脆的响鼻。 与此同时,好象不堪一路的颠簸,看似结实的厚木轿板,竟然如纸搭的一样“哗啦啦”倒下,向四面散架。 惊醒过来的几个兵丁,按着腰刀从几个方向奔向轿车,垮塌的轿车里面竟然传出呼喊声,四五个围到的壮汉抬起压下的轿顶使劲掀到了一边。 “哦~~哇!——”全场的人们不由自主发出同样的惊叹。 从掀去盖顶的平坦大车上,站起一个全身赤luo的女人!一个白净的有着优美曲线的一丝不佳的年轻女人! 兵丁惊呆了,乐舞生惊呆了,教谕、秀才和官员们全部惊呆了,外围看热闹百姓也惊呆了,一片石化的人群森林。 有人尖叫,有人喝好,有人流鼻血,有人流泪,有人晕倒。 妖孽啊妖孽,伤风败俗、奇耻大辱,辱化圣人啊。 站在观礼最前排的退休徐老太师,是第一个晕倒的,他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永远不要再醒来。 ------------ 37 夏至节T 37 夏至节 覃小贝和王子默走到离稻香村还隔两条街的地方,就被人快加马鞭地追到了。 恰恰是她很不愿见到的王府侍卫陈彪。 陈彪下马喘着粗气告诉覃小贝,王妃让她马上回府,已派出几十个侍卫出来满街找她。 “出了什么事吗?”这段日子,覃小贝有点类似惊弓之鸟,受不了些微风吹草动。 昨天下午,覃小贝撒出八大侍卫埋伏北门,执意要把可恶的水长老秘密扣下。等到天色黑透的夜晚,八大侍卫才蹑蹑回府,到拾贝苑禀报覃小贝,八人在北城门外睁大眼睛盯了整整一个下午,连空中飞过的苍蝇蚊子都没放检查,但就没有看到覃小贝所仔细描述过的那个老头。或许他改了时间,或许他换了城门,或许今天根本没走,总之八人是守了一个空。 覃小贝只能愤愤作罢。命令侍卫散去,不许向任何人声张。 现在这么多侍卫奔出来寻.找自己,难道王府里出了什么事? “不是,是小王爷昊然回来了。” 噢,覃小贝长舒一口气,抬头看一.下日头,现在回府肯定去不成稻香村了。 王子默主动说:先送覃小贝回.府,然后他独自骑马赴约去风左云龙。 覃小贝想了想,点头应允。回去的路上问陈彪:“陈彪,.你看这街上有啥变化吗?” 陈彪瞪大眼睛四处瞅,回答:“没有啊郡主,还是那些.房子,还是那些人。” “你再仔细观察下,和前两天比?” 陈彪眯起了眼睛,仔细观察道:“嗯,天热了,卖凉粉.的都出来了,老孙家卤肉铺新装了招牌,翠香楼门口换了新小姐……” “住嘴!陈彪!” “街上的乞丐几乎看不见了。”王子默轻声说一道。 陈彪一拍脑门.大叫:“对啊,我说呢,怎么感觉一下清净了好多,原来那帮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乞丐苍蝇突然不见了!咦?他们都一下到哪里去了呢?” 覃小贝和王子默扭头互望,对视一笑。 “我哥哥在哪里?”覃小贝走到香蓉园门口,看见等侯在此的果果,压低声音问。 “就在王妃娘娘正屋大堂里。” 在连串的下人禀报声,覃小贝迈步进院走向正屋。远远看见一个长得敦敦实实的小青年从屋里迎出来,只见他头戴束发紫金冠,身穿箭袖大红袍,脚噔皂色小朝靴,面如满月,眉似刀裁,身材壮实,精神饱满,犹如勃勃生机之小老虎,看见覃小贝进来更是满目含笑,伸臂来迎。 不用问,来人定是小王爷昊然无疑。 “昊然哥!”覃小贝争取主动,先下手为强叫了一声。 小王爷昊然一下站住,脸上显出疑惑的表情,用手指点着覃小贝说:“不,你不是我妹!” 覃小贝心下诧异,这三个字的称呼不可能出错了啊。 恰恰出错就在这里。昊然站在上庭园自言自语:“我妹从来不喊我昊然哥的。” “哪她喊你什么?”覃小贝故作糊涂问。 “她从来喊我叫虎子,喊昊鹏叫豹子,从小到大叫了十几年,怎么今天一见就改口了呢?”昊然说得十分有理,满院的下人都转头盯着覃小贝看。 覃小贝微微一笑,说:“马小的时候叫驹,长大了叫马;鸡小时叫雏,长大了叫鸡;牛小的时候叫犊,长大了叫牛;昊然小的时候叫虎子,长大叫昊然哥,万物称呼随岁月而更迁,哪里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满院人听了不禁偷偷发笑,昊然却一吐舌头,道:“妈妈也,这更不是我妹了,昔日她除了耍混玩横,哪里能讲出为番道理!” 这时王妃沈蓉从屋里走出来,笑着说:“女大十八变,变得娘都不敢相信呢。这都是观音菩萨显灵降福,大病之后,天上掉下来个好妹妹,还不敢亲近妹妹,谢谢菩萨。” 昊然说了声:“不,我要先检查一下。”说着,几步走到覃小贝面前,板过覃小贝的肩膀,伸手拢开覃小贝左耳的丝发。 覃小贝心砰砰地乱跳,不知昊然说检查是什么意思,难道真的能使自己显原形,另外一个陌生男孩——虽然是“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哥哥——伸手就拢自己的头发,也感到羞涩和不安,但还忍着没动,忐丐等着昊然的检查结果。 “嗯,两颗小痣还在,果然真是我妹妹。”昊然低头看过,大声说着表示了最终的认可。原来覃小贝左耳后天生两个小小的红痣,这个小特征连王爷王妃也不知晓,只有小时一起打闹玩耍的三兄妹才知道。昊然验明证身,排除了“狸猫换郡主”的可能,亲热地扯住覃小贝的手,一边拉着上屋一边道:“这场大病,你竟究吃得什么神药,一下变成了这样伶俐又乖巧,说过来也让哥哥吃上两副。” 母子一起回屋坐下,昊然接着讲述王爷在京城的近况。 王爷从南京赴京并被留京之后,朝野和南京就流传着两种不同的猜测传言。一种说法,十八王爷此次进京为高升,当今年轻皇上,向外面对北方蛮族连年不断愈演愈烈的侵扰,对内又面临朝内朋党之争和外戚干政,内外搅扰之际,将会重新借用王室力量,起变革,息党争,摒外戚,安边陲,十八王爷将被赋予极大之重任。 另一种说法认为恰恰相反,十八王爷藩封南京日久,将陪都军政大权集于一身,东南为财富渊薮,南京为王气所在,数十年前更有叔叔夺去侄子皇位的“靖难之役”前车之鉴,当今年轻的皇上能不警惕,不多加小心?调十八王爷进京,便是明升暗降、调虎离山之计,一下撤去王爷的藩据实权,羁绊在京城身边,只怕今后在京城的日子还会更加不好过。 现今皇上的叔叔一辈中,经过岁月、自然和皇权重重打击,依然健在人世的还有五位,其中握有实权分封在外有:扬州的九王爷、洛阳的十三王爷、南京的十八王爷,而这三个王爷之中年轻最轻、势力最大的就是封守陪都的十八王爷。 两种说法都各自支持的道理。 而王爷在京城实际情景到底怎样?昊然却没有细说,这或许是王爷着意的吩咐。王爷的两位公子,老大昊然,稳重得体,粗中有细;老2昊鹏,性较急躁,过于刚勇,所以此次将昊鹏留在京城,让昊鹏回来打理,自有一番深意。 昊然问起王府准备收拾情况。刘总管进屋回答,一切要搬物资均已整整打包完毕,最后只需半天时间收拾一下日常所用零碎物品,即刻可以上路搬迁。 昊然满意地点头,夸奖刘总管几句,然后说了搬家进京路线及方式。 所有物品由马车拉到南京码头,搬运到已定下的二十艘龙舟大船之上,人员家眷一同上船,顺长江下到镇江,然后由镇江转入京杭大运河,一路水运北上,中途经过扬州、淮安、徐州、聊城、沧州等地,到京郊通州上岸,马车转运进入京都。 在中国古代,水路运输成本低廉、装载量大、节省人力,所以在秦汉特别是隋唐以后,其重要性逐渐超过陆路,成为古人主要的交通方式,尤其是长途运输,几乎全靠水路。而且坐船的舒适程度远于车马。 “孩子来时即从京杭大运河沿岸下来,沿途各地官府均已打过招呼,龙舟船队经过时,如有需要,岸上各府各县自会接应招待。”昊然用手朝空比划了一个大圈,暂且结束了说明。 “二十条大船,要在路上走多少天?”王妃问道,数百口家眷家丁连同物资,由南到北可谓一次长征。 “水路总共二千三百多里,龙船行速,逆风慢者日行四十里,顺风每日刚快过百里,以每日行六十里计,大约四十天可达京城。”这些问题王爷和昊然已经过了不止一次的考虑和计算。 “好,我们所用粮食物品尽量带齐,尽量可能地少些打搅地方官民。”王妃说。 昊然和刘总管点头。 “娘娘决定哪日起程?”昊然问。 “就按你爹爹信上说的,夏至后第三天动身。” 明天就是夏至节。王妃、昊然,将带覃小贝和众位妃子一起到遏云楼看戏,与南京官民共庆节日。 “贝儿妹妹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昊然转过头问。 在王府大家庭中,最具权威的当然是王爷,其次能参与重大决策安排的就是两位昊然、昊鹏,郡主朱贝儿虽然极受宠爱,可以任意胡为,但在重大正经事情上却根本没有发言权。昊然也只是半年不见,看她长大,全部事情说完之后,才礼貌性地问上一句。 覃小贝这次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一点。原来王爷、王子不在的日子,自己的自由度才是最大的时候。女子掌握实权,哪怕在一个家族之内,也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覃小贝轻轻叹了一口声,听昊然问她,觉得有好些话要对他,提醒他,却又不知该如何讲,又好象其中许多细节又最好不要告诉他。 正在覃小贝思忖未语之际,院外下人高声宣报:“王公子王子默到!” 覃小贝心头一震,面露笑意,总算有一个亲人到来——好象王子默比她的亲哥哥还要亲,一切都省心了,麻烦的事就让王子默说去吧。 昊然见王子默进院,急忙迎出屋去,迎上先来了一个拥抱,然后捶捶打打拳脚稍稍比试了一下,昊然比王子默大半岁,昊鹏比王子默小一岁,二人曾与王子默共居过一院一屋,比武较艺吹牛喝酒,亲如兄弟一般,当下见面自是热情亲热了半天。 回到屋里,王子默不多寒暄,直接对昊然道:“当下南京城内尚存一些治安隐患,事态紧急,请小王爷听我详细汇报,之后速做定夺。” 昊然举起手笑着纠正说:“叫大哥。我今日刚到,三日后即后,对这里情况完全一摸黑,还听什么汇报。你前面已经费心多时,索性好事做到家,帮人帮到底,不用向什么人汇报,全权由你决定办好了。” 王子默又推辞一下,见昊然讲得诚心实意,态度坚决,也就不再客气,简单说了一下情况:“根据信得过朋友的内线消息,莲教至少有100名以上骨干教众于昨晚今晨时入城内。将在今天晚上和明天白天挑起制造全城骚乱,其中最具标志性的玄武街上的四大名楼:天外楼、谈笑楼、遏云楼、品香楼,将点火焚烧,将将趁机抢劫钱庄和沿街店铺。” “啊?!”王妃沈蓉和王子昊然听了,皆耸然变色。 “消息可靠吗?”昊然表情极其严肃地问道。 “绝对可靠。”王子默没有告诉他,原本还有八千丐帮弟子预备一起参与闹事,就是昨天,丐帮弟子绝大多数退出了南京。当然,王子默更不会告许他,他们中的绝大多数,每天领了半两花资急奔扬州城而去了。如果没有意外,扬州今天就已经狠狠“热闹”了起来。 昊然抬头紧张望望屋外,日头正在西行,离天黑不过两个时辰,事情凶险,时间急迫。他回头再问王子默:“你可已有应对办法?” 王子默点头。 连覃小贝都等不及催着叫:“快说,快说!” 王子默说:“多亏提供情报的那位朋友,提供了一个很关键的细节,就是进城莲教徒,每人都在身项间挂了一条白色布围巾,作为夜间行动识别自己人的标志,另外还得知了莲教设在城内的两处秘密联络和聚会地点。” 提到这里昊然“啪”地一拍大手,喊道:“这就得了,全城戒严,马上将莲教巢穴清抄,全城进行搜捕,凡脖挂白围巾者,一律捕捉,格杀无论!” 王妃插言说:“南京城里除了新进的这百余名莲教,难道就没有戴白围巾的了,然儿此言太过。” 昊然听了拍拍头道:“娘娘说得是,孩儿是他们气晕脑子了,暂且抓起,事后再查实定罪。” 王子默说:“最好通知官府,调集最大力量,分片组织到位,将已知莲教秘密据点先围住,定点统一行动。最后外松内紧,搜捕行动正在秘密中进行,而且城门不必完全戒严,许出不许进。毕竟明天就是夏至节,而莲教不可能在一日一城之内全部清除,不如目标明确,定点清除,并且就是打草惊蛇,围三阙一,让漏网其余可以逃走,最大可能的保证明日全城的安全,争取遏云楼戏会如期进行。” 昊然沉思片刻,抬起头说:“就按你说的办!——只是这次便宜了这帮孙子!” 王子默领了王府信牌,就要急走南京府衙。 昊然最后叫住他,说一句:“你的那个提供消息极够意思的朋友,代王府好好谢谢他。” 王子默点点头。他没说的是,左云龙手下二十名归云堂精干弟子,和越水堂的百名弟子,将会在今天下午和晚上,配合一起进行清痛击莲教的行动,要将莲教欲在江南发展的设想和蠢动给予毁灭性的迎头打击,让他们势力永远局限在长江以北。 “我也要去!我要去看热闹!”半天没说话的覃小贝,跳出来大声嚷着要和王子默一起出去。 王子默脸上闪过一丝略微不自然。 奇怪的是,这一次王妃和昊然都没有阻止她。 覃小贝蹦蹦跳跳和王子默一起出了院子。 王妃沈蓉脸上带着笑意看着他们出门。 待王子默和覃小贝出了大门,昊然命令屋内外人全部退下,走近对王妃说:“娘,我爹爹还交待了一件事……” 南京知府听了信息,见了信牌大惊失色,急召下属各级各部官员和驻镇将军聚集开会,紧急布置下午清荡抓捕之事,并随时会派人将最新进展情况汇报给王爷府。 从官衙大门出来,覃小贝长出一口气:“一颗定时炸弹,终于被拆除了。” “你说什么,定时炸弹?”王子默不解地问。 覃小贝呵呵地笑了,说:“就是比昨天下午王府火药爆炸还厉害一百倍的事故,终于给排除了。——你的功劳实在是大大的。” “大哥左云龙的功劳最大。”王子默感叹说。对他这位结拜大哥,他实在心存感激无言可说。 在交待事情完毕后,左云龙与王子默告别时,大大方方对王子默说:“兄弟,看好的女人就勇敢的上,要象你的剑,出招见血,一剑封喉。实话告诉你,朱贝儿是天下最好的姑娘,也是大哥最想娶的人,可是她心中从来就没有我,大哥我也想通了,缘分啊缘分,强求不得的,不是人人都稀罕做我这个压寨夫人的,哈哈~~她的心里只有你,你可别辜负了我家妹子,更不要等,别让别的什么右云龙、上云龙、下云龙再来给你抢,哈哈哈~~~” 说罢,打马而去。 “他去哪里了?”覃小贝问,事情完了还要找左云龙痛痛快快喝顿庆功酒呢。 “他忙得很。处理完这里的事情,马上就要走,据说丐帮总舵紧急召他。”王子默说。 “对了,你听说上午徐筝的事么?”王子默换个语题问。 “她能有什么事,又捕到什么美男了?”覃小贝故作轻松,想到车里的范桶心里就有些不安。 “她出事了,上午遭人算计……”王子默一五一十将知道的消息告诉覃小贝。 “啊?怎么会这样?!……” …… 《大鸣南京府志》记载:正吉十年春,十八王爷进京。夏至,王府城中演戏三日,与官民共乐。南京十万城民呈万民伞,护送王府官眷继行北上。 ------------ 01 午夜私奔T 01 午夜私奔 淮阴城外,田野平旷,禾苗青青,抽穗的水稻泛出隐约的稻香。农人于田中施肥,行人于官道奔走。路边大柳树下的茅屋茶棚,坐了七八位农人与行客,喝着大碗的花茶,聊了当下的话嗑。 两匹拴在小垂柳上高头大马,悠然自得地啃着路边茂盛的青草。 “喂,还坐在这里喝茶啊,周老虎家又要娶亲了!” “啊,这次又是哪个儿子娶媳妇,四虎,还是五虎啊?” “嘿,全不对!你猜都猜不着,是周老虎自己娶小!” “我呸!老混帐也五十多快六十岁啊,谁家姑娘愿意嫁那糟老头啊。” “谁家姑娘也不愿意,周家那名声,就是钱再多一倍,也没有谁家愿意嫁过去。” “人家就是钱多,儿子多,谁家姑娘都能娶得来。你愿不愿家都没关系,只要老虎家看得上,动手抢就是了。” “这次就抢牛庄老孙头家的.独生女,上次赶集让周老虎一眼看上,马上派人提亲,老孙头不答应,没关系!一顿拳脚打倒一边去,丢下十两银子喊了一声爹,直接把孙家闺女扛走了!老孙头胁骨断了几条,吐血吐了一大盆,只不知道能不能吃上今年的新稻了。哎,惨啊!” 坐着外边一颗大树蹲边喝茶的.外地公子插言:“周家这样欺男霸女,混不讲理,难道就没有人去官家告他么,难道就没有王法吗?” 几位喝茶闲话的老农哄得一.声大笑,七嘴八舌道:“公子是外乡人吧,在咱这淮阴乡地面,官家就是吃钱的衙门,拳头就是王法!周家千顷良田,五个儿子,还怕你告,还怕你闹,半路上就把你截住打残了。你就是去告了也没关系,塞银子能塞得过周家,到终判下还是一个输!” “县里不成可以告到府里,府里不成可以告到南京,.南京不成还可以告到北京吗?”那位青衫绿帽的公子还不服气。 “天真,公子太天真了!天下乌鸦一般黑,走到哪里都.一样的。只能指望老天爷降下两个雷,将周家劈了,算是还这五十里乡里一片清净。” “嘘,小声。” 大路上又有一辆马车,两顶轿子从茶棚前面经.过。车轿向北走远了,众人才又议论起来。 “在这里吹水有.什么用,还不如去周家吃酒,还是管个饱肚。” 那位眉清目秀的年轻公子又问:“周家今天就要摆结婚宴席吗?” “是啊,一条街流水席,足足一百桌,只能人过去,送不送礼无所谓,只须贺一声‘郎才女貌,百年合好’,便可坐下放开了吃到天黑。别说,还真有人去,就象刚过过去的车轿,便是混吃混喝去了。” 年轻公子喝完茶,丢下两文铜钱,茶老人说多了,又硬找回一个。公子笑笑,带着自己的小书僮,解开柳边一白一黄两匹骏马,翻身上马也奔北方去了。 “郡主,——不,公子,咱们真的要去周老虎家混吃混喝啊?”两眼机灵的小书僮在马上问。 “才不去!吃了也会烂肠子的。”覃小贝在马上回答。 前后骑马北行的公子与书僮,正是乔装打扮的覃小贝和果果。 小王爷昊然回到南京那一日,正是夏至节的前一天。多亏得左云龙在最后时刻送来的关键情况,将莲教已经嗤嗤点燃的导火索强行掐灭掉。当夜南京城衙门的官牢里,关满了脖子上带着白毛巾的外地人,莲教遭受重创,接后的三天,全城市民度过了一个热闹而狂欢的夏至节。 在夏至节的晚上,全府上下从遏云楼看戏归来,都有些兴奋而疲倦。覃小贝与王子默目光含情于门口道别,王子默进了隔壁欢喜苑,覃小贝回到拾贝苑,平蝶宛子侍侯完洗漱,正欲上床早睡,这一段事情实在多,神经一直紧崩,今日平安欢喜过了,实在该好好睡个安稳觉了。 刚刚在床上躺下,平蝶宛儿熄了堂上大烛,关门退去。半天消失不见的果果突然溜进了房里,来到床前把刚刚合上眼睛的覃小贝轻轻摇醒。 覃小贝睡眼惺忪睁开眼,看清是床前摇晃自己是果果,刚喊出一个“滚”字,就被果果伸手捂住了嘴巴——这厮今天看迷糊了,还是几天不打皮庠庠了,竟也如此大胆。 “嘘~郡主别叫,果果有重要情报,关于王公子的。”黑暗中的果果脸对着覃小贝的脸小声说。 听到情报和王子默的字眼,覃小贝抖擞一下顿时精神了,马上翻身坐了起来,不自觉压低声音急急问果果:“什么是什么急事,要你这样偷偷摸摸?” 见郡主着急重视了,果果倒不慌了,咽了口的唾液,反问覃小贝:“咱们不是大后天坐船去京城吗?” 覃小贝点点头,“是啊,说好了还带着你去的。王公子也一起去。” “王公子不和我们一起去了!”果果抖出这个最大的包袱。 “啊,为什么?王公子不去京城了吗?”这个绝对没想到,覃小贝急急地问。 “王公子要去京城,但不和我们一起走。我们从水路坐船,王公子从陆路骑马。” “这不可能。”覃小贝斩钉截铁地说,关于搬家进京的事,覃小贝和王子默在没事的时候聊过好几次。王子默当时指出走水路的可能性最大,覃小贝就板着指头,想象着地图,同王子默商量,要在扬州停一日,逛逛瘦西湖;要在淮安留半天,尝尝淮扬菜;徐州下船拜拜项羽墓,沧州看看铁石狮……一路上的吃喝玩乐全部都安排好了,而且还是两人行的,百年修得同船渡,一路玩耍到京都。 这一点王妃也知道,而且就是王妃默许赞同着覃小贝和王子默两人的深入交往。怎么可能到临上船地时候突然变卦,活生生要拆散两人,一个坐船,一个骑马,一个走水路,一个走陆路呢。 “是不是王公子骑马在岸上一路安排,与我们水陆并进呢?”覃小贝想到另一种可能。 “不是,根本不是这样!”果果急切地摇摇手,“是让王公子骑马,完全走另一条路,抢先去北京!” “啊,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安排?”覃小贝一把揪住果果的衣领。 果果有意咳咳两声,假装喘不上气,覃小贝放开手来,果果喘了口气说:“我哪里知道,这是小王爷昊然和王妃决定的。” “你怎么知道这个决定的?”覃小贝表情严厉地追问。 “这个……说来话长,郡主你知道,香蓉苑的阿香是我二姨夫舅舅三表妹,她比我还要早进王府两年,当年时来的时候……” “只捡要紧的地方说。”覃小贝打断果果越扯越远的唠叨,“你怎么得到的这个消息。” “是,郡主!阿香王妃娘娘身边最贴心的人,服侍娘娘不离左右,前天,就是小王爷昊然刚回来的那天下午,你和王公子拿了王府信牌去了官府之后,小王爷命令所有的人退下,阿香也站在了门外。他们不知道,阿香除了细心体贴,做事稳当,还有一个一般人不知道的特长,就是耳朵好使,三里地外飞过一只蚊子,她都能听出公母来——我捡要紧的说,小王爷和王妃在屋里的谈话,阿香也听了个清清楚楚。” “哦,我哥和我娘都说什么了?” “小王爷说,此次来王爷还特别交待了一件事,就是要王公子提前船队一天,快马走陆路先至京城。当时王妃就说:‘啊,为什么?当初王爷也是很中意王公子,才把安排到隔壁欢喜苑的,现在两人感情深了,为什么又要……’” 果果比比划划,模仿着王妃的口气,也算惟妙惟肖,语气一转,又换作了小王爷昊然的口气说:“爹爹是很器重王公子,只是京城情景出了意想不到的变化,爹爹也是没有法子才不得已出此计策。”随即果果再换作王妃的语气说:“京城里到底出了什么想不到的变化,竟能影响到我们府内的事情?” 覃小贝也很想知道,果果说到这里却停下不讲了。 “快说呀,后来呢,到底京城里发生了什么事?” 果果一摊手说:“说到这里的时候,香蓉苑里的主管婆突然叫阿香到厢房拿一套新的茶具去,等到阿香办完事再回到门口,只听见王妃在里面叹了口气说,‘只好先这样了,到京城再慢慢想办法看形势吧。你先不要对王公子说,让他们高高兴兴地过一个夏至节。’小王爷说好,随后就谈些别的无关的事了。” 覃小贝听到这里,恨不得将香蓉苑的主管婆马上揪过来痛扁,为什么就不能晚一会儿再叫阿花,偏偏漏掉了最想知道的情节。 果果还在床头絮絮叨叨地讲下去:“这些事阿香根本不会说的,今天夏至节府里每个下人都发了双倍的节钱,晚上又在外面吃酒吃得高兴,轮假的阿香姐喝得多了,偏与我比谁以王府位置更高更重要,我说出来一条条她又比不过我,为了压住才趁醉与我说了这条消息,醒来后不定记不记得,——郡主你千万不要告之王妃,更不要说是我说的呀。” 覃小贝脑子高速运转着想着心事,对果果后面的话根本没有听进去,只稀里糊涂点了点头。 果果放心下来,定了定关心地问:“王公子骑马上京,那虎头岂不是也要跟着一起走?”她与虎头玩耍得正热,根本舍不得分开呢。 “果果,你先出去。到那头里间等着,说不定一会儿我就叫你。”覃小贝摆手让果果先出去,她要冷静地好好想一想。 果果听话地退到外间,到另一头的小厢间里坐下,打个了呵欠默默等着。 覃小贝做了无数个设想,到底猜不透京城的王爷到底是出于哪一种考虑,索性不再想这个问题。既然昊然带回来了的这个根本不可能再改变的决定,那么自己和王子默该怎么应对呢? 以她对王子默的了解,如果王妃讲了,他肯定自无二话。你申时命令他出发,他酉时就能打马出了南京,而且肯室比规定时间还要早到京城,向王爷交上一份完美的答卷。但是在报答完王府知遇提携之恩善始善终后,恐怕就没有人再能管得了也能留得住王子默了,他或许如鱼归海,或许如飞鸟远去,或许到昆仑山寻仙真人拜师学艺,或许继续寻找自己父母最终归隐山林……那我自己怎么办?就让王子默这样快马加鞭,或者暗暗赌气地远走高飞? 不,绝不!覃小贝想象着王子默走后,自己和王府诸妃挤在几条船上一路同行该是多么无聊无趣,而如果王子默一去永远不复返的话,那更是……太可怕了!覃小贝不敢继续想下去。 让王子默去向王妃求情,他肯定不会去做的——而这是让心慈面软的王妃自己拿主意改掉王爷成命的唯一可能的机会!自己与王子默商量,两人打马私奔——这对王子默也来也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保不定他还会向王妃告发了自己。 只能从自己这一边想想办法了。 自己去向王妃和昊然哥求情,有七、八成的可能他们不会答应。虽然自己这半年表现良好,但毕竟十几年表现出的答卷都是劣迹斑斑,自己的理由和借口很可能都会一一驳回,撒泼耍赖更是不可能。 那么,还有什么办法呢? 自己一个人私奔?——一个人,私奔还有什么意义,笑话。 但是最后一个念头却在覃小贝脑海中萦绕不去。她将这个念头前后左右深入地想下去,最后一拍双手,对,就这么办了,一个人私奔! 覃小贝呼唤果果过来。 果果揉着困困的眼睛走过来。 “果果,本主待你怎样?” “郡主待果果,恩情比山高,比海深,果果愿为郡主上山刀,下火海,绝无二言。”果果终于完全睁开了眼睛,这些台词也早就都背得滚瓜烂熟了。 “好,刀山火海本主不忍心让你去,今晚只是让你办一件小事。事情办妥,守住秘密,本主先赏你十两银子。”在王府做郡主做久了,金银对覃小贝来说,也是只具重量和数字意义了,现在她已经能毫不眨眼毫不心疼地花出去大笔的银子银票,只要能办好自己想办的事。 只要想明白了,便没有什么好心疼的。据覃小贝的粗略估算,仅仅江南地租和盐铁专卖抽成两项,王府每年进帐都不下百万两白银。与其让那些银子银票日复一日稳稳不动的储藏在王府的各个秘室里,不如把它们拿出去,花到社会上让它们得其所哉地流通起来,还能帮助更多的人,起更大的作用,何况把它们花出去,还能很爽地完成做自己的事情。 一听十两银子,果果睡意全消,马上跪地叩头,连连说道:“请郡主立刻吩咐,果果定能办得稳稳当当,到死不会对外人讲一个字。” 覃小贝让果果起来,其实也并不是多艰巨的事情。第一件事要果果马上把八两叫来,覃小贝要进自己的小金库内取一些金银和银票,放在贴身,以备路上不用麻烦管家王妃自取自用。 果果马上跑了出去,叫起八两和平碟,秉烛打开小金库,准备了一个结实小皮囊,让郡主覃小贝进去,随意拿选了一堆物品放进去——所值数目令果果咋舌。覃小贝随后命令关门,让八两、平蝶、果果明天白天再仔细查点记帐,今晚都早早回屋歇息去吧。 八两、平碟颇有疑惑地回屋休息去了,想不明白郡主为什么半夜心血来潮选了一堆金银和银票装走,而又让她们明天再记帐。不过郡主心血来潮办的怪事多了,也不止这一次两次,二人也不多想,加上今天看戏吃酒实在累了,回屋躺上没多久又睡熟了。 果果跟着覃小贝回到正屋,覃小贝从小皮囊里摸出一个小元宝,恰巧是一斤重的官锭,随手抛给果果,让她接着去办第二件事:马上到马房将自己的白雪公主收拿齐全牵到苑门口拴好,明天一大早她就要使用。 果果接了元宝喜出望外,待听到覃小贝第二件事的吩咐,一愣,抬起头对覃小贝说:“郡主你要和王公子私奔吗?” 覃小贝吓了一跳,这果果办正事费事,动歪脑瓜子倒是蛮快的。覃小贝将脸一板,严厉喝道:“胡说八道,本主怎么做出这种事来,而且根本不会惊动王公子,本主只是明大早儿要出门,办远事情中午之前就会回来,回来之后还会再奖赏你。” “果果不要什么奖赏,郡主如果要和王公子私奔,一定要带上果果和虎头。”果果跪在地上诚心恳求。覃小贝的理由骗不了她,她才不信准备了一皮囊金银,又要半夜备马,只是为了明早出去办事呢。 覃小贝看着跪在地上不起的果果,原先的计划稍稍变动了一下,既然骗不过果果,就不如把她也拉进来。 覃小贝命果果起来,将自己的计划简略告诉了她。 “什么,郡主一人要骑马先走?”果果失声惊叫。 覃小贝挥手让她消声。是的,覃小贝决定今天晚上就骑马离开南京,从陆路上北京。明日晚些王妃知道了消息,必然要派人进行追踪寻找,而最合适也是唯一能担当执行这个任务的,就是王子默。 覃小贝会留下线索,也会等他。王子默很快就会找到她,然后两人,最多再加上果果和虎头,一起打马游山玩水上京城,快乐似神仙,想想都美好无比。 果果举双手赞同,只要这计划里加上她。跟着郡主从南到北,有王公子做保镖,有一皮囊金银可随意花销,还要虎头一起做伴,真是美死了,此生无憾啊。 于是,覃小贝和果果在夏至节的深夜,骑着白马王子和小黄马,悄悄出了王府,走过夜中安静的南京城,用王府信牌叫开城门,一路往北,再往北。 ------------ 02 周家喜宴T 02 周家喜宴 路边喝过茶水,覃小贝和果果打马行进在往淮阴城的官道上。 一个绿树环绕的大村庄出现在道路的前方,两匹马行奔到经过村庄的路口,被几个身穿短布粗褂的庄丁挥手叫住,道路的中央横着一杆砍去枝桠碗口粗的大树。 “从哪里来,往哪里去?”一个獐头鼠目家伙跳前两步,指着覃小贝和果果问。 “本主到哪里去,还需要向你们汇报么。”骑在马上的覃小贝派头十足的喝道。 看到来人气派不凡,不是寻常乡下走客,獐头鼠目的家伙缩头跳了回来,另一个一脸横肉的家伙站了出来,冲着覃小贝挥挥手大声道:“今天本庄周老太爷娶亲,大喜之日,请来往客人移步庄里,吃几杯喜酒再去。” 覃小贝在马上握着马鞭问:“我要是不想吃酒呢?” “你可是哪个官家子弟?”满脸横肉之人叉着腰问。 “不是。”覃小贝马上摇头。 “可是哪个乡绅举人的家属?” 覃小贝又摇了摇头。 “那么,淮阴城里可有你的富贵亲戚?” 覃小贝还是摇头。 路中央横肉的家伙一下来.了劲头,“既然这样,这杯酒你是非喝不可了。” “我要是执意不喝呢?” “那就敬酒不吃吃罚酒了!连周老.太爷的面子都不给,此路休想得过!”横肉的家伙摆一摆手,身后几个手下跃跃欲试跟着一起嚷嚷起来。 “下马,下马!” “绕道,绕道!” “要打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 摆明了遇见了一群地痞无赖.地头蛇,但如何跟这帮东西打交道,覃小贝还没有经验,从来没遇到过请人吃酒不吃不行的情况,难道不成要拨出短剑,冲马硬过?正在思索之间,身后果果低声说:“公子,只是要我们过去吃一杯酒,凑个热闹,恰好果果肚子也饿了,不如下来吃过午饭去吧?” 满脸横肉的家伙听见了道:“哎,还是童子说得有道.理,我们周老太爷乐善好施,请你吃酒又不是吃你,你怕个球躲个甚。” 覃小贝只好点头,下马,让果果随后牵着,一帮家伙.移开大树,一个跑在前面引路。 进了村庄,转了两个弯,看见村中一宽广大路,大.路上每隔一丈便摆着一张方桌,从东西几十张桌子一眼望不到边。方桌上摆着十来个盛菜的粗碗和一个泥酒坛子,桌子四边放着四条长凳,一群群的乡下人包括老人孩子坐在凳上围着桌子,端着酒碗挥着筷子连吃带喝带叫嚷,一条街上整得鸡飞狗跳热热非凡。 这便是抢了孙.家姑娘的周老太爷的结婚流水席了。 这顿原本避之不及的被强迫叫来,真是吃得不明不白堵得慌。 因为覃小贝是骑马的公子,所以被引着走过酒席街道,领进了院子。果果被一个庄丁领到后院将马拴上,覃小贝被带到院中的一个圆桌边坐下。 在院中坐席的显然都是乡间有些身份的人,桌上的酒食也比街上流水席高出好多,清蒸白鱼、干菜焖肉、四喜肉圆、码头汤羊肉、脆皮乳鸽、拔丝山芋……俱是淮阴当地名菜,酒坛也换成上釉陶瓷的,倒出的酒水也清冽喷香。 从后院回来的果果看了满桌饭菜眼珠都亮了,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老家伙有钱可劲地造,人家给他添个热闹罢了。赶紧挨着覃小贝坐了下来,还冲对面张望过来的戴瓜皮帽的老秀才点了点头。 覃小贝是毫无心情和胃口,自己小皮囊里有的人银子,还必来蹭别人这顿白饭吃,尤其是这老不死的土财主的喜宴,这不是为虎作伥,给坏蛋锦上添花么。她只要一碗清水喝,果果这边已经吃了三两上活鱼锅贴,还与人交流着“味道不错,就是稍稍咸了一点”。 正在这时,院中央站出来五个膀大腰圆的家伙,小的二十出头,大的三十多岁,看脸型架式都是一家人,同桌上的老秀才轻人向他人介绍:“周老太爷的五个儿子,周家五虎。” 五虎中最年长的一手端着酒碗,一手挥着膀子,冲着满院从着二十多桌的人们呼喊道:“今天俺爹的大喜之日,能来这里喝喜酒的,都是咱周家的朋友,只消大伙跟俺爹喊一声‘祝贺新喜,长命百岁’,接下来便随意吃随意喝!” 说完,五位儿子闪到两边,一个披红挂彩五十多老头新郎和一位头顶红绸喜帕看不见面目的女子并排从正屋走了出来。 满院吃酒吃肉的人们暂时放下酒碗和筷子,慌忙都站着起来,有的嘴里还含大肉就照着周大虎的话嚷嚷起来:“祝贺新喜,长命百岁!”众人喊声虽然参差不齐,倒也嗡嗡响成一片,颇为喧哗热闹。 覃小贝跟着众人立起来,嘴里含糊不清念的却是:“祝贺腥喜,长命百晦!”果果满里正巧塞满了淮饺,只是装模作样腮帮子鼓动了几下,哼哼了几声。 周老太爷弯腰与众人回礼,旁边的新娘子却站得直直的。 “弯腰,低头,回礼。”站在新娘子旁边的二虎低声冲新娘子呦喝着。 原本如木头人一般的新娘子,突然撩去了头上的喜帕,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件明晃晃的家伙,高举着冲着周老太爷的脑袋狠狠刺去! 满院人惊的“哦”的齐呼,一时全呆在那里。但周家的五个儿子显然对新娘子早加防备,新娘子手握剪刀刚从红衣怀中掏出,旁边的二虎三虎一左一右急扑过来,牢牢抓住新娘子的两只手臂和胳膊,大虎上来劈手将明晃晃剪刀夺下,四虎过来狠按住新娘的脑袋和腰身,使得新娘子一下子弯下了腰。女孩张嘴大骂,只骂出一句:“周老不死……”五虎已经用手掐住女孩的两颊死死按住,让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众人只看见女孩憋得通红的面庞、脸上滚下的泪水和两眼喷火仇恨的目光。 强摁着新娘向众人行了礼,周家五虎左拥右挟推搡回到屋内,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屋内随即传出女孩压抑又愤怒惊恐的哭泣声。 周老太爷不惊不怒,冲众人搭手行礼,撩起新郎新衣,转身也进屋去了。周家五虎关门出来。 满院站着的人们看到这喜宴上的一幕,个个目瞪口呆,不敢做一语。闷着片刻纷纷坐下,不仅说话喧闹声降低了几度,连胃口也小了几份。 连果果都有些吃不下去了。 “那女孩真可怜。”果果低声说。 “女孩她爹更惨,吐了一夜血,可以连今天都挺不过去了。”老秀子擦了擦眼角的眼屎低声说。 果果手里挟起的一块鸭血块“吧嗒”一声掉回了碗里,覃小贝和果果都想去吐。 覃小贝站了起来,离开桌子尽量不起眼地沿着墙边往后院走。果果在后面悄悄地跟着。 两人穿过热闹的前院,来天正屋的后面,是一个种着牡丹芍药的灌木小花园。覃小贝飞步跳了进去,溜到正屋的后墙。抬头向上看,离地不到一丈处开有一个窗子,覃小贝跳起来却够不到。看到果果跟着跳进来,挥手让果果靠着墙边蹲下,用手比划着让果果当人墙。果果明白了意思苦苦咧了咧嘴,但还是乖乖蹲下,让覃小贝踩到自己肩膀上,深吸一口气,闷闷地“嘿”了一声,顶着覃小贝扶墙站了起来。覃小贝的脑袋刚好探到窗子的上面。 覃小贝举目往屋里探望,孙家的姑娘显然被重重打了一顿,而且手脚都被绸布捆上,整个人象口袋似的丢在了床上。 周老太爷坐在正堂八仙桌旁边先喝了两口茶,然后站起来摇摇摆摆嘿嘿yin笑着向床边走去,一边走一边道:“你跟了我,不比守着你那个磨豆腐的老爹强?吃香的,喝辣的,穿金戴银随你便,多么有滋有味的日子,你昨就像你那个瞎老爹一样死心眼呢?瞧你哭的,这满脸的泪,连我的心肝都心疼了呢。” 说着,走到了床前,用手去摸女孩的脸,想把女孩脸上的泪水擦掉。女孩转过脸,正对着周老太爷,当面狠狠啐了一口。 周老太爷若无其事用袖擦了擦脸,道了一声“香!”接着又过去板女孩的身子,女孩弯起被绑住的双腿再朝周老头踹去,周老太爷轻轻闪过,女孩却因失去平衡歪倒在大红绸被铺就的木床上。 “好一位刚烈女子!”墙外窗口扒头看望的覃小贝心里赞道。 下面的果果扭了扭身子,提醒上面的郡主:您现在踩着的是个大活人,不是院里的青石板,时间您老人家悠着点。 屋子里面的周老太爷嘿嘿笑着,不慌不忙在床边坐下,伸手继续去抓女孩子的脸,口里得意地说道:“好,我就喜欢能踢腾的小马驹,新鲜,年轻,够力,你就使劲折腾。啥时折腾累了想明白了,咱就入洞房。” 女孩突然挺起来一头向周老太爷撞去,这下老头一下没躲开正撞在胸口,扑嗵一声倒在床上。女孩翻身过去,张嘴照着老头的鼻子耳朵就咬去,但毕竟四脚被捆住极为不便,被周老太爷一个翻滚从床上逃了出去。 再次受到意外的惊吓,周老太爷终于恼羞成怒,转身急步从另一面墙里取出一条闪着黑光的牛皮鞭子,挥舞骂着重新走了过来。 “小妮子,敬酒不吃吃罚酒,别以为老爷只有笑脸相迎这一招,鞭子、木夹、红铁铬,家里有的是刑法!别以为老子真拿你没办法,一口**喷你脸上,保你人事不知;一瓶春酒给你灌下去,让你比老子还要性死!我最后问你一句,你到底依,还是不依!” 女孩倒在床上,两眼瞪着周老太爷象要冒出火来,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害死我爹爹,我恨不能扒你皮,抽你骨,就是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 周老太爷叫了声“好”,手里的鞭子“叭”地空中响了一下,亦狠狠道:“好,你这副死相还真象前年娶进的六夫人,当看她折腾了一个月还给老子继续闹腾,直接被沉到了后院井里——不过你想死也没那么容易,也得让老子开了苞玩过了手!” 说着抡着鞭子奔女孩而去。 覃小贝在窗外看得惊心动魄,却又不知该怎样帮助女孩,她想到袖中的手驽,比了比距离却在三丈开外,根本伤不了老家伙,自己若打破窗子从外面跳进,周老东西只要惊叫一喊,他那五个儿子便会冲将进来,到时不但救不了女孩,怕是加自己也会被捆成粽子。 但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女孩受辱受迫害,又实在是于心不忍、良心不安? 怎么办?真希望王子默就在身边,一柄长剑扫荡群丑,连老带少六只老鼠一窝端了!——为什么需要他出现的时候,他总在不呢? 覃小贝急的牙齿咬得咯咯轻响。 周老太爷依然来到了床,高高抡起了鞭子就将落下。 就在这个时候,屋里突然传来一个小声但清晰的声音:“老东西,好色仍人之本性,但象你这样猴急不择手段,连老子都看不下去了!” 周老太爷手里的鞭子停在空中,大骇急急回头,嘴巴惊成一个O形,还有喊出一个字来,从大屋梁上已窜下一条灰影,闪电般奔到他面前,伸手一指正点在老家伙的人中穴上,由于劲道实在过大,老家伙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梁上跳下的灰衣人手急眼快,伸手又从后面托住老东西,把他轻轻放到地上。侧耳听得外面吵闹喧哗依旧,这才放下心来,站起来几步跳到了床边。 就在梁上跳下的灰衣人抬头四望之时,覃小贝看清了他的面容,差点呼出声来,超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身子晃了一晃险些没有从果果肩膀上跌下。 果果用劲闷声咳嗽了一声,重重提醒覃小贝,覃小贝一面向下做手势让果果最后忍耐几分钟,一面赶紧低下头,因为屋里的灰衣人已经听了声响,正弯腰停下举目搜视找寻。 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目标,除了倒在床上瞪大两眼,略带惊恐看着他没有作声的孙家女孩。静了片刻不见动静,灰衣人方才松了口气,站直了身子,对床上的女孩道:“生得美貌是你的福分,也是你的祸源。不过今天你好幸运,遇见了救你出水火之中的花叔叔。” 从梁上跳下的灰衣人,正是曾与覃小贝打过两个照面的江南三大盗之一——“寻芳不计花千里”。这小子,在南京被范桶逼得流窜到江北面来了。 覃小贝再悄悄把头探了上去,看见屋里的花千里,手脚利落将孙家女孩手脚的绸布解掉,并示意她不要作声。 覃小贝很好奇,既便他击昏了周老太爷,解开了被捆的孙姑娘,他又能如何逃出房间?要知道,大门外面就是凶悍如虎周家五虎,满院吃酒的道贺人群,还有不知数目多少的庄丁打手。 花千里不慌不忙,似早已成竹在胸,他先把晕在地上的周老太爷抱到床上,扯过一条大被盖个严严实实。然后让孙家女孩大红嫁衣脱掉,换上一件从自己包里拿出的黑色紧身衣,虽然男式衣服大了一些,挽挽边袖也能穿上,接着又往女孩脸上抹了一把油灰,女孩的月貌花容顿时变得面目全非。 花千里再拉着孙家女孩轻手轻脚走到门边,闪到门后,再从怀里掏出火石和一团特制的油棉。将火石灯燃将火棉点着,那团油棉腾腾冒着火苗,呼呼散出极浓极大的黑烟,花千里手指一弹,燃火冒烟的油棉正落到盖在周老太爷身上大红绸被上,转瞬之间便燃烧起来,加上油棉的浓烟,顿时将屋里变得黑烟腾腾,近面不辨人形。 花千里在屋里扯开嗓子大叫:“着火了,救火呀!” 屋子大门被“咣”地撞开,呼啦啦冲进一群人,又被呛着退出几位,浓浓黑烟由屋里散到屋外,院中一阵哗乱,桌倒盘碎,狗吠鸡鸣,惊慌尖叫的人们,跑得跑,逃得逃,稍微清醒的,喊着“打水、拎水”,便有大虎二虎直接端了院里的洗碗水,闭着眼睛冲进了屋里, 后窗看着的覃小贝暗竖拇指,真是官有官道,贼有贼道,想抓住江南三大盗还真是不容易。她也不再等从果果肩上跳了下来,果果呲牙咧嘴揉着肩膀大声呼痛。 覃小贝也来不及多解释,呼叫果果赶紧解马准备走,这时前院人喊狗叫已经乱作了一团。 果果牵马出来,院里街上的吃酒的人们已散去了大半,周家庄丁正忙从几个院中的井里,一桶桶地打水赶去救火,也没有注意拦截沿墙牵马而行的覃小贝和果果。 出了摆桌酒的大街,覃小贝和果果翻身上马,骑在高高的马上四处张望,忽然看见前方不远处一个灰衣客人正低着头,拉着自己儿子一般穿黑衣的半大小子,镇静但快步向庄外走去。 覃小贝打马,带着果果跟上了他。 ------------ 03 闻者足戒T 03 闻者足戒 “姑娘叫什么名字?” “孙梅。” “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你姓花。” “对了,我姓花,叫花千里,是所有漂亮女孩的朋友。有谁欺负你们,他便是我的敌人。” “我要回家。” “你的家已经没有了。跟我走吧。” “不,我要回家。” “那么,请稍等一等。有朋友从后来追上来了。” 为避人耳目,出了周家庄在官路走了一段之后,花千里带关孙梅特意转到了一条斜径小路之上。但是一直跟随在后面的两匹马,也随之拐进了小路。 花千里决定先把追随的来人给打发掉。 只有两匹马,两个人。 花千里还是有信心的,不可能每个人都是在南京城外碰到的那样大高手。 花千里让孙梅先在路边歇息,自己立在土路中间,面对来人,客气地称呼:“土路行马难驰骋,敢问客人欲何方啊?” 覃小贝在马上挥鞭说道:“炎炎夏日近,专找寻芳人。” 花千里一惊,眼中瞳孔象猫一样收缩,再将眼睛睁大仔细看了,忽然哈哈笑了起来:“我当是谁,这么有胆有貌又有才,原来是南京下关镇上的无名店美人儿。” 覃小贝心下也吃了一惊,自.己和果果女扮男装颇费了一番心思,一路招摇过来,人人当作公子书僮,只有花千里一个照面便被识破,这花贼也真是个神人。 覃小贝拱手道:“下关邂后,客栈重.逢,原以为再见花将难上难了,想不到你却逃得这么慢,离南京两日路程都不到。” 花千里天赋禀异,对女人有着.超一流的直觉感知。任你抹涂粉擦、穿衣打扮,他只瞟上一眼,你是月貌花容还是浊质凡姿,便统统在X底片上显出原形。南京城是花千里的走麦城之地,在那里,他有幸连续遭遇三位A++级的绝色美人,但每次将挟到嘴边时又全都扑愣愣飞走了。品思思被单鹰子、江龟翁霸道地抢去,全诗蝶被范桶威逼着劫走。而最难忘怀的就是在下关镇酒店遇到的打扮成财主女儿模样的覃小贝,当时花千里使尽了万般手段,不但未能得手,反而痛遭奚落,不得已使出百试不爽独门香功,对方却根本无动于衷,最后施出看家绝技祝由术,即将得程之际又被横里冒出的范桶毁于一旦,老脸都跟丢干净了,以是念念不忘,思寻至今。 却不想祖积阴德,老天开眼,今日在淮阴乡下土道.上两人再一次遭遇,而且这次对方只带了一个扮成书僮的小丫环,真是天赐良机,阿弥陀佛。 花千里哈哈笑道:“我自赏花观景走的慢,你却自投.罗网来得急,事不过三,你我有缘如此,美人就不要再推托了。” 覃小贝自我惦量一下,以自己现在的功夫的水.平,与花千里较量(虽然他的武功也不强),恐怕还比他略逊一些。不过要是出意不意么……,那就另说了。 覃小贝笑道:“好.啊。不过好事做到底,送人送到家,你先孙姑娘妥当安排了吧。” 花千里回头望望站在道旁的孙梅,心下有些不舍。十七岁孙梅眉清目秀,身材窈窕,皮肤水灵能掐出水来,是百里内有名的乡下一枝花,所以才被周老太爷一眼盯上强抢强娶,也促得花千里煞费心机混入庄内,早早潜伏在正屋大梁之上,现在人刚带出来,覃小贝一句“好事做到底,送人送人家”,就把孙梅姑娘给放了,实在有些踌躇不舍。 “怎么,舍不得了?您是花盗风流侠,怎么能和周老太爷一样,巧取豪夺,五十步笑百步呢?”覃小贝坐在马上有鼓励有讥讽,又补充一句,“何况,还有我在这里陪着你呢。” 覃小贝的最后一句话让花千里下定了决心,吃果要吃最甜的,玩女要玩最靓的,他再望一眼马上的覃小贝,说:“我花千里虽然不是行侠仗义之人,但也不是龌龊屑小之徒。而且我是颇念旧情之人,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你可不能辜负于我哦。” 覃小贝回道:“子不我思,岂无他士?狂童之狂也且!(你不想我,难道就没有别的男人想我?你这狂徒,狂什么狂啊?)”说罢,翻身从马上下来。 花千里大喜,与漂亮女子谈文弄典、打情骂俏是他人生最大乐趣之一,何况覃小贝这样的极品尤物。原要还有些担心覃小贝会打马逃奔,现看到她从马上下来更是完全放心。 花千里转过来,和气地对孙梅说:“孙姑娘家在何处,还要花某亲自送到府上吗?” 听到花千里问得三心二意,而且也隐隐感觉到此人也非善类,不过孙梅还是对这位救命恩人施礼答谢,并谢绝相送。 覃小贝十分同情孙梅处境,问她到哪里去,下一步怎么办? 孙梅咬牙说道:“回家去,告状去!” 覃小贝不觉为她担心,从包里取出一块二十两的银锭,让果果送到孙梅手上,让她拿回去为爹爹看病。 孙梅推辞不掉,收下银两,问询覃小贝名字,覃小贝只道一声:“叫我贝公子好了。”孙梅深施一躬,再无多语,转身从小路回家去了。 花千里一边抚掌喝彩,大赞覃小贝有情有义,只是不知下一步贝小姐做何打算,将欲何往? 覃小贝冲她嫣然一笑,柔声和气地说:“欲与花叔漫步纤陌,赏花观景,一路前往淮阴城中,再把酒阔谈。” 身后牵着两匹大马的果果一边走一边低声嘟囔:“这是谁呀,都快四十岁还油头粉面,亏公子喊叔喊得还那么亲热。” 花千里闻言欢喜,兴情高致,乡间小路曲折向北,稻香牧笛,倒也一派甜美乡野景象。另外他也想暂且避开大道,避避周家可能的追捕,和美人白马,并肩于纤陌小路行走上一程也是风雅美事。 覃小贝歪着脑袋,满脸钦佩地对花千里说:“花叔才情盖世,风雅过人,上次领教未足,今日幸得再续。只好有两个一直憋在心里久不得解的典故,想要请教花叔一下?” 对覃小贝的突然变乖,花千里是有几分警惕的,不过想想他们两匹白马,两个小女子,又有何怕哉,而覃小贝的马屁又正拍到他最为自得的点子上,听到还有问题请教,更是兴奋点集中,说过不敢不敢,接着忙着有何不解难题。 覃小贝认真地说:“说人受惊发愣,常用‘呆若木鸡’一语,不知出于何典?” 花千里捋下胡须,兴然答道:“此典出此庄子。说周宣王喜爱斗鸡,一个叫纪渻子的人自报奋勇前来为他训练斗鸡。过了十天,周宣王问纪渻子是否训练好了,纪渻子说没有,说现在这只鸡表面看起来气势汹汹,其实没有什么底气。之后几十天里周宣王几次问起,纪渻子都说还不行,直到有一天纪渻子终于说差不多了,斗鸡已经有些呆头呆脑、不动声色,看上去就像木头鸡一样,精神上已完全准备好了。周宣王就把这只鸡放进斗鸡场。别的鸡一看到这只‘呆若木鸡’的斗鸡,吓得掉头就逃。庄子原意,真正有大智慧的人表现出来的也许是愚钝,但却被后世人们拿‘呆若木鸡’形容因害怕而发愣了。哈哈~” “哈哈~”覃小贝跟着笑道。 后面跟着果果却插嘴道:“哪里有这样的事,我在村里看过斗鸡不下百场,却一次也没有看见过‘呆若木鸡’的。” 覃小贝不理会果果,继续谦虚地问花千里:“那么‘千变万化’,又有什么故事吗?” 花千里道:“这里的确也有一个故事,讲的是比周宣王还要早的周穆王时代的事。” “呆若木鸡”的典故覃小贝知道,“千变万化”她是随口问起,没想也真的有故事,花千里真的能讲得出来,的确真有两把刷子。她不知道花千里的师傅妙空真人,聪明绝顶,年轻时文修武进,大道小技无不迷恋,年长后归隐收徒,对弟子也要求天分极高,不但要炼精一门所传绝技,而且还要精通一门文化绝学,门下“江南三大盗”中,食百家熟经,孔半文善画,花千里通典,今日覃小贝问起文史典故,正落入花千里的耕耘多年自留地里。 “周穆王此人喜爱旅游,曾驾八骏西行三万五千里,到达昆仑山受到西王母的接见。”花千里挑起话头,滔滔不绝往下讲道:“话说在西巡途中,周穆王遇到一个技艺高超的工匠,名叫偃师,偃师向展示了一件他制造出来的奇妙物件——一个会动的木偶。偃师按了一下它的下巴,木偶便会唱歌,按了一下它的手臂,木偶就会随着歌声跳舞,表演的动作和姿态是千变万化绝无复杂。周穆王看得有趣,叫来宠姬一起出来观赏。那偶人见了,却向周穆王的宠姬抛了一个媚眼,周穆王勃然大怒,认定木偶根本就是一个活人,要将偃师处决治罪。” “后来呢?”果果在后面听得入迷,真若有这样的木偶,那真的好玩的要死。 “巧匠偃师赶紧把偶人卸八块拆开,让周穆王看到木偶人肚里的肝、胆、心、 肺、肾、胃、肠全部是用皮、木、胶、漆、颜料制成,木偶的筋络、骨头、皮肤、牙齿、头发等全部都是假的。拆完之后重新拼装上去,偶人眨了眨眼睛,重新变成了“活人”,只是取出心脏便不能说话了;取出肝脏就看不见东西了;把肾拿走,它就不能走路。穆王看了赞叹大喜,给了偃师重金奖赏。千变万化,即由歌舞木偶的动作表演而来。” 花千里一口气说完,意犹未尽,仿佛仍沉浸在穆王西游的旅途中。 覃小贝口中赞叹,心下感慨,花千里的杂学,做了书院先生完全称职,而他的口才,若做一个说书也,也应是满城耸动。只可惜卿本佳人,奈何做贼?一时间对人复杂性的认识又多了一层感悟。 “贝姑娘还有什么疑问难点,一并说来,让老夫一并给你解惑去除。”受到两个女孩子真心赞叹的鼓舞,花千里兴头高涨,主动问起覃小贝来。 覃小贝哦了一声,拍拍脑袋,问出最后一个问题:“‘闻者足戒’又是出此哪里?” 花千里笑道:“贝姑娘熟背《诗经》,此语出处你应该知道啊。” 覃小贝真的不知道,疑惑地说:“诗三百,哪一首里有‘闻者足戒’一词呢?” 花千里笑着详解:“诗三百里固然没有,但是《诗经.周南.关雎.序》里,有一句‘言之者无罪,闻之者足以戒’,闻者足戒即出于此。” 古人读《诗》诗序注解齐读,而覃小贝看的《诗经》即是现代汉语版的,所以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覃小贝拱手道谢,大呼受益非浅。 花千里颇为自得,一路行来到一个岔口,一边小路拐向村庄,一边小路通向大道。花千里建议大家上大道,三人骑二马,不须一个时辰便能赶到淮阴城。 覃小贝却站住,对花千里说:“闻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不过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晚辈也有一席相赠,只希望言之者无罪,闻之者足以戒。” 花千里笑着说好,边说但讲无妨,诤友有益。 覃小贝开口说道:“以君之才,文比潘安,口越苏秦,为何不谋济世达人之正途,偏将一门心思流连女色呢?女色者,世间之枷锁,凡夫恋著不能自拔;女色者,世间之重患,凡夫困之至死不免;女色者,世间之衰祸,凡夫遭之无厄不至。凡夫重色,甘为之仆,终身驰骤,为之辛苦,何况终日为色不择手段,几近牲畜矣,地狱之门即将显于眼前。以花叔之聪明慧质,焉能不明其中道理?不如就此幡然觉悟,如鸟飞笼,如人出牢,天高地阔,永无患难,光明正大,堂堂皇皇,成就一番男儿伟业也未可知?小贝肺腑之言,希望花叔听取深思。” 覃小贝这一席话,的确出自肺腑,至诚至真,有情有理,说完眼望花千里,真的希望他能就此大彻大悟,成为楚留香那样的香盗侠盗。 这一番话实在出乎花千里的意料,如一盆清凉之水,醍醐灌顶浇在他的头上,流进他的心里,由一位绝妙佳人嘴里讲出如此绝妙劝戒,花千里一时怔在那里,心头如万马奔腾,海啸翻滚,百千往事齐聚心头,从少年时情窦初开,到生命中的第一个恋人,从跟从自己的第一个女人,到自己抛弃的第N个少女,从师傅的训诲到师兄的劝说,再到江湖人士的人皆喊杀……三十不立,四十犹惑,欢乐几多,情意几久,白云苍狗,人生何义?…… 一颗流弹打中我胸膛 刹那间往事涌在我心上 哦,最后一枪 但那最终一步,他终究还是未能迈得出。人生的牢笼,其实每一根铁栅,都是自己心灵化造。 花千里长吁一声,喟然叹道:“往事不可追,今生不可改矣,他生未卜此生休了。”转过身来,对覃小贝道:“三十不学艺,四十不改性,平生唯此一嗜好,还是到老不离不弃吧。” 覃小贝跟着也叹了一口气,知道那电光石火的机遇之门已经闭上,自己再无可能说动此人,只得灭了幻影,再不做此想。 她只好对神色黯然的花千里说:“我已尽我之力,你犹闻者不戒。那我只能千变万化,让你呆若木鸡了。” 花千里听得莫名其妙,实在不明白覃小贝这话是什么意思。说是迟,那是快,覃小贝已突然出手,以极快速极巧妙的手法啪啪连点了花千里上身三大穴,花千里顿感气脉滞塞,手脚身体竟一下不能动了。 覃小贝突然出其不意使出的此招,正是师傅南山皓特意传授给她的攻人绝技:闻者足戒。今天第一次数使用,果然大见其效,竟能将大名鼎鼎的江南三大盗之一点成“呆若木鸡”,心下极为满意。只怕花千里功力高强会迅速解开,又走近去,啪啪啪啪,在花千里的前身后背象点豆子一样连点了他一十八个重要大穴。这样,以想象中花千里的最高功力,也需要一个时辰方能解开。 一个时辰,覃小贝已经到淮阴城里安安静静地吃酒去了。 “好也,好也!公子功夫真高,手法真俊!”果果也是头一次看到覃小贝有如此漂亮的出手,跳跃拍手,并指着花千里道:“柳叶眉,桃花眼,逢人放电,到处显摆,净往女孩子胸脯上瞧,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现在呆、呆若木鸡了吧,活该!” 花千里呆立在那里,由于覃小贝点了他众多穴位,欲出无声,欲动不能,心中万分懊悔,又上个了这个鬼精灵贝小姐的当!为什么又是头脑发晕、疏忽大意呢?活该,真是活该啊!他气恼地闭上了眼睛。 覃小贝指点着他说:“本想将你放在大道,让周家五虎将你捉去。念你今日不管出于何种打算,还算做了一件善事,救了孙家小姐出来,就让你站在这里好了,对风面天地好好反省一下。不希望下次再见到你。” 说完,覃小贝和果果翻身上马,拐上大道,打马向北,直奔淮阴城去了。 ------------ 04 射阳山人T 04 射阳山人 淮阴为历史名城,大鸣朝建立,于在境内建置淮安府,在此驻有漕运总督府,成为运河漕运枢纽和盐运要冲,鼎盛时曾与苏州、杭州、扬州并称为运河沿线的“四大都市”,有“运河之都”之称。 淮阴也是王府北上船队必经之地,覃小贝决定在这里等侯一天。不是等王府的船队,而是骑马找寻过来的王子默。 她已经留下了足够的暗示和线索。 既然来到淮阴,品尝淮阴菜和凭吊淮阴侯是必不可少的。 可惜果果对后者完全不感兴趣,韩候祠、胯下桥、钓鱼台、漂母井,看得果果一路打呵欠。 覃小贝问果果:“如果一个地痞无赖拦住你,给你两项选择,要么拿刀杀了他,要么从他胯下爬过去。你会怎么做?” “杀了他!”果果想都没想就说。 看不出果果还有如此胆大.的一面,覃小贝问:“你不怕惹祸上身打官司啊,搞不好就会判杀头。” “不会的。”果果摇着头满不在乎地.说,“我是王府中人,跟着郡主,杀掉一个找事的无赖,能有什么事,大不了赔点银子,罚掉果果的月钱。” 原来如此,不过狗仗人势而已。.想想也是实情,自古至今,人世间哪有真正的公正与公平。就拿淮阴侯韩信来说,为建立西汉王朝立下盖世之功,结果怎么样呢?不但功高不赏,不能同享富贵,而且一贬再贬,最后被刘邦的老婆吕后骗进宫去,随便找个理由就被杀掉,还诛三族。天下百姓尽嗟叹,无不悲怆,皆言淮阴侯一饭千金,不忘漂母;解衣推食,宁负汉皇?是侯不负汉,而汉忍于负侯,侯之死,冤乎哉! 那又怎么样,历史上冤屈的事多了,韩信还是有名.有姓被人记住被后人吊怀的,百分之九十九的冤屈皆如沙沉海,了无声息,还不能把大海怎么样。 从韩信祠里出来,覃小贝心情不爽,果果趁机走在.前头,将路引繁华酒食闹市。眼着日暮西沉,覃小贝让果果挑上最大的一间酒家,系马高杆,信步上楼,捡了个安静角落坐下,点了软兜长鱼、拆骨掌翅、淮山鸭羹、活鱼锅贴、鸡汁小刀面等淮阴名菜。 楼上座位几乎坐满,临东墙一面另设有一个演.艺木台,每日有说拉弹唱之艺人进行节目表演,为食客助兴添趣。今日来场的,是一位瞽目先生于台上说书。 “诸位,咱这淮阴.府来历悠久,原为大禹爷治水所建,从来地杰人灵,美誉将相之乡。今年咱们这里又出了一位新科状元,姓沈名坤,字伯生,号曰十洲。今天咱就讲讲这沈状元在家乡一件奇事,正所谓:人诚天不欺,心狡鬼不饶。”瞽目先生引完开头,“啪”地一拍书案,楼上吃饭吃酒的人们,全都安静下来,听先生正式开讲。 瞽目先生讲的,正是淮阴城里这去年发生的一件奇事。 沈坤此人家境富足,信奉关帝,而且信得虔诚而认真,一日三香,一年供上三百六十回。今年适逢乡试大考,沈坤于关帝像前上香祈祷,请关帝赐示今年闱中题目,诚心哀告良久。 沈坤有一个自小玩耍,一起长大的朋友,大号射阳山人。这位射阳山人呢,这天来沈家游玩,刚好看到沈坤向关帝祈祷一幕,掩口大笑而去。射阳山人迂疏漫浪,为人捉狭,回到自家拿出纸笔,当即在纸上写下七道题目,将纸折好再返回沈家。趁沈坤不注意,将纸条偷偷放置在关帝像前的香炉座下。 到了第二天,沈坤上香之时,发现香炉座下字条,大喜过望,自曰:“此关帝所赐也。”当即按照纸上题目摹似七篇,反复修改,心记不忘。两天后中秋日,沈坤与射阳山人同去南京进场考试。试卷发下,沈坤发现主考所出之时,即是前日所拟之题,不谋而合。于是不假思维,一挥而就。等到放榜,沈坤高中第一。而他那位捉狭朋友呢,却黯然名落孙山。 第二年,沈坤进京参加会试、殿试,一路有如神助,直中进士一甲第一名,皇上钦赐状元及第。射阳真人呢,依旧在家乡落魄,泥涂困穷。 瞽目先生讲完,又大发一通天地不欺,因果相续,善恶报应的感慨,台下吃客众人也是啧啧称奇,议论纷纷。 “我才不信,哪里会有这么巧的事。”果果吃得快饱,放下筷子说。 “你应该相信的。这狗屁世道,偏偏有会这狗屁巧事。”临座一个瘦瘦的青衫客,对到果果的话,淡淡地回道。 果果首先看他桌上,只有一盘豆腐、一碟青菜、一壶老酒,外一碗一筷而已,不禁撇撇嘴说:“哼,你这副样子,又如何知道,该不是台上瞎子的书托吧?” 青衫人哼了一声,不屑搭理果果,闷头饮酒去了。 覃小贝看那青衫人,年龄不及三十,虽穿着朴素,却意态自适,清癯非俗,只是面上罩有一层落拓之色。覃小贝让果果住口,心中有些不安,将小二叫过,为邻桌添了同样一道长鱼和鸭羹,并将对方帐单一起买付。 青衫人却毫不理会,长鱼与鸭羹端到桌上,该吃就吃,该喝便喝,仿佛最自然不过的事情。也难怪,他连关帝送题的事情都相信,还会再碰到什么事情让他感到稀奇呢。 青衫人一杯接一杯,喝到兴处,酒壶却空了,拍桌大声要酒。小二看看覃小贝,转身拿酒去了。 果果喝道:“嘿,你这人,忒不自觉。我家公子为了送你,不倒一个谢字,反而仗着有人付帐,还再要酒,真是……” “果果!”覃小贝出声喝止,果果气犹未尽地闭上了嘴。 新酒端上,青衫人举壶直饮,边道:“有人拿钱买慷慨,本人福祸皆受之,各得其乐,复有何言。”说完,一口气灌下半壶酒,显然有些醉了,扶着桌子站起来,口里吟道:“华岁推移如弈棋,今我不乐将何为?” 然后摇摇晃晃来到覃小贝桌前,举杯祝酒说:“赠君奇方……君听之,问取…君家…金屈卮。”说完,再支撑不住,如玉山倾倒,翻倒一片杯盘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两个小二过来,将醉倒的青衫人直接往楼下架去。另一个小二过来收拾杯盘,对覃小贝不住赔礼道歉,说那人曾是这里的常客,便有多余钱,便来上来喝酒,今日听了那瞎子说书,便止不住醉了。 覃小贝好奇道:“瞎子说书,跟他醉酒有什么关系?” 小二呵呵地笑了,哈腰道:“公子不知,这个穿青衫的家伙,就是本城的射阳山人。” 原来还真有这么一回事!覃小贝不由站起来,透过窗子向楼下望去,两小二把射阳山人架到大街对面,让他坐地靠墙,丢下不管。 “这位山人碰巧是小的同街邻居,对他的事儿小的了解更多一些,”看到客人对射阳山人很感兴趣,小二站特意留下多说了几句,“这位山人小时可是著名的神童,不到两岁时拿着粉石在白壁墙上画画,嘿,画什么象什么,邻家老伯出题让他画一只鹅,他就在墙上画了一只飞在天上的鹅。邻家老伯问:‘鹅怎么会飞呢?’小家伙仰着头大笑,说:‘我画的是天鹅呀!’在场的人听了无不称奇。” 覃小贝也笑了,说:“果然是小神童,而且志向不小,后来呢,一直还那么神吗?” 小二甩一下手里的抹布道:“嘿,这神童稍长,能读书时一目十行,南京来的督学使者读了他写的诗文也是啧啧称奇,预言小孩长大考取功名如弯腰拾草芥。结果过了二十岁,他倒弯腰去拾了,只是一直,一直没拾起来,哈哈。反而落了瞎子说的那个笑话,他这人心高气傲,这酒啊,也是越喝越多了。” 覃小贝想起《伤仲永》,自古神童,很多“小而聪了,大未必奇”,随着叹息两声,叫小二一起结帐,额外多给了几钱银子。 小二点头哈腰,道谢离去。 “哎,对了小二,这射阳山人叫什么名字?”覃小贝顺嘴多问了一句。 “他啊,姓吴,名承恩,字汝忠,只怕一辈子就这样落魄了。”小二说着下了楼。 听到小二最后一句话,覃小贝险些一下没从凳子上掉下来,吴承恩!天啊,他今年近三十,再过十几年,就是这位人人讥笑的山人,将会写出大名鼎鼎、震烁古今的神话名著——《西 游 记》! 刚才自己竟然摆着可笑施舍的姿态,请大作家喝了一顿小酒!覃小贝忽地站起来,噔噔就往楼下跑,没弄清怎么回事的果果赶紧跟在后面追。 覃小贝冲出楼去,大街对面的墙边却空无一人,吴承恩——射阳山人不见了。 覃小贝东张西望,天色愈暗,大街上人头耸动,再里还找到山人的影子。 覃小贝让果果回去向小二打听射阳山人的住处,自己站在街头,不由感慨万千。 吴承思用了将近十年心血,完成了巨著《西游记》却未能为自己带来任可实际的好处,当时既没有稿费,也没有版权,甚至不好意思大势声张,因为写者统都视为不务正业,更不能长期当饭吃。后来吴承思到国子监挂了闲职,二十年唯一闪亮点,就是与老友沈坤作参谋,组织“状元兵”,一起抗击进犯东南的倭寇。直到六十多岁,才终于熬到了一个小小县丞的正式官职,又被投狱罢官回到家乡,七十多岁去世时,“家无炊火矣”。 覃小贝正于街头感慨,忽然又看见一个小小的熟悉的身影,一个头戴白孝的女孩正在穿越前方的路口。 “孙梅!”覃小贝高声叫她,快步追了过去。 街上走过的女孩正是上午从周老虎家逃出来的孙梅。孙梅回到家中,老爹已不愈而逝,遍体鳞伤,至死双目未暝。孙梅留下些银两让邻居将老爹尸身移到阴凉处保存,自己孤身一人借搭车马来到淮安府城,正在寻找府衙位置,立势要将周老虎一家告倒判狱。 覃小贝既同情她的遭遇,又佩服她的刚强,只是天色已完,劝慰孙梅找店先住下,明日一早,她可带着她一起前去府衙。 “不!我爹爹尸骨未寒,周老虎依逍遥法外,不管多晚,就是连夜我也要击响沉鸣冤大鼓,哪怕自己也受处罚。”孙梅咬牙坚定地说。 正在这时,果果从酒店跑过来,喘着气说:“吓死果果了,以为公子又丢下我私奔了呢,原来在这里——山人的住址打听出来了。”忽然看到孙梅,也很诧异。 覃小贝让果果再回酒店,出一百文钱从酒店叫个小二,领孙梅姑娘先去府衙。一会儿,果果领了两个小二过来,一个给孙梅领路,一个给自己领路。还是一百文钱,不过每人分五十,还都乐乐呵呵的。 看着小二领着孙梅消失一端街头,覃小贝心里忽然有些失落。或许自己更应该先帮助遭难的孙梅,而不是什么未来的大作家。人与人之间,真有价值高低之分,然后再按这个高低排序而分等次对待吗?如果真的这样合理,那么人间岂不还是等级分明,阶层差别? 覃小贝越想越头痛,越想越茫然,想到最后还是一团糟。果果在一旁催着走路,覃小贝狠狠一拍头,嘿,这几日怎么越来越深沉,越来越貌似哲学了,我只是一个小女子而不是大圣人,只是一个穿越者而不是终结者,只量个侥幸落到富贵之家的普通人,而不是什么救世主——你把自己当什么人了?不要多想,不要深想,不要去想,吃吃玩玩,快快乐乐,游玩人世一圈,返回天庭做小仙才是我的正道。 覃小贝不再多想,跟着果果小二向城西北河下打铜巷走去。 果果不解地问:“公子,我们找那山人干什么去啊?”小二也有此问,一齐回头看覃小贝。 是啊,过去干什么呢?依覃小贝朦胧的想法,找到吴先生,先拿出大把金银,修房子,添桌椅,配置仆人,改善生活,提高待遇,让大作家衣食无忧,专心创作,将《西游记》更快更好的完成。 可是,真要是那样,射阳山人还能再创作《西游记》么,可能连创作的念头都没有了。贫困出诗人,坎坷出作家,说不定正是自己好心积极的帮助,反而扼杀了一部名著的诞生。 覃小贝没有回答,只是脚步慢了下来。 打铜巷就快到了。前面出现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 “山人,有贵人看你来了。”小二大声叫住他。 山人扶墙回转身,看来酒至少清醒了,因为两个眸子里放出冷星刺破夜空般的光。 “是你?找我讨酒钱吗?”山人语气有些玩世不恭地问道。 如此近距离与“四大名著”之一的作家面对面,覃小贝心情有些激动,很想大作家他签了字——哪有用么?至少几百年内,吴承恩翻不了身。何况现在他只是一个屡考不中的落魄文人,唐僧和孙悟空的庞大故事还未落下一个字,仅在构思之中。 看覃小贝不吭声,山人又笑了,指着说:“原来不是来讨钱的,是请我喝酒的,走,回去,我们接着再喝。” 覃小贝一下握住山人的手,他的手指细长而且冰凉,开口对他说道:“吴先生,你不要再费心科考了,你这辈子考不上的。不过不要紧,你的正事不是科举,不是做官,而是写书,写一部关于唐僧取经、猴子造反、五人团队一起到西天取经的超级玄幻故事,这部著作将使你青史留名、永垂不朽。我知道你现在正在构思它,请您继续,请您不受干扰地继续进行您的创作。今后您遇到任何社会上的困难和障碍,都可以去北京十八王爷府找贝公子,或者跟他去信,您将得到最大的帮助,直到您完成这部伟大的著作——我们可以先把它的名字叫作《西游记》。” 山人目瞪口呆地望着覃小贝,这位眉目清秀的贵公子一定疯了,竟然滔滔不绝说出这么多不知所云的话,可是,可是,他怎么知道我脑子正在想一个神猴的故事,还有唐僧、取经——对这真是一个绝妙的构想,就让猴子成为唐僧的徒弟,一起向西方万里取经,人员单薄了点,他说还有一个团队,那就再添上两个怪物……但是,且慢——他是谁?他怎么知道我脑子中的想法?我可是还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十八王府的贝公子,怎么会专门跑到这里劝我写书呢?我一辈子考不上功名,真的这么糟糕吗?可许这个小王爷贝公子可以在仕途助自己一臂之力…… 山人大脑纷纭地想着,一时说不出话来。一旁的果果和小二也全都惊呆那里,这都是哪跟哪啊,带到打铜巷就是为了找了这个酒鬼说一大堆莫明其妙的话?还什么什么西游记? 覃小贝啥也不想多说了,从腰间小皮囊取了一张千两银票,直接塞到山人的手中。 “这是给您的,创作的费用!您一定要专心好好写完,我明年还要回来检察您!”说完,一挥手,带着不住向后扭头的果果和小二往回走了。 留下夜色朦胧的射阳山人手握银票站在巷子的尽头。 一千两银,可以让山人按照小资的生活标准,每天有酒有肉,还可随意逛书店买书,安安稳稳至少过上十年。 那时,《西游记》应该面世了吧? 或许,那将是面目有些改动的另一部名著。 谁也无法预料,先知者改动一点后的历史,还会不会是原来的样子。 但是蝴蝶的翅膀已经抖动,引来的是风和丽日,还是狂风暴雨,都交给未来吧。 覃小贝就按自己的意思做了。 **,如果山人真的会因为自己的介入而置笔不写了,那就自己动笔,背也要把《西游记》给写出来,咱得对得起后人,对得起历史。 要么,干脆自己牵头,出设想出构思出细节出银子,组织一个创作班子,把“四大名著”都给写了? (注:沈坤确有其人,为吴承恩居家数百米的邻居和朋友。为明代嘉靖时期状元,曾在家乡组织“状元兵”抗倭,战绩卓著,吴承恩为其参谋。关于吴承恩塞题目纸条之事,虽非信史,确也并非完全杜撰空穴来风。有兴趣者可参读《中国历代著名文学家评传》第四卷吴承恩一章。) ------------ 05 以心摄心/上T 05 以心摄心/上 覃小贝跟着小二往回走,一则白马还羁留在酒店,二来小二说可以帮助他们订下城里最好客栈的最后客房,价格上还可以打个九折。 “是可以打对折吧?说,你到底可以从中得多少提成?”果果在价格方面一向敏感和警惕,听小二这么一说,马上开口反问。 “哎呀大姐,天下哪有打对价的房呀,天地良心,我小二可是纯善心帮助,哪里又有什么提成,你可不要狗哎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小二一副冤枉透顶的样子。 “你们这些小二啊,从来逢人三分笑,无利不起早,我不给你五十文,你能黑灯瞎火出来跟我们带路?我先把话说头里了,再带我们去客栈可是一文赏都没有了。”果果不依不饶,把能想到的节省都替郡主想了,有这样忠心又精明的果果么。 覃小贝根本就没听见前面他们俩在说啥,脑子里还在琢磨四大名著呢。对了,在吴承恩之前,《三国演义》和《水浒传》已经问世,只是流传不广而已。 转到大街之上,酒店就在眼.前。望见到他们的身影,一个小二飞快地从店门口跑过来,口里大呼不叫地喊道:“出事了!公子,出事了!” 原来是刚才送孙梅去府合衙的那个小二。 “慢慢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覃小.贝让跑来的小二喘了口气再问。 “依公子的吩咐,我带着那位姑.娘走最近的路去府衙,哪知到了府衙所在的大街,就在离府衙大门几百步远的地方,突然窜出来一伙人,有七八个之多,见我们如狼似虎地扑过来,不由分说直接把那姑娘抢了过去,喝令我不要多管闲事——我就是想管也管不起啊,七八个粗壮的蛮汉,我小二哪里是他们的对手,只好跑回来禀报,刚到酒店门口,刚好看见公子您回来了。”送孙梅的小二气喘吁吁,惊魂未定。 不用说,抢孙梅的一伙人,十有八九是周老虎家里.的人。不过也跑到府城,就在府衙门口公然抢人,这帮家伙的胆子也忒大了一些,真TM的无法无天。 覃小贝让报告的小二带路,马上去追那一伙人。 小二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公子,不是小二不去,实在.是那伙人……而且酒店掌柜……” “果果,小二辛苦,付他半两银子。”为了方便,覃小贝.将几百两的银锭和兑换的散碎银子放到了果果身上。 果果极不情愿.地从背着的小包里挑了一块半两的散银出来,气鼓鼓塞到小二手里。郡主也太大方太不懂行情了,象这种带路的事,几十文就足够了么。 小二看看手里的银子,一下塞入怀里,转身道:“走吧公子,我带路,肯定还能追得上!” 刚才给覃小贝带的小二十分眼热,跟着问:“公子,还需要人手吗?我回店打个灯笼为您照亮。” 覃小贝摆手说不必,带着果果跟着小二向前一路小跑。 留在酒店门口的小二还在大声叫:“公子,我把您的骏马牵进棚里了,先给它好好洗涮,喂上等的精料!” 覃小贝一行大步流星,穿街走巷,来到府衙大街,再一头折向南门而去。 快到南门口时,终于看见夜色里有七八条黑色的影子,围成一个大团,时快时慢地移动,明显与街上其他闲适散步的人们不同。 覃小贝掂量了一番己方实力,知道恐怕不是那几个大汉的对手,不过将到南城门,门口自然有把守的兵丁,到时缠住他们大声喧嚷,唤来兵丁,拿出王府信牌,还是可以把孙姑娘救下,把周家混蛋扣住的。 覃小贝拿定主意,正要疾步急追赶到那伙人的前头,突然道边飘来一个黑影窜到了自己的前面,把道路牢牢地挡住。 “花千里?!”覃小贝惊奇地叫道。 “不错,正是在下!我就是你们打不趴甩不掉丢不下的寻芳不计花千里。”花千里背负双手站在夜色街中,一半愤愤一半自得地对着覃小贝说。 覃小贝出其不意对他“闻者足戒”,一下将他定在原地,接着连点周身十八大穴,更让他如一个稻草人僵在田头小路,眼睁睁看着覃小贝两人上大路走远。其后荷锄的老农,骑牛的牧童、挎篮子妇人时而经过他的身边,见到他昂目举手一动不动的样子,无一感到惊奇好笑,甚至还有一只流浪的癞皮狗蹭在他的裤角撒了泡热尿。 花千里一边运功冲穴,一边在心里不住地赌咒发誓:下次再见到那贝的鬼怪女孩,二话不说,直接上去扛走,先奸后杀绝不宽恕,更不要再听她讲一言一语。 一直过了一个多时辰,花千里才冲开所有被封的穴道,恢复了自由之身。他先溜进前面的村庄,故技重施盗了小村里唯一一匹杂毛马,骑着奔上了大路。那马却是驽钝不堪,不管花千里如何拍打,就是不肯快撒四蹄,逼急了还会尥一尥蹶子。花千里比骑一头老牛的速度快不了多少,却也无可奈何。还要小心的察前观后,防止周老虎家的人来寻仇。 好不容易又费了一个时辰到了下一个小镇,花千里总算摆脱了同样痛苦的杂毛马——人家明明是拉货的,偏偏用来做骑乘,能不痛苦么,于街市上溜了一圈,顺手牵了一匹赤色马出来,另外换了一身铜色商人衣饰,这才放心大胆重新上路,打马快速奔向淮阴城,此时已然日将西沉了。 进入淮阴,天色全黑,花千里先在南门附近寻了家饭馆饱吃一顿——整整一日汤水未尽,做花盗也不容易啊,终于将体力精神完全恢复过来,他打着饱嗝出了饭馆,忽然赶紧又闪到街边木柱后面——他看见周家兄弟和手下正架了一个女孩从大街上匆匆走过来。被架的女孩就是白天被他救出来的孙梅,正用尽全力挣扎和踢腾,所以他们时快时慢。 花千里在柱子后面看着周家兄弟一伙人闹腾着过去,却完全没有了出手的心情。明摆着,现在出去肯定得不了手,搞不好还会被人家新帐老帐一起算。他不清楚被点晕放在床上周老混蛋烧死了没有,真死了倒好,他的真身倒死无对证了。 我只是一个采花贼,不是侠义盗,来到城里只不过打打酱油,其余的关我屁事。花千里心里自言自语,准备返回饭馆再坐一会儿,然后找个地方睡一觉,呆到明日天亮,再在城里好好寻一下“贝公子”,有仇不报非君子,何况是找这么标致的女孩报仇。 花千里还没有转过身,又一下钉在原地,因为他又看见了三个来人急急从大街另一端奔过来,走在最前面的,正是他咬牙睁目思想了一天的覃小贝,后面跟着一个丫环书僮和一个店小二打扮的年轻小伙。 嘿嘿,世界不大我的怀抱大,算是我们真有缘,来吧贝贝! 这次花千里想都没有想,从木柱后面跳出来,正好挡在奔跑地覃小贝前面。 覃小贝也是挺佩服花千里,自己点了他全身的大穴,将他孤零零丢在田间土路,只不过半天时间,这厮又焕然一新地跑到城里,活灵活现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自己还真不好对付他,睁见周家兄弟架着孙梅走远,将要出城门了。 “花大侠,救人救到底,送人送到家,你总不能……” “你少来这套!”花千里一听覃小贝又捧来高帽就有些来气,马上打断她道:“我是采花贼,不是侠义盗,孙梅的死活关我什么事。我第一次把救她也不是救她!”花千里说得有些绕了,听得后面果果和小二一头雾水。 “公子,这是谁呀?还要不要追人,跟他啰嗦什么。”半两赏银鼓舞着店小二的斗志,他擦拳磨掌走到前头。 覃小贝也不想跟花千里啰嗦,可是能绕得过他么。她回头望望店小二,小伙子宽肩粗臂挺壮实的,看着就有一身好力气。 覃小贝抱着一丝幻想,挑动性地说:“对,走,不与他啰嗦。”她指望小伙子动手能缠住花千里十分半秒,自己好趁机出手,即便“闻者足戒”丧失了突然性,希望也能和“五禽拳”配合起来,再加上果果的帮忙,三人将花千里制住。 店小伙一听来了劲,晃着膀子大步走过去,根本就没把面前这中年小富商放在眼里。 “闪开!”见花千里没听到似的纹丝没动,店小伙感到有点丢面子,伸出胳膊就去拔弄花千里,想拨木杆一样把他拨一边去。 “哎哟哟!”店小伙夜色根本没看清怎么回事,自己举起的胳膊突然又酸又痛垂下了,而且根本再动不了。他气急抬腿便踢,花千里闪电般伸手再往他大腿根部轻轻一拍,直接把他的大腿臼也给卸了下来。店小伙右腿吃痛发软,“扑通”一声单腿跪在地上,单臂撑地,痛得叫爹叫妈嚎声震天。 后面覃小贝还没来及出手呢,己方的蛮力大将就这么折了。 果果吓了一大跳,不由自主后退一步,指着花千里大声叫:“公子小心,这个人,他有功夫!” 废话,还用得着你提醒!“闻者足戒”不能使了,用“五禽戏”跟他玩,也有点玄。覃小贝想到袖中另一件利器,但是现在还不想使用。不知怎么着,她对孙半文、花千里这样的人并没有多大的反感,不想向对方使用毒辣的杀着。 收拾完壮实的店小二,花千里洋洋得意,道:“我们还是不要当街比试了,粗俗、残酷、有煞风景,不如直接跟叔叔找个干净安全的地方,在床上切磋一下。” 呀呸!老狐狸终于耐不住性子,收拾起风雅,露出吃人的牙齿了。 覃小贝倒真不怕他,虽然自己的五禽拳赢不了他,但“逃之夭夭”一招,还是能让自己离去的,只不过要丢下小二和果果了。 “你说什么呢?老头!知不知道我家公子是干什么的,说出我家老爷名字吓死你!还不赶紧给我滚开!”关键时刻,果果没有掉链子,冲着花千里嗓门响亮地大叫,虽然是站在覃小贝后面叫的。 面对近在咫尺的覃小贝,花千里心里急庠难捺,越是在她手里栽了跟头,内心里对她的yu火就燃烧得更盛,整个人如放在火锅里煎熬一样。正如佛家所言:yin火炽盛,如入火狱。 花千里再不想与覃小贝多做纠缠,常规武器已然使遍尽无效果,狠心决定再次施出有违天道的看家秘技——祝由术。 只见花千里双目微闭聚气运功,全身上下微微颤抖,头顶百会穴冒了丝丝蒸气。 果果在后面笑道:“这老头,被我几句话气成了这个样子,哈哈哈哈~” 果果还没有笑完,花千里就睁开了眼睛,直直地瞪了果果了一眼,果果象一下被冰冷住似地打了个哆嗦。花千里缓缓开口对她说:“去,人家公子热了,帮他把外面的衣服脱下一件。” 果果扭转头,看见郡主覃小贝正站在炎炎赤日之下,竟然还穿着一层又一层的皮衣、棉衣、布衣、绸衣、内衣,热得满头大汗,整个人变得雾气腾腾。 “公子,这么毒的大太阳,你还穿么多???赶快让果果帮您脱了。”果果惊奇地大叫,一边说着,一边冲覃小贝直扑过来,双手上下抓着就要为覃小贝当街脱衣服。 覃小贝急忙措步闪开。“果果,醒醒,你中了他的摄心术了!醒醒果果!”果果却听而不闻,双眼放光,意志坚定,如醉如痴,如影随形,紧追不舍,大有不扒下公子衣服绝不罢休之架式。 覃小贝知道果果中了花千里的招儿,可是自己却不能将她唤醒,反而被她追缠的手忙脚乱——真正的吃人的老虎花千里还站在那里没有动呢。当你下河去救一个溺水之人时,最安全最好的方式是什么?——是采用不让溺水人的手脚缠住自己的背背姿势。因为这时的他理性崩溃会连一棵稻草都会抱得死死的,如果被他缠绵住,很可能两个人都要沉到水底。如果不能用背扛的姿势呢,那就干脆把他击昏,背一个口袋上岸反而更容易一些。 覃小贝当即立断,看准果果再次张牙舞爪捕来之时,迅速出手,一招“闻者足戒”将果果定在了原地。 “公子,你好热呀,你真的会热病的,就让果果帮你……”站着不能动的果果嘴巴还在不依不饶地喊着。 覃小贝不再理她,就好象一直不理单腿跪在地上的拼命哀嚎的店小二一样。她正自顾不暇,花千里正虎视眈眈地盯视着她,她却连看他一眼都不眼。 夜色已深,行人渐少,但是还有一大群人远远地站在一边,观看打架的热闹。 在下关镇与花千里初次遭遇,覃小贝便在对视之中着了他的道儿,要不是范桶适时出现,插诨打科用一杯冷茶浇醒了自己,后果真的不堪设想。没想到今天在淮阴再遇花千里,他又使用了这好不阴险的一着。 花千里没想到覃小贝如此坚决果断、毫不手软,三两步之间便将果果给“闻者足戒”了,原本还指望果果制造混乱缠住覃小贝,自己找准机会鹰隼一周,一招制敌。虽然出乎意料,却也没当一回事,双目探照灯一样紧定覃小贝,嘴里还不断呼唤:“贝公子,你躲个什么,你抬头看看,在下象个坏人吗?”只要覃小贝敢与他目光接触,便雷达锁定,摄其心魄,让她立马变成顺服的绵羊乖乖就范。饶你精灵又刚强,照样爬上大爷的床,哈哈。 从下关回府后,覃小贝向师傅南山皓详细请教了花千里的邪术。南山皓告诉她,花千里所使为祝由术一种,以目摄心,以声乱神,只有以目相对,便很难不受其控制,会顺从接受对方指示,并完全按其指示行事。此术来历古老,若被不轨之人掌握,危害力巨大而阴险。不过此术传播不广,除了官方和江湖人士的一致警惧排斥,对学习此术的条件也要求极高,不但要具有相当特别的天赋,还要经过独特而长久的训练,而且必须要有师承,必得明师指点方不走火入魔。想不到,一代奇师妙空真人,竟将这个法术传给了花千里。 “那么,学会了这摄心术岂不是天下无敌,可以轻易控制任何人?”覃小贝有些后怕地问。 “也不是,就象再锋利的剑也有盾可以防御,再精妙的招式也不可打遍天下一样,摄心术也有它的不足和限制。”南山皓缓缓地告诉徒儿,“摄他人心神,同样极其耗费自己的心力,所以控制他人的时间并不能无限延长。而且,有几种人他用摄心术也是无效的。” “哪几种人呢?师傅。”覃小贝很希望自己就是那一种人。 “一种是内力极高之人,功力远在施术人之上,摄心术对这样的对手施用根本无效,而且对方愿意,还可以借机反过来控制施术之人。” “哦,还有呢?”覃小贝显然不算这一类人,接下去问。 “另一种是定力极强的人。有的人,虽然他不会一式武功,比如一个真正的儒者,读经书,修心性,格物致知,养浩然正气,内心有主见,做事有定力,意志力极其强大,摄心术对他同样不起作用。” 覃小贝想一想,好象这个条件自己也达不到。“还有吗,师傅?” “有,还有一种人,不用摄心术的控制。” “哦,哪一种人?” “就是瞎子。”说到这里,一向板面正经的南山皓也忍不住哈哈大笑。 ------------ 06 以心摄心/下T 06 以心摄心/下 覃小贝大失所望。当然了,瞎子有眼无珠,根本不可能与人对视,摄心术自然无效。但自己总不能为了防个摄心术把眼睛刺瞎吧。 不过覃小贝马上想出了一个应对之策:“如果我闭上眼睛,或者根本不去对视,摄心术对我也是无效的啰。” 南山皓笑道:“摄心术虽然对你无效,但你也变成了瞎子和半瞎子,对方直接动手便可把你拿下,又何必在意摄心术呢。” 覃小贝有些绝望:“那我就没有一点法子赢他了?” 南山皓没有说可,也没有说不行,只是说:“摄心术,本质上是心灵与意志的较量,不过一个训练有素,一个无知被动而已。而任何人,哪怕是施术之人,也必有他的心质弱点,瞅准弱点进击,赢面便会大大增加。” 那么,花千里的心质弱点是什么呢?覃小贝想不明白,正在苦苦思索时,果果已过来大声唤她开饭了。 如今,花千里重施摄心术虎.视眈眈、咄咄逼人,闭目不看、移目避闭根本不是长久之计,花千里过来才用了一两个普通招式就已经将覃小贝逼得手忙脚乱了。 但是覃小贝不想再逃。逃之夭夭,.逃到何时为止?不如今天就做一个了决,不是我倒就是你败! 必须要找到他的心质弱点,他.的精神命门,据此而击,以目对目,以心摄心,虽大凶险,但唯此一途。 花千里的弱点命门到底是什么? 危急险境之中,一个字忽然冲进覃小贝的脑海,便.是花千里的“花”字,如果一枚硬币,“花”字在旋转,显出它另一面的字——“色”! 花千里的最大嗜好,也几乎是唯一嗜好,便是好色!.这也是他人所共知、臭名昭著之一点,就是这人所共知的一点,最有可能就是他最大最致命的心质弱点和精神命门! 覃小贝决定赌! 以身相押,以命来赌,放手一搏,或有一线转机,彻.底摆脱粉碎花千里的阴影。 覃小贝心意确.定,突然跳开站住,不再出招,不再就招,亦不再避闪,当街独立,浑然忘境,轻出衣袖,曼转腰身,婉转歌喉。 花千里击出的一掌伴随第一字的吐音而生生的刹住,一时弄不明白这个精灵女孩又在搞什么名堂。 覃小贝婆娑起舞,顾盼自我,清声舒唱道: 春风漫过大地,催开满城新花。昔年谁植杨柳,缤纷落入谁家? 歌声流丽,身姿曼妙,如飞天舞街,如天女散乐,花千里和远远围观的人群看得皆一时呆了。 覃小贝目光流转,移视正对上花千里的视线,美目盼兮,巧笑倩兮,继续一边作舞,一边唱道: 夏风吹越纤陌,茕兔迷走稻香,轻舟皓腕拾菱,明月歌尽莲塘。 花千里对视瞬间,一时忘我,于美色歌舞中恍然入境。青衫男装的覃小贝,在他面前渐渐幻化成完美无暇的白衣天女,衣袂飘摇,仙音缥缈,绝尘逸尘,美不可挡。花千里心旌摇动,目醉神迷。 仙乐仙音渐消,白衣天女丽舞收歇,端庄肃立,右手持莲,左手立掌于胸前,呈杨柳观音庄严相。 花千里为情所感,为象所摄,内心震荡,不由自主跪了下去,伏首大拜,竖耳恭听。 观音持莲开口:“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花千里,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汝可知否?” 观音法音震心,花千里两眼含泪,虽不尽明语义,犹点头嗑首,祈请观音大士继续开导。 “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花千里,虽色空不异,仍善恶有分,你速起身,赶去南北,无论遇多大困厄,亦要将孙梅姑娘救出来。” 花千里嗑头如鸡啄米,前额青肿见血,听完观音大士明示,再不犹豫,拜罢起身转过,义无反顾狂奔南门而去。 僵立的果果、嚎痛的小二,还有满街看热闹的众人,看到这突然的一幕尽皆呆了。明明正热热闹闹打得起劲,怎么一个突然就旁若无人喝起歌跳起舞来了,更怪的是另一个人竟然也看得如迷,听得入境,然后更不可思议当街跪了下去,朝那青衣少年公子拼命礼拜,那少年公子只轻轻讲了几句不知什么话,那中年人就转身拔腿狂奔,现在已冲出南门去了。 这便是覃小贝以目对目,以心摄心,以境转境,以其人之道,换彼人之身,以花千里最着迷最不舍的女色为入点,以色为饵,迷其双眼,惑其心境,让他随境而转却不自知,反摄其心,最终用语音控制了他的一切。 相传佛法有八万四千法门,众生根器不同,境界不一,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削发遁空,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时时念佛,但是每一个人都绝对有可能修行得度,而且必有一个法门最契合于他,能使他顿然觉悟。 佛界也有这样一个故事:在古印度,有一个信奉婆罗门教的国王名字叫毗那夜迦。此国王贪恋美色,残忍成性,大肆杀戮佛教徒。释迦牟尼佛即派观世音菩萨化为绝色美女之身,前去亲近毗那夜迦,当毗那夜迦深深情迷女色之时,美女对他说:你要肯信我佛教,为佛护法,不作业障,不生恶心,我就与你**。国王欣然答应,于是,美女和他笑而相拥。国王因此得以超度,成为佛坛上众金刚的主尊,即为欢喜佛的由来。这一切正如佛经所说:应该以妇女的身体得度的人,菩萨就应变成女人去超度他。 覃小贝虽然于佛经所知甚少,也没有听过这个故事,但是万法至理相通,佛法流在一切万物之间。覃小贝身具小仙之慧质,平日深思,危时急智,冒险采用此法,以心摄心,竟然堪堪成功了。 覃小贝返身拍开果果身上的穴道,果果原地跳了跳,嘴巴里不断声地说:“太神了!公子,你怎么时候学会这一手的,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公子你岂不是天下无敌了?教一教果果吧,这招好象很容易哎……” 覃小贝没有理她,走过去再将单手单腿撑在地上的店小二垂下的胳膊抬起,晃了晃绕了一个圈,猛地向上一抬一按,只听“啪”地一声轻响,脱下了胳膊重新接上了臼。接着,让果果扶住帮忙,再把小二掉下的右腿接好了。壮实的店小二重新站了起来,抡了抡膀子踢了踢腿,嘿,真的好了,一点也不疼了。 但他仍心有余悸,苦着脸说:“公子爷啊,您这半两银子真是不好拿的。您咋不早说你们都会功夫呢,我小二可实在趟不起你们江湖混水啊。” 果果啪地拍一下他的头,说:“哼,这点痛就吃不了,亏你长得那么壮实,刚才哭嚎得跟个老娘们儿似的。什么趟不起江湖混水,若给你一百两银子,前面就是漒水潲水你都能跳下去!” 覃小贝叫果果再拿半两银子,打发小二先回店,照料好马匹,并预定两间上好的房间。小二拿了银子连谢离去。 正在这时,街边人群中看热闹的小酒馆的老板突然叫道:“哎,刚才那位在我店里吃饭的大哥,怎么突然跑了,也不知何时来,马匹还拴在我小店的门口。小店马上就要打烊了,这匹赤色马我是看管不了,更是丢不起啊。” 覃小贝闻言,叫果果过去将马牵了。果果对老板说:“我们是那人的朋友,这马我们先替他保管了。” 店老板明明看见刚才他们还打得热火朝天,怎么可能就突然成了朋友了呢,但看着果果再望望远处的覃小贝,吓得一声也不作,由果果将缰绳解开,将马牵走了。 覃小贝翻身上马,叫果果也上来,两人共乘一匹赤色马,亦奔南门去了。 “公子,我们这是去哪里啊?” “看花千里,追周家兄弟,救孙梅姑娘。” 果果后脖有些发凉,即便花千里乖乖听话,那如狼似虎的周家兄弟也不是好惹的。 “公子,那周家几兄弟,也能乖乖听你的话吗?” “他们若不听,我只须唱个歌使个眼色就行了。” “公子,你哪歌是咋唱的?我好象以前听过,怎么一句都没读住,你再……” “住嘴!” …… 赤色马奔出城外大道约十几里,马上的覃小贝和果果听到了前面传来叮叮铛铛地打斗之声。 覃小贝轻勒马缰,让马放缓脚步,眼睛也慢慢看清前方几十步外,花千里手里举着一把不知从谁手里夺来的厚背宽刃大砍刀,正同周家五兄弟进行鏖战。 战场路边散着七八匹马,停着一辆带篷马车,孙家姑娘被捆住手脚塞住了口丢在车下,前面地面上更躺了横七竖八几个受伤哼叫的庄丁。人群中间的花千里浑身是血,遍体鳞伤,正被周家五虎围着,刀棍交加齐攻,无论从人数,还是在功夫上,周家五虎都占了压倒的优势。但是花千里好象注了吗啡似的,血流满面,双目通红,犹然站立不倒,苦苦力战,嘴里还兀自大声叫道:“快把孙姑娘放了,花爷自饶你们一命!” 这是一个疯子!一个不要命的疯子!蛮不讲理,不管不顾,冲上来就大喊将孙姑娘放掉,一语不合就抢刀劈人,根本不论人数形势、不管自己死活。周家五兄弟又是骇然,又是愤怒,皆下狠心起了杀意,欲将花千里碎尸万段! 花千里左击右挡,险象环生,虽然斗志依旧狠勇、决无退缩之意,但是身子已经摇摇欲坠,明显已近油枯灯尽之境。 覃小贝不忍心看到花千里就此送了性命,想也不想就大声喊道:“住手!统统给我住手!” 周家五虎闻声停手,转头回望,就着月光和大车架上悬着的一盏灯笼,看清一位少年公子坐在一匹高头马上,后面还坐着一位书僮。五人互望一眼——不认识! 周大虎提刀问道:“你是谁?想干什么?没干系的闪到一边去,莫让不长眼的刀剑伤了性命!” 覃小贝挥起马鞭指着中间的花千里道:“你们把他放了!”再一指靠在大车边的孙梅,“把她也放了!” 周家五虎面面相觑,这是谁呀,好大的口气,放了他们,凭什么呀?就凭你小嘴吧嗒一句话。 这时站在他们中央的花千里也断断续续吼出最后一声:“放、放了孙姑娘……否则,我、我跟你们没、没完……”话还没有说完,人已经晃了一下倒下。 覃小贝大怒,挥鞭斥道:“你们这些恶徒,强抢民女、妄害无辜,知不知道还有天理和王法?” 周家五虎也暴躁大怒,纷纷骂道:“贼人抢了我爹新娘,烧了我家屋子,将我爹烧得气息奄奄,我们正在追索恶徒,哪里冒出你个兔崽子多管闲事!还不赶快滚蛋!” 马背后面的果果看着穷凶极恶的周家兄弟,小声对覃小贝说:“公子,好汉不吃眼前亏,不如我们先撤,明天叫上官府人再找他们算帐。” 覃小贝指指地上的花千里和孙梅问:“那他们呢?” “他们、他们……”果果一时无语了,不过心想,就是我们留下,就能够打过这五只老虎,郡主真的唱首歌使个眼色他们就会乖乖就范,悬! 覃小贝再指着五虎大喊:“懂事的先放了他俩,明天乖乖进城报官自首,否则,本公子将对你们严惩不贷!” 周家五虎这个气,——晕!怎么又来了一个不管不顾不要命的!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那就今晚一并收拾了吧。 周大虎使了个眼色,身边的三虎、五虎两个各拎一把扑刀,恶狠狠向覃小贝的赤马直冲过来,面孔狰狞,刀光寒冷,转眼冲到覃小贝马前三步距离。 覃小贝一抬右手,黑暗之中谁也没有看清,却听见“哎哟”、“哎哟”两声,三虎、五虎先后一个趔趄滚翻在地,手里扑刀丢在一边,止不住地连声惨叫。 周大虎不明究竟,带着剩下两个兄弟,加了小心呈品字形小跑奔过来。覃小贝也不做声,沉住气只待他们靠近,六步、五步、四步、三步……果果都已看清了周大虎高举大刀旁边的怒睁吊睛眼,禁不惊叫起来,这时覃小贝才对准周大虎的右大腿根扣下手驽扳机,硬木小箭闷声激射而去,一下从周大虎前腿穿进从后腿透出了箭头! “有暗器,小心!”周大虎倒下时还不忘呼叫提醒一声。 奔在左右边的二虎、四虎闻声一愣,刚好为覃小贝提供了瞬间瞄准的机会,再一箭射穿二虎举刀手臂,剩下最后一支木箭,狠狠射进四虎转身逃跑露出来的屁股上。 刚才还咆哮要咬人的五只凶猛老虎,瞬间变成了跌地不起的五只残虎,扑地相连哀声一片。 果果真是对自家郡主佩服得五体投地,不仅会用法术指使花千里,还有使用手驽摞倒五只虎,跟在这样的主人后面,还怕什么呀。何况两人身上还背后根本没有算数目的一笔巨款。 覃小贝和果果跳下马来,小心地避开地上惨叫的五虎,防止他们孤注一掷飞刀伤人。先过去将孙梅身上绳索解开,再走到花千里身边,点穴止住流血,扯布包扎了伤口。 花千里悠悠地醒来,发现自己躺在果果的手臂上,睁开眼睛看见孙梅姑娘满脸泪水和感激,还有覃小贝关切地望着自己,一切恍若隔世,仿佛从一场大梦中醒来,他努力地回想,方才到底都发生了什么,却越想越乱,越思越迷,一切有如梦中梦,幻中幻,现时彼时哪个是在梦中?方才现在哪个又是真自己? 看他痴痴愣愣,孙梅紧紧握住他的手——在府衙门前,她被周家五虎绑架着出城,城外另有庄丁和大车接应,就在孙梅自叹报仇无门、老天不公之时,花千里如天降般杀到,以一对多舍身拼命也要将自己救出。没有花千里的舍命相救,她真的不敢想象自己将面临怎样的命运。恩人啊,二次救她于水火的大恩人啊。 覃小贝也是心情复杂,充满愧疚。花千里强色时固然可恶,但自己以心摄心将他整成现在遍体鳞伤的样子,也是有些过了。不过看他性命无忧,总算松了一口气,不自觉道了一声“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一声佛号,惊醒梦幻中人。花千里原本天资聪慧,在妙空真人门下多年,来往方才高人甚多,深受释老氛围熏陶,只是累世习性延袭,觉悟机缘未到,四处采花南北奔波,遭遇世人唾弃打杀,直至今晚,转心换人翻做了一回正义英雄,生死关口走了一回,睁眼来见佳人环绕,美人亲怜,到底何真何假,我是哪个?若在刚才战斗中死去,是否还有自己,还有自己和别人的梦依旧继续……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如雾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一道闪电悟分明,从来作别梦里人。花里人举身站起,内心光亮透明,惬意自适不能为外人所道。他双手合掌,向覃小贝、孙梅、果果,和地上的周家五虎和家丁们俱施一礼,道一声:“昨日我随昨日去,今日我从今日生。诸位施主有缘,他日九华山上见。”说毕,满脸微笑,步履轻快,径自一人向黑夜中去了。 恶名贯南北的寻芳不计花千里,就此成为九华山上极有修为的一代得道高僧。 ------------ 07 夜遇故人T 07 夜遇故人 花千里飘然而去,留下一地战后狼籍。 周二虎咬牙从地上站起,换左手抓起一把扑刀,举过来直朝覃小贝后胸刺去。 一头伤老虎还有发威,现在连果果都不怎么惧怕他。果果一把将覃小贝推开,从地上捡起一根齐眉短棍,对周二虎对练起来。 周二虎右臂被小驽箭穿透,上臂留了一个拇指粗的洞口往外汩汩地冒血,周二虎从身上扯下一条布,用左手和嘴巴在右臂上方扎住,单臂举刀继续砍杀。虽然受伤且是单臂,却是依然刀重力沉,加上气急败坏、困兽犹斗,劲头招式反而更加凶猛,果果这次想打死老虎显然是打错了算盘,照面没有两个回合,便被周二虎刀锋逼得长棒离了手,狼狈逃到覃小贝后面,大叫着:“公子放箭,射死他!” 覃小贝要是有箭早就放了,袖珍手驽总共只有五支小箭,全部扎到了五虎身上,早知今日险境,当初为什么不多配几支呢。看周二虎拿刀气势汹汹扑来,另外几只伤了腿的虎,也都各拄刀棍,歪歪斜斜站了起来,如同打不死僵尸面貌狰狞步步围上来,心里也有些慌乱。她于兵器一窍不通,仅会的“五禽拳”和“闻者足戒”现在显然又用不上场,只能从地上捡起一根长棍,硬着头皮迎上去将周二虎砍来的大刀拔开,却震得自己臂膀有些酸痛——这厮一只胳膊流了哪么多血还这般蛮力,则才不该心软,直接射他肚子就对了。 覃小贝加上稍微镇定下来的果果勉强与周二虎战在一起,另外几个虎一边瞅着寻着机会伺机下手,形势越来越对覃小贝和果果不利。 突然后边一阵隆隆声响,覃.小贝和果果听见黑暗中孙梅的喊声:“快闪开!”下意连忙向左右两边闪开,一辆两匹大马拉着的带篷大车从黑暗中直冲过来,擦着覃小贝和果果的衣服边冲了过去,正好撞好站在中间举着大刀的周二虎。周二虎一声惨叫被两匹惊狂的大马踏倒在地,站立车头的孙梅正发狂似的抡着鞭子,将两匹的耳机都抽出血来。失探的马车继续向前蹿,接连撞倒了好不容易才站起来的大虎、三虎,轰隆隆消失在前方的黑夜里。 这次果果没有耽误里间,从地上.捡起一把扑刀,走过挨个向躺在地上的二虎、大虎、三虎左右腿上各补了几刀,回头再用长棍将一条腿晃荡站着的二虎、五虎统统扫倒,神气活现地骂道:“果果不发威,你们还把我当成病猫了!起来呀,站起来再和我过两招啊。” 没有人起来,只有绝望的吼叫和愤怒的骂声。 覃小贝对这种血腥味浓厚的.痛杀落水狗的行径和场景不感兴趣,甚至有点深恶痛绝。如果不是为了制止周家兄弟伤害自己,她也不会发射手驽,苟能制侵凌,岂在多杀伤。 果果把周家五兄弟和几个庄丁痛踩在脚下,再狠.狠地啐上几口,一时洋洋得意如赢得巨大战役胜利的将军。 又有声音有大道南边传来,仔细是哒哒的马蹄声。.吓得果果连忙停止了胜利炫耀,紧张地对覃小贝说:“公子,不如我们先赶回城吧,要是周老庄再派人来,我们就惨了。” 覃小贝也有些紧张,要是周家庄来派来人还真.是难办,但就这样丢下一地人离去,好象又觉得有些不妥,她侧耳细听,对果果说:“不怕,听马蹄声,来的就二个人!——你快帮我把射出的小箭找来。” 果果一听定了.神,来了劲。反身去从周大虎腿上拨木箭,却险些被周大虎用扑刀撩伤,气急不过,拿她在周大虎腿上剁肉馅般砍了十几刀,眼看着周大虎这条腿是彻底废了,再活活从血肉模糊的腿上拔出那支横穿大腿的小木箭上,地上其他的人看的心惊胆裂,覃小贝险些都吐了出来,对果果递过来的滴着血的小木箭摆手避之不及。 “怕啥,公子,俺叔叔就是杀猪的,年年看他杀猪掏下水都看熟了。”果果抹抹溅到脸上的血星说,“我再去拔一支,这样来的两人就全对付了。” 覃小贝却执意不肯再用那支带血之箭,耳听着马蹄声越来越响,来人已到了近处。 “吁~”奔在最前的来人猛然勒住白马,被面前横躺在大道上一堆伤员吓了一惊,紧跟在后面的一匹小棕马也随着停了下来。 正紧张等街的果果却欢喜地跳了起来:“王公子,虎头!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们该追上来了!” 马上来人正是王子默和虎头,看见果果和覃小贝翻身下来,望见果果一身是血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你们没有受伤吧?”王子默戒备地环顾四周。 覃小贝还没有回答,果果便挺着胸吹嘘道:“就这七八个强人,哪里会是我们的对手,都不劳郡主亲自亲手,我果果三刀二棍都把他们全收拾,真他的**不经打,跟纸糊似的,亏他们还好意思自称恶霸。” 虎头看着地上一伸舌头,一脸的无比钦佩:“妈呀,果果姐姐,是不是真的,这满地的大汉都是你摞倒的?” “差不太多吧。”果果拍拍手含糊地说。 “他们是什么人?怎么会和你们斗起来?”王子默问。看到覃小贝身上没有伤处也没有血,王子默放心了大半。 覃小贝看见王子默,刚才如绷紧钢绳般紧张的神经一下完全放松下来。这一次,王子默虽然还是来迟,但总算迟得不再让人那么绝望。覃小贝丢下手里的刀,突然觉得满腹委屈,冲着王子默叫:“都怪你,都怪你!谁让你来得这么晚,就差一点我就再见不着你了。”一边说着,一边扑过去,照着王子默身上就是一顿小拳头。 王子默没有反抗,任着覃小贝一阵捶打,让她尽情把一天来紧张、疲备、恐惧、后怕的情绪统统发泄出来,覃小贝打累了,嚷够了,自然地轻轻靠在王子默的胸口,抬头问:“你怎么不还手啊?木头。”王子默还是没有作声,只是用手轻轻地抱住了她,覃小贝反手紧抱在他身上。 虎头和果果仿佛没看见,识趣地走到一边。果果对虎头说:“你能帮我找到那四支小木箭吗?” 在第二天早上,八两、平碟和宛儿首先发现郡主和果果不在屋内,先去了隔壁欢喜苑,苑里只有小王爷和王子默,没有郡主的影子。三人心里着慌,忙到府里各苑找了问了一个遍,都没有人看到郡主和果果,马房还说昨夜里果果牵走了两匹马。同时宛儿还发现覃小贝留在桌上的一封信,三人这才肯定小姐和果果夜里跑了,而三人竟完全沉睡不知,失职责罚是免不了的,但是更不能拖延隐瞒,只得硬着头皮,一起到香蓉苑向王妃禀报。 沈蓉自然又是吃一震惊,抚着胸口坐到椅子上。这个贝儿,怎么刚平静了两天便又闹出事,就不能让爹娘省省心呢。王妃一边详细问着,一边派人去叫小王爷昊然。 昊然也是完全意料不到,昨天大家一起去遏云楼看了一天的戏,都是好好的呀,怎么突然就会离家出走呢。看复阅读覃小贝留下的纸条,上面只是简单几句话:她想走陆路进京,又怕王妃不准,所以带着果果先行一步。暂时先会沿着运河沿岸北行。 王妃和昊然都想不明白,由水路进京的方案是几天前确定的,当时覃小贝听了没有说出任何异议,反而对坐船北上表现出很大的兴趣和热情,昨天白天也完全正常,怎么到夜间就突然改变主意,或者说就冒了一个新主意出来呢?如果她非常执意走陆路,王妃也会考虑,实在拗不过的话,会按排随从侍卫护着她由路上走。可是为什么连个招呼都不打,一点没商量就趁夜跑了呢?贝儿到底出于什么想法呢,或者,昨晚上又出了什么他们不知晓的变故吗? 王妃百思莫解,只能还把她小孩不懂事,依旧任性胡为,反正以前做的比这更出格的事也有。现在亡羊补牢,想想怎么派人追上和保护她吧。外面的世界,既没有南京官府势力的笼罩,更没有王府家人的呵护,得罪了恶霸强人江湖客,谁会总让着她啊,王妃越想越是惊心害怕,赶忙让昊然马上安排人去赶追妹妹去。 昊然也在想,派谁去追最合适的呢?既有武夫好有能力,又有胆大和心细,还有一条重要的是要能拿得住自己这个刁蛮的妹妹,至少能够平安相处,否则派陈彪这样的侍卫去追,既便跑得快追上了,如一言不对戏,用不了半个时辰,肯定会被妹妹略施小技就甩得远远的,屁用没有。那么谁去最合适的呢? 昊然想到一个最合适的人选,和王妃同时想到的人一样:就是王子默。 可是王子默被王爷点名要快马提前进京,而这样的目的就是为了将他和小郡主分开。现在怎么可能再派王子默去追她呢。 但是将王府的手下一一排过,府内侍卫虽然人数不少,但能派得上用场,能完成这个特殊难度任务的人也真的寥寥无几。去年昊然在府内里就深知,王府内上至妃子、总管,下到侍卫、下人,提起自己的妹妹无不摇头叹息的,对她是避而远之、能躲就躲。 王妃催道:“你快想想办法,拿定主意,除了王公子还有什么人。贝儿说不定现在就遇到了杀人放火的大盗呢。——哎,王爷也是,为什么非要做出这个安排呢。” 昊然听了这话心头一震,好象隐隐猜到了一丝什么。他问王妃娘娘:“娘娘,我们那晚谈论让王公子提前京的消息,你可说与别人了吗?” 王妃想一想摇头,“没有,除了刘总管,包括韩妃、李妃、萧妃、苏妃,都没有说过,府内应该再没有别人知道。” 刘总管是昊然决定告知的,因为刘总管负责着全府搬运、下人调动等一系列的具体的事情。但是刘总管的口比南京城墙的砖缝还要严密,被告知需要保密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对外泄出一个字,哪怕自己的老不婆。这就奇怪了,那晚屋里只有自己和娘娘两人低语,难道还有人偷听不成。就是门外有人,也根本不可能听得着啊。 昊然哪里想到,世界之大奇人之多,总是超过人们的想象和预测,偏偏当晚在门外值勤的阿香有一双隔山听音的神奇耳朵呢。而且阿香偏偏还是拾贝苑果果的二姨夫的舅舅的三表妹,而且偏偏昨晚看戏回来又喝多了酒,这才将他们的悄悄话终于传递到了覃小贝的耳朵里。 如果想不到如何泄密,昊然还是有些怀疑,妹妹是知道了要王子默先行北上的消息。从娘娘嘴里得知,王子默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朱贝儿没有翻脸踢开,能和好这么长久的男人,尤其是近期,两人的感情越来越亲,越来越密,越来越有点掰不开、拆不散的的意思。 本来这一个情景王妃他们是乐观其成的,其实也是他们一开始大力促成的。哪里想到会突发变故,又要将两人疏离分开。 “王爷怎么能够这样做呢,当初这也是他的意思啊。他那么器重王公子,王公子确实也中不负重托,我看就挺好的。”王妃不由又开始抱怨远在北京的王爷,在这一件事情上。 “娘,爹爹现在还是很器重王公子,而且此次进京之后,还会特别提携重用他,”昊然替爹爹分辨说明,“爹爹已经报了名字上去,不出意外王公子到了北京,便会成为五品带刀侍卫,而且有可能封官为将,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只是这件事爹爹实在是迫不得已,但凡是另一个人的说法爹爹都不会听从,但这件事是皇上金口所开啊。” 王妃不再做声了。母子二人沉默了片晌,想着说话这段时间覃小贝又打马跑远了几十里,心下都有些着急。最后王妃开口说:“不管了,我要先保住我儿的安全,到了京城他们爱怎么样便怎么样吧。昊然,你马上安排王公子出发去追吧。” 听王妃这样讲,昊然接受无异。从心里讲,他是非常乐意看到妹妹与王子默走到一块的。宝贝妹妹的脾性他很了解,——哪怕府里人都说这半年她变了个人,但猫能改了吃腥,狗能改了吃屎,这么,刚好了一天明天夜里又耍性子私奔跑了。王子默隐忍宽容的性格还是很般配她的,更何况王子默还是他曾同被而眠的好朋友。对这次回来爹爹所交的提议昊然心底是颇为抵触的。 但实现实政治是冷酷无情的,个人的感情、私下的情谊,在全局和政治考量下,都得要让步,必要时还必须做出牺牲。所以虽然对父亲的命令不满,但昊然还是不折不扣地执行了。 现在突发变故,妹妹朱贝儿不辞而别地半夜跑了,仅带了一些银两和一个同样半颠半疯的小丫环,无论她出于什么目的,贪玩任性也好,别有用心也好,都不用想不用管了,首先要派称职的人尽快找到她保证她的安全,否则真遇到强人歹徒,有个三长两短,爹爹也好,皇上也好,统统更是傻眼没戏。 昊然也坚定了主意,同意王妃所说,派人将王子默请来,不过一点没有透露王爷的指令和背后的隐情,只是告诉王子默,妹妹朱贝儿昨夜子时左右,带了一些路资和丫环果果骑两匹马跑了,说是要走陆路进京。可以肯定的是,至少目前她会沿着运河北上,那么前方沿途两个较大的城市就是扬州和淮阴。 昊然格外担心扬州,虽然那是九王爷的封地,但他和父亲、弟弟正是在扬州遭遇了行刺,所以他最担心妹妹路过扬州的安全。他与王子默对着地图商议,从南京到扬州,快马半日可达,到了扬州,要格外费心注意。如果在扬州没有找到,就马上一路注意尽快赶到淮阴。因为淮阴过后,便不能保证朱贝儿还会不会沿运河岸走,真要那样,再找就如大海捞针了。 昊然对王子默说,要钱给钱,要人给人,王府的信牌也要带上一份,沿途所有官府都会接待配合。 王子默说,他会即刻出发,只带虎头一个人和两匹骏马,人多反而累赘。一定会尽快找到郡主,并确保郡主的安全。寻到郡主之后,尽量留在运河岸边等待与王府船队汇合。如果再有其他变故,他会及时通过官家驿站通知昊然。 “拜托了。”昊然紧紧握住王子默的手。本来他想说的是:我的妹妹就拜托给你了。 王子默受任迅速回苑,带上虎头和必要的物件。昊然看到王子默长剑不见,特意解下自己的随身宝剑与王子默佩上。王子默不再推脱客气,带着虎头匆匆打马出府,出城向北,再向北,一路疾追。 ------------ 08 起死回生T 08 起死回生 王子默和虎头快马加鞭,不到半日便到了扬州,发现扬州正处于一种无政府主义的热闹状态,城里雨后蘑菇般骤然冒出了数以千计的来历不时的乞丐,而且每个乞丐手里似乎还有一份闲钱,这可不得了,乞丐手里有了闲钱,就好象几十年的光棍突然有了老婆,不好好折腾一番是决不罢休的,于是整个扬州的酒楼ji院客栈赌馆全都被搅得污烟瘴气、鸡飞狗跳。 王子默不敢打扰九王爷,但通过左云龙曾经的介绍,与正在城里的丐帮楚山堂、逸远堂二们堂主接上了头,要求帮助寻找一个骑白马和黄马的小姐丫环——但有可能此二人女扮男装。丐帮全城的力量立刻被动员起来,要他们做一件工程可能很费事,但要找一个人却是他们的长处。两个时辰后消息反馈上来,说城里根本就没一白一黄两匹马和主人进入,现在扬州的大小上万家酒楼、客栈、戏院、茶舍、店铺也都没有二人的影子——哪怕是女扮男装的。原来覃小贝正是考虑到扬州离南京太近,担心王妃派出大批普通侍卫就在扬州寻到她,所以扬州根本没有驻留,直接从城外快马绕了过去。 扬州耽误了半日时间,王子默谢过丐帮,和虎头不及休息和吃饭,匆匆出城再向北,快马加鞭一路奔淮阴而来,终于在半夜时分赶到了淮阴城郊,恰恰在南门外十几时里处碰到了覃小贝和果果,还看到了一地残肢惨叫的汉子。 “你为什么在私自夜奔,连个招呼都不打?”王子默开口问覃小贝。 覃小贝闭目靠在他的怀里,没有回答,只是陶醉地感受着他的体温,聆听他的心跳。 果果的耳朵好尖,听到王子.默的问话,突然回头反问了一句:“王公子,你真不知道郡主为什么要偷偷先走?” 王子默真的不知道,因为覃小贝.根本就没跟他商量甚至有一丝暗示,两人所讨论过的是如何一路乘舟或上岸,好好玩上一两千里。覃小贝突然玩失踪,王子默不但不知,还有些疑惑,甚至有一丝不满——为什么现在还要有事瞒着我呢。 覃小贝不告诉他就是因为他.做人太正直正经,他要知道了真相,肯定两人就不能一起了。索性不让一点不让他知道,所有捣蛋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 “王公子,我家郡主可纯粹是为了和……”果果想替主人.大摆一功,让王子默这小子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动不动还要板板脸,枉费郡主对他的一番满满的心意。 “果果!”覃小贝打断果果企图,恋恋不舍从王子默怀.中出来。恋人都是敏感的,她能体谅到王子默现在的身份和角色,尽量注意不去触碰可能有伤王子默自尊的任何一点地方。王子默知道自己对他好倒没什么,但要得知王爷要把他和自己分开会怎样想呢?以他的自尊和骄傲,只能是离得更快,跑得更快,哪怕自己的心流三千里的血。 “没什么了,我就是想玩,玩点刺激的。还想知道你.会不会来追我,我和果果打赌,赌你三天之内能不能追上,果果赢了——果果,你可以拿到十两赌金了。”覃小贝仰着脸轻声对王子默解释,另一面用十两银子封住了果果的口。 王子默说:“呵,你.这一玩,又把王府整得上下乱成一锅粥,你母亲亲又吃不下饭,昊然也是急的不得了。”虽然没有明着责备,但委婉地提醒她多想一下亲人。 “还有你和虎头,怕也一夜没睡吧?”覃小贝看看满脸风尘的王子默,心疼地说:“马上回城好好休息。” “他们是怎么回事?”王子默指着地上的一堆人问。 “他们啊,一堆垃圾。”覃小贝话还没有说完,北面城那边方向响来隆隆的车声,一辆双驾马车从黑暗中冒出来,在他们身边停下。 一直快到了城门口,跑累的马匹总算慢慢安静下来,孙梅才控制大车调转车头转回来,发现这里又多了两个男人。 覃小贝介绍了孙梅,把这一天来发生的事都与王子默说了一遍,除了射阳山人的事。 “这些人都交与你处理吧。”覃小贝指指地上的周家五虎,对王子默说,她可不想再费力气了。 王子默叫地上还能站起来的庄丁,马伤重和不能走路的统统丢到了马车上,虽然挤了一些,但都能塞得下。其余骑马,果果、孙梅在前,虎头跟车,王子默和覃小贝随后,一同回城里去了。进城覃小贝、果果、孙梅先去了酒店客栈,王子默、虎头押着大车直接到了府衙,敲开了大门。打盹的值班衙役正要开口喝骂,突然看到王爷府的信牌,马上变得毕恭毕敬,另有人飞快地通报知府去了。 周家五虎和周家庄丁先被收容在监牢里,简单上药胡乱包扎了一下。梦里被叫醒的知府匆匆从后院家中赶来,听说王府郡主险些在自己地盘上出事,吓得脸都有些发白,后来听清重伤的只是一家地主子弟和家丁,郡主安然无事,一颗悬着的心才重新放回肚里,却仍然止不住地王子默道歉请安,看到大家都挺疲倦,马上招呼人去把自家的城北别墅打扫,领郡主一行过去休息。 王子默谢绝,道郡主早已到了客栈休息,知府只得作罢。另外排了一小队兵丁跟着,无论到了哪家客栈,都在外面警戒着,不得放一个无赖及可疑人进去。 王子默按所说地址来到酒店和客栈,早已过了午夜子时,覃小贝、果果、孙梅等已经休息。王子默和虎头另进房间睡下,之前特别看马厮里的白马,叮嘱守卫兵丁注意郡主房间,稍有动静立即叫醒他——实在被覃小贝一次次出其不意地私奔整怕了。 一夜无事,第二天大家起来,洗漱完毕,王子默、虎头陪着孙梅一起去了官府。平日里但凡周家大把银子撒出去,衙门口的狮子都会点头微笑,同孙梅这样无权无势的小屁民打公司,至少已立于不败之地。 不过今天,周家踹出去的大脚踢到了铁板上,撒出去的银子也如同撒到了水里,因为这次周家面临的实际对手是十八王爷。凡用银子能赢到的,就一定可以被权力夺去。 所以周家输了,而且铁定输得很惨。周家强抢民女伤人致死,周家五虎收捉监,之后将依律严惩;周老虎房屋自燃被烧成重伤,显自天遣,暂不予追究;周家财产没收;孙梅起诉得胜,获周家五百两银子补偿。 孙梅、王子默认可初步判决,知府保证将把后续最终审判结果告之王府。知府备了薄礼,设了宴席,专门为给郡主压惊赔礼。 王子默谢绝了邀请,告诉知府郡主只是微服游玩,不喜场面打搅。并告之他大约两三日后,王府北迁船队将路临淮安,王妃、小王爷和家眷俱在船上,届时有事再予通知,不过一定要保证船队通过境内的安全。 知府连连点头答应,谢过王子默。下来做为一件大事,从上到下安排布置去了。 孙梅回到客栈与覃小贝告别,大思不言谢,感激难以表达,依依不舍由官府安排马车送回家去了。 事情告一段落,覃小贝在客栈歇了一个上午,精神也完全恢复过来。 王子默提议,陪她一起在淮阴好好玩一玩。覃小贝自是乐意,果果和虎头也欢喜的很,用过午饭便一同上街去了。覃小贝还安排了小二找城里的工匠为自己的手弩重新配上五支小箭,原来沾了周家五虎脏血的木箭她自是不肯要了。 四人一起溜溜达达上街,没有目的哪里好玩哪里热闹便往哪去。淮阴城规模虽然比南京小得多,但也有别样的风情和热闹。譬如在这条挨着城门边的街上,但有南京城里没有看过的江湖卖艺种种把戏。 前面又是众人围成的好大圈子,虎头和果果在前面挤开一条不道,让覃小贝和王子默来到最前排。只见中间空出两丈方圆的空地上,一位虬须光膀上身只穿了一个解开了肚兜的三十多岁壮汉,正手拿一把大刀一边绕场一边粗门大嗓地喊着:“嘿,金钟罩、铁布衫,枪扎不进,刀砍不烂,既然来到了咱藏龙卧虎的淮安城,就要来点实实在在的真功夫!呔,黑子,接刀来!” 一名十六七岁前额留着一把抓髻的男孩,闻声跑过接下刀来。汉子还在嚷:“嘿,那边有人说了,你这刀是假的,好,那就借用把你的胳膊伸出来——怎么全都缩出去啦?黑子,给老少爷们亮一下刀,看看咱这刀是白纸糊的,还是精钢打的!”叫黑子的少年,随手在地上立起一截手腕粗的木头,举刀过头从上一刀劈下,木头依然立在原地,只是顺着刀锋变成了两爿!黑子再平腕横刀,水平斩去,两爿竖立的木棍又变成了四块! 喝彩声轰地响起。覃小贝看了,觉得技巧虽然不难,少年情绪平稳,动作熟练,劈砍精准,刀道也拿捏的正好,于是跟着拍掌予以鼓励。 只是果果撇撇嘴说:“这有啥难的,我们村张樵夫劈木头的本事比他强多了。” 黑子回头瞥她一眼没有作声,中年汉子站在场子中央“啪啪”拍着肚子叫道:“泰山不是堆的,牛皮不是吹的,今个就给老少爷们亮个真功夫,——黑子,拿刀来!”黑子把大砍刀还给中年汉子,汉子将刀横放,刀锋朝里,刀背朝外,将锋利的刀刃紧紧贴上自己的肚皮,口里喊道:“黑子,拿锤!”黑子从一边地上拎起一把到少十几斤的长柄铁锤,先冲着横在中年汉子肚皮上的大砍刀瞄了一瞄。围成圈子的观看的众人不由自主发出一声惊呼。 众人越是惊呼,汉子越是大声:“黑子,动手吧,别象大姑娘一样扭扭捏捏,拿出抱姑娘的劲来抡锤子砸吧!” 黑子目光瞟了一眼场中的女看客,脸微微有些发红,也不说话,扭腰抡起了大锤,空中划了一道大弧,“嘭”的一声砸在横着向外的刀背上。“呀~”人群中胆小的不由自主捂上的眼睛。却听汉子“嘿”了一声,众人再看,汉子肚子鼓得如涨足气的皮球,遭受重击过的大砍刀仍横在肚上,却没有一滴血流下来。汉子嘴中接着大叫:“再来!” 黑子站稳把锤抡开了,“嘭、嘭、嘭!”又是三重锤,一锤抡得比一锤圆,一锤砸得比一锤狠。汉子同声连“嘿”了三声,然后黑子放下锤,汉子将刀“咣”地丢一,“啪啪啪”拍着滚圆地肚子,大叫:“好好的,没有漏气!”众人望那汉子的肚子,果然完好无损,只在中间多了一道深深白白的印子,鼓掌声、喝彩声潮水般的响起。 覃小贝看的入迷惊心,扭头问王子默:“这汉子真的刀枪不入?这可就是传说中的金钟罩、铁布衫?” 王子默笑了笑轻声说:“这人有些功夫,也有些技巧。却不是刀枪不入,离金钟罩、铁布衫也差了些距离。” 果果插嘴问:“快快好快的刀,又是那么重的锤,他的肚子怎么就是没事呢?” 王子默说:“刀虽快却是先静着放到了肚子上,再用锤照直了砸,如果经过一段训练很多人都可以做的到。他不怕向下硬砸,却怕你用刀轻轻地来回切,没有人能禁得住。” 果果听了恍然大悟的样子,止不住要跳下场子,过去拿刀切切试一试。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王子默有意小声的说话,中年汉子脾气有些焦躁起来,抱拳冲着这边叫道:“出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牛某初来乍到,拜到贵乡,凭本事卖艺,靠大家赏光,这里一并谢过了。——呔,下面再给大家耍一段惊险的。” 听汉子这样说了,任凭覃小贝和果果再说,王子默只是笑,再也不肯说一个字了。 汉子转场走了两圈,看着人越聚越多了,拿着明晃晃大刀一边走一边比划:“那边有人说了,砍肚子好不好看?好看!但是能不能来段更刺激、更惊险、更好看呢?我这就说了,你要是还要刺激、还要惊险、还要好看,那我只能砍自己的脑袋了,——什么?砍自己的脑袋?!那你还活不活了?——不怕!俗话说脑袋掉了疤,没有惊人艺,不向虎山行,没有金钢钻,不揽瓷器活儿,没有我这祖传的膏药,我也不敢砍自己的脑袋!什么?有了你这膏药,砍脑袋掉了都不怕“——正是!我这祖传膏药,不仅止血,还能镇痛,不光去疤,还能活血,你要是……” 这才是汉子的最终目标,砍头的把戏说说不提了,接下来只是口若悬河将他家的祖传膏药方方面面夸得天花乱坠,说得真比王母子娘娘的九转还魂丹还要灵验。“真金不怕火炼,好货不怕试验!”为了加强大家给膏药功效的感性认识,汉子拿了一块暗黄铜块出来,让众人亲眼看了亲手捏了,然后用火将一方膏药烤开将铜块包上,说两句话的时间,再把膏药打开,举着膏药在场内绕一匝儿,众人再看膏药里面,铜块已经不见,膏药上只沾了不少铜末子。 眼见这实,恁谁都要佩服他这膏药的力量,有人喊着要买。姓牛汉子偏还不想卖,因为只剩下了二三十贴,因为用药精良,制作复杂,最好留着自己用。众人听了更加确信无疑,更加拥着嚷着要买。汉子看大家如此热情,咬牙说只买二十副好了,而且买一送一,两贴只要二十文钱。于是众人纷纷掏钱,只怕掏得慢了买不着了。果果也摁捺不住,边掏银子边往里挤:“公子,我们多备几副吧!大伤小伤一贴就好了!” 虎头将果果拉出了圈外,覃小贝留意了一下,短短时间里,汉子派膏药,黑子收银子,转眼布兜里便堆了厚厚一层的铜钱,卖出的何止二十副,怕是一百副也不止了。心里暗暗道了声营销手段真是高明。走出了一段距离,覃小贝才开口问王子默:“那膏药真的那么灵验?看他确实将一块铜块给化了,而且是真铜,我亲捏过的。” 王子默笑着说:“给你看给你捏的是真铜,包到膏药里的却是‘佯铜’了,这种铜样子也象铜,不过一捏即碎。江湖人管这偷梁换柱的法儿称作‘翩天印’。这种膏药,多是用桐油熬的(好膏药用香油),用来贴寒症,还是有些疗效。不过也有这点也靠不住的,身上贴不住,反弄得浑身是膏药油子。” 覃小贝恍然大悟,感觉既长见识又好玩。一行人说说笑笑继续前行,一直玩到天黑,差不多将半个城淮安城逛了。 晚上挑了家特色的饭店,四人也吃得不亦乐乎,加之都饮了一些酒,回到客栈基本上倒头便睡,真正放松一天,一夜好觉。 第二天醒来,王子默提出再到城外游玩,城外有几处山水和古迹还是不错的。果果、虎头自然没有意见,在外面玩可以窝在王府里开心多了。 覃小贝却将王子默拉到了一边,看着他笑着说:“难得你这么主动提出来和我玩。” 王子默笑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既然出了门,就要好好看看玩玩。” 覃小贝笑着说:“你陪我玩了一天,昨天我很感动很开心呢,不过今天我想明白了,原来你还别有用心,也说会拐弯抹角,阴谋诡计了,是不是,子默?” 王子默的脸一下泛红了。 ------------ 09 悲酥清风T 09 悲酥清风 王子默引覃小贝在淮阴玩当然还有另一重目的,就是将覃小贝滞留在淮阴,等着过两日王府船队过来,与昊然和王妃等人汇合。这原本也是他出来找寻覃小贝的目的,却不便与覃小贝明说,只担心覃小贝再有生别的想法,哗地一下再跑掉。 而覃小贝的跑出来目的就是不与王妃等大部队汇合,如果那样,王子默很可能还会离去。谁知道王子默也会施用心计,表面陪她热热闹闹的玩,实际要将在此留住。 覃小贝又不能把知道的真相对王子默说,正在沉吟之间,听王子默说到:“贝儿,我这次带虎头出来,就是找到你与大家汇合。再过一两天,王府的船队就到了。我们可以按原先商量好的,一路北上一路玩,不是很有意思么,千万不要再一个人偷跑了。” 我的傻哥哥,要是真按我们商量好的走,我还跑个嘛呀。望着王子默认真劝慰的神情,覃小贝心里想:嗯,还得跑,这次一是跑得还近,二是靠近运河,下次该往内陆跑远点了。 王子默见覃小贝不吭声,以为说得她听进,心下放宽,接着说道:“淮安为古之名镇,山水胜迹甚多,足够我们再好好转上两天。” 覃小贝却主意确定,转了转.眼珠说顺从地说:“好吧,就听你的,我们今天是逛人文呢,还是看风景?” 王子默想想道:“昨天逛了城内,不.如今日骑马出城,城南有神童甘罗城,城北有女中豪杰梁红玉的祠,都可过去一拜。” 覃小贝说好,就先往城北梁红.玉祠吧。于是叫上果果、虎头,四人骑马缓缓溜达着往城外。 路上覃小贝有意放慢了马,与果果并成一排骑在.后面,与前排的王子默、虎头拉开一段距离。覃小贝有意重重叹了口气,果果果然好奇地问说:“郡主,昨天玩得那么开心,今天和王子默出城,天气这么好,你叹什么气啊?” 覃小贝沉着面目说:“哎,今天早晨王公子才与我讲,.玩过今天,明天王府船就到。到时,把我们送回船上,将严加看管,一路将再不准我们下岸。” “啊,那多没意思啊!一两千多里地,我们不等于坐.监牢么。”果果惊叫道。 覃小贝点点头,.说:“我还可以住在船上层,到甲板上透透气,散散步。你呀,就只能一路关在甲板地下了。” 想想自己被关在黑黑的甲板底舱,果果就头皮发麻,心里发毛,颤着声请求:“郡主,你可要替我求情,我可有恐黑症、恐闭症、恐高症、幽水症呀。” 覃小贝无奈地说:“我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啊。不过……” “不过怎样,郡主你快讲啊?” “不过倒是有一条办法,我们还可以痛痛快快地玩上一路,一直游山玩水到京城。只要我们平安到了京城,几月不见,王爷王妃想我还来不及,哪里还会处罚我们呢。” “什么办法,郡主快说!需要果果去办的,果果一定上山下山,喝汤放火再所不辞。”果果急急地表态。 覃小贝不计较果果的措辞不当,停了一下说:“其实很简单,就是甩掉王公子,让他们在后面继续追。” “那你岂不是和王公子不能在一起了?还有虎头。”果果关切地问,没有了王公子和虎头,好象乐趣也少了一半,而且关键的是,有这两个大男人在身边,果果心里就会很踏实,不必动不动一惊一诈,就象那天晚上在城里城外遭遇花千里和周家五虎一样,要是当时王子默、虎头也在,长剑短剑一挥,还不是跟砍瓜切菜似的把坏蛋全收拾了,还用得自己亲自上阵,去血淋淋地为郡主拔小箭。哎,自己伺侯的这位主子也真不是省油的灯,偏偏爱好多管闲事,可害苦了果果啦。 “不会。”覃小贝告诉她,“我们跟王子默和虎头捉迷藏,留一点线索让他们一直追,待等得大船过去再也追不上了,再叫上他们一起玩。” 果果挥手鞭甩了个小鞭花,兴奋地叫:“好,好,郡主,我们就赶紧做吧。” 覃小贝又叹一口气,把果果急得不行:“为什么又叹气啊,郡主?” 覃小贝说:“你知道,王公子是一本正经的人,越是好玩的事情,他越不愿意参与。他就想把我们明天送到船上。所以啊,我们先要把甩掉。” 果果想想也是,忍不住跟着叹一口气道:“王公子眼明马快,甩掉他,难啊。这游戏恐怕玩不成了。还是多准备些好玩的玩艺带到船上玩吧。” 覃小贝心里骂道,没用的小东西,遇到点挫折就打退堂鼓,就不会动动脑子想办法啊。王公子厉害,我就是个傻蛋么,老鼠和猫,还不定谁玩谁呢。想到还有用果果,继续平心静气地哄着说:“果果,王公子是个很正的人,但他的缺点也就是太正,如果我们来点邪门歪道的,他反而可能没有办法。即使王公子很厉害,还有虎头,我们可以从虎头这里入手,说服虎头加入我们这拔,游戏就更好玩了。” “不行,郡主。”果果连连摇头,“我了解虎头,比你了解王公子还清楚。他和我不一样,这小子倔得很,哪怕是玩游戏,他也一定会站到王公子那一边的,你说的法子肯定不行。” 覃小贝干脆说明白了:“你就不能对虎头说,让他相信,玩这个游戏其实对王公子更有好处,有大好处——但是不能告诉他们昊然与王妃的话。” 果果这下明白了,敢情就是让我去利用虎头骗虎头啊,这还不简单。果果对付不了王公子,对付虎头还是绰绰有余的。郡主教的法子蛮有道理,其实跟着郡主真的学不少东西哎。 接下来,覃小贝告诉果果,下面我们就这么这么做,你须那样那样跟虎头说,之后我们再这样这样做。果果听得频频点头。只要不进船上甲板下面的小黑舱,果果什么都愿意做的。 在前面路口,王子默和虎头停下等覃小贝和果果赶上。覃小贝笑嘻嘻又与王子默走成并排,指东问西,一下有说不完的话题。后面果果和虎头却是越走越慢,落到了后面。 覃小贝和王子默一路说笑一路走,半个时辰后便到了城北梁红玉祠。梁红玉原籍淮安,出身风尘,精通翰墨,颇具神力,能挽强弓,每发必中。后在平定方腊庆功宴上巧遇韩世忠,英雄美人结成眷属,成为一代抗金名将,一生事迹颇为传奇。两人下马,片刻虎头和果果了加鞭赶到。果果冲覃小贝得意眨了眨眼睛,意思大功告成。真不知道她用的什么办法,最后搞定的虎头。 祠堂不大,很快便转完,感慨评论一番后。覃小贝接着兴致勃勃逛了祠堂所在的小镇,还和果果跑进绸缎庄、药材店、胭脂店里转了转。看着日到当头,覃小贝道有些渴了,果果跟着大喊肚子饿。虽然原想回城里吃饭休息,看到她们一步不想走的样子,王子默只得找了一家干净的饭馆,叫小二泡了一壶好茶,又点了几道小菜。 覃小贝坐下时,“叮咚”一下,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果果耳尖手快,连忙弯腰到桌下去捡。 “好香!”果果叫道。她在桌下捡起一个小瓷瓶,打开自己闻了闻,拿到上面迅速在虎头和覃小贝鼻前伸了一下,问:“郡主,这小瓶里装的是什么呀?怎么一点味道也没有。” 覃小贝看见果果手里的小瓷瓶,脸色大变,叫道:“果果,你怎么能把它打开!那是‘悲酥清风’,快把盖子塞上!” 果果吓得脸色发白,赶忙将另一只手里瓶盖塞上。王子默急忙问:“‘悲酥清风’是什么东西?” “悲酥清风是是一种无色无味的毒气,系搜集西夏大雪山欢喜谷中的毒物制炼成水,平时盛在瓶中,使用时自己屏住呼吸,拔开瓶塞,毒水化汽冒出,便如微风拂体,常人很难察觉,待得眼目刺痛,毒气已冲入头脑。中毒后泪下如雨,称之为‘悲’,全身不能动弹,称之为‘酥’,毒气无色无臭,称之为‘清风’。”话还没有说完,覃小贝已经双目开始流泪,再看果果和虎头,也都是泪流不止。 王子默大惊失色,急问:“这等毒物,如何落到了你的手里?可有解药?” 覃小贝慢慢伏在桌上,断断续续地说:“这是寻芳不计花千里身上的东西,前天城外大战,花千里幡然醒悟,将身上所有害物件统统丢掉,我见这小瓶子形状可爱,捡起来问花千里,花千里道这是悲酥清风,不过即近用完,只余一点点残留,所以刚才子默你才可能无事。至于解药,花千里倒没有说。不过出门时我特意找过苏妃,苏妃特别给了我一种能解三十六种毒物的解药水,‘悲酥清风’即在被解之列——解药却被我放在客栈房里。子默你快快去取。” 说完覃小贝趴在桌上,喘息不已。果果和虎头也是同样症状,双目流泪,瘫软桌上。王子默闭气运功,调整一下自身气脉,却没有什么异样。 其实覃小贝话中有着不少疑点,但看到三个人同时趴在桌上,出现完全相同的中毒症状,由不得王子默不信。 “子默快去,解药就是客栈我房里桌子里,晚了悲酥清风将影响脑子!”覃小贝挣扎着抬起头再次催促。 听覃小贝讲得认真悲切,王子默环顾四下,小店安宁,大街和详,小二在外间泡茶催菜,想自己快马加鞭,半个时辰便个来回,遂不再犹豫,道声片刻就回。出门与小二交待几句,上马加鞭一阵风去了。 听到王子默马蹄声远,覃小贝坐直了腰板,从桌上抬起头,抿嘴笑了。同时果果和虎头也都擦眼坐好。原来刚才一幕,只是三人约好的一个游戏,所谓“悲酥清风”不过是刚才覃在药材店买了一个小瓷瓶装进了半瓶洋葱粉,是故果果等人一闻便双目流泪。只怕王子默察觉,又匆匆将盖子塞上。而关于“悲酥清风”一大套说辞,只是覃小贝根据武侠里描写记忆加上临时拼凑胡编而已,花千里、苏妃及解药云云,均是子虚乌有之事。 覃小贝出去唤小二赶紧上菜,小二已端着菜过来,平桥豆腐、青菜炒香菇、番茄鱼片、芥菜春卷、鲤鱼萝卜汤,具是当地小吃名菜,又上来四碗米饭,果果在虎头面前摆上两碗。虎头却好象没有多大胃口,开口问:“果果姐,这样真的对公子好么,公子不会怪我吧?” 果果一边给他挟菜一边说:“当然对王公子好了,你对他好他还能怪你。快吃吧,吃过我们留个标记一起上路。” 虎头这才低下头吃了几口,果果即是真的饿了,一筷子菜一筷子米吃的十分欢实。覃小贝吃得慢条斯理,一边看着虎头,问:“虎头呀,如果我们不走那么近,跑得更远一些,比如跑到毫州,怎么样?” “毫州就在前面么,离这这有几里?”虎头边吃边问。 “毫州在西边,比几里要远,大概要走上两天吧。”之所以想起毫州说,是因为读书宿舍老2就是毫州人,从老2嘴里除了说毫州酒好,药材好,还知道毫州在南京西北,坐火车需要半天时间,正好符合覃小贝想走内地陆路的要求。 “那可不行,说好了不能和王公子差五里地的,我们还能看见他。”虎头头摇得跟摇啷鼓似的,这是刚才果果与他谈条件的底线。他和王公子不能分开超出视线,也就是五里的距离。 覃小贝与果果交待的是五十里。果果一脸无奈的说:“就是五里我都费尽了口舌,他就答应已经不错了。”其实覃小贝想跑出的是五百里,这个没有跟果果说。 虎头不同意没关系,现在恐怕现在虎头已经不能阻止自己了。 虎头突然把筷子一掉,抱着肚子叫:“妈呀,肚子好痛,我要去茅厕。”站起来就往外跑,还不忘回头交待一句,“你们可别动啊。” 虎头一出门,覃小贝就站起来,命令果果说:“我们走!” 果果愕然从米饭碗上抬起头:“不等虎头了?” “本来要带他的,但他只准走五里。我们要走远了,他一定不答应的——这是你定好的事情没办好。” 果果耷拉下脑袋,心有不甘站了起来,低声问:“那五十里虎头他们能追上我们吧?” “谁说是五十里,是五百里,我们到毫州与王公子碰头。” “啊,五百里?郡主,是果果耳朵背,还是你没有说清楚啊?” 覃小贝带着果果刚走出门口,虎头已以最快的速度从茅厕跑出来,一边整理衣服一边诧异地问:“你们这是去哪里?” “去毫州,我们分路走,二日后与王公子在毫州相会,一定很有意思。”覃小贝告诉他。 “不行!”虎头伸手挡住了道,王子默特意交待过,如果他有事暂时不在或离开,虎头就一定要盯紧守住郡主,千万不能让她脱离跑掉。 现在虎头象个男子汉一样履行使命,除非郡主把他打残打趴下,否则他绝对不会让她们去骑马离开的。 “你好固执。这点倒挺象王子默的。”覃小贝对着象一堵小墙挡在面前的虎头打趣说,“但是你能挡得住我们吗?” “当然能……”虎头的声音突然弱下去,抱着肚子重新蹲下,扭头又望了望不远处的茅厕。肚子咋就突然这么痛呢? “快去吧,我在你饭里撒了一层巴豆粉。你已经尽力了,就是一头牛现在也该瘫下去了。”覃小贝帮虎头解开这个迷团。一旁果果听了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逛街时在药材店,郡主除了要洋葱粉,还要了一小包巴豆粉,当时果果还挺奇怪,郡主要巴豆粉做什么——刚才真不该让郡主自己出去催菜催饭。 虎头面临着艰难选择,是当街当郡主当果果的面拉到裤子里,还是继续这样僵硬地弯腰挡着,只是无论如何都挡不住这两个女人,大滴大滴的汗珠从虎头脑脸上落下来。 覃小贝喊来小二,让小二扶着已经站不住虎头去方便,自己带着果果解马准备出发。 果果抬腿欲上马,却又翻了下来,撒腿奔向了茅厕。 “果果,你去哪里?快回来!”覃小贝在马上喝她,果果却跑得飞快不回头。又没有给她下豆巴,她跑去那么快做什么。 果果跑到茅厕口外,冲着里面的虎头叫:“虎头,我真的不是有意骗你!我赔你十两银子还不成?咱们毫、毫州见!”说完,又急转身往回跑。跑回来,两上眼圈有些发红,什么也没说,踩镫上马。 那一瞬间,覃小贝开始强烈的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做错,并真的感到了一阵强烈的愧疚,难道真的做的有点过分了? 白马王子昂首打了个响鼻,象是预感到有一段长程要跑,兴奋地用蹄刨着地面。覃小贝收起感情波澜,怎么历经了这么多事还这么脆弱,自己的用心是好的,目的是好的,只是手段稍稍有些小欺骗趣味而已,到时候大家还不是玩得很开心?不想那么多没用的了。 覃小贝坚定地拍了拍白马王子,沿着大街向北奔走,果果紧紧地跟在后面。转眼之间来到了镇子北头十字路口,看看没有人注意到她们,覃小贝果断地掉转马头向东。 “郡主,毫州不是在北面、西面吗?”果果实在不理解郡主的疯狂行为了。 “没错,但你没听过声东击西、南辕北辙么。” ------------ 10 九酿春酒T 10 九酿春酒 亳州在西,覃小贝和果果打马向东,跑出几十里再转头向北,一直行到傍晚在小城客栈住下,第二天起来再向西南方向折回,这样鬼斧神工的大三角逆行法,纵令王子默熟读兵法,饱览史书,也是万万猜测不到的,更不要说把她辑归案了。 王子默只能采取最简单的办法,从最有可能走的大道出发一路向西过去,路上没有发现郡主,提前来到亳州,等待第二天覃小贝的到来——希望她不会失约。 覃小贝当然不会失约,就象她不想失去王子默。她只是不想一个人回大船而已。新玩的游戏只是苦了虎头和果果。虎头自不必说,经历了半日痛苦的腹泻,还要面对根本无颜面对的王公子,并耽误半天宝贵的时间。 果果呢,随着路途的延伸,对欺骗虎头的愧疚渐渐变淡,而对失去十两银子的思念越来越深——以前就是一、两年也攒不了这么多银子啊!而且这一趟旅程极不好玩,由于绕了一个大圈,随后的两个白天基本上都在马上度过,除了人吃饭、马吃料,就是赶路、赶路、赶路,根本没有时间好吃好玩。 去亳州的路程的路程比覃小贝估计的还要漫长,手上没有一份清晰可靠的地图,官道的路标系统也极不健全,能够边走边问边绕着圈子用两天时间赶到了亳州,简直就是一个出埃及记的奇迹。所以当亳州古城墙出现在远方地平线时,覃小贝心里升起当年红军到达吴起镇的幸福感受,当她看清城门和城门前面的人群时,她的眼眶湿润了,因为城门口不仅有进出的商人,挑但的农夫,伫立的官员,还有所熟悉的王子默和虎头的身影。 王子默好象未见怎么生气,.事实上,还没等到他端出生气的脸色,满面风尘的覃小贝就已经跳下马来,伸开双臂象一只大风筝一样冲着王子默扑了过去。她心里早就算计好了,先来一下强烈缠绵的拥抱,再来一份苦难行程的悲惨哭诉,接着马上大赞王公子的好处和用处,最后痛哭流涕地表示再也不要和他们分开,再不玩什么花招游戏了——实际上也用不着再玩了,今天王府的船队可能正路过淮安,难道还要再急奔两日追回去么? 看到覃小贝小老虎一样扑来,王.子默后退了两步,避开覃小贝的拥抱,神情稍有尴尬,伸手旁边站着一干人员介绍道:“郡主,我来介绍一下,这是亳州城的胡县令,这是驻扎此地的赵营千总,这是王县丞,这是李主簿……” 原来城门口这帮穿官服的家.伙是王子默招来等自己的,讨厌!覃小贝悻悻地收回手臂,瞥了王子默一眼,脸上挤出敷衍的笑容,同亳州的地方长官和驻军官员点头招呼。 按制礼,地上军政官员没有接待王府家眷的必须.义务,就象现在地方县长没有义务接待路过的政治局常委家眷一样。只是制度规定是一回事,实际执行又是另一回事,谁会傻到对一个世袭王爷独生女儿的降临置若罔闻呢,何况还是王府高级侍卫提前过来打了招呼。 王子默倒不是有意摆场面爱热闹,存心占地方便.宜,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假若覃小贝今日不到,他还会通知北边一长溜的城市,诸城严把关口,按像查人,直到把覃小贝找到留住为止。 县令早已整好休息馆舍,备下洗尘酒宴,有请郡.主进城歇息。文官入轿,武官上马,前有衙役执牌开路,大呼小叫驱走道上行人,后有兵丁持械尾行,手中兵器鲜明耀眼,夹在中间的覃小贝等人显得排头十足,好不威风。 果果头一次受.到如此待遇,面临如此场面,小胸板挺得直直,脑袋抬得高高,眼高于顶目不斜视,对路边探头探脑张望小老百姓自是理也不理。稍稍有点不安的是,旁边马上的虎头一直板着面孔,理也没有理她——黑什么脸,你还欠我十两银子呢。 亳州地处中原,水陆所至,境界四达。境内沃野无垠,坦坦荡荡。这里曾是神医华佗、魏武帝曹操的故乡,华佗妙手回春治百病,还给当地人民留下了种植药草的技术,亳州遂成为药材之乡。酒为“百药之长”,在商业繁华的亳州,造酒业异常兴盛,大小酒坊遍地开花,在宋朝时,亳州酒课(酒税)就在十万贯以上,位居全国第四,由此可见此地酒产量之巨,酿酒业之盛。 亳州最著名的酒品,便是“九酝春酒”,曹操曾将此酒献于汉帝,并在奏折中做了不无炫耀的详细说明:“臣具故令南阳郭芝,有九酝春酒。……臣得法,酿之,常善;其上法,滓亦可饮。若以九酝苦难饮,增为十酿,差甘易饮,不病。”水为酒之血,凡有名酒必有佳泉。九酝春酒之之所以被称之为“酒中牡丹”,但与其酿酒所取水的一口古井分不开的。 今日接待郡主一行的宴席,便设在城中最具风名的的这座古井花园之内。 花园规模不是很大,倒极别致风雅,牡丹围路,芍药依墙,葡藤架空,古枝蔽日,虽然盛夏日,却是凉风习习,园中一眼青石围砌的泉井,便是有名的亳州古井。井边古树下大片方砖平地上,摆了一大一小两桌酒席,美酒菜肴罗列其上,另有厨房下人捧碟抱碗源源不断地换上新品。 覃小贝和果果先进花园准备好房间内洗尘换衣。换做女装出来,覃小贝、王子默与胡县令、赵千总围坐大桌,虎头、果果与王县丞、李主簿坐在小桌。关于座位次序大家很是谦让客气了一番,方才东西南北落定,覃小贝到最后也没有弄清这面里倒底有什么讲究。趁着上倒新茶之际,覃小贝侧耳问坐在左侧的王子默一个最实在的问题:“胡县令与赵千总,谁的官更大?” 王子默听了哭笑不得,这是最基本的官场知识,她却一脸纯真好无所知,只好低声与她解释:“王县令是总管一县行政长官,亳州是年产九万石粮食的大县,所以王县令是从六品文官,这从他的官服‘补子’也可以看得出来,他胸前衣服上绣得是黄鹂。赵营千总官服前胸上绣得是彪,为正六品在外武官,赵营千总比王县令官大半级。但王县令是本地主官,赵营千总是带过来客住,所以与王县令平等而坐。” 原来还有这许多讲究,初次与官场打交道的覃小贝很不适应,这庞大系统的次序花样实在也太复杂了。 大鸣朝官分九品,以一品为高,每品又分正、从两格。官员常服在前胸后背处分别装饰一块方形饰有鸟兽的图案,称为补子,补子上文官绣飞禽,武官绣猛兽。文官一品到九品分别为:仙鹤、锦鸡、孔雀、云雁、鹭鸶、黄鹂、鹌鹑、练雀等;武官一二品为狮子,三四品为虎豹,五品为熊罴,六七品为彪,八品犀牛,九品海马。民间百姓戏称“大小官员坐满堂,珍禽异兽爬全身”。 覃小贝悄声再问:“那我爹爹又是几品官呢?” 王子默看着覃小贝,认真渴望的样子实在不象是开玩笑,而且这也没什么好玩的,只当是富贵子弟不辨麦稻吧,于是耐心地对她解释:“你爹爹是当今皇上爹爹的兄弟,封爵为亲王,是当今天下最高的爵位。爵位是尊号,不是官职的等级,一般没有行政职务,但你爹爹实封南京,所以南京府的行政军政一并总领。官服上绣麒麟。” 原来这样,自己的爹爹血缘上是皇亲国戚,实际上是地方诸侯,不这此次调离老巢而进北京,连覃小贝也嗅出几分吉凶未定的气息来。哎,皇上也是吃饱了撑的,无事调什么调呀,就让王府再在南京驻守几十年,让自己快快活活做几十太平郡主多好! 正说着,对面的王县令已经手持景泰蓝酒壶,亲自为四人一人注满春酒,自己带头高高端起,高唱贺词为郡主光临接风,众人一并喝光,只有覃小贝只舔了一舔,便把杯子放下。 赵营千总是武夫,胸中憋不住话,看到覃小贝依旧满满的酒杯便大声嚷道:“这酒是王县令从城中亲自搜来的五十年陈酿,论年段比我们在坐的每个人都要长,郡主不喝实在是可惜了。” 王县令含笑不语。覃小贝、王子默低头来看,果然白玉杯中的春酒,观之色清如水晶,闻之香纯如幽兰,再轻呷一口入唇甘美醇和,回味经久不息,果然比往所喝的任何佳酿还是醇美三分。 好酒!覃小贝也禁不住三口饮光。 王县令再为众人继满,压低声音故作神秘的说:“这五十年的陈酿春酒,整个亳州也就仅存这一坛呢。当今皇上喝的极品春酒,也不过是三十年的老酿。” “皇上也喝这个酒?”赵营千总首先表示半信半疑。 “那是当然,王某不敢诳语。就在十年前,当今皇上的继位庆典上,乡梓本地的阁老沈理,把家乡的‘春酒’进贡给朝廷,皇上饮后连连叫好,钦定此酒为贡品,从此春酒亦得名贡酒,亳州年年进酒亦成惯例。”王县令语气舒缓地娓娓道来。 覃小贝慢慢开始王县令,此人三十五六,胖瘦适中,为人和善,体态风雅,谈论起来,旁征博引生动有趣且不露声色,难得的低调从容,不象一个主政官员,倒象一位书院文人。当然,鸣朝的文官差不多都是文人,但王县令更像文人。 赵营千总尝得妙处,举杯牛饮,一倾而光,催着不断加酒。前三杯过后,换作小役旁边添酒添茶,滋滋喝过几大杯后,赵千总呼叫不过瘾,叫小役换上大碗,满满倒上。待举碗灌了咚咚咚一口气唱干了,让小役再倒再饮,连唱了三大碗之后,打了个酒嗝,暂且停下酒碗,瞪大眼珠回味着,突然道:“咦,换作大碗生,这酒的滋味如何变了?难道这陈年春酒还讲器具不成?” 王县令和王子默都笑了起来。原来王县令实在心疼五十年的佳酿,见赵营千总换了大海碗,便使眼色让小役换了五年春酒倒,王子默看见也不说破。让赵营千总连饮了三大碗才觉出有些不对。王县令笑着道:“酒者,天之美禄也。禄者,福也,似你这般不择其香,不辨其昧,不思其品,不探其趣,来者不拒,只顾牛饮,哪里有一丝惜福的样子,便是这五年春酒也是被糟蹋了。” 王县令说本地规定,凡陈酿十年以上者,必用青瓷小杯,二十年以上者,必用天然白玉杯,方显爱粮惜物之美德。 赵营千总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欲换回小杯喝陈酿,又些犹豫,最后拍拍桌子回头对小役道:“还往大碗里痛快的倒吧,百般讲究总不如一个痛快了得。” 众人不觉大笑。赵营千总也不避忌,自顾自畅饮起来。赵营秋是定远将军部下亲信,近期带兵客居亳州,有勇力不多思,对走皇亲国戚攀爬路线也毫无兴趣,所以席间反倒成为最放得开之人。此次见得好酒,连喝十几海碗,也有些醉了,撑着又饮两碗,实在支撑不住,拱手作揖,口舌不清地连表歉意,让亲手扶着回营地休息去了。 王县令望着赵营千总走远,心疼地说:“二十斤五年佳酿啊,都是上好稻米所制。古人云,以糯酿醉人者为君子,以腊酿醉人者为中人,以巷酿烧酒醉人者为小人。他虽不能赏酒,我却不能做小人。” 王子默问:“赵营千总来亳州多久了?” 王县令道:“从合肥带了千余人过来,驻本地已近一月了。” 王子默问:“亳州发生了什么事情,需要驻军来防?” 王县令叹了口气说:“亳州原来良善之地,只是这两年来有些躁动,尤其是今年春夏之交发生了一件奇案,鬼鬼神神蛊惑人心,无知小民跟着聒噪,局势才变得有些险危,上月赵营千总领兵过来弹压,情况已完全稳定。现在亳州虽然不敢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倒也重新天下太平,几个小虫野外鸣叫亦不足为奇。” “哦,是什么样的奇案?”一直抬头喝酒,闷头吃菜的覃小贝又禁不住好奇地问。王县令备下的酒席,不但春酒可遇不可求,而且菜式也极为用心可口,席间的清香炒悟鸡、毛 峰熏鲥鱼、蟹黄虾盅、清炖马蹄鳖等,突显了鲜醇清爽、古朴典雅的风格。只需用看看另一桌上,果果和虎头在王县丞、李主簿的作陪下,吃得摇头晃脑、言归于好,便可知徽菜的魅力了。 王县令招待得如此妥贴舒服,常言吃人者嘴软,拿人者手短,吃饱喝足的覃小贝不知不觉中便想多了解了解王县令还有亳州,看看尽己之力能不能为地方做一点事。 王县令挥挥手道:“粗卑之事,免污郡主的耳朵了。饭后晚间无事,郡主若想听个热闹,本地的采茶戏或可一听,下官已寻了本地最好的唱班来,不如移步清雅戏院,听听乡俗俚曲,或许别有风味。” 采茶戏,即为后来黄梅戏的渊源,放在以前覃小贝肯定听从安排答应,可能席间吃得太好太饱,需要更刺激地事情帮助消化,覃小贝执意要听王县令讲讲前两月到底发生了什么离奇的案子。 王县令推托不掉,只能大简地说了一下,大约三个月前,乡下有一刁民贾阳,上城来闲逛,在大街上无赖滋事,被治安巡差带到衙里教训了一顿。此人竟怀恨在心,放出后到街上抢了一把刀来,返回衙门穷凶极恶、泄愤行凶,持刀连创数人,其中二人当场死亡。凶徒贾阳被当场擒下,因罪行确凿,罪大恶极,影响极坏,在上级紧急督促下,王县令与知府二级从重从快,判审贾阳斩立决,并将结果快马上报京城,朝审很快审核通过,维持判审结果,凶徒贾阳遂于在今年四月中便被执行问斩,以儆效尤。 王县令说到这里,让下人沏换新茶。 王子默说:“按你所说,这是很普通的一个案子啊,事实清晰,判决得当,而且事情已经结束。” 王县令放下手中的茶杯,叹口气道:“事情要是真结束了就好了,让人头疼的是,处决贾阳之后,麻烦离奇的事才刚刚开始。” “哦,后来还有什么离奇的事?”王子默和覃小贝同时问道。 “这个贾阳,他又复活了。”王县令顿了一顿,还是说了出来,“四月问斩之后,允他家人收尸回去埋葬,本人亲自监的斩,还有在场成千上万的百姓见证,贾阳的脑袋明明掉了下来,血溅当场,另有忤作验尸证明,贾阳的的确确地死了。——可是,后来他偏偏又活了。” 王县令说得一本认真,刚好一阵小风刮过,覃小贝忽然感到头皮凉嗖嗖的。 ------------ 11 阴魂不死T 11 阴魂不死 “人死如灯灭,这贾阳既然被斩了,如何又复活了呢?”王子默情绪也被调动起来,顺着故事往下问。 “最初报告上来,说有人在乡下看见贾阳,夜里在田间收割稻子,自是当作无稽之言;但是接着又有人说,在大早晨也看到了贾阳,正从自己的家里走出来;马上又有人说了,傍时贾阳一言不发进了自己的屋子,在桌子放下了一锭银子——正是半年前借给贾阳的数目……总之见到贾阳的人越来越多,谣言是越传越广,声势是越来越大,影响是越来越坏。下官尊圣人而远释道的,怪力乱神那一套至少下官是不信的,为了平息谣言,安抚不安的民心,下官亲自带人,到了乡下,当众掘地起棺,让愚民看见贾阳的尸骨,不管他否真的成精做怪,都一把火烧掉,挫骨扬灰,彻底断了这个谣言的源头。”王县令一口气说下来,不但覃小贝、王子默听得入神,连另一桌上的虎头、果果和王县丞、李主簿也都停下食饮,专心侧耳地倾听着。 “后来呢?谣言止住了吗?”覃小贝问。 “要是止住了就好了,也用不着请赵营千总带兵过来。”王县令说到这里,好象有些疲惫,又好象不愿再去面对一个曾做过的噩梦,挥一下手对旁边的李主簿道,“让李主簿讲吧,当时他也在现场。” 李主簿移下椅凳,侧过身子,正对着主桌,开口接着说:“那是一个大艳阳天,正午,太阳挂在头顶晃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可是大家还是感到一股凉意。衙役刨开地面,取出新土,将杨木薄棺起了放在田上,四下众人用毛巾遮了口鼻,四下更有围成一圈圈看热闹的村氓野夫,几十几百双眼睛全都在瞪着,盯着衙役起去木棺四边上的封钉,将棺盖一点一点地拉开……我们看见,站在棺村边最近的杵作脸突然一下白了。” 这说这里,李主簿脸色也有些发白,语调阴沉,使得坐在他旁边的果果吓得差点跳起来,撑着胆大声问:“杵作看见什么了,莫不成棺材里的那了贾、贾阳坐起来了?” 李主簿摇摇头,说:“贾阳倒没.有坐起来,而是,贾阳根本就不见了!” 听到这里,众人身上皆有一层寒.意。此时日影西下,暮色渐深,下人们点上七八盏笼了风罩油灯伫立在一边,更为故事增添了一层诡密的氛围。 “不见了,怎么会不见了呢?那棺.材里面有什么,难道是空的吗?”果果已被震摄的不敢说话,虎头代她问道。 “棺材里只有一统帽、一布鞋,……还有一柄刀,正是他行.凶作恶用的那把刀,谁也不知它如何又跑到了这里。”李主簿把事情说完,暂且闭上了嘴。 “所以开棺不但未能闭塞谣言,反而引来涌出更大.的风议邪见。”王县令重新接上话说,“其中流传最大的一种说法是,贾阳是地煞星下凡,要杀够七十二个人方才升天,而且因为前世因缘,杀的还都是衙门里的公人,或者为公家做事的人。一时间人人自危,差役公人和基层的里甲、里老尤其人心惶惶,下面个别乡镇和村庄,甚至完全失去了控制,无赖横行,暴民当道,抗粮抗捐,无法无天,而且多是打着贾阳的名号。而那个传说有着不死之身重新复活的贾阳,也频频在各个地方显身,呼风唤雨,登坛设教,收徒惑众,整得地方上乌烟瘴气,大好亳州变得妖气横生,风雨如晦啊。”(注:里甲和里老制是明朝基层社会组织,其中里甲是赋役,里老是社会自治组织。) “哦,情况有这么严重?”王子默问道。 “实际情况比我以上说的,有过之而无不及。否则,.我又何必自污脸面呢。”说到这里,王县令又长长叹出一口气,道:“王某无能,前年来此就任不到两年,亳州便生如此骚乱,惭愧啊惭愧。” 说到这里王县.令语气一转,铿锵明朗地说:“好在我朝柱石坚实,万年江山,纵然刁民似铁,却是官法如炉。上报消息于府上,上面即调赵营千总率军前来,篦梳乡野,痛剿乱民,当场格杀匪盗二十余名,捕获乱民数百人。本着主犯严惩,从犯不咎严宽相济的原则,除数十名首恶,其余人皆担何画押放了。朗郎乾坤,重归清净,亳州地面总算重归太平了。赵营千总此次立功,回去定会受到嘉奖提拨。至于王某么,上司宽怀,功过相抵,不予再究了。说实话,小县不大,却是政务繁多,王某早已不胜其烦,早有挂历印之意,只是上面执意不准。郡主与王公子此次光临鄙县,实在是贵人天降,他日在王爷身上,但凡替王某申言几句,调个轻差闲职,王某便感恩三生了。在此先向郡主和王公子谢过。” 王县令说过,撩袍站了起来,郑重其事的向覃小贝和王子默行大礼拜谢。王子默连忙扶住,道过客气宽慰话,将王县令重新劝回座位。 “赵营千总来过之后,那个复活的贾阳现在还有没出现呢?”王县令最后也没有交待贾阳的最后结果,覃小贝不由追问。 这时风声忽然变大,竟吹灭了一盏下人手提的油灯,桌上杯盘也晃晃有声,王县令又站了起来,体贴而恭敬地道:“夜深天凉,月暗风起,请郡主先到官舍休息去吧。一切均以安排妥当。” 那边王县丞、李主簿也一同客气地站了起来,覃小贝只得起身,和王子默他们一起,由王县丞带着,径往官舍去了。王县令另有事务,一直送到花园门口,走出了半条街子,覃小贝马上回望,看见王县令还在站在那里,于夜幕中挥手招送。 “这王县令,倒是很风雅,很全贴的一个人呢。可惜文人气太重,反不一定适合做官,到京见了爹爹替他一声,给他调个挂名或研究的闲职,也算得其所载。”覃小贝骑在马上若有所思地说。 并排而行的王子默笑了笑,说:“你能这样想,王县令今晚的这场酒就没有白请了。” 覃小贝扭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子默闭口,冲行在前面引路的王县丞努了下嘴。覃小贝会意,望见王县丞背后补子上画了一只既象鹭鸶又有点像孔雀的鸟类,轻声指着问王子默:“那有是什么鸟儿?” 王子默告诉她,此为练雀,是一种想象中的非实有之动物,为八品文官的标志。县丞是县令的佐官,是县里权力仅次于县令的官员。 覃小贝想起刚才王县令没来及回答的那个问题,大声问走在前面的王县丞:“王县丞,后来那个贾阳还有没有出现呢?” 王县丞被点名,不能再装聋作哑,只好开口回道:“后来那个贾阳么,应该没有再出现,但是,或许,有时还有。” 覃小贝纳闷了,道:“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你倒说个明白呀。王县丞,你姓王,王县令也姓王,你该不是他的弟弟吧,没有他的点头,怕你连话也不敢多说。” 王县丞面孔有些发红,幸好夜里也没有看见,他哑着嗓声回答:“下官和县令虽然同属一姓,却没有半点亲缘关系,就象我和这位王公子,如不是今天有缘一遇,便风马牛不相及一样。”听到覃小贝在后面笑了,停了一下才往下说:“赵营千总清剿乡下,的确抓了一、两个冒名假装贾阳装神弄鬼的家伙,确实也震慑一方愚民。回来连日庆功饮酒,就在大家以为天下太平,贾阳终于灰飞烟灭之际,一桩意想不到的奇事又出现了。” 噢,原来贾阳的故事还分上下集,王县令只讲了上半截。“快说,快说,到底什么意想不到的奇事?”覃小贝急切催着说。 “这个贾阳他又出现了。”王县丞哑着嗓子说,“第一次,他回到了自己家,是在夜里,他老娘见了哭得呜呜呀呀,轰动四邻啊。当天夜里,曾向官府通风报信的里甲便横尸农庄村口,脖子上一道致命的大血口,正是贾阳惯用的短刀所致。” “哦,下面还有第二次不成?” “第二次,出事的是赵营千总手下走散的兵丁,两人到城外乡下顺手牵羊改善伙食,皆被人用短刀格杀于道,道旁大树上剥皮沾血书道:‘杀人者,地煞贾阳也!’。” “那赵营千总岂不是气坏了,这是在明目张明和他叫板啊?” “气是当然气得够呛,却也不能再大加声张,更不能象第一次,将民乱事情夸大上报。因为半月前便把剿清乱匪的喜报层层报了上去,嘉奖的名单都快要从京师批下来了吧。如何再能说贾阳又重新出现?只能明里放松,暗中加紧追剿。” 王子默突然插言道:“赵营千总率军移驻亳州以来,也给地方带来了一些不便吧?” 王县丞不再应答,默默骑马赶路,恨不能一步跨到亳州官舍。 “王县丞,怎么又不作声了?是不是王县令让你连赵营千总的闲话也不要说呀,说吧,憋在肚子里多难受,两个兵丁能到百姓家顺手牵羊,这官纪也好不到哪里去。说吧,本主绝对会为你保密的。”覃小贝边激边慰边诱导。 王县丞终于又开了口:“自古有句话说,贼来如梳,军来如篦,是有三分道理的。大军到来,一千多兵丁吃喝拉撒,虽然他们自有上面专拨的军饷,但是层层落下,哪里够他们用的。这次好不容逮着机会,如久束猛虎从军营里放出来,来到这繁华的亳州,自是要格外活跃一点。何况是前来驱妖剿匪,地方上出一点孝敬也是应该。只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一天二天,十日八日好办,这一驻一月过去了,万民伞、慰劳金都送出去好几拨了,大军还不见开拨的影子。赵营千总倒是一个好人,不是贪婪饕餮之辈,日日有酒便得满足,也是日日常醉,但他手下的军爷就没那么老实了,顺手牵羊还是小事啊。” 说到这里,王县丞便再不肯往下细说,又将语调转了回来,“不过说回来,现在走也不是时候,因为就是前日,贾阳又第三次显身,这次竟然出现在城中,而且是县衙监牢内,若不是那夜值班小厮祖上积德,起夜出来撒尿意外看见墙上有人,大叫呼唤来人,不但那小子要挂了,牢里几十个捕来的乱民也要一并逃了。饶是有惊无险,那小子还是吓傻了,直到今天口里还是反来复去只会说两个字:贾阳、贾阳、贾阳。你说现在,就是赵营千总要走,王县令不能让啊,真正左有狼、右有虎,自身站在快断的独木桥上。别说王县令想调走,二位若能开有效金口,也把在下一起调走得了。” 原来王县令还有这么多挠心之事,难得坐在在古井花园那么久,陪着大家说古道今,谈笑风生,也真是难为了他。 “王县丞,这个贾阳到底……”覃小贝还有一肚子的问号要冒出来。 “郡主,官舍到了。也请王公子下马。”王县丞象遭遇海难游戏的人望见岸边一样,看到官舍的大门终于松了一口气,一边请覃小贝一行下马进馆,一边大声支使馆舍的下人掌灯备水,沏茶端果。 亳州官舍为一座独立的分成内外两层的小院,外面看来普普通通毫不起眼,进去却发现里面花木流水,假山亭榭,真是别有洞天。后院另有平房客舍十余间,其中最大的两间布置尤为干净雅致。王县令还特别用心,特意为客舍调来了两位清秀伶俐、懂事可靠的小丫环,专门伺侯郡主的起居,另有一小队官丁住在外院警戒和夜间巡逻。 看众人安住妥当,王县丞躬身告辞。覃小贝有意对他说:“我还有好多话要问你呢?” 王县丞一脸苦笑,道:“郡主莫要为难我了,小官还有一堆公文要办,先告辞了,明天一早儿过来给郡主请安。” 覃小贝笑着挥手让他去了。大屋里的王子默也告辞出去,覃小贝把他留下,笑着说:“等我算着你再走开,听了贾阳的故事,由不得心里渗渗的。”然后又叫外面的丫环再点亮几根蜡烛送进来,摆在桌角窗边,照得满屋亮堂堂,看人的影子都淡到没有,这才安心松缓下来。 “想不到亳州这个地方,治安如此不好,还会闹鬼,下午进城里有兵丁卫,原只当是一种仪式,想不到却真是用来保护我们的。”覃小贝坐在大床上,靠在一床被子上,又用一床被子盖上,将自己处理成最舒服的姿势,才对坐在对面椅子上的王子默说。 “你说那个贾阳,真的斩头之后又复活了吗?” “哎呀郡主,真的有鬼!”门一下被撞开,散乱头发的果果抱着一床被枕跑了进来,哗啦丢在大屋靠床一边的地上,惊魂未定地对覃小贝说:“郡主啊,今晚就让果果住在这里,与郡主同屋,守护郡主,郡主如果害怕尽管支使果果。” 覃小贝讥笑道:“是你害怕不敢一人住一屋吧,还说来陪我。真要象你所说的,你现在就走到外面,院中绕着探查一圈。” 果果吓得牙齿格格作响,大声呼道:“不要啊,刚才我就真的见到了一只鬼!一只大头鬼,长着这么长的耳朵,有影子正印在我屋的窗纸上。” “是不是就是这个样子?”门又开了,一个蒙头大耳的怪物走了进来,果果“妈呀”一声尖叫把头钻进了地上的被子里。 “虎头,把床单拿下,再作怪吓倒人,我打烂你的屁股。”王子默冲进来的怪物喝道。 玩得还没有尽兴的虎头,不甘心地将大床头从头上扯下,刚才就是他蒙着头,把两只手竖到耳朵边,以烛火印影跑到果果窗外去吓唬她。 “也太胆小了,好象这里真的有鬼一样。”虎头嘲笑着果果。 听见虎头的声音,果果从地上被子里爬了出来,气愤地指着虎头叫:“好你虎头,竟也吓我!真没有良心,亏我还送了你十两银子。” 果果还没有说,虎头就从怀里掏出一块银锭抛给果果,撇着嘴道:“还你!今天从见面到现在,这十两银子都被你说得快化了。我是宁肯挨公子的板子,也不想要你的银子。” 果果小脸一红,却还是把银子捡了起来,瞅了瞅大小分量没错,装进了自家腰包,嘴里却还硬着说:“哪里没有鬼,我奶奶就见过吊死鬼,南京城里的巫婆更是捉鬼大师,听说她冬天穿的夹心小皮袄,就是用十张小鬼皮缝制的呢。” 覃小贝听得恶心,让果果莫要再说。她问王子默信不信有鬼,王子默想了想说:或许有,或许无;信则有,不信则无;既便是有,也是在另一个世界,和阳间的我们基本上毫不相干。 覃小贝对这个回答比较满意。 “不过,我是不相信人死会复生的。”王子默说,“这其中肯定有人在捣鬼。” ------------ 12 下雨留人T 12 下雨留人 覃小贝也不相信人死能复生,贾阳如果真的被斩为身首两段,那他就绝对不可能复活。问题是真的有人看到重生的贾阳,而贾阳又频频四处作案,而且实实埋下贾阳,挖出时又变成的空棺又如何理解呢? 王子默一时也解释不了。 倒是覃小贝电影、电视和看得更多一些,脑子里瞬间便有了几十种颠七倒八的胡乱猜想。但自己有必要留下来在这里做福尔摩斯么?有奖金吗?有奖赏吗?还是为了一种虚似的正义或荣誉? 似乎没有这个必要。王县令也没有这样求自己。 用王子默的话简单描述就是:王县令虽然风雅,但治管地方不力,三月前由一起刑事案件引发民变,请来军队镇压,不但乱民火星仍存,军队又成为一新祸害。今日高调宴请接待,就想托郡主和自己向王爷进言,将他调往他方,离开这个屁股底下烂火盆子烧烤的地方。 至于贾阳一事的真相,王县令是既没有兴趣,更没有能力再去深查,只求强力弹压之下,亳州不再发生新的大事、祸事就阿弥陀佛了。 王子默同样提议,明天离开亳州,不再理会贾阳一事。如果还有好奇心,就让亳州县令待此事完全水落石清之后,修信告之。 好,明天走。那么往哪里走呢? 王子默当然坚持要向东回.返淮阴,应该还能碰上王府的船队,即时王府船队已向北开拔,那么沿运河快马一两日便可追上。 覃小贝却主张向北,挑一条最直.接最好玩的道路直接上北京,大家都是成人,何必非要和王府的船队汇合呢? “不走回头路,就我们四个人一.路向北玩过去,同意的举手?”覃小贝高声发出呼唤。她自己和果果坚定地举起了手臂。虎头跟着举起了手,但看了看垂着胳膊的王公子,又把举起的胳膊放了下来。 “同意原路返回,再加淮阴弃马上船困在船上四十.天的举手?”覃小贝将另一项提案付了表决。 虽然知道是小孩子把戏,王子默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举了起来,覃小贝和果果坐着立着没动,在果果的严密注视下,虎头仿佛没有听见,垂着两只胳膊也没有举。 “两票支持,一票反对,一票弃权,少数服从多数,——我.们独立向北!”覃小贝慌不迭地公布民主选择的方案。 “不算!”王子默马.上说,“哪怕十个小孩子都嚷着要吃光铺子里的糖果,一个大人说不算就等于不算。” “谁是小孩子了,谁是小孩子了?我和果果年龄加起来,比你还要大十几岁呢?”覃小贝反唇相讥。 “我和虎头加起来,就比你们俩大。”王子默的算术也不差。 “可惜虎头投了弃权票,不能算,哼。”覃小贝得意洋洋用手扇着鼻子说。 “虎头——!”王子默回头对着虎头喝。 虎头连忙向灯光前面站了站,举着胳膊说:“我听公子的,公子往哪里我就往哪里。” 王子默满意地点点头。 “你这是赤luo裸的武力威胁!虎头,要有主见,我和果果支持你,向北走你要什么我给你买什么。”覃小贝先对王子默后对虎头说。 “你这是赤luo裸的金钱收买!虎头自然会明辨是非,坚定立场的。” “虎头,那你说,现在你想往哪边走?”王子默和覃小贝同时扭头问虎头。 虎头转身向外开门去了,“郡主、公子,你们说的也累了,虎头这就为你们打壶水来。” 切~鄙视你! “小王爷昊然对我的交待,我一定将你完好无缺地带回去。”王子默语气低沉地说,身边的桌上正放着昊然送给他的自佩宝剑。现在打出的是一张有关男人责任与承诺的重牌。 覃小贝抬眼望着他,半晌,也说了一句:“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又补充了一句:“打扰的人越少越好。”这是一张有关个性与爱情不能承受之轻的牌。 王子默和覃小贝都不作声了。一边的果果翻一下白眼,马上翻倒在地上的被子里,闭上眼睛呼呼地睡着了。屋子里静的只有蜡烛燃烧爆灯花的噼啪响。 过了许久,王子默开口低声道:“回去我们也可以在一起的。” “公子,”地上呼呼睡的果果再也忍不住爬起来,冲王子默喊到:“你们回去就不能在一起,因为王……” “果果!”覃小贝打断果果厉喝。 果果马上闭上嘴,重新倒下睡觉,并将被子牢牢盖住了头。 覃小贝向王子默解释:“按着王妃的安排,我和娘娘坐一大船,你和昊然同乘一船。” 照这样说,的确不能再每天如此近的厮混在一起了。 “这次就听我的,好不好?”覃小贝软语相求。 王子默低头不语。 覃小贝见状神色凄然,道:“你还是不那样爱我。” 王子默眼睛盯着灯花,语气坚定地对覃小贝说:“我可以为你牺牲我的命。你到底要我如何证明?” 覃小贝听了又是感动,想想自己也是过了,为何非要这么逼迫不明就里的王子默呢。王子默对她的感情她根本不作怀疑,当初连送到门上的绝色美女品思思都没有打动他,而为了自己,他的确操心操力付出了太多,相对于一般人的爱,肯定要多出一倍。 但覃小贝一定要他多出十倍! 多出十倍的爱是什么样子呢?就是自己指东他向东,自己指西他向西,以自己主见为主见的绝对服从吗?好象又不是这样,那样的王子默好象也不是她所希望的。 那么该是什么样子呢?覃小贝想不出来。只是不知道这个呆小子能不能做得出来。 正在这时,虎头从外面打了一壶热水进来,屋里桌子上杯盘皆俱。“喝水了,喝热水喽。”虎头热情地招呼着。 果果从地上抖开被子大喘气说:“我喝我喝!——你可回来了,差点没憋死我,晚上吃的菜太撑了。” 覃小贝看虎头进来,不再多纠缠,提出一个干脆的了断:“这样了,也别听你的,也别听我的,听老天爷的。听天由命,大家都该没意见了吧?”覃小贝提出的听天由命的方案是:明天起来,晴天就独立北上,阴天便东回淮阴。 从南京出来之后,每日都是大晴天,明天阴天的概率明显不大。但王子默如果不那么小心眼斤斤计较计较的话,又很难提出反对意见。 三人的目光全都投到王子默身上。 出乎意料地是,王子默竟然点头同意了。“好,听天由命,晴天向北,阴天向东。” 覃小贝心中暗喜,果果和虎头也有点乐不可支,明天郡主的赢面大得多么。果果马上说:“虎头,我们打赌,你压阴,我压睛,一两银子的,好不好?” 虎头摇着头说:“不好!不如这样,你押下雨,我压晴天,十两银子的,好不好?”果果当然也不干。 “好了,好了,天晚了,虎头我们回去。郡主她们要休息了。”王子默说着站起来,“我就在隔壁,有动静我马上会过来。” “好,明天早上见,到时看天。”覃小贝与他告别。 王子默带着虎头从房里出来,特意看了看天,依旧一片晴朗的样子,只是有些小风。他之所以答应覃小贝的听天由命方案,到不是有意让她,而是自己心里有底。在古井花园吃晚饭的时候,他抬头望天,注意到升起的月亮被一圈白白的光晕围着,俗话说“日晕三更雨,月晕午时风”,明天基本上会变天。另外花园中燕雀鸟儿飞得很低,刮过的是西风,“喜鹊乱叫,阴雨天到”、“东风潮云西风下雨”,都预示明天可能会阴或者下雨。所以王子默一听便爽快地答应了。 这也不能算王子默欺负她,覃小贝应该知道“知识就是力量”,古今皆然。 第二天覃小贝一睁开眼睛,想了一下记起来现在是睡在亳州的官舍里,对了,打赌! “果果,快起来!看看外面是不是晴天!”覃小贝马上冲依躺在地上打小鼾的果果大叫。 “晴天,什么晴天?”果果揉揉眼睛坐起来,懵懵懂懂地问。 覃小贝懒得解释也等不及了,披了件外袍就跳下了床,三步两步跑到门前打开门,向外面一看,愣了。 外面肯定不是晴天,淅淅沥沥,劈里啪啦,天地空中扯出千万道雨条,越来越密,越来越紧,下雨了,下大雨啦! “这不是晴天吧?”不知什么时候就站在门外游廊上的王子默,冲着这边刚出门就发愣的覃小贝说。 “也不是阴天,是下雨天!”覃小贝马上纠正他。 下雨天,留客天,看来今天哪也去不成,只能继续留在亳州了。 “什么,下雨天?!”听到这三个字的果果,马上从屋里狂跑出来,看着漫天的越下越大的雨,后悔的捶胸顿足,“天,十两银子啊,昨天我为什么就不和虎头赌呢?” 虎头乐呵呵地从隔壁房间探出头,笑嘻嘻说:“算得精,一场空;人老实,天扶持。” 见郡主起来,王县令安排的下人丫环马上过来,端盆倒水,服伺郡主洗漱穿衣。官舍厨房早已备好多种冷热早餐,另由下人打着伞,盖着盖,一盘盘一碗腕由大木盘送到房间。众人用餐即将完毕之时,王县令又专门派人过来,送来水果点头各类小食,另有一箱玩具玩物,以供郡主雨天在官舍消闷。如果郡主喜好热闹,好么今天刚好是内客大学士沈理在家乡老娘八十九岁的生日,王县令一定是要过去庆贺的。如果郡主有意过去,王县令自会帮郡主备好礼物派人来接来迎。 王县令做事实在体贴周到,无懈可击。覃小贝将送来东西收下,只是谢绝了去沈府热闹,说就留在客舍喝茶玩耍好了。 来人马上接道:如此,那么王县令无论阴晴,下午申时忙过公事之后,会亲自前来官舍,陪郡主用餐闲聊,并安排了采茶戏的表演。 覃小贝实在说不出什么好了,谢谢,太谢谢了,到了北京不给老爹王爷提两句,为王县令调个美差,简直就太过意不去了。 来人请过安后离去。果果和虎头迫不急待奔向将玩具的两个箱子,将里面的玩物一件件全翻了出来。这些玩物有些覃小贝认识,如象棋、围棋、九连环、七巧板、华容道、鲁班锁等,有些便第一次见,连名字也叫不上。好在有王子默一一作了介绍,这是投壶(用箭投入酒壶),这是樗蒲、双陆(两种掷骰子行走的棋),这是射覆(以巾盂覆物让人猜)等等。 果果与虎头挑了比较热闹的投壶,将方壶立天墙壁边,每人手持一把小箭站丈外地方。果果执意要玩点采头,虎头说身上没有那么钱。果果主动表示愿意借给他,只需借九还十而已。 覃小贝选了围棋与王子默对弈。围棋在大鸣朝十分兴盛,开国太祖皇帝就极喜欢下,而且棋艺不弱。有一次在莫愁湖畔,与开国功臣徐达对弈,从早晨下到黄昏,最后太祖细算棋盘,好象每个人的棋子都没活,但也又不象死,正算得头晕脑涨之际,徐达落下最后一子,请太祖再观棋盘,太祖定睛一看,原来徐达用自己的黑子在棋盘上巧妙地摆成了“万岁”二字!太祖大悦,遂将莫愁湖畔对弈的这座大楼命名“胜棋楼”赐给徐达,并赐联一对:烟雨山河六朝梦,英雄儿女一枰棋。 但是比较诡异是,正是这位好棋的太祖皇帝,却又以禁棋出名,曾下诏令:“在京军官军人,下棋者断手。”还专门在当时的首都南京建造了一座“逍遥楼”,专门用来囚禁下围棋的老百姓,而上层的达官贵人却不受此限。这种只需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做法自然不得民心,而且也根本没有禁住围棋在民间的逢勃发展,整个鸣代,围棋名家好手,如雨后春笋、灿若星辰般出现。 单看王县令送来的这套棋具,便知此人是围棋极品爱好者。棋盘是甚为高级的楸木棋具,表面看似没有多少加工,实则光亮如镜,对盘面坐连人的影子都隐约可见;棋子是冷暖玉棋子,黑白天然成色,以手抚子冬暖夏凉,堪称佳物。 覃小贝与王子默隔桌平盘,覃小贝持白,王子默持黑。两人约定,此弈谁赢,便由谁决定雨睛后往哪条道路行走。 作为本校围棋女子冠军、拥有业余围棋五段段位的覃小贝,对战胜对方还是蛮有信心的,只是不知王子默棋艺如何。覃小贝等待王子默落子,王子默却一动不动,同样等待覃小贝先下,原来大鸣朝的围棋规则是持白先行! 和现代围棋规则不一致的地方还有很多,比如开局之前先要座子(两黑两白四子成交错先置四角的星位),而计算胜负还要还棋头(将非子的眼位假想为“虚子”并平分给黑白两方)等等,当然主要规则还是一样的,否则这棋真没法下了,讨论明确规则就得半天。 观棋如观人。覃小贝下棋精于计算,注重实地,欲得之地必欲得之,不惜为此集结重兵决一死战,喜爱大开大合,一役定生死。而王子默看大势讲原则,但在战术上却棋风灵活,声东击西,围点打援,行云流水,变化无方,正好如同他的剑法。两人从早上下到中午,输赢局势仍不明朗,覃小贝野心勃勃欲斩王子默一条大龙,欲将对方中盘彻底击溃,但王子默的大龙自然也没那么好斩,正欲以此饵,围魏救赵,要出其不意瓦解掉覃小贝一个边角,不但大龙之解自然而解,而且腹地边角也将连成一片。 两人正在殚精竭虑、苦思冥想之时,外面下人已送上中午饭菜来。果果和虎头也已把投壶游戏玩腻,果果虽然在贷款上占了一点小小便宜,却不想虎头从小拿石头打鸟,练就一手好准头,拿起小箭举起嗖嗖嗖嗖,十之八九落入壶嘴之内。而果果瞄了又瞄,举了再举,投出去十支箭,能进壶一二便已相当不错了,大半个上午下来,果果输去了将近三两三钱银子,换了另一个射覆新游戏,却又输去九钱,自然嘴撅得可以拴头毛驴,连一桌精美的饭菜都吃得好没滋味。 用过午餐,覃小贝、王子默还要继盘再战,果果已在门口拍手叫了起来:“雨停了,雨停了,可以出去玩了。”大家举目看去,果然外面的雨声停了,只剩下绵毛细雨,被重新出来的太阳照着,明显也撑不过半时辰的样子。 “好啊,出去走走。”覃小贝应道。棋下到目前这个地步,她的战略目的明确,手段比较单一,而王子默却多处设伏,布下陷阱多多。这时大家休盘,同样的时间考虑,当然对覃小贝更为有利。 于是覃小贝让王子默和虎头先出去,和果果换身男装,坚决拒绝了官舍守备兵丁的跟随护卫的要求,就只个人徒步走上了亳州街头。 哪想到,这一散步出去,所遇奇事连连,直到子夜都未能回来。 ------------ 13 茶馆说贾T 13 茶馆说贾 四人走到街上,细雨渐歇,行人还不是很多,更多是耐不住寂寞的小孩子跑到街上追耍玩闹。 相对南京,亳州城内不是很大,直直的几条主街,干净古朴却也别有情趣。暗红色的木板楼房一座挨着一座,楼房中间直直的青石大道从城北延伸到城南。看着街道两旁红色青砖的古老建筑,看着雕刻着花纹的大门,或掩或闭的纸窗,还有屋里穿着古朴梳着发髻的人们,覃小贝颇有感慨,脚下一片土地,古往今来曾经育养过多少英雄人物:帝喾、商汤,老子、庄子,张良、华佗,曹操、曹丕,建安七子,代父从军花木兰,活神仙希夷先生……多少风流人物,如今安在,只余下眼前这百年老屋,千年古城和亘古未变的天地。 却原来,大家都是天地间的过客。 覃小贝把自己的感慨说给王子默,王子默沉吟片刻,道:“即便是过客,也要活出过客的风采,总要强过千篇一律的草木一秋。” 覃小贝笑道:“原来王公子,也有争强好胜,建功立业的梦想啊。” 王子默认真地说:“春花夏长,秋果冬藏,人生也有人生的四季。年轻时我总想知道自己到底能跑多远,到底能飞多高,——虽然我这目标、高度并不在功名场上。” 覃小贝说:“我想起来了,你说.过要做天下无双的大剑客的。” “既然有山在这里,我便要努力去.登到顶。既便到顶后景色平常无二,也算到过来过。山高路远,巍巍峨峨,虽难企及,心想往之。”这些话题,以前从来没有与人谈过,现在并肩走在静谧的古城,王子默向覃小贝畅开了心扉。 王子默曾自撰一联以舒心意,.可惜只有上句,合适的下句却怎么也没有想出来,现在他念出来,请覃小贝校正补全:“少年狂禅,中年大儒,晚年修仙,问心可有几人几世辜负?” 覃小贝笑道:“原来你正处在狂禅阶段,我看却是过.早有了儒气,狂得忍隐呢。” 覃小贝不知,王子默自幼聪慧过人,学文修武,一点.即通,被父母捧为掌上明珠,自己更是自视甚高,目中无人,视取功名如拾芥耳,若顺此顺长大,将来必临狂生之阶段。只是横祸天降,十岁那年,父母于一场火灾中离奇失踪,王子默寄身义父门下。此经大劫,性情亦随之大变,由昔日眼高于顶的无忧少爷变得了内敛而深沉早熟少年,将天赋异禀和少无敌手培成的骄傲,化成深藏心底的清冷孤傲。原本狂禅的少年阶段,被生活强硬地插进诸多成熟的儒家理念。 王子默并不过多解释,笑笑说:“暴雪寒流,我的春.天提早结束。哎,早早进入中年了,你可以喊我叫叔叔了。” 覃小贝捶他一.拳:“少倚老卖老,不过大过四、五岁,今年有二十了吗?” “二十有一了。”王子默故作沧桑的叹道,“嗯,也许,把你送到京城,我就该进山修仙去了。” 覃小贝很狠再给他两拳:“越说越起劲了,再说下去,你就成彭祖了。”其实论覃小贝年龄,反而比王子默大上三岁,只是用了朱贝儿的身子,反倒又小了下来。覃小贝很希望王子默能修仙成功,因为她知道,自己早晚还会重新成为天上小仙的。(如此说来,若要一直继续下去,第一部为古代言情,第二部为宫廷权斗,第三部就是古代修仙了。呵呵。) “哎,对了,听你的上联,好象你就做好了准备要辜负什么人似的?”覃小贝仰起头问。 “才不是呢。我的心里,一世只能盛下一人,而这一个我是绝会不能辜负,也是辜负不起的。”王子默看着覃小贝说。 覃小贝心里甜滋滋的,明知道的他说的是谁,还是禁不住问:“那个人是谁呢,你找到了吗?”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了。”和果果走在后面的虎头,忽然追上半步对覃小贝大声说,“郡主,您就别难为我家公子了,他每天早里练剑,最后总要在空中划一个字,虎头认得那个字,是宝贝的贝字。” 覃小贝吃了一惊,心里有如一团蜜化开。王子默举掌作势要打虎头,心里却是“这憨小子总算聪明了一回”,虎头扭身跑掉。 “哎,我的下联呢,等着你对呢?”王子默反问。 王子默说出上联时,覃小贝心里就想出了三五幅下联,只是没有一幅能对正好,要么内涵不足,要么气势不敌,于是不好意思拿出显亮,实话实说道:“王兄高才,七步成诗;小贝驽钝,请宽假时日,定能给兄之宝貂续个好的狗尾。” 四人正走在街上有说有笑,夏日孩儿天,一日翻三番。忽然一股云来将日遮住,淅淅又一阵不大不小的急雨,果果虎头忙打来从官舍的布伞,为二人撑上。 覃小贝看到前面街头一间屋外飘有一个茶字招牌,建议大家暂进茶室避一避,待这阵急雨落定了,再出来继续游玩。 所谓茶室,就是临街排门开店的单层茶棚,有两开间大,谈不上雅致,也说不上特别干净,木凳方桌,避下风雨倒是十分合适。四人进了茶室,挑了里面最为完整的一张桌子坐下,果果吩咐小二泡壶最好的茶。茶室里人不算多,但七八个全围在正中的一张桌周围,举着大碗,就着桌面上的生炒花生,正有滋有味的聊着,看见他们四人进来,稍稍停了一下,见是外地口音招呼小二,想来是过往的商贾,也就不以为意,转过身继续喷着茶水摆龙门阵。 覃小贝原本进来只是避雨,忽然听到“贾阳”的名字,才竖起耳朵,留心听那一桌人谈阔论。 “你还别说,要说真有让我马四服气的人,贾阳就算一个!那才是响当当硬梆梆的好汉子,哪象你们,受尽人家窝囊气,也只会在背后骂骂娘!” “贾大哥是啥人物,还用你说?你马四要有贾大哥一半胆识,我们全都跟着你混了。” 听见有人盛赞贾阳,王子默抬头望了望那桌人,除两三个粗布短装青年有些痞气,其他人岁数都在三十开外,穿戴都算整齐,不想为非作歹的人物。 “没把我逼急,把我逼急了,一样擒把刀杀进衙门去,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叫马四的青年一脚踏在凳子上,“砰”地一声将茶碗顿到桌面,茶水四溅狠狠地说。 “贾大哥是值了,也为乡下的粮农挣得了方面,现在户房的门吏们都老实规矩多了,太阳起来便开了门,到了规定的申时才也关门。” “都是贾大哥拿命换来的啊,要不今天城外祭拜的人们会那么多呢。” 这一段覃小贝和王子默都听不太懂了,王县令口中死有余辜的刁民暴徒,在这些人嘴里又成了英雄好汉,还说什么让人受益、门吏老受一类,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两人互相望了望。 正在这时,那桌上的花生好象已经吃完,有人推搡着马四再买请客。马四叫道:“老子身上但凡有半吊钱,就请你们吃酒去,哪里会象老王这般小气,请一堆人吃茶只买半斤花生。” 叫老王的咳了两声,低声不好意思说:“今天下雨没有话计,只挑了一担子,赚了几文钱,全都被你们吃喝了。” “老黄,老黄请客来,我眼见你口袋里装着十文钱呢。” 老黄干笑:“身上装了十文钱不错,不是呆会儿还要给婆娘抓药么。” “你那婆娘,不死不活一年了吧,蛋下不了一个,药钱都把你吃空了,还不赶紧休了了事!” 老黄无奈地苦笑。 这边王子默站了起来,招呼小二道:“店里有何小吃零食,每样端上两斤或三五盘,送到那张桌上,都记在我账上。” 小二痛快地答应准备去了。那桌人闻言皆住嘴皆望过来,还是马四拱了拱手开口道:“谢了,敢问客官来自哪里?来亳州有何发财?” 王子默拱手回道:“小弟保定人士,来亳州贩些药材,昨日刚到,今天又下起雨来,听说市场不开,来茶馆解闷,刚好听到诸位说到贾阳故事,一时听得入迷。四海之内皆兄弟,不如茶果一起共饮,故事我们也听得明白些。” 马四释然道:“果然,我们的亳州的药材天下第一,你来我们这里算是来对了;要听贾阳的故事,你算找对人了,因为那一日,我就在贾阳大哥的身后,整个事情看了头头尾尾,清清彻彻。” 王子默喜道:“那就有劳马四兄弟劳心再讲一遍。” 小二瓜子、花生、薯干、油炸果等七八种零食小点一盘盘端上来,果果大做好人嚷一句:“大家快吃,吃完还有,王公子请客,千万不要客气。” 讲贾阳的故事,是马四这两三月来最主要的工作和最大兴趣点,看到有外来客人主动问起,而且出手如此大方,马四兴致大起,将凳子摆正坐下,正对着王子默这一桌,绘声绘色将三月前那一幕再讲了一遍。 “那日下午我还是被乡下李家雇着,为他家排队交粮,贾阳贾大哥就排在我的前面。” 覃小贝不由问:“乡下交粮,怎么还会有人雇你排队?” 马四望她一眼,好象她来自另外的世界。一边的老王详细说明了交粮的事端。 每年农民交早稻,都要挑到城里户房,由户房书吏过斗秤粮,记账消税。按条法规定,收粮期间,户房书吏要上午九点开门收粮,下午五点闭门关仓。但规定是一回事,实际做是另一回事,不到吃午饭时间,四个书吏不会来上班,来了之后也是漫不经心慢条斯理,一下午称不了几个,不到四点钟又关门走人。而交皇粮时间又有一定限期,误期之后每日加罚滞纳粮,故乡下农人到了收粮日子,便早早挑了粮过来,在户房粮仓前排了长队。大栅门一步之隔,门里悠哉游哉,门外边人山人海,拥挤不堪,后边的人挤不过来,前边的人挤不出去。为了不受这种苦,也为了不被误期,还有家里的农活也耽误不起,很多人便雇马四这样的城里闲人,每天二十五文,直到把粮交上。另外还有人干脆直接出钱贿赂书吏,直接走后门将粮交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一个小小的交皇粮环节,却也有这般艰难折腾。 “麻烦和猫腻还多着呢,”一直苦着脸的老黄补充说,“每年粮与钱的折算,粮食的评级标准,都没有一个准头,基本上是由书吏说了算,只要不塞银子,便往低往下往死里给你折。另外收米的斗也大有讲究,户房收粮时的大斗总要比寻常的斗大出一万到一成半,每交一次粮,便会白白多被十之一二的粮食。哎,没法。”老黄重重叹一口气蹲下。 “这帮狗衙吏,年年日日欺辱百姓惯了,吃拿卡压成了惯例,户房书吏也成了肥差,一年不给县令送上百两银子,是谋不到这个差使的。”老王愤愤地骂道。 覃小贝心里颇不是滋味,胃也有点不舒服,昨日如沐春风,接受王县令的花园宴请,却一点也想不到如王县令这般的风雅的人,每年仅从几个户房书吏身上也能得到几百两银子。 “但是那一天,这帮狗衙吏判碰到了他们的煞星。”马四接着描绘那日情景,“那日下午…不到,太阳正在头顶明晃晃的,栅门里的书吏便嚷着要关门,外面的人一下急了。我马四倒是无所谓,一天二十五文按天计算的,那伙乡下的农人可真的急了,城里多呆一天,乡下农活便耽搁一天,而且再过三日交粮限期便到了。人头耸动,推着拥着往前挤,大栅门都挤得摇晃了。里的书吏出来一位,隔门指着门外边大骂:‘你们这帮屁民,挤什么挤,爷累了,今天要回去休息了。明天早点来吧。’ “众人在在外面苦苦请求,有娘们甚至哭了出来,那书吏的心比门口的石狮子的还要硬,不但听不进,反而破口大骂,总之屁民刁民一类,见众人不退还往前挤,回屋寻了一根鞭子隔着栅门狠狠抽来,当即有几个老农被抽得脸上开花。众人惊恐正往后退时,忽然从人群中传出炸雷一样的吼声:‘我们纳皇粮养你们,你们却还这样猪狗不如地对待我们,到底还有没有王法和天地良心?!’众人回头看,喊话的人正是贾阳大哥。 “那书吏原也认得贾阳大哥,知道他是乡下一个厉害角色,心里有些怯了,只是当着众人的面无法下台,犹自嘴硬道:‘贾阳,你莫多事!你有粮先放在一边,明日早早与你收了。今日快些回去吧。’ “贾阳大声问道:‘规定申时后下班,现在未时未尽你们就要走,知不知道乡亲在外面烈日等了几时几日?’这时从里面库房里走了一个年轻书吏,是个外来有门路的嵬儿,不知是不识贾阳还是觉得根本没有必要废话,直接冲着贾阳喝骂,并挥鞭子狠抽!你知道,贾阳大哥是有功夫,岂能会他抽着,反被贾大哥一把抓住了鞭梢,一个怀中揽月狠劲一扯,那书吏便直被带着撞到栅门上,门牙都撞到了两颗。这时外面象过节一样欢闹,人人感觉出了一口恶气,欢呼叫骂声如海啸一般。里的四个书吏都有些怕了,退回屋里再不敢出来,商议着是否再开门纳粮。 “偏巧这时,县里的丁捕头带着两个手下从这里路过,看到众人躁乱,便过来询问。贾阳如实说了,并说还要去衙门告状,揭发户房书吏的卑鄙龌龊事。那丁捕头原是与贾阳有过节的,他的一个侄子在乡下仗着叔叔在衙门里做事,整日偷鸡摸狗却又无人敢惹,一日色胆包天竟劫了老赵家的女儿,向树林里拖欲行猥亵之事,偏偏让贾阳撞见,揪住打了个半死。那小子在床上养了半月,添油加醋向孙捕头告了,丁捕头已然在心里记了贾阳一状。现在看了贾阳又在城里闹事,便有心要惩治他一下了。丁捕头偏又是一个阴险狡猾的家伙,在户房门前见众人人多,情势汹汹,不便在这里下手,便和颜悦色告诉贾阳,如落大家所说属实,王县令定会严惩,现在就请贾阳到衙门里详细诉说一下。 “贾阳不思有诈,气昂昂便同丁捕头去了。剩下众人松一口气,都以为户房收粮这个多年积弊能就此改轻了。哪里知道贾阳此去,犹如虎落陷阱之中。那丁捕头进了县衙,根本没往里院走,冲门口手下使个眼色,手下会意先进屋布置去了。等贾阳跟着丁捕头,刚一跨进捕快房,便扑上来七八个如狼似虎的家伙,用铁链将贾阳捕了,木枷铁链牢牢困住,劈头盖脸先是一顿痛打。 “贾阳大声喝问:‘我是来告状的,你们为何却这般打我?’丁捕头抹下脸来,啐一口狠狠骂道:‘也不撒泡尿看看你是谁,竟敢跑到亳州城里来撒野!打得就是你这个不懂规矩,目无上下的家伙!’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打我???’贾阳大喊大叫:‘你必须要给我一个说法,如果你不给我一个说法,那我就一定要给你一个说法!’” ------------ 14 乡村老塾T 14 乡村老塾 覃小贝觉得这句话似曾相识,仿佛在哪里听到过,一时没想起来,马四在那一边继续不断地说下去。 “一个小屁民还敢要说法?丁捕头哪里听得进,从来都是人为鱼肉他为刀俎的,哪里会看得下去屁民的叫嚣,上去两个嘴巴,转身寻了鞭子打得更狠了。那贾阳也是条汉子,兀自骂不绝口,七八人便围住了他,直到打倒打晕,摸摸鼻息都微弱了,丁捕头才示意罢手,差了两个手下从侧门将贾阳抬出,丢到了隔街小胡同里。 “贾阳真的被打死了?”听得入神的果果问。 “贾阳大哥是地煞星下凡,哪里这样便轻易被打死的。丢到大街上之后,一个惊雷,一场急雨将贾大哥浇醒,钢筋铁骨的贾阳重新站了起来,看看自身的遍体鳞伤,他下定了决心,决意要痛痛快快做一桩事! “贾阳来先到衙门对面的市场,到了识得的郑屠夫门上,捡了一把最锋利的杀猪短刀,对郑屠夫道:‘拿你一把刀去用,明日可到我家讨去。’说罢拿块油纸将刀包了,歪斜着脚步向对面街衙门去了。郑屠夫莫名所以,看他满脸满身是血,也不也拦。当时我也站在大街上,和许多人一起见了,大着胆子远远问了一句:‘贾哥,为什么还要进衙门啊?’贾阳头也不回答道:‘他们不给我一个说法,我就去给他们一个说法。’ “贾大哥握着油纸小包直接进了衙门,直奔一个时辰前被带进的捕快房。捕快房里有小捕快见了笑道:‘有打不死的贱骨头又来了。’那丁捕头方才喝了几口闲酒,看贾阳脚步蹒跚进来,斜眼蔑道:‘咋种,又来何事,找打不成?信不信大爷整死你就跟碾死只蚂蚱一样?’贾阳迎着道:‘县里养你们这些捕头,就是为了让你们欺压我们吗?’丁捕头哈哈笑道:‘我们吃公家饭的人,愿意怎样,便要怎样,你们这些屁民,只管交捐纳税即可,还不得胡乱叫唤!’贾阳气极笑道:‘这就是你的说法?’‘对,这就是爷的说法,认命吧,谁让你不幸生活在大鸣朝!’贾阳凑上前去,低声说道:‘那我这个屁民也有一句话,想说给大爷听。’丁捕头也有些好奇,想知道这个刚才差点被打残的烂人到底有什么话要说,就让他凑得前来。贾阳在丁捕头耳边低语道:‘你是官人,吃公饭,我是野民,自个儿刨食,还要养你们,你与我活得天差地别。但有一样我们是一样的,就是:我们都只有一条命!你若把我往死里逼,或者逼得我生不如死,那么好,我就给你看看最后的公平——我们一命拚一命!’说罢,贾阳手握油纸包着的杀猪短刀,狠狠捅进丁捕头的肚子,再用力搅上一搅!丁捕头骇然,肚子吃痛,眼珠子都凸了出来,低下头来,不相信地看到自己的肠子肚子、红的绿的一大盘下水冒着热气被掏出来,落挂到地下,最终明白了发生了怎么一回事,在翻身倒地时冲贾阳说了最后一句话:‘你说得对!’ “事故发生突然,一屋七八个.捕快俱是呆了,那贾阳已然杀红了眼,而且凡那衙门里的,挨个地杀过去,怕是都没有一个冤的!贾阳从丁捕头下身抽出刀来,照准刚才打他最凶的那个捕头再一刀刺去,如刀扎豆腐一般,直直刺进那人的胸脯,那人大叫翻倒,血如喷泉,眼见活不了,其余这个反应过来,全没了往日欺压百姓的威风,一个个哭爹喊娘,只恨爹娘少生了两只翅膀,争着挤着要往门逃,那贾阳此时如天神一样持刀堵在门口,如清理苍蝇臭虫一般嘁哩咔啦横切直刺,将寻捕房立时变成了修罗场,又将屋内三四个家伙刺翻在地。剩下两个机灵的从窗子跳了出去,喊来衙门里的其他捕快衙役,从库房拿了刀枪器械,团团将屋子围住,却没有一个也走进去。 “这时贾阳拖了残躯出来,仰天大.笑道:‘痛快!痛快!豁出去不受鸟气原来这般痛快!’院里一个老吏出主意道:‘放箭,用箭射他!’众人醒悟过来,五六张弓射出去十几支箭,一半射到贾阳身上,血流漂地,拿刀倚门坐下,只剩下一口气,众人这才上前用几重索链捕了。” 马四这番表述说得扣心人弦,.惊天动地,听得满屋的人大气都喘不上来,讲到贾阳手刃丁捕头时,喝茶众人包括一边烧水的小二,纷纷跟着大叫痛快;待说到贾阳被捕收牢,众人又怅然若失,神情黯然。民心风向,可见一斑。 “多几个贾阳这样的人,那帮吃人饭不做人事的东.西都老实了。”老王叹道。 “可不是,随后两天户库门吏上班下班都准时多了,.手脚也麻利了好多。” “狗改不了吃屎,过不了多久,还是恢复老样子。可.惜了贾阳一条汉子。” “谁说贾大哥死.了,好多人在乡下好多地方都见了他呢。” “公道自在人心,反正他活在大家伙的心里。” “哎,知道不,今天正是贾大哥的百忌日,乡下无数的老表都赶过去祭拜呢。” “可惜路远了点,否则我们也一早去了。” 一直没做声的覃小贝插话说:“敢问诸位,乡下老表又是到哪里祭拜?” 老黄告诉她:“就是埋贾阳的墓地,出西门三十里,随便一打听谁都知道,那地方都快成了地煞星升仙的见证地了。” 这里外面雨又停了,覃小贝和王子默交换下目光,喊来小二结帐。马四众人热情地指点了药材市场的方位,介绍了几个信誉最好的药商,覃小贝众人告别出店。 “怎么?想去乡下看看?”走在街上王子默问。 覃小贝点点头,三十里路对没有车马的人们来说,是一段不算短的路,但若骑马来去也不过一个多时辰。何况她真的很好奇,很想到那个王县令开棺验尸当场惊呆的地方瞅一瞅,看看到底有多少老表过去。 看看天色尚早,王子默也不反对,雨后空气格外清新,骑马郊外转上一圈也不错。于是四人返回官舍,取了自己四匹马来,告诉下人说傍晚即回,遂打马向西,由西门出城,沿着乡路向前。跑出一二十里后,发现其实根本用不着问路,路上散散落落不间断的有男男女女的乡下人,很多人手持纸人纸马祭器纸钱等,闷着头向前走。今日岂非清明,又不是七月半,不用问但是祭拜贾阳而去。 顺着人流,四人拍马快行,越向前行,路上的乡下老表越多起来,如一股股涓涓细流,汇合大路上形成了一股人头汹涌的河流,到了快到墓地之时,大路上和乡间小道耸动的人群不下数千人! 覃小贝不觉心惊,一个被官家正式部斩的暴徒,如何能具有如此巨大的感召力?一定在某个地方出了问题。到了近墓地时,四人下马,由果果虎头牵着马匹,下了大道,由田间蜿蜒尺宽的土路,向田间深处一片墓地荒丘走去。 百平米的墓地荒丘上和四周,挤满了烧香烧纸磕头跪拜的农夫农妇,一座再普通不过的坟堆前面,插着一块一人多高刮去青皮露出白木的墓牌,上面黑墨劲书“义士贾阳之墓”,木牌前方,摆满了自扎的花圈,碗满的清水和各种水果、鲜花,纸钱冥器更是烧得烟雾腾腾,弥漫刺眼,熏得每个人眼睛都红红的。 覃小贝、王子默挤到坟前,也看不出什么究竟,只是感受到充满在空气中的那股非理性的、高涨热辣的、近似造神般的纪念与崇拜。 覃小贝和王子默退了出来,顺便进了不远处贾阳所住的村庄。贾阳家的住宅比村里房子稍好一些,由砖石泥土围成一个五间房的小院,据说贾阳兄弟两人,哥哥早年夭折,现在只剩四五十多岁的爹娘在家。进了村子如赶集一样热闹,贾阳的小院更成了热闹的中心点,十里八乡的人们排着队进院看望和安慰二老,并丢下或多或少的粮食钱财,情景颇为感人。 看到院里人实在太多,覃小贝便没有进去,行至村头,忽听见有人文邹邹地说:“积薪干柴,贾阳天降火星乎?盲人瞎马,天朝将临渊池矣。”覃小贝侧头望去,见一瘦俏老者头戴秀才旧方冠,身穿青布破长袍,俨然一乡村落魄塾师模样。 覃小贝拱手问道:“先生词雅意深,敢问有何所指?” 老塾师见有人注意到自己话,并有赞赏之意,顿时来了兴趣。转过身来,请覃小贝等进院小坐——原来旁边开门的院子便是他的家了。 老塾师姓郭,考了四十年只中了一个秀才,临老在家乡村里设塾授童,是周围几个村里公认最有学问的人。看覃小贝一行打扮气质非同一般人物,忙叫老妻烧柴坐水,并凑出几张高低不一的凳子让大家坐下。 老人是看到今日贾阳百忌的热闹景象有感而发。覃小贝趁机问起,如何贾阳能有如此巨大号召力,能召唤到众乡数十里上千上万的人们过来聚集。 老人叹到:不是贾阳有多厉害,而是大家有多渴望。 覃小贝听不太明白。老人问她:亳州第一害是什么?覃小贝摇摇头。 老人说,就是酒啊,就是所谓天下闻名的九酿春酒。这下不光覃小贝,连王子默也大惑不解了。 原来,自十年前内阁大学士沈理将家乡名酒推荐给朝庭之后,九酿春酒遂成为年年必进的贡酒,成为定例后几年演化下来,就成为亳州乡民不堪承重的灾害。酿酒除用古井水外,还有用掉大量本地优质稻米,而上面定的贡酒数量年年递增,从最早年是三千坛,演变到今年指标竟变成了一万二千坛,只有天知道到底有多贡酒真正进了紫禁城中。制酒年年递增,稻米产量却不会翻番增长,一亩几百斤还是几百斤,但官家定下的指标却是非完成不可的。 鸣朝片收税费粮钱途径,主要通过里甲、里老征收进行,钱粮交不齐,就拿里甲、里老是问,往往“值催科急,县官笞臂,枷于市。”弄得村里无人敢做里甲、里老,仅为了推卸避开这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得罪人的职位,村子稍有钱势的便要往城里衙内送钱。有时粮钱实在征不上来,县令县丞还会亲自带人下来,将未交齐粮钱的百姓打得“血流盈阶”。而即便百姓不留余粮,全部凑了粮食去城里交上,还要受到户房书吏的百般苛扣刁难——这也是贾阳事件的直接起因。 而贾阳事件之所以引起这么大的民潮,以至非得请军过来弹压,与去年今年的收成形势紧密相关。去今两年安徽中部地方大旱,亳州受灾比较严重,收成只有往年的十之五六。按大鸣制度,各地遭灾,地方官要如实上报,收到灾情报告后,上级政府要减免当的钱粮,同时适当发放救济。但亳州乡民,不但救济的毛没有见着一根,而且所证钱粮是一文一粒不能少的,因为不管天旱天涝,京城省城县城的达官贵人们的嗓子都随时需要好酒滋润的。无数个家庭卖房卖地以交皇粮,无数个人家妻离子散逃亡他乡。就象同省不远本朝太祖家乡花鼓戏所唱:“说凤阳,道凤阳,凤阳本是好地方,自从出了朱皇帝,十年倒有九年荒。大户人家卖牛马,小户人家卖儿郎,奴家没有儿郎卖,身背花鼓走四方”。实际都是两分天灾,八分人祸。整个亳州四乡已成为一堆干裂了骨头的柴火堆,只待一点火星便能燃起滔天大火。一月前的几处民变皆因于此,虽然被赵营秋千率军血腹弹压下去,也只是以木压火,暂且把焰头给压下去而已。 听完乡村老塾絮絮叨叨一通长聊,前因后果总算大致明白了。覃小贝心头真是颇不是滋味,昨晚古井花园在风雅情趣之中,喝下的五十年九酿春酒能抵上多少家的一年的钱粮捐税呢?还有赵营千总喝水般喝下的那一碗碗一坛坛,更有满桌名点佳肴,背后又有多少亳州乡民的血泪。 覃小贝再听不下坐不住,站起来在院里走了几个圈子,王子默也是神色讪然。 老太婆终于把水烧开了,家里却总共只有两只好碗,只好先紧最尊贵的两个客人用上,倒入碗中的白水清沏冒着热汽,象小型的龙卷风升腾到院空上去。 “不过,”老人又说道:“就象玩筋牌必须要有筋,点蜡烛必须要有芯,大家伙要想办能一件事就必须要有头领和骨干,没有牵头和组织,终是一团散沙,即便遇然起来,也是一篮子鸡蛋碰石头,终被杀得头破血流。官家其实并不怕贾阳这个人,杀掉个把胥吏捕头,回头再招就是,有的是冲骨头摇尾巴的走狗。官家真正害怕的,是把贾阳塑成神人的背后势力。” 想不到一乡野老塾,于格局大势、表里内外、前因后果看得如此清晰和鞭辟入里,这要搁在昔年乱世,恐怕又是一个诸葛亮和刘伯温啊。以中国之大,实在不缺乏高人能人,可是为什么差不多二千年来,总是推倒重来、重来又腐败、腐败再推倒,总是转着圈在原地打转呢。熟悉历史的覃小贝知道,就在大鸣朝此时的一百年里,地球另一端的葡萄牙和西班牙开始了远洋探险,迪亚士、哥伦布、达伽马先后扬帆出航,伟大的地理大发现时代即将降临。而天之中国呢,还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四书五经,统一思想,即便生在王爷之家,也是在一片僵化老旧的把戏中享受。 一个穿越到大鸣朝的人,除了改变自己,还能改变历史吗?——这个问题,覃小贝以前从来没想过,太大太重了,超出了她为自己肩膀限定的最大负荷。 如果一直在南京城里,一直在王府大院,出来走走也是走马观花式的游玩,这些问题也不会主动跳到她的面前,就象喜马拉雅山上的雪水不会滴到她的头顶一样。但现在她出来了,便看见,便遇到,但不能不思考其中一些怎么也逃不掉避不了的问题。 她看了看王子默,这个坐在一张破坏木凳上谦恭对着老人的大鸣朝的五好青年,能够帮得上她吗? 覃小贝停止了转圈。她听见王子默正在问:“好象的确有一股势力,在暗暗加速推动着把贾阳送上神坛,这是一些什么人呢?老丈可探有些许消息,还望多多明点。” 老人抚着灰色胡须却不再说话了,但是架不住王子默语气诚恳开口三问,才张口说道:“今天是贾阳百日忌,白天的热闹在这里;而晚上的热闹呢,却在五十里外的双锁山上,那里今天晚上,有很多人正眼巴巴地等着贾阳百日显圣。” “百日显圣,难道贾阳真的没有死,或者复活了?”覃小贝问。 “这个,最好去问贾阳,他是最清楚的人了。”老人风趣地回答。 看来,今天晚上,王县令安排的采茶戏,怕是要换成双锁山上演的显圣戏了。 ------------ 15 地煞显圣T 15 地煞显圣 亳州四野一马平川,只在西北方向有些丘陵状的小山,双锁山便是其中较大的一座。 来到如一把凹形锁形状的双锁山前,已是日暮天晚,影影绰绰看着山前山后奔忙着一些人影。 离开贾阳所在村庄时,乡村老塾特别告诉他们:进入他们场子之前,一定会有人拦住问的,他们会问:今夕何日?你只需回答:地煞显圣。便能被放进场内。 覃小贝问老人为什么连这样的细节都知道。老人道出实话,原来他分出去过三儿子,现在就狂热地信着什么地煞星转世的神话,就在今天晚上,三小子也会奔去双锁山呢。 “你们见了我家小三,就劝他早些回家。凡装神弄鬼地,必有妖言惑众人。富贵穷达皆命数所定,既然这辈子生为小民就认命吧,反正无论哪种游戏,只要有人领导,玩到最后,倒霉的总是小民。”老人最后谆谆交待。覃小贝离开时留下一锭银两,作为茶资。 造近山脚,道中道旁散站着.十几个武孔有力的家伙,举手挡住了覃小贝一行人的行进。 “前方为私人禁苑,晚上要举行家.族法事。请过往客官绕道而行。”一个穿戴整齐的汉子,看到覃小贝等不象普通人,在马前客气地说道。 “我们就是来参加法事的。”王子.默驱马向前一步,清楚地告诉他。 问话人挠了挠头,和周围的人对视一下,怎么会穿.戴这么整齐,骑着马的富贵人来参加聚会呢,于是半信半疑问道:“今夕何日?” 王子默对道:“地煞显圣。” 答对了,问话人挥挥人,路上的人们闪开,让王子默、.覃小贝四人骑马过去。 “今晚人来得越来越多了。” “是啊,比上次多了一倍,还什么人都有。” “这是贾爷威神感召,连有钱人也不得不信了。” …… 行不多远,便见山脚下有一处平整空旷的场地,.已经黑压压站满了人,覃小贝目光估计一下,大约有三五百人,多为乡下农人装束,以十几二十多岁的青年为主,也有三十四十以上甚至更老的男人。 四人不做声张.地进来下马,将马匹拴在场地前一排平房前的杨树上,悄悄地挤在人群稍后的边上。这时天色全黑下来,四周的树干上斜绑了几十个火把,全部点着,众人看见空场前面有一块四五尺高的土台,土台下面,比较整齐的站立一排年轻男女,手里拿着一些看不清的物什。土台的四个角落,各有几枝木枝架起一个火盆,将空空的台上映得半清不清红光缥渺。 又等了片刻,四个面目严肃的男人走到台上,列站两边威武地张望观察着台下,又上来一个四十多岁高瘦却结实的汉子,汉子走到台中间,环视四下,举起蒲扇般的大手让众人安静,随后抬头向前,一脸肃穆扯开嗓门,拖长字节重重念道:“戌时到,天狗守门,生人勿进,宇穹澄清~~”汉子底气十足,字字分明,余音袅袅,于黑夜旷野散开。 台下顿时安静起来,老实巴交的农人连大声都不也出一声,一时天地山间又静得煞人。 正在此时,紧挨台下站着的那一排年轻男女,整齐地举起手臂,将一个物件放在嘴边,齐心协力一起吹响:“呜~~呜~~~~”牛角声低沉悲戚而深长,一下将人们情绪引向悲肃庄严的氛境。 当那四十多岁高瘦精壮汉子登上台的时候,覃小贝觉得似曾相识有些面熟,却又想不起到底在哪里见过,待听那汉子抑扬顿挫极具威势地念过开场白,她一下记起了那个声音也想起了那个人。 “莲教护法索殃见过九王爷!”——此人就是莲教四大护法之一的索殃,虽然仅仅打过一个照面,而且每次者距离较远,灯明昏暗,但覃小贝还是确定无疑的认了出来。她扭头看了看王子默,王子默冲她轻轻点了点头,显然他也认出了这大魔头。 原来现在贾阳复活的背后还有莲教的黑手! “现在,我要大声问你们,你们要大声地回答我!这里,没有官家、没有小民;没有老爷,也没有奴仆,只有苍天、大地、神灵,还有你和我!请你们完全放松、对着苍天大地、对着满天神灵,对着我、也对着你自己,立刻大声地回答我!” 索殃在台上稳稳地踱步,挥舞着手臂,如一个经验丰富优秀的舞台表演者,几句话便将台上台下的气氛调动起来。也覃小贝也不禁踮起了脚跟,竖起了耳朵,想着等着索殃的提问。 “看看,看看你自己,看看你自己的手,看看你自己的腿,看看你自己的胸,看看你身上的衣服,看看你的前后左右你的朋友——几乎和你一样的那些人,然后告诉我:你是谁?”索殃摇摆着手,指向大家,话语仿佛砸进了每一个人的心底。 却没有整齐响亮的回答,人们先是自视,后面互望,然后窃窃私语,交头结耳。 “我是谁?这还用问么,张老三,一个抛土地的。” “张老三你还有地,俺只给别人种地的。” “打短工的,谁跟钱跟谁。” “屁民一个,贱骨头一根。” …… 台下的声音越来越杂,越来越大,台上索殃显然都听到了,他再挥一下手,将众人说话都止住,将手狠狠往下一摆,斩钉截铁铿锵有力地说道:“都不对!你们说得全不对!你们所说的自己,全都是你们老实的爹妈说给你、官家秀才教给你、地主老爷强加给你的那一套,说你们是屁民、贱民、役仆、下人、天生的贱骨头!但是,——你们不是!那只是他们告诉你、他们欺骗你、他们强加给你的!现在让神来告诉你们,你们到底是谁?——你们是世界的主人!你们健康、你们有力、你们平等,你们没有上下之分,也没有贵贱之别!你们全都是平等无二的神的子民!” 台下一片寂静,人们张口结舌,半晌,有人低声自语:“怎么可能,女娲娘娘造人开始,就有手捏的和藤甩的,穷人富人自然有命啊。” 仿佛听到了那声低语,看透了众人的疑问,索殃在台上大声说:“是的,在这个世界,你们是这个样子的,卑微、低贱,只有交粮纳钱的份,没有享福消受的命,被官家压迫,任老爷欺辱,忍饥挨饿,愧对妻儿,活得连富贵人家的狗都不如!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现实,你们接受、忍耐、敢怒不敢言,这都是因为你们不知道还有另一个世界就在你们,就畅开大门等着你们每一个人!——这就是人人平等、人人享福,只有欢乐、没有忧愁的弥勒世界!” 接着,索殃一五一十详详细细描述了对每个人畅开大门的弥勒世界:广大无边、气候温和、永远四季如春,永远凉爽舒适;七宝皆有,万物丰茂,思衣得衣、思食得食,一切自然俱足,根本无贪;众生平等,人人为善,人们互相爱护,绝无争论不满……总之,那是一个尽善尽美、美妙绝伦的世界!而这样美好的一个世界,却就要重新降临,对现世的每一个人平等无私的开放着,等待着每一个的进入,进去享受极乐。 但是如何进入那个世界呢?先要上到通过一头架在此世界桥梁,方能进入弥勒世界。而这个架通两世界的桥墩梁是什么呢?就是信奉弥勒的莲教。 “入莲教,有饭衣; 入莲教,不受欺! 圣莲花开,弥勒降临; 信我莲教,终得永生。”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台上索殃每讲到一节停顿,台下原本吹牛角的那队青年男女,便整齐响亮地唱出上面歌词,清晰嘹亮、朗朗上口,重复几遍之后,背会的人便越来越多,每至台下索殃讲述停顿,便有越来越多的嗓音加入。 “入莲教,有饭衣; 入莲教,不受欺! ……” 人声越汇越响,音调越来越来越高,最后数百人陷入一种沉迷的幸福幻象和期待中,汇喊成一种浩浩荡荡、惊天动地呐喊声,连天空上的云彩也被一时止住。 现在他们明白了自己原本有着更高贵的身份,在众人汇集的呐亮中,他们也相信了自己的力量。但是还不够,该让烈火燃烧得再猛烈一些,让众人的精神更提前坚定地进入莲教的世界吧。 “你们不是一个人,也不是一群人,除了你们,还有他乡、他县、他省、全天下的和你们一样的兄弟,他们在和你们一样觉醒、努力,加入、争取!但是还有,除了你们,还有弥勒派下的帮助你们的神灵——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都会从在天上下来帮助你们,助大你们的力量,帮助你们早日实现自己的心愿!他们,已经成为我们莲教的一百零八名战将,你们说,有着他们的降临和支持,我们还怕什么、惧什么,做什么事情不能成功,与什么人战斗不能取胜? “那么,那些天罡,那些地煞,他们到底在哪里?我们可以看得见他们吗?我们真的能够得到他们的帮助吗?——现在,我可以认真地告诉你们,他们就在我们身边,他们已经成为我们的兄弟。我还可以确切地告诉你们,天上的星宿之一——地勇星贾成,就已经托生转世改名换姓到了你们亳州这个地方!对,他已经托生转世降临,有的人已经猜到了,对!没错,他就是你们知道的、熟悉的,你们自己身边的,你们怀念追崇的贾阳!” 索殃卒章显志说的最后一段话,既在情理之中,又大大出乎覃小贝和王子默的意外,他们实在没有想到,索殃会用这样一种方式,这样一套说辞,将死去的贾阳拾起来,并把他纳入了莲教的体系。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一百零八战将,天啊,但凡地面上的能人,都可以明正言顺地加入莲教了。覃小贝强烈怀疑,索殃一定读过尚为手抄本的《水浒传》。 只是一切口说无凭,该给下面这些高烧到三十八度的人们看点神迹了。 “下面,欢迎我们的兄弟,欢迎我们的英雄,欢迎从天降临的地煞星——贾阳!” 索殃说到此往侧一站,让出高台中央,右手后摆指引,此刻牛角声呜呜再起,立在高台四角的四个男子口中突然各喷出一道长长不息的火焰,在突然焰亮和牛角声中,高台上空凭空而降——真的是凭空而降一个人来,此人阔面宽肩,个头魁梧,身披黑色大斗篷,从天缓缓而降,落到高台中央。 台下数百号人,望见从重而降的那人形象,有认得的人高声喊道:“贾阳大哥!”接着认得和不认得的人们,不由自主一个接一个扑嗵嗵跪倒,眨眼之间,台下已经爬下一片,虔诚而敬畏地向着贾阳跪拜。 歌咏声又不失时机的响起:“圣莲花开,弥勒降临;信我莲教,终得永生。” 眼见为实,死掉的贾阳,不仅空棺复活,而且眼睁睁就降临在自己的眼前,磕头的众人们哪能不信,身体上一颗扑嗵乱跳地心,这一下更铁铁地信死了莲教。 覃小贝、王子默虽然不认得贾阳,但看到有人喊叫,有人流泪,有人晕倒,想那贾阳不会太假,至少形象应是贾阳的。难道他真的是地煞下凡、死而复生?又如何突然凭空而降?这些又都是实实在在的迷。 扭头再看身旁的虎头,虎头眼睛直直有些发愣,口里讷讷地说:“公子,他讲得有理啊,弥勒世界真的好不赖啊。”再看果果,已经爬在地上跟着大多数众人一起砰砰磕头了。 覃小贝这次算是亲眼见识到了**启蒙的力量,和宗教洗脑的威力,一帮原本不识几个大字、老实巴交的乡村野人,经过这一个晚上洗脑和见圣见证,明天就很可能成为莲教的钢铁战士。赵营千总的一千铁甲军有什么好怕的,我们有地煞星亲临上阵的帮助,就是刀枪战死又有什么可怕,生的普通,死的伟大,为莲教而死,死后还可以一步到位直接进入弥勒光明世界! “圣火灼灼,白莲重生; 为大光明,舍我残躯; 法界清明,我命永恒。” 新一段励志圣歌又开始唱起。这一段覃小贝耳熟,在左云龙的山寨时,曾听巴犬学唱过,当时被困在奇门遁甲桃花林中逃出无望的十大高手,就是高唱着这首圣歌,举刀互砍和自裁,全部以身殉教的。 唱演完毕,索殃要求今日初来、始信莲教的有福的人到台下左右桌前做一姓名登记,编入莲教各部各队,成为圣火莲教的神圣一员。 地上的人们爬起来,几乎没有什么犹豫,分成左右两股洪流,分别排队向台前点灯的两个木桌涌去了。 覃小贝与王子默互望一眼,心意相通,跟着人群往前走,想走得更近些,清楚地看看地煞星贾阳。经过最前边木桌时,听见一个毛头小青年意气坚定对桌后掌笔登记的人高声说:“郭小三,二十岁,属狗,和贾阳大哥一个村!” 王子默不由停下脚步,伸手把郭小三拉了出来。“干么呢你?我还没有登记完呢,你是谁呀你?”郭小三一脸着急怒气问。 “我刚从你家过来,你爹爹郭老塾师专门让我过来找人,让你缓一缓,暂且不要加入莲教。”王子默措着语辞,尽量和缓地说。 覃小贝看着郭小三年轻热情的脸,想想年愈花甲的老塾师也是老年得子,对这小三一定格久疼爱,所以才紧托外人要把他唤回。 郭小三却是铁了心肠拿定了主意,对着王子默说:“我爹他老糊涂了,他自己老老实实读一辈子书又怎样?到老只赚了村里一间破屋子,如果不是靠我们三兄弟,怕是到连饭也吃不饱呢。我才不要象他那样过!我要跟贾大哥走!”说完,使劲甩开王子默的手,重新挤进了登记的队伍中。 王子默知道一时劝不了他,旁边已经有人怀疑地瞪过来,也只好放手由他去了。任何时候,**也好,运动也好,战争也好,打前锋的永远单纯而热切的年轻人,所以流血成炮灰的,也往往是他们。假使他们投入的事业成功了,或许还能再给他们换一个好听名字:烈士,或者英雄。而名字变幻之后的现实是:他们死去,他们的爹娘父母痛不欲生。 但是另一方面,这样黑暗沉重的现实,难道不需要反抗,不需要牺牲吗?好象需要,好象需要。但是从古至今,哪一个王朝的建立,不是付出巨大牺牲的反抗呢?只是即便反抗变革成功之后,得益的往往只是最上面的极少的一部分,其他的,牺牲只是牺牲,而建立后的新社会,往往即刻又会重陷由清明到腐烂的死循环。除了死人与新贵,一切都仿佛没有改变。 这才是最悲哀刻骨的事情。 上面这些话,是覃小贝的表哥,一个二十多岁亲历过某广场事件的87级老大学生对学历史的覃小贝所发的一通感慨。当时覃小贝不以为然,这就是什么和什么啊,灰色悲观看不见光明看不清前途。 现在,在亳州的双锁山下,覃小贝似乎理解了表哥所说的一点点。 她拉上王子默的手,使了一个眼色,一起悄声沿着高台往后面走。台上的贾阳,是地煞也好,是人扮也好,总之今晚一定要整个明白。 ------------ 16 索判官笔T 16 索判官笔 王子默走在最前面,覃小贝居中,果果和虎头跟在后面,四人顺着高台边沿遛到高台的侧后,远远看见贾阳被几个大汉围护着,象偶象明星一样与观众隔开距离,正从高台上下来,转到台后的黑影中。 覃小贝感到有些奇怪,从自天而降开始,自始至终这个地煞复活的贾阳都没有讲一句话,而且都是远远的雾里观花,不由心里加大的猜疑。 走在最前的王子默猛地站住,让覃小贝等都躲在阴影里,因为他看见索殃也从台上走下,与贾阳轻声交谈了几句,不知说了什么,覃阳频频点头。随后索殃走进报名登记的人群,覃阳在两个人的保护下不声张地进了高台侧面的房间,因为一切都在没有火把照亮的暗中进行,并有警戒线远远的隔开,所以几乎没有人注意这边发生的情况。 王子默和覃小贝看得明白,悄然后退,从人群后面绕了一个大圈,来到那排房子的正面,房前有两个男子守护,只贾阳一人进了屋子。王子默要覃小贝和虎头果果留在原地,观注前门,自己绕到排屋的后面,黑暗中静静地贴近墙根,认准贾阳所进的那个屋子,轻轻向上一跃,双手扒住后墙上开的高窗,提一口气将身上带上来,探眼向屋子里望去。小屋不大,桌上燃着一盏油灯,屋里却空无一人!王子默再他细探看一遍,没错,屋里仅一桌几凳,除非有地洞,否则根本藏不下人。贾阳又走了? 王子默悄无声息回到覃小贝身边,问她是否看见贾阳从屋里出来,覃小贝说:是有一个人刚才从屋里出来,不过不是贾阳,因为不仅没有黑斗篷穿得衣服不对,隐约五官肤色都根本不象。王子默说:可屋里没人了。这时两人都想到什么,同声说:出来的人就是贾阳。 的确,出来的人虽然服饰、五.官、肤色迥异,但是个头体型还是和贾阳极相似的,很有可能他就装扮贾阳的那个人! 覃小贝回头再找,这次还是虎头.更有心,指着已混进人群向外散去的一个人影说:“就是那个人!”果然背景极象贾阳。 王子默让三人守着马匹等侯,.自己去探个究竟。覃小贝哪里会舍得这个揭谜底的机会,坚持要和一起去,王子默只好答应了他。于是两人紧盯着那个背影,悄悄地跟了上去。 出了广场,那人离开众人走上一条僻静的田间小.道,隔了十几步,王子默、覃小贝紧随其后。那人似查察到什么,有意拐了几个无理由的弯子,二人还是紧着跟随。那人于是加快了脚步,近似小跑地跑起来。覃小贝追着一慌,险些一脚没有踩进稻田间。 王子默看看前后再没有别的人,广场的火把变得.如芥微小,连双锁山都矮小了许多,于是运起内力,腾空而起,一下跳出两丈多远去,赶在了那人背去,探手向那人肩膀抓去。那人闻声,回身狠狠打来一拳,被王子默轻易的化解掉。那人气势汹汹又是几拳,虽然劲大力沉,却没有一丝章法套路,显然是与武林毫不沾边的一个人。王子默摸得了对方身手底细,虚招一掌引那人向前招架,自己却转瞬移到他的背后,用指连在他的肩头后背急点数下,将那人穴位封了全身定住,只余一张嘴巴可以说话。 “狗强人,想劫大爷什么?大爷全身上下除了一条.命,一分银子你也拿不到!”那人不能动弹立在田头,啐一口狠骂道。 覃小贝和王子.默都听出来,此人不是本地人,说得近似北方胶州口音。 “我既不要你的命,也不劫你的银子,只要你一句话: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人全身一震,很快接着骂:“大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名,山东程九是也。来此做药材生意,快快放了大爷,否则呆会儿爷的兄弟赶来,到时有你们的好看。” 覃小贝问他:“你既是做药材生意,那么可认识白头翁了?” 程九气道:“我做生意认识百头发的老头,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谁知你讲得那个白头翁。” 覃小贝道:“白头翁是治热毒痢疾常见药材,如何被你说成白头发老头。我再问你,这药材白头翁是一种海鸟呢,还是山上的走兽?” 程九略想一下,隐约记得听人说过有一种鸟叫信天翁,于是开口回道:“当然是一种鸟,这个谁人不知。” 覃小贝笑道:“你这做药材生意的,如何会搞这样大的乌龙,本草经明明写着:白头翁生高山及田野,四月可采。其花似木堇,实大者如鸡子,上白毛寸余,正似白头老翁,故名焉。你却怎会连这个也不知道。”当日在王府内,覃小贝流连苏妃的寄情苑,眼见苏妃对着本草图签,一一对应着教给风铃认别。覃小贝也就顺便认得记下白头翁、红娘子这些名字最有趣的,想不到今天拿来用上派场,一下将假李逵析出了原形。 程九脾气极暴跺着脚——假如还能跺脚的话,道:“问这些劳什子做什么用,大爷是拿银子出资的,自有人懂得药材为俺奔忙。” “既然你是出资的大爷,如何身上除了一条命,半分银子也没有?”覃小贝紧逼问。 程九一下结住,气极道:“俺怎么样关你们屁事?快将老子穴位解了,老子脚都有些麻了。” 覃小贝有些气笑,这人都被人家点成一根木柱了,嘴巴还这样硬梆,怕是打他逼他都不行呢。王子默那边已想了个法子,说:“你这穴位,两三个时辰解不脱,你且在这里站着。我去山那边叫众人过来,看一看贾地煞的原本模样。” 程九一听这句话,虽是清凉的夜晚,汗却流了下来,嘴还撑着说:“什么贾地煞,干我何事?” 王子默道:“你且站在这里等着,我先回屋取了斗篷、面具回来,与你好好的扮一扮,让众人评评,到底象不象地煞星?” 听他这样说,程九知道底全泄了,不由口软道:“你既知晓,又何苦问我为难我?”马上又虚吓道:“我背后的兄弟多多,势力壮大,你得罪不起,也远不是你能想象的,快结解开我,我不予你们计较。” “你是说索殃那厮,和他带来的那一些人吧。”王子默看着他点出了索殃的名字,见程九彻底呆了,于是接着往下说:“我就是总坛派下的人,暗中考察一下索殃进行的如何。” 说着,王子默行了一险招,拍手将程九点中的穴位全解了,同时赞道:“看他做事还算周密,你也是条汉子。” “原来是自家人!”程九活泛一下身子作喜道:“你方才的身手好俊,怕是要赶上索护法了。我是上月刚刚入教的,只因个头面型与贾阳极象,便被索护法带过来了。” 王子默也热情道:“原来都是北方的老乡,程九兄是何时来到亳州的?” 程九说:“我是本月刚来,加上今天,总共演了三次显圣的把戏。索护法比我早到一个多月,杀官兵里甲、独闯县衙这些事,也只有他能做得。” “贾阳的棺木也是你们做的手脚?”王子默问。 “那当然,难道他还真的羽化升仙不成?夜里被转移埋到别处了,另外放了鞋帽和一把刀子进去。”程九以权威的姿态解释道。 “那你刚才又是怎么从天而降的?”覃小贝禁不住问,方才程九凌空出场那一幕着实让她惊奇。 “这个说出来也简单,你们没注意到高台两边有几棵大树,还立起了两个高木杆,在大树和木杆之间的空中有细铁索连着,我先爬到树上躲着,到时听到信号,背上挂着细铁丝从细铁索上划过来,到了高台上方再放松铁丝慢慢降下。因为铁丝、铁索都漆成了灰黑色,而且天黑时才放众人进场,所以隔远了,这些物件他人都是看不着的。”程九说得简单,其实一个百多斤的活人吊在两三丈高的空中,没有一点胆识定力是根本做不到的。 原来如此。导演张艺谋拿手的飞人特技,原来几百年前就有人玩过了。呵呵。 王子默赞了程九几句,问他现要往哪里去? 程九说,索殃在前方一僻静果园为他安排了住处,为的就少见人,少和人打交道。“他祖母的,这些日子整日对着一园子刚挂果的苹果树,可把俺给憋坏了,嘴里都淡出鸟来。临到下次显圣,又要等到十五月亮圆进。”被寂静憋坏的程九,现在和人说话都是一种享受。 王子默又宽慰几句,摸出一锭银两送他,明日可托人买些酒食来,打发时光。 程九推辞不过,爽快收下谢了,拱手问:“敢问这位教内兄弟,尊姓大名?” “叫我寂山好了。其他的,按教内的规矩,你就不要问了。”王子默说出自己的字,加一句嘱咐道:“今晚的事,你不要与任何人提,包括索大护法。” “俺懂。教里的规矩,不该说的别说,不该问的别问。”程九说罢,拱起手来作别:“程九就此别过,天高地远,后会有期。”说完,转身沿田道向前去了。 看着程九魁梧的身影渐渐远去,消失在黑夜里。覃小贝问:“就这样放走他了?” 王子默问:“你想怎么样?又能拿程九怎么样?” 程九简单豪爽,是条汉子,却又只是一枚棋子,拿掉了他,莲教还会再换一枚。而且,要不要揭露莲教这种借尸还魂的把戏,两人也有些踌躇。 在这场大戏中,最值得同情的无肄是人数众多的百姓,但是百姓偏偏是最愚昧、最易治理,也是最易欺骗和煽动的一群人。而在官府和莲教之间,还真说不出哪一方更值得支持和偏袒。官家虽然可恶,是当下灾难的源头,但却与覃小贝和王子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莲教虽然给大众许下了光明诱惑的未来,但谁知道下一步又将把他们带向何方?恐怕到时又是一种乌托邦的利用和欺骗,可能还会更为残酷。 那么就这样吧。 即便弄清了原原委委,仿佛还是什么也干涉不了,好象做什么都不太妥当,最好只能这样顺其自然地丢下不管。这是一种无能为力、极其窝心的顺其自然。 两人回身,沿着田间土梗路,向聚会的山脚返回。刚刚走出几百步,就听见夜空里传来一阵鬼魅冷笑声:“呵呵,你们可以欺得了程九,还可以瞒得过我的眼睛吗?” 两人大惊,四下张望,只见一个黑影如一只黑色夜枭,从道旁的一棵大树上飞了下来,直向王子默头顶扑来。 王子默不敢大意,立时抽出所携宝剑,一式“举火烧天”,挡住来人的进路。索殃亦在空中从后领抽出一只镔铁判官笔,重重点在王子默的剑头,“铛”地一声脆响,于暗夜里迸出几星火花,并借下落之势将王子默向后逼退一步。 两人随即你来我往战在一起,王子默剑法灵动,如游龙走蛇,缠住索殃织成一道密密剑网。索殃笔法凌厉,如万点毒雨四面袭来,穿点挑刺戳,尽向王子默咽喉、双目、膻中、大椎诸要害处使来。覃小贝站在一边,眼见两人乒乒乓乓打得热闹,却帮不上王子默一点点忙。尽因两人身影飘忽,纠缠变化极为迅速,加之黑夜之中,所以连袖中的小弩也派不上用场。 索殃比王子默要大一二十岁,经验更为老到,功力也略高一筹。但王子默少年才俊,剑术不凡,索殃一时半会三五百招之内也难以胜出。于是索殃忽然退后半步,将手指插入嘴中打了个呼哨,尖锐刺耳的哨传出数里之外。小山广场上的人们已然听到,远远见一串火把晃动起来,接着便连成了一串,大呼小叫如一条火蛇向这边奔来。索殃不计身份与虚面,用口哨唤来广场上的莲教救兵,而他自己仅凭一支判官笔困住二人已绰绰有余。 王子默看着火蛇逼近,心下急躁,欲想用剑逼住索殃,让覃小贝先走。索殃却看透他的心思,腾空翻起,手中判官笔直向覃小贝肩头点去,王子默急急撤剑回挡,再与索殃缠在一起,覃小贝便被夹在二人与广场来路之间,一时无路可退。 火把愈逼得近了,索殃精神更振,手上判官笔更使得神出鬼没,与王子默长剑相击,叮铛作响火花四溅。 正在这愈陷困境的危急关头,就在索殃藏身的另一棵大树上,忽然又飘下另一个黑影,如苍鹰大雕,喝一声抓向索殃的后背。索殃闻风而动,回首看到树上跳下来人,实在大为惊骇。方才他用极功力,并保有百步之距,方跟在王子默覃小贝后面不被发现,但现在跳下的人,却就隐藏在与自己一丈相隔的另一个棵树上,而自己竟丝毫未知!转瞬之间不及细想,索殃抽回判官笔,一招“鬼蜮伎俩”,笔尖左右摇摆点向来人的双掌。来人于空中竟不避闪,索殃却急忙向左侧让了一大步,因为来人上面双掌不仅没收,下面还伸出一条长腿过来,索殃若不避开,纵然判官笔点破来人一只手掌,自己也会被踹得骨断筋折,明显是不划算赔本买卖,不如避开闪过,虽然姿势面子难看一些,好歹保住性命无碍。 来人见索殃闪开,并不罢休,脚未落地,双掌又一式“老熊拍树”,带着呼呼的掌风正面向索殃头胸拍去,索殃判官笔却不能再用,左边王子默的长剑已经杀到,判官笔斜斜格开迅急的剑锋,同是身子再向后急退,一二三步并在一起姿势十分狼狈,饶是如此,也没有完全避开来人的掌力攻击,只听“咔嚓”一声轻响,索殃便觉前胸一阵剧痛,心知可能肋骨断了一两根,嘴中噙了一口涌上的咸血,强咬牙又生生强咽下去,再不顾得留住王子默二人,鬼运神输几步连跳,逃到数丈开外。 来人功夫实在高的可怕,即使没有王子默的助攻,索殃也自付不是来人的对手。 “来者何人?潜伏暗算,算什么英雄?”索殃远远站在暗处问。 来人哼了一声,昂然站立不屑作答。一刻钟前你不也是从树上跳下暗算别人么,现在转脸就责问别人不是英雄。 “师傅!”覃小贝欢快地叫了一声。从树上跳下解危的,正是覃小贝的师傅南山皓。 索殃确定他们已是一伙,心知今晚很难再留住不速之客。不过从刚才他们二人并没有为难,而且放走程九来看,也难以确定对方是敌是友。 这边南山皓应了覃小贝一声,对着索殃道:“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过我的阳关道。我与你井水不犯河水,去叫住你的人,让开道路吧。”南山皓首先想到要保证郡主的安全,今夜不宜多惹是非。谁知道火把来人中有没有几个大高手呢。 索殃点点头,算是认同对方的建议。极具小心警戒着三个人旁边过去,迎上打着火把越奔越近的人们,让他们统统停下,集体转身,一起返回广场高台去了。 看着打着火把的众人去远,覃小贝、王子默和南山皓三人,也沿着来路走回。远远看看虎头和果果一人骑了一匹牵了一匹马,正满面焦急地赶来。 “师傅,您怎么会突然在这里呢?”覃小贝拉着师傅的胳膊,仰起头问。 ------------ 17 月俸二两T 17 月俸二两 前天傍晚,加速北上的王府船队到达了淮阴,淮阴知府热情进行了接待,并传达了王子默的留言:已经在淮阴找到郡主,但郡主又逃向了亳州,王子默和虎头西追而去。 王妃和昊然听了无可奈何,情知这肯定又是覃小贝的主意和任性,而且她们打马向西,明摆着不想再与船队汇合。王妃决定船队在淮阴停歇两日,专门等覃小贝和王子默回来。如果两日后他们还不归来,船队便开锚北上,就任由她骑马走陆路好了,好歹由王子默和虎头追上跟着,王妃多少也算放心一些。 但终究还是牵挂放心不下,船队形势浩大,侍卫众多,沿途还有地方官府接待照应,自是一帆风顺,而贝儿即便加上王子默虎头也总共才四个人,差不多还都是孩子,而且陆地沿途情况更为复杂。王妃越想越是揪心,于昨日下午叫来南山皓,吩咐他即刻西行寻找郡主一行,找到如能劝说汇合船队最好,如果他们实在贪玩愿意骑马北上,也就随他们好了,南山皓就跟在他们身边负责安全。 南山皓领了王妃的命令,择一匹快马良骏,一人快马加鞭,连夜行进,遇雨不行,今日下午进了亳州城,直入县衙,得知郡主、王子默等四人果然停留在亳州,急让县丞带跟赶住官舍,官舍里却是没有。下人报告说,中午雨停后四人便出去闲逛,后又回来取了马匹。王县丞当即给了下人几个嘴巴,混蛋玩艺儿,你自己拦不住,不会马上向上报告吗?现在郡主哪里去了?出了事情丢了郡主一根毛发,拿你小命是问。 南山皓看不得他们演戏,更不愿在官舍等待,一人骑马出来,四处打探,顺着问来的蛛丝马迹,出了西城门,追到贾阳庄,再一路追到双锁山,已是天色黑透。最后一段道上还遇到几个盘问挡路的,几掌全部掀翻在地,赶到山上高台前面,正看到高潮结束,索殃呼悠着众人报名参加莲教,也看到了覃小贝一行四人。远远跟在他们后面,看着他们接近小屋,跟踪程九,而又被索殃跟踪上。 南山皓黄雀在后,拴了马,隐.密跟在索殃后面,见索殃上了树,自己跟着上了旁边一棵树。说实话,南山皓对什么丐帮莲教、官府刁民、江湖风浪、神通民变统统没有兴趣,他这次来,一是为了报答王爷,所谓乘人之车者载人之患,衣人之衣者怀人之忧,他大隐王府二十年,王爷待他还算不薄,王妃的命令一定要听要执行的。二来是为了自己临老收的爱徒,覃小贝聪明伶俐,尤其体贴会他开心,这让半生寂寞即将步入晚年的南山皓感到了一丝生活的乐趣,谁说自己的徒弟就一定要学自己的武功呢?收徒最大的乐趣就是所收徒弟的本身,爱学哪样算哪样,能学多少算多少吧。南山皓想明白了,即便徒弟学得了自己一样的武功又怎样,未免就是一件好事,自己不就混成一个连王府高墙都不愿的出的鸟样么?有比武功更厉害的东西,他相信假以时日机缘,自己这个小徒都能够找到它们、掌握他们的,那些远远比武功更厉害。 看到索殃从树上跳下出手,南山.皓开始并不太在意,因为他了解王子默的本事。只是没有想到索殃的功夫高的出乎意料——莲教的四大护法之一岂是滥得虚名,身手竟在王子默之上。南山皓坐在树上细细观察了索殃的风格、套路和特点,心里大概有了个数。等到索殃吹响口哨唤来救兵,他知道不能拖该出手了,于是针对刚才琢磨出的索殃的弱点,精心设计了三招,从树下一跃而下,集数十年功力于三招之内,两式便将索殃逼退并创其内伤,使得索殃大惊而退。其实南山皓武功虽较索殃为高,但如果不是事先观察,精心研磨,仅凭三招也是很难战胜索殃的。 索殃远远地躲到暗处,被莲教.聚集的人们也主动闪到了一边。五人骑上马由小路跃上大道,在午夜的清凉夏风中,向数十里外的亳州县城飞奔。 王县令一直守候在官舍,听到下人的禀报,从睡梦.中的椅子上站来,一边向外走一边不忘整理好官服,正好迎上下马过来的覃小贝、王子默、南山皓等人,连声自道“失职,失职,关照不周”,睡眼惺忪,颇为狼狈。 此刻已然凌晨申时,因为时间太晚,众人不及多语,.草草洗漱休息,一切话语明日中午再说。 第二天不到中午,王县令就领了县丞主簿等人.来到了官舍,恭敬在前院客屋等候。覃小贝已然起床,知他到来,偏偏不派人去通知,就让他们在前面等着,先和王子默、南山皓聚到一起。南山皓简要把王府情船队北上的情况和王妃的交待说了,要求郡主马上向东北折回,于运河边上和船队汇合。 覃小贝心里自.然不从,不过话从师傅嘴里说出来,自然要有另一套说辞。 “师傅呀,不是弟子任性贪玩,而实在是被命运所逼。您听说过南京城里的神算卜一卦吗?——没听说过?哎呀呀,师傅您有空真该认识一下。此人上算天风阴晴,下算地藏金银,中算生老病死,夏至节那天弟子有缘与他擦肩而过,他一没看相——是个瞎子,二没摸骨——我也不会让他摸,三没测字,仅仅听了我一句话‘我太想坐大船旅行了’,便停住脚步,翻着眼白,用嘶哑的嗓子自言自语:‘此人年芳二八,出身公侯世家,父慈母爱师威严,不日北上迁家。’弟子当时就呆了,这瞎子是谁呀,怎么知道本主的情况,还知道王府要搬家,弟子好奇连问了他十几个问题,有些问题属于机密中的机密,比如我问他:‘我师傅日常爱吃的一道菜是什么?’那瞎子想都没想就张嘴说:‘回锅肉,而且要放新下葱苗炒,不要用花椒要用麻椒。’啧啧,这也太神奇了吧师傅,由不得弟子不信他。” 覃小贝比比划划,讲得煞是有趣认真,南山皓微闭二目,只当作是听消遣故事,不过倒也顺耳。接下来,覃小贝讲到金陵第一算命权威卜一卦,为她正式卜了一卦,告诉她北方属水,再走水路,水便多了,而覃小贝却是属火的,若走水路,一定会有灭火之灾,生命堪虞,绝难活着到京师;但若改走陆路,便得土助,土能克水,一路便畅行无阻,到达北方后更有腾达之命。 “师傅,您说我还能走水路吗?这不是要徒儿的命吗,所以骑马走陆路实在是迫不得已啊。”覃小贝摇着师傅的手臂问,她实在为自己的急智和善辩而由衷佩服自己。 不光南山皓,连王子默和果果、虎头都想听呆了。到底有没有这回事啊,虎头真有些糊涂了,于是他问覃小贝:“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告诉王妃,想她也不会阻止你,为什么要偷偷摸摸半夜溜走呢?” 覃小贝眼珠一转说:“卜一卦说,天机不可泄露,在离家上路之前,此事只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不能让四个人知道。当时果果就要身边,可告知的三个名额全占满了,我怎么对王妃说呀。实在天机勿泄生死相关,但凡换成另一件别的事,我哪会不和师傅打个招呼啊。” 虎头扭头问果果:“是不是呀,果果?” 果果这个马屁精反应多快呀,马上应到:“千真万确,而且必须要在十二时辰内离开,我连跟俺娘告别一声的机会都没有,哎~不过一切都不是为了郡主么。” 覃小贝满意地点点头,接着说:“现在五日所限时间已过,我正想书信给王妃和师傅说明白,师傅您就神兵天降地出现了,实在是太好了。王公子明白情况了,通情达理也不反对。”看到王子默开口想说话,覃小贝手一摆,急急抢先说:“王公子离家保定也有一年多了,这次可以顺便回家看看义父家人,尽尽孝心。——师傅您也离开家乡好多年了吧?不如我们顺道入蜀,看看您老的故乡。”现在大家在安徽亳州,目的地是正北的京都,顺道去正西的四川?——一点也不顺道。 南山皓算是听明白了,自己这个徒弟是铁了心要信马游逛了,王子默左右不了她,自己更说服不了她,除非把她捆进口袋里驮到马上——但这又不可能。不过,好在南山皓得到了王妃所给的底牌:如果郡主实在贪玩不愿回去,就随她好了。 王子默站在一边表态:“一切听从南翁安排。” 原本和覃小贝商定以一盘围棋定输赢,赢者决定往哪里走,结果昨日下至中盘巧逢雨停,大家一起外出散步,这一散就散到了今天凌晨回来。待覃小贝一场大觉醒来,洗漱完毕叫进王子默,要求两人快棋结束对弈。王子默再一看棋盘就傻了,自己黑子大龙最关键处少了两枚棋子!无论如何这场要大比分输定了!覃小贝看着他笑着说:“对老天爷发誓,我绝对没有移动和拿走棋盘一个子儿!”这点王子默相信,还用她自己动手么,使个眼色果果便去做了,——四下看,果果果然在这个时候恰到好处失踪了一小会儿。 王子默输了,无论按大鸣朝还是按现代规则计算,他都大比分输了。不过覃小贝颇识时务,与他留足了面子,顺手推倒棋盘说此局不算,该往哪里去,既不由她决定,也不由王子默决定,不如听从刚刚淮安领了王妃最新命令过来的南山皓的决定。 王子默只能答应。他发现与覃小贝争论,比与索殃对打更累,而且取胜的概率更小。倒不是他看不透覃小贝耍得那些小花招,而是看穿了也不忍揭穿它。内心深处,王子默更愿意看到覃小贝得意满足而绽放出来的灿烂笑容。在这种无敌的微笑面前,王子默承认,每次未战之前他就已经先败了。 现在,覃小贝、王子默,还有果果和虎头,都大睁眼睛看着南山皓,等待他最后的决定。 南山皓靠在椅上闭目养神,又似在静心思考,其实他的主意已经拿定,不过还要覃小贝自己说过来。半晌,南山皓睁开眼睛,慢慢道:“水路也好,陆路也好,王爷和王妃根本期望的,还是郡主安全、健康、开心地到达京城,如能再增长些学问、见识,那更是锦上添花。” 说到这里,南山皓有意停了一下,果然,覃小贝便迫不及待地抢着说:“当然要走陆路!即便不说命中定数那些,单单晕船一项我便受不了的,恐怕到不了山东我便会晕死掉的。现说现在有南师、王公子在一起,走到哪里会不安全呢。师傅,走陆路吧,我真的好怕水。就是陆路吧,你说怎么走我就怎么走。” 南山皓要的就是覃小贝这个最后表态,于是点头接着说:“好,无论怎么走,郡主的安全由我和王公子保证,但是重要的事项,老夫责任在肩,还是有发言权的。特殊关键的时刻,还会不作谦让,擅自代王爷作主了。小贝,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覃小贝欢喜异常,哪里还有什么意见要说。听话听音,南山皓这么讲,摆明了要顺着自己走陆路了。于是赶紧连连点头,表示一切听从南师的安排和指挥。 行走路线的事就这么定了,大家都同意用过午饭,就离开亳州赶往河南商丘。 商议完毕,覃小贝这才让果果出去,对站在外面的官舍下人说:“郡主现在有空,可以用午餐和接见外人了。” 于是众人被领到官舍饭厅,厅里照样备好了两桌酒菜,王县令和王主丞、李主簿早已站立在屋里,恭侯覃小贝等人入座。 “城外偶发小小事件,赵营千总带人下乡巡视去了,今天不能前来作陪,托我代言代陪了。”王县令先为赵营千总缺席作了解释。 酒还是好酒,数十年深藏的九酿春酒;菜还是好菜,大盘小碟的山珍异禽,但覃小贝今天却喝不下去,也吃不下去了。满桌美酒佳肴后面,晃动着贾阳、马四、老张、老黄和无数看不清面目的屁民的影子。 “敢问王县令,这两桌酒席,恐怕又要花费不少银子吗?”覃小贝禁不住问。 “郡主天上客,银两阿堵物,遇真人只带出尘事,其它不值一提,不值一提。”王县令亲切地笑着回话。 放在昨日,覃小贝还很欣赏这种风雅的清谈,但现在听来,只觉得有些虚伪反胃。 “到底用了多少两银子,郡主只想了解一下。”另一桌上的果果代覃小贝追问,其实她更想知道这桌酒席的价格,见了八两平碟宛儿她们,也有得吹嘘的资本。 王县令稍稍尴尬咳了一声,目光扫向另一桌的李主簿,李方簿站起回道:“回郡主,这两桌酒席,若放在大酒楼吃得的话,怕要三十两银子都下不来,而且不包括三十年以上的九酿春酒——这个年段的酒市场上是有价无市的。” 三十两银子,足够一个普通城里平民生活二十年,够一户乡下农民生活多久,覃小贝一时算不出,但也足以让她心惊了。 “这三十两银子,是衙门出呢,还是王县令个人掏腰包呢?”覃小贝似乎漫不经意地问。 王县令头上有些冒汗,猜不透郡主为何突然问起这些问题,但是很快镇定下来回答:“是由下官和几个同僚凑份,自愿接待郡主的。” “哦,那王县令一年俸禄有多少呢?”覃小贝面上的表情看不出是喜还是怒,王县令望望桌上其他人,南山皓只顾饮酒,一旁下人抱着酒壶不停地在添,而王子默只是饮茶,目光注视着茶杯,置身世外。 王县令擦擦额头道:“在下从六品,年俸九十六石。” 覃小贝快速心算了一下,就是每月八石大米,约折合三两银子,相当于现代的人民币2000元左右。虽然以前读书知道明代官员收入很低,但如此之低还是出乎她的意料。 “每月八石大米,能够养活你的全家吗?”覃小贝放缓语气问。 “哪里够用,”王县令听覃小贝如此说,叹了一口长气,说:“这每月八担大米,也只是名义上的,因为有时发大米,有时发布匹,上上个月还发了几十斤胡椒抵薪。所有发放物品的折算比率,都是由朝庭上面定的,拿到市场上卖,却又值不了那个价。实算下来,每月实领到手的银子也就二两,下官家里人口算是少的,也有六七张吃饭的嘴,仅凭俸禄,这日子怕是一月也过不下去的。” 在鸣朝,官员俸禄之低确实难以养活家庭,所以从上至下,整个官吏体系都把俸禄外的收入列入了每年每日的生活预算,灰色收入被视为理所当然的所得,成为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这一点,整个体系内的官员皆是心知肚明、心照不宣,偏偏覃小贝要问出来,王县令想,这真是一个“何不食肉穈”的膏粱子弟啊。 “俸禄之外,还有怎样别的收入?”覃小贝是真的不知道,虚心问道。 却不知王县令如何回答。 ------------ 18 黄金西瓜T 18 黄金西瓜 王县令咳咳两声,不往下说了。另一桌上的李主簿站起,替王县令解围道:“凡官场上的人,都免不了要送礼、收礼,每年的‘三节两寿’(即春节、端午、中秋和官员及官员夫人的生日),都会有所收获,象上面的知府,一个太太的生日,便能收到贺金数千两之多,这还是不愿摆排场的好官。” 覃小贝还是不解,再问:“但是有收就得有送啊,下级送来的收下,那送给上级的银子又从哪里来的呢?” 这次论到李主簿也吭吭咳嗽了。银子哪里来?摆明了一句话——从贪污受贿来,但这话能在桌面讲么。地方上官员的灰色收入,大多从经手的税费中捞钱,特别是利用征收钱粮时,向上级少报收入,或者在钱、粮折算中,将余额省略归为私有,行话称为吃“平余”,吃“加耗”;另外,就是大肆收取下级官吏的“孝敬”,当然在征税、办案、抽丁等活动中,都少不了下面人将银子奉上,总之办法总是有的,来钱路子是多多的,只要你掌握着实权。 看着屋里气氛有些冷场,王县令笑着讲了个笑话:“从前一位皇帝问臣子:‘我们脚下的大地下面是什么?’最有智慧的老丞相回答说:‘我们脚下的大地,是由一个巨大乌龟驮着的。’皇上满意了,但睡了一觉第二天上朝问老丞相:‘丞相,那只驮着大地的乌龟下面又是什么呢?’老丞相回答:‘是由一只更大的乌龟驮着。’又过了一晚,皇上上朝时又疑惑地问老丞相:‘丞相,那只更大的乌龟……’老丞相打断皇上的话,恭敬地说:‘皇上,懂得什么时候适可为止,是一种大大的美德。’” 这下包括不断追问的覃小贝,低头吃酒的南山皓,满屋子的人听了都哄笑了。一片笑声中,覃小贝也就不再追问,适时学会具备了适可而止的大大美德。只是无论怎么讲道德和清高,覃小贝的肚子还是饿得急了,看着满桌已经做好摆好的饭菜,终于拿起筷子,从盘里捡了起清淡的,放进面前的碗里吃了起来。 气氛顿时温暧和气起来,觥.筹交错中,王县令小心问起昨日郡主的去向和行踪。覃小贝没有将见到的一切都说出来,只是很认真地告诉王县令:她有一个法子能使真真假假的贾阳彻底绝迹。 王县令大感兴趣,侧过身子愿问其详。 覃小贝道:“要想使贾阳绝迹,其实.并不困难,根本用不着赵营千总铁甲兵,只须‘轻徭薄税、赈荒济贫、顺时爱民’,十二字足矣。”说完,覃小贝自己觉得了无新意,从孟子见魏惠王开始,便是轻徭薄税爱民这套说词,二千过去了,无数的忠臣良吏对君主上司重复了无数遍,论到自己开药方了,想了半天说出来还是这一套,中华大地万千百姓仿佛进入一个死循环中,真是让人好生悲哀。 王县令喏喏应承,点头称是。覃.小贝想起双锁山下民众激情的聚会,不由颇为亳州未来局势担心,还是被充了两句:“如果不遵上面十二字,反过倒行逆施,纵使斩了一个贾阳,怕是还会有更多的贾阳冒出来,到时纵是再来加倍的铁甲军,恐怕也难遏制燎原之火。” 覃小贝说得所谓“十二字”方针,实儒家老生常谈,进.士出身的王县令岂能不知,听话听音,方才覃小贝一番话,暗明了指责他不是孔孟的好学生,不但政绩不佳,品行也距清官标准差得太远,否则一任地方主官的业务岂是一个小女孩就能随便指导的,关键是自己还无力反驳,本来就是那么回事么。 王县令闷头吃下两杯酒去,有些微醺了,脸色也变.得不正常的红润,他叹口气问覃小贝:“另有一个关于本官的小故事,不知郡主有无兴趣听听?”覃小贝点头,希望不再是棋琴书画之类所谓风雅事。 “下官五岁就学,苦读十年,参加过三次大考,凭书.本真功夫得二甲进士出身,不久分派到济南府上,授六品知府官职,胸中无不激荡着修家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梦想,愿为民谋福,报皇上圣恩。也着实办不少清清楚楚的案子,减了一些不明不白的杂捐。只说半年之后,又接一桩案子,有一地方豪强叫薛大的,争地殴死人命,案情简单,证据确凿,本官马上下签将薛大捕了,送于牢狱。当晚薛大的家人便送了两个西瓜到本官家里。”王县令侃侃而讲,果果插言进来,“这薛大也太气了,打死人命的案子,只送两个西瓜便想私下了结。” 王县令一脸苦.笑,说:“那薛官祖上曾封王做侯,传倒他这代虽无爵位,也有着良臣万亩,商铺百家,济南城里有偈子云‘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说得便是他家。当初拿他时便有门下老吏诸多人为他讲情,向本官坦陈厉害。但本官熟读圣贤之书,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坚持下令抓了。那晚送来两个西瓜,本官根本看都不看,让薛家人将瓜拿回。薛家人拿了西瓜故意一个失手,西瓜落在地止碎为几瓣,从里滚出来黄金宝珠一地,照得半个屋子都亮了,一看便知价值万金不菲。” 果果、虎头和覃小贝俱呀了一声,都想不到西瓜里还有这般奥妙。“这样的宝物西瓜,你到底收、收、收了没有?”果果一急有些结巴在问。 王县令笑笑说:“当时本官自然没收,反而更加愤怒!无耻豪强,以为有钱便可草菅人命,买得官司,收买官员吗?本官偏偏不吃你那一套,而且一定还要更加严办!” “好!”除了南山皓,几个都为王县令昔日行为叫好,这才是真正的儒林风骨! 王县令接着往下说:“本官将两个瓜和来人赶回,第二日便上堂提审薛大,下面门吏却报上狱里薛大吃多了腐的食物,上吐下泄不但不能上堂,还要找医为他治疗。几个衙吏都这样说,本官也不怀疑,先找人为他医病。在本官紧盯紧催之下,两日之后无论他是病是死也要将薛大抬上堂来,但就在第三天早晨,京城八百里紧急传来调令,调本官即刻进京,另有重要事项任派。本官只能恨恨进京,新来知府当天便将薛大放了,钱能通神真乃所言不虚!本官两袖清风来到京城,在翰林苑闲挂半年,以接应上司礼节不周被吏部问罪,幸得恩师荫护,才得只降半级,发放到这亳州来任知县了。” 王县令说到这里,若无其事,劝众人饮酒吃菜。几人却没有胃口,覃小贝尤其为王县令的不公遭遇而唏嘘。后面的事不用问了,但凡不是象海瑞那样花岗岩脑袋一根筋的人,都会识时务而变为俊杰的。正所谓是任你是铁,官场如炉,只要你进得这个大墨池子,但便由不得你不黑了。 王县令又饮了一杯,抬头问年龄最接近的王子默:“王公子,我问你,假若你苦读十年,得了功名封了官职,却还养不活全家,你会怎么办?假若你要爱民,而上面的定下的钱粮任务、五花八门的正响杂项,无一不在考核你催逼你,你又会怎么办?是你的生活和前程重要,还是乡下的野民的屁股重要?” 王子默淡淡道:“所以,我永远不会去做官的。” 王县令哈哈地笑了,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漫天下,三教九流芸芸众人,其实只有两种人。”王县令说到这里竖起两个指头:“劳心者,和劳力者。” 覃小贝帮他把话说得更加直白易懂:“只有两种人:吃人者,和被吃者。”自古如是,自古如是。 还有一点,覃小贝感受亦深,便是阶级决定立场,屁股决定脑袋。仅仅因为她穿越到南京王府,成为钱财无忧的尊贵郡主,自己便对整个社会体系和秩序天然认同,对皇家、官僚抱有亲近好感。明知许多东西是不合理、悖人道的,也愿意假装糊涂,选择无视,不愿去做根本改变。假若自己穿越到一乡村老塾之家,遭遇又将如何?只怕自己的观点、立场与现在大相径庭了吧,追随贾阳参加莲教也未可知。 重要的是,作为一个个人,哪怕他是从未来穿越过来的,他所能影响和改变的历史也十分有限,以一人之力强行改变几千万人固有的运行轨道,难,太难,难于上青天。更重要的是,即便是覃小贝原本所在那个时代,除了物质较高发达之外,本质和大鸣朝有什么区别呢?一样是分为两种人:吃人的和被吃的,依旧在那个死循环中。 早知如此,不如直接穿越到《独立宣言》时代的美国费城。只怕中国的小鬼没这个搬运能力。 覃小贝嘴边挂满了苦笑。这场酒喝的,三十年的九酿春酒竟喝出了苦瓜的味道。 只有南山皓喝出了岁月沉淀的美味,也许,象他这样达观顺命是对的,不能改变世界,就改变自己的内心,犹如禅宗,管你风动幡的,老子的心是横竖不动了。 用过这漫长的一餐,覃小贝向王县令告辞。王县令早就准备了两箱好礼,还专门备了送行的人马。 “金银就俗了,全是亳州独有的地方特产,虽不值几钱,也是下官的一点心意。”王县令说得极其诚恳。 “不会再有金银西瓜吧?”覃小贝打趣,酒食是吃了,这礼物绝对不能再收了,要不也太、太、太……那个了。 “王县令,我们还是济南府那时的你,你就不要再逼我们了。”王子默笑着帮忙说。 王县令哈哈一笑,不再坚持,一直送到北门,再送出二十里。最后在覃小贝坚决命令下,终于止步,一直站着挥手,直到连四匹马扬起的尘埃也看不见为止,才带着手下转身回城。 “子默,以后沿途再不要通知官府了,绝对不要再麻烦地方。虽然吃得好酒食,但要一种这样吃下来,我的心都会沉重的掉到地上。”终于出了亳州城,骑在马上的覃小贝认真地对王子默说。 王子默点点头。其实如果不是覃小贝偷跑,为了保证截到她,他也不会惊动地方官府。被王县令这样“热情”的接待,他也同样感到不自在。只是没有覃小贝那样感受深刻而已。在鸣朝那个时代,等级差别、命运差别、财富与待遇差别,被当时绝大多数甚至可以说是所有的人,包括最精英的一群在内,都认为这是天经地义,没有任何不妥。 “亳州的乡民太苦了。”覃小贝黯然地说。 “王县令算是贪官吗?”跟在后面的果果问,她的头脑最愿意接受的,就是把人直接划为好人、坏人黑白分明的二维模式。 “王县令是个好人,曾经也是位好官。要是他一直能坚持下去,全国的清官多起来,百姓们就有福了。”王子默认真地回答。 还是寄希望于好皇帝和清官。覃小贝呵呵地笑了,油然而生一股超越时代见识上的优越感。 “你笑什么?”王子默转过身问。 “子默,你不明白,也不要和我辩,你辩不过我我也不想和你辩——清官只是一种幻象。”王子默包括前面的骑马在前的南山皓都竖起了耳朵,聆听她的奇谈怪论。 “清官也好,贪官也好,官员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因为官员正是制造问题,或者说是问题本身。”覃小贝把话说完,也不知道他们能听懂多少。 “正是因为有贪官制造问题,才需要清官去解决。只要清官的人数多了,正气压倒了邪气,天下便能大治。”王子默急切地说。 覃小贝微笑不语,脸上一副“我刚才说了,我不与你辩,虽然你有一万句道理,但是真理还是在我手中”的表情。 “王公子说得对。”这次果果和虎头一致赞同王子默,自古圣人都这样说,而且身边确实也这样,怎么能说清官也是问题制造者呢,还是一种什么什么……幻象。 只有骑在前面的南山皓,虽然没有回头,却难得参与进来表了个态:“小贝说得在理,但是还不切。” “切切地说法是什么呢,师傅?” “人,人本身便是所有问题的本身。”南山皓头也不回地说。 厉害!宗教虽然对社会制度推进无益,也解决不了绝大多数人的实际苦痛,但是话却说得极其漂亮,而且提供的都是现实之外的终极解决方案。 覃小贝服了师傅。 现在大家都走得比较悠闲,有景看景,有典看典,说说笑笑,吃吃喝喝,好不美哉,行了二日才离了安徽进入河南境内的商丘。 商丘乃是商朝的发源地,“商人”一词便源于此,因为商人常用牛车拉物与外部落进行交易,商人遂成了买卖人的代称。商丘城古迹众多,覃小贝特别游了代父从军的木兰祠,王子默提议游了发明造字的仓颉墓。南山皓呢,对杜康街最为流连,真真假假的正宗杜主康酒喝了五六坛。覃小贝问比之“九酿春酒”如何?南山皓春花秋月各有所长,如能左右列之是为最佳。 在商丘盘恒了整整二日,五人才离去继续北行,下一站到达杞县。杞县曾有人杞人忧天,几人就天到底是什么样子,星星月亮又是怎么回事,热热闹闹讨论一番。遗憾的是,覃小贝以广义相对论视野对宇宙所做的解释,大家皆认其不知所云;退而以牛顿、开普勒的观点再做简要说明,还是得不到大家的认同。 “什么?月球上面都是光秃秃的石头?郡主你就别编故事糊弄果果了。谁不知道,嫦娥就住在月亮上,月亮上还有广寒宫,玉兔和吴刚,热闹的很呢。”果果觉得郡主谈身边事还行,一扯到天文地理,就一塌糊涂可笑的不行。 王子默和南山皓也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她。 覃小贝停止纵论,想起一个故事,大禹治水曾经路过一个裸人国,这个国家的人全部都不穿衣服。大禹怎么办呢?“裸体而入,穿衣而出”,随众随俗而已。否则,会被大家认为是疯子的。从此以后,在所有涉及自然科学的领域里,覃小贝都小心地不把二十一世纪的知识带过来。有什么好卖弄的,不过多经历一个世纪而已。 杞县还有一处蔡文姬墓,王子默以为覃小贝一定会过去,因为一路上所有的女性豪杰古迹她都没有放过。不料覃小贝却说:“文姬虽然多才,但《胡笳十八拍》实在是悲怆入骨,不看也罢。” 从杞县出来,再往西北一百多里便是“七朝古都”开封,大家憋足了劲要在开封好好吃喝玩乐一番,反正时间足够,陆上骑马无论如何也比运河船队行进快上至少一倍。 覃小贝忽然想起丐帮总舵就是开封,对王子默笑着说:“说不一定还能在城中见到左大哥呢。” ------------ 19 四袋弟子T 19 四袋弟子 开封历史极其悠久,春秋早期郑庄公即在此构筑城邑,取名启封(汉初因避文帝刘启讳,改为开封)。从公元前364年至公元1233年,先后有战国时期的魏,五代的后梁、后晋、后汉、后周,北宋和金等王朝均在此建都,历经千年梦华,成就七朝古都。 决定了不招惹官府,五人上午进城先寻了一家洁净豪华的大客栈住下。考虑到安全方便,单独包下了一栋独立二层小楼,南山皓安排覃小贝、王子默、果果、虎头分住楼上四间,自己则在一楼住下。 旅店安排妥当已近午时,五人遛出来,一边游一边看,一边向客栈小二推荐的城内最负盛名的汴梁春酒楼行去。 百年承平岁月,带来开封繁华再现。热闹中收,屋宇楼台鳞次栉比,茶坊、酒肆、脚店、肉铺、庙宇、公廨临街而立。商店中有绫罗绸缎、珠宝香料、香火纸马等的专门经营,也有医药门诊,大车修理、看相算命、修面整容,百业千行,无一不有。街市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有做生意的商贾,有看街景的士绅,有骑马的官吏,有叫卖的小贩,有乘座轿子的大家眷属,有身负背篓的行脚僧人,有问路的外乡游客,有听说书的街巷小儿,有酒楼中狂饮的豪门子弟,有城边行乞的残疾老人,男女老幼,士农工商,三教九流,无所不备。 前面一个空地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覃小贝他们还没有靠近,就听见里面传出粗壮宏亮的嗓音“嘿,光说不练假把式、光练不说傻把式、又练又说才是真把式,各位父老乡亲、老少爷们,全都把眼睛睁大了,真功夫的好戏马上就要上场了……” 覃小贝和王子默相视一笑,.大家都想起来在淮阴街头卖膏药的姓牛汉子和黑子,开封街头这位又有什么新鲜的表演呢。由虎头开路,几人走到里圈,看见从场地中央一几个木笼子里“扑扑”的飞出来七八只鸽子,里面的壮汉大喝:“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老少爷们,把赏金铜钱举起来,小伙计就要舍命表演了……” 围观的人们有的磨不开面子,有.的忍不住好奇,有的觉得好玩,纷纷从口袋中摸出一枚二枚硬钱,或者一张纸币,用手高高地举起来。空中盘旋的鸽子,好象认得大小一般,先朝举纸币的手掌俯冲下去,小嘴一啄便将纸币叼在口中,空中划一个圈飞到壮汉身旁,张嘴将口叼纸币丢下汉子手中的大簸箕里,返身再去叼他人纸币,待纸币叼完,再一枚一枚将举着的铜钱叼光。七八只鸽子来往飞奔,一柱香时间,在人们的惊奇欢笑中,汉子手中的簸箕里已堆起了一层钱币,覃小贝粗粗估了一下,已然过了百文。(注:明代以银锭作为主要货币,铜钱为铺币,纸币则作为经商流通的凭证。太祖朱元璋时的纸币“大明宝钞”共发行六种面额,从十文到一贯,一贯即一千文,等同白银一两,四贯等同黄金一两。朱元璋还规定后代子孙不管在位时间长短,只能使用一个年号,只能铸造一种铜币,每个铜钱标准皆重一钱,价值一文,是谓“制钱”。) 覃小贝觉得好玩,有意想逗一.下,从果果身上拿出一块四五两重的碎银,举在手上冲扑飞的鸽子晃了晃。看见闪亮的银子,不光鸽子,连果果的眼睛都亮了,只是半斤重的碎银如小孩半个拳头大小,鸽子的小嘴就是张破了叼不起来,只能咕咕叫着围着覃小贝高举的手臂望银兴叹。 覃小贝正举着银子得意的偷偷乐呢,那场中汉子.手一抬,不知从哪个箱子里飞出一只花绿绿的大嘴金刚鹦鹉,“呱呱”叫着不等覃小贝后悔缩手,一个急急俯冲一口衔着银子便走,含着银子飞到半空还不忘回首道一声:“谢谢赏银!”留下满扬的嘲笑飞到汉子的手上。丫的,衔了银子还能说话,嘴他**的真大。那汉子收了银子拱手再次答谢。 江湖真是藏龙卧虎,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人家做.不到的,赚钱各有各的道儿。 覃小贝被嘲笑着讪讪退出来,金刚鹦鹉所衔走.的,够大家中午吃一桌好酒食了。 “天天算计别人,今天被八哥算计了吧?” “错了!八哥是八.哥,鹦鹉是鹦鹉,一个是雀形目,一个是鹦形目。” “什么目?你又说天书了。” “呵呵,他们的区别,就象你和波斯人的区别。你自己想去吧。” …… 汴梁春到了,拨在五层砖石木楼,雕梁画栋,气势巍峨。门口齐刷刷立着四个小二,个个青衣斜布帽,精神饱满,目光闪亮,望见覃小贝一行前来,远远便高声招呼。 汴梁春门前数丈外,墙边靠着一个中年乞丐,覃小贝瞥一眼看见那个脏破灰衣上左右缝了中个口袋,算是丐帮的中下层领导,不由想起左云龙或许就要这里,禁不住停下脚步问了一声:“请问你是哪堂弟子?我向你打听帮中一个人。” 那丐帮四袋弟子虽然衣服破旧,散发着一股酸臭气,体格却很是结实,一点没有营养不良的样子,见人有问,抬头看了看覃小贝华贵的公子着装,面目凶狠,照前面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一口黄黄的浓痰差点吐到覃小贝锃亮的小皮靴上。 覃小贝出乎意料,被狠狠恶心了一下,掩鼻后退几步。一边王子默皱起眉头问:“你是哪堂弟子,忒也无礼。人家问你,不答也罢,如何这般恶心人?” 四袋弟子双手当胸插起,目光斜视,既嚣张又挑衅道:“你们这帮富人,非年非节平日就能上酒楼吃饭,你们已经有那么多钱,再多一些恶心算什么?” 他**的这算什么回答和理由,又什么逻辑。王子默涵养再好,也有些恼了,清秀白净的面容一下沉了下来。只是顾忌到大哥左云龙的面子,却没有动手给他教训。 那壮壮的四袋弟子见王子默沉面不语,以为是怕了自己,穿鞋的怕光脚的,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咱丐帮弟子怕过谁呀,何况在咱自家门口,覃小贝、王子默的口音,一张嘴就知道是一千里以外,不就是有两臭钱的生意人么。于是仿佛要展现口才一样,继续得意洋洋地说道:“你既然问起丐帮,那按我们丐帮的规矩,吐你就是喜欢你!你身上挨的痰越多,说明你越招人待见!要是吐到你的身上脸上,说明更喜欢的紧!”说着,清了清嗓子,作势还想再吐。 后面的南山皓先重重咳了一声,张口吐出一口浓痰,又急又劲,直直正正射入那四袋弟子的半张的口中,连同他自己刚酝酿的半口痰一同被压回喉咙里,噎得他捂着脖子转着身翻白眼。 “那就让老夫好好喜欢你一下。”南山皓说完,面无表情地从他面前过去。 覃小贝恶心地要吐,再不想看,急步进了酒楼。 “师傅啊,你那一招叫什么名字,还要不要让我们吃饭?” “那一招,叫爱得就是你。”南山皓黑色幽默一把。 大门外,缓过气来的四袋弟子跺着脚冲着门里骂:“白胡子老头,你们五个,我全记住了,你们等着,有种就别忙着走!” 覃小贝他们是不忙着走,直接上了最高层的五楼,挑了个宽畅明亮大桌坐下,早有两小二沏茶递毛巾,摆放碟碗勺筷,另有小二递上三个竹简菜单,请坐在上座位置的覃小贝、南山皓、王子默点菜。 南山皓看也没看菜单,覃小贝也把菜单丢下直接对小二说:“名菜、招牌菜、特色菜,十道八道尽管端上都可。”小二点头微笑下去。 须臾时间,四个小二先摆上了八冷碟、四调味,瞥一眼无非是芸豆、云耳、鸭舌、豆腐冷拼之类。紧接着,又四个小二端上头四道主菜。头一道摆在桌上,一盘细条肉卷,色白如雪,旁边另有一碟暗红沾酱。 覃小贝侧脸问小二:“此菜何名,有何说法?如不是名菜、招牌菜和特色菜,打回重做。” 小二俯身恭敬回道:“此菜名为金牌鳜鱼,享誉流传了近五百年。相传北宋开国宰相赵普,一日于风和日丽汴河边上钓得一尾3斤多重的鳜鱼,邀请同僚到府上饮洒,特别对家厨说,‘把这尾鳜鱼精心做了,但不许与以前的做法相同。’厨听听罢为难,因为他在赵府事厨二十多年,手艺基本用完,哪道菜式赵普没有尝过呢?情急之下,将鳜鱼乱刀剁成泥,卷卷上笼蒸好,用汴粱特有的西瓜酱做蘸汁。众人吃后交口称赞,赵普即奖给家厨一枚金牌,遂有此菜金牌鳜鱼。” 小二一口气流利说完,众人口中已然生津,覃小贝先给师傅挟了一块,然后与大伙每人一条沾上酱汁,送入口中,清香鲜嫩,入口即融,果然美味非凡。 第二道主菜摆到桌上,是一碗带汤方块大肉。小二一边报菜名:“清汤东坡肉。” 王子默抬头说:“不对,东城肉哪里没有,都是慢火煨干的,哪里来这么多汤水?” 小二不慌不忙道:“这位公子一看即知是美食行家,但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东坡肉有两种做法,一各是湖北黄州做法,即公子所讲以慢火焖烧而成,一种是便是咱这开封清汤做法,是东坡先生在汴京与诗文好友聚餐时创制,东坡先生喜食竹笋,称其为‘玉版和尚’,一日聚会中他信笔写道:‘无竹令人肥,无肉使人瘦,不肥又不瘦,竹笋加猪肉’。于是以竹笋、猪肉加清汤烧制而成,一直流传至今。” 大家每人挟起一块,确实醇鲜利口,肥而不腻,十分解馋过瘾。 第三道菜一端上来覃小贝便叫:“这不就是炒玉米么,这样的粗菜哪里没有,有什么稀罕处?” 小二微微一笑,作为“汴梁春”的金牌司仪,从看到这一行五人进楼开始,便主动从台后坐椅站起来紧站在他们后面,直觉告诉他:这一老四少,第一,多金;第二,有挑头。伺侯好了赏金多多,伺侯不如意有脸色看,于是亲自出马,跟到五楼招待。果然每一道客人都抛出了一个问题,但这难不倒他,因为汴梁春的每一道菜都货真价实,大有来料。 “此菜煎松子玉米,为宋太祖赵匡胤自创。太祖年轻时一次战败只单身匹马逃出,又饥又累来到开封城外一村庄,村庄中村民早已避乱逃走空无一人,赵匡胤四处寻找,在一民宅中发现锅中有一些剩下的包谷饭锅巴,饥不择食吃完感觉十分美味。后来赵匡胤登基做了皇帝,一日想起了当年逃难时吃到的包谷锅巴的美味,但令御厨制作,御厨用嫩玉米煎制锅巴状献与皇上,赵匡胤吃后赞赏不已,褒赏御厨,后来此菜流传民间,也只有咱汴梁春烧得最为王道。” 众人每人舀上一勺,嚼得嘎巴有声,口感松脆,口齿留香,能把普通玉米煎成如此可口,亦算难得。 第四道主菜为“套四宝”。此道菜由两个小二用青花细瓷大汤盆端上,摆放在红桌正中,汤盆中是一只体形完整、色泽光亮、浮于汤中的全鸭。 这次果果看不懂先问了:“明明就是一只鸭子,怎么敢叫‘四宝’?” 金牌小二笑而不语,摆手请众人先尝再评。 大家一起动手,几下便将最外层的鲜香味美的鸭子分掉,没想到鸭子剥去后,里面一只清香的全鸡又映入眼帘;众人再将鸡肉连吃带分,在鸡肚子里,又一只滋味鲜美的全鸽跳了出来;五人兴趣大起,几下将鸽子分光,最后又在鸽子肚里,又露出一只完完整整的鹌鹑,鹌鹑肚中又塞满了海参丁、香菇丝、玉兰片,还有一只色白晶莹的鹌鹑蛋。 到此时,由不得覃小贝不拍案叫绝,此菜绝就绝在集鸡、鸭、鸽、鹌鹑之浓、香、鲜、野四味于一体,四只全禽层层相套,个个通体完整,无一根骨头。多种滋味,不肥不腻,清爽可口,回味绵长,实在是难得啊难得。 头四道热菜还未食完,第二拨四道主菜又端上来,分别是:明珠鸡腰、击鼓上朝、炸紫酥肉和苏肉焖鱼唇。每道菜后面皆有一个渊源的典故,小二清爽喉咙,正待客人一边吃自己一边讲,这时楼外下面忽然传来嘈杂的吵闹叫骂声,一片粗口大煞风景,其中最为刺耳嘹亮的,便是刚才路边遭遇的那个熟悉的声音。 “糟老头儿,快快给爷滚下来!你们五个,我知道你们都在楼上,有种你们就呆到天黑,做一辈子缩头乌龟!” 虎头和果果扑到窗口向下探望,果然是那个丐帮四袋弟子,仰头挥臂骂得最凶。果果看了吐一下舌头,回来对覃小贝道:“郡主,他、他们都堵在楼下呢,足足有几十号上百人呢。我们这顿饭,还是多吃久些吧。” 覃小贝没有作声,南山皓不动声色,王子默蹙眉问店小二:“汴梁春作为开封第一食府,怎么能容忍楼下这般喧闹?” 方才伶牙利齿口吐莲花的小二顿时有些扭捏和惭色,环视下楼上其它桌上的客下,声音下了八度回道:“正因为汴梁春是第一大食楼,后面也有些背景,他们才不敢上来。换作其它饭店,他们早就打杀上来将人抓走了。没办法,谁让人家是大帮派呢。” 王子默拍桌作色,大声道:“帮派再大也需讲道理,到底是帮派势力大,还是王法国家势力大!” 王子默的斥责引来楼上其它食客的应声。 “的确太不象话,知道是要饭的丐帮,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开封府拿人呢。” “不过也奇怪,以前丐帮都低调老实的,怎么入夏半月来,突然变成疯狗了一样,开始处处咬人了呢?” “哎,尽量绕着走吧,跟他们较什么劲。” “人无踹狗意,狗有害人心。只怕无端还不知怎么就惹了他们,被死缠烂打上,倒也头痛的很啊。” “开封府都开什么的,吃皇粮的都改吃狗屎了,也不出来管管。” “哗啦”一声,靠墙一张桌子被推到墙边,一个穿大氅国字脸的中年人满面怒容地站了起来,不知是为楼下的吵骂,还是为楼上的议论。 楼上一时静了下来,楼下却依然骂得更凶。 国字脸的中年人带着同桌的两个手下,拂袖离座,咚咚下楼。 “吓,老兄外面说话要小心,开封达官显贵多的是,不定碰上什么人。——知道刚才下楼的人是谁吗?” “谁?难道他也是丐帮的堂主不成?” “嗤,他可是帮派的对头,河南提刑按察使司的邹副使,专门纠风纪,戢暴*的。你刚才那样说,岂不是指着鼻子在骂他脸。” “你不早提醒我!看他怒气冲冲,他不会等在楼下给我算帐吧?” “切,人家要找你算帐何必等到楼下,在这里就给你结了。” “那便是丐帮要倒霉了,这些日他们闹得过了些,今天连按察司副使的酒都扰了。等着看好戏吧。” 中间桌上的覃小贝五人,仿佛既没听见楼下的议论,也没听见楼下的叫骂,不紧不慢吃饱了饭食,又吃了几片水果,用茶水漱了口,才结了银两由小二带路下楼。 四袋弟子正带了近百十个兄弟,吵吵嚷嚷在门外等着他们。 ------------ 20 汴梁春前T 20 汴梁春前 一行人下楼,王子默走在最前面,覃小贝居中,南山皓殿后。一出汴梁春的大门,便呼啦啦被一大堆人团团围住,连再退回酒楼都不可能。几十个穿得破破烂烂的丐帮子弟,你一句骂我一口痰,污言秽语,不堪入目,不堪入耳。 多大一点事儿,何至演变到这种地步。王子默对开封丐帮弟子的作派实在不解不悦。一方面不想加大冲突,一方面怕危害到覃小贝,于是尽量平息事态道:“几十个汉子,婆娘似的叫骂一中午,这就是你们丐帮的作派?谁是你们管事人,站出来与我好好说。” 几十个人乱糟糟中皆一愣,嘈杂声渐渐小了,不自觉闪开一条缝,一位个头不高,额头有个大黑痦子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慢慢走到前面,晃荡的破衣上歪歪斜斜缝着六个口袋,睇了王子默一眼,倨傲不屑道:“你们家老头,伤了我们家兄弟,不仅折了我家兄弟面子,吃饭也严重没有胃口,这事不能这么轻易过去吧。” 王子默懒得再与他重头纠缠,直接道:“你说个解决法子,我们还要马上回馆歇息。” 看对方如此利落痛快,原本想着大耍一通嘴皮子、开个百人声讨会的六袋头目挠了挠头,一层头屑掉了下来,边想边说:“一要陪些银子,为我兄弟找个大夫看看,赔两副好药,把身子恢复了。” 据说被坏了身体的那个四.袋弟子就壮壮站在痦子头目的身边,大眼紧盯着南山皓,唯恐老头张嘴再吐出一口气痰。南山皓却是微闭着眼睛,看也没看他们,一副困顿欲睡的样子。 “好,你说要几两银子?”王子默问。 “几、几,几两?”痦子头目也没有想好。.平日里一个弟子一天能讨上七八十文都就算不错的收入了。 “起码也得二两银子!”人群里有.弟子大声叫,可逮着一个冤大头,活该敲他一笔大竹杠。 痦子头目回头朝人群狠狠瞪上一眼,没出息的东.西,没有过银子没见过银子啊,敲也只敲人家二两,好生让人笑话。 痦子头目回转头重重对王子默说:“最少十两银子,.绝不能少!”后面人群里发出一片惊奇的嘘嘘声。 王子默眼睛有意停了一下,回道:“好,就十两银子!”.其实掏出十两也无所谓,只是所挑大对方的胃口,又让对方心生后悔。 痦子头目心里.已经后悔了,他只想了一下便答应,这份钱他还能掏得出来的,早知为啥不叫个六两或八两呢?但他张口还有说法:“第一是陪银子,十两,现付;第二是陪面子,你说怎么陪?” 满场又静下来,都盯着王子默,看他还能开出什么价。 王子默回手一指身后的汴梁春,对着痞子头目和满街乞丐道:“汴梁春包下一层,白米饭,大锅菜,请在场的你们吃个够。” 人群顿时哄然炸响。汴梁春,汴梁城里的顶级酒楼,这辈子真的有可能在今天进去,饱饱地吃上一顿米饭炖肉,天啊,这不是在说古做梦吧? 痦子头目也没想到对方这么爽快开出条件,听着身边兄弟们的叫声吼声欢笑声,瞥瞥酒肉飘香的五层酒楼,喉节动了一动,张嘴便要答应了。其实也是中午闲着没事,听见自己小舅子满腹委屈过来打小报告,就带着午饭都没有着落的一帮人穿街过来,没想到走过两条街,看到影儿的闻到味儿的丐帮弟子越凑越多,心里不禁嘀咕,能讹个百文半贯的把午饭解决了么,这跟着凑热闹的人也太他**多了点。 没想到王子默竟许了十两银子!而且还要包一层汴梁春请兄弟们进去吃个够!这趟没白来啊没白来,吃了这顿,至少在开封西区这几条街,爷们的面子可翻了倍地长。 痦子头目嘴张了张,说:“念你一番诚意,今天的事儿就到此……”这时突然身边一个声音打断他喊道:“不行!有钱就了不起啊,姐夫,你今天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痦子头目侧头一看,正是挑起事端的自己的小舅子,见他当众打嘴打断自己的话,似乎还不甘心,贪心还要加价,面上便有些愠色,降下声音道:“你又想怎的?” “大元兄弟说的对!有钱就不了起啊,有钱就能往别人嘴里吐痰,有钱就可以骑在别人脖子上拉屎,有钱就可以杀人不偿命,花两银子摆平啊!大痦子,这事绝不能这么算了。”汪痦子叫大元的小舅子还没有开口,外面又挤进来一个满脸油光的家伙,左右还带了五六个随从。汪痦子认得他,此人正是他在旋风堂内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同为六袋头目的杜铁丁。 中午杜铁丁吃饱了在邻街一个茶棚底下打瞌睡,忽然听到手下来报,说四袋弟子张大元拉上他的姐夫汪痦子,带了近百号人堵聚在汴梁春酒楼下,正在找一伙客人的麻烦。汴梁春酒楼那条楼原本就是汪痦子的势力范围,杜铁丁也不想多管闲事,闭上眼睛继续打盹。又过一会儿,手下又来报告,说汪痦子逮了条笤子,还是肥猪,只不是吐了张大元一口痰,就赔了十两银子!而且就这汪痦子还不依不饶呢。手下人的语气颇为羡慕,语气明摆着的:啥时老大您也宰条肥猪,给弟兄们改善改善啊。 杜铁丁这下坐不住了,翻身坐起来。在丐帮里混,除了有后台立大功,平常要想升迁就看谁的小弟多,而小弟要多,大哥就要具备两样:一是银子多,二是讲义气。光有银气没义气,那是土财主;光讲义气没银子,那是傻光杆儿。杜铁丁这下要过去看看,顺便带最亲近的几个手下一起过去打打秋风。快走到汴梁春的时候,又一个手下跑得鞋都掉了,淌着口水隔了两丈就冲自己嚷:“大哥,快来吧,汪痦子宰的肥猪还要请痦子的手下进汴梁春呢,近百号人,大米饭炖肉可劲地吃!快走吧,大哥,凭您的面子,我们还能跟着你一起混进去吃呢。” 杜铁丁气得鼻子都歪了,瞧自己手下这点出息,给你顿酒肉能把大哥换了。汪痦子啊汪痦子,昨这么好的命呢,又得钱又得食,行情见涨啊。杜铁丁一边加快走着,一边有了个主意,哼哼,汪痦子,天下掉下的陷饼可不能你一人吞了,要么把饼做大点一起份,功劳也算我一份,要么把锅捅破了谁也吃不着。 所以,远远听见张大元说不行,正合心意,加快几步挤进去帮着张大元有力无脑的家伙堆堆柴,把火窜得更旺一些,正好行自己“火中取栗”之计。 汪痦子看见杜铁丁过来,心中暗叫一声苦,这杜铁丁为了和自己争旋风堂内七袋副堂主之位,或明或暗,或笑或阴,处处给自己,架秧子,搬梯子,下绊子,今天主动闻味过来,准没好事,这不,明白的挑唆大元这个没脑子的家伙要把人逼死,把鸟逼飞。汪痦子下意识地加强了警惕,紧紧护住快要到嘴的肥肉。 杜铁丁几句话先把张大元的情绪扇起来——明显是自己吃痰别人吃肉么,汪痦子也不暗示一下得来的十两银子中额外分配自己一点,结果大伙平均吃炖菜,这不行!同时让这帮破衣烂衫的家伙清醒意识自己到与有钱人的对立——人家今天有钱可以请你吃炖菜,明天逮机会了就请你请板子! 汪痦子察觉不对,连忙拦住杜铁丁道:“铁丁,在我这块地盘上,大哥啥事都解决得了。你先在旁边歇歇,呆会儿一起进去吃酒。” 杜铁丁岂能被他一顿酒食安抚安福住,推开汪痦子的手,拍着胸脯砰砰响,颇为义气地说:“痦兄不必客气,咱原本就是一家人,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你的麻烦就是我的麻烦,你的仇敌就是我的仇敌!今天凑巧让我赶上,您这个帮我是帮定了!” 汪痦子听了肚里大骂:缺德吧你!上次老子被天王府的狗追着咬,你看见了也假装没看见。今天老了逮着要吃肉了,你小子讲义气跳出来要与我同甘共苦了。 论打架杜铁丁可能比汪痦子稍差些,论口才那可比汪痦子好了不止一条舌头。不等汪痦子回话,他便转身对急着往酒楼冲的丐帮弟子们说:“这汴梁春是什么地方?开封城第一食府啊,小笼包子吃过吗?五香兔肉吃过吗?双麻火烧吃过吗?羊肉炕馍吃过吗?还有炒凉粉、冰糖梨、杏仁茶、江米切糕、羊肉汤,你们就吃过总该听说过吧?”杜铁丁说得众人口水涟涟,返身用手一指:“就在这里面,全有!今天你们就有机会吃!你们一辈子才进一回汴梁春,他就光请吃大米饭炖肉?也忒他**的小气了一点!” 杜铁丁的话得到一片欢呼和支持。 “对,小笼包子!” “羊肉炕馍,两份!” “两份?要不论份不论斤,可劲地吃!” “大哥,就给我们多争取点驴肉火烧吧,前年我吃过半个,美死了!” …… 汪痦子肚里这个骂:这邦夯货!喊吧,闹吧,怕是一会儿连涮锅水都没得喝。 覃小贝看着眼前乱哄哄一群人和变幻莫测的场景,起先还在为王子默的麻利干练叫好,不想怎么就来了一根大号搅屎棍呢。另一方面,覃小贝也更为切实地意识到,富人也好,穷人也好,贵人也好,贱民也好,其实大家都是共在一个林子里的鸟儿。有人总是吃肉,吃草的就未免眼红;如果有的鸟连草也吃不上,有的鸟还在吃肉,那么很可能燃起一把大火,把整个林子全部烧掉,到时不管是什么人、什么鸟,都一样逃不了面临焚烧的悲惨命运。 所以,得意者要留有余地,富贵者要与人分食,切莫吃尽占绝,将另一部分人逼上绝路。自然,矛盾根本性的解决还是要物质极大丰富,人人都能各取所需,但那似乎是一个遥远的看不见影子的梦。所以在当下,还是要讲求一个“度”,要推崇一个“和谐”——基本上叫嚷越响的东西就是越是稀缺的。 覃小贝打了个饱嗝,汴梁春的菜式确实不错,回味悠长啊。嗯,应该打包几百个火烧,外加一百碗胡辣汤,大家都吃饱了,或许火气都会小一些…… 这个中午,顶着天上大太阳,看着地上的人群乱象,覃小贝心头第一次涌起治理天下的冲动,如果天下能够交给我治理,哼哼…… 站在最前面的王子默,看到原来既将谈成的谈判又将崩盘,不愿放弃最后的和解希望,抓住关键性的人物汪痦子问道:“这里到底是谁的地盘?有没有一个头儿,到底是由谁说了算?” 王子默的追问,让被起哄整得一团晕的汪痦子清醒过来,他大喝了一声:“都给我住嘴!汴梁春这条街,是老子说了算!你们吃肉吃屎,都要由老子跟人谈!” 众人一下寂静下来,包括中间嚷得最起劲的杜铁丁。毕竟这里是在汪痦子的地盘,汪痦子是这条街上无可争议的最高权威六袋弟子。 杜铁丁只是小声地提醒了一句:“痦兄,您既使不考虑下面弟兄们的吃喝,也应该记得上月在朱仙镇大会上的帮会决议。” 汪痦子狠狠瞪了他一眼,不过杜铁丁这句话却着实点到了他不能不顾及的一个敏感穴位。就在上月朱仙镇召开的丐帮上层大会上,不但选出了第二十九任新帮主,而且大会对丐帮今后的发展方向和所走路线也做了相当大的调整。傻子都知道大会之后,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事——对不尊重新帮主权威和对新发展方向、路线有抵触的头目、堂主进行无情的调整和打击!在这个关键节骨眼上,能不能吃到酒食还是次要的小事,能不能跟紧新帮主、跟进新路线,倒是首要的大事。尤其不能让杜铁丁这样的对手抓到任何把柄。 于是,汪痦子的腰杆挺了起来,对着王子默——虽然目光有些游移——撑起声势大声说:“我丐帮这么多兄弟,大热天站了一中午,要想此事了结,除了前面两条,还要么提高伙食,要么再补十两银子!” 满场丐帮弟子都静了下来,被自己老大增补的条件给吸引住,齐齐地盯着王子默,等待他如何回答。 王子默还没答呢,刚才被杜铁丁在下面一阵鼓捣的张大元又开了口:“除了银子,除了吃饭,我还要往那老头儿脸上唾一口!这才两讫公平!” 汪痦子心里一声哀鸣:完了!此事要彻底崩盘,要蛋打鸡飞了!这五个人看其穿着风度,就知道大有来头,人家不在乎掏银子,只是不想惹事,怕麻烦,而且凡事讲究体面。所以刚才他开口加价,也有用银子低付的变通。张大元这傻小子提出的再往人家脸上吐,根本就是人家不可能接受的——这不是解决问题,而是他**的纯粹斗气!啥叫穷人以命换钱,富人以钱换命(和面子),先把这个想清楚了。真要把对方逼急了,斗起气来,谁占便宜谁吃亏还真是两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单说二十两银子,就能雇来二百个地痞无赖,与自己手下这帮人真打起来,还不定谁先倒地呢。我那老婆记帐、算帐挺精明得跟副算盘一样,怎么他的宝贝兄弟就是个二傻子呢? 这时,一直站在最后面低头闭目打盹的南山皓,仿佛被张大元的大嗓门震醒过来,揉揉眼睛抬头先看了看太阳,叫了声“口渴”。果果递过他一个田瓜,南山皓摇摇头,叫声:“酒。” 虎头又递过一个酒袋,里面是在楼上刚刚灌满的汝阳杜康。南山皓举袋仰头,咚咚咚往喉咙里灌了痛快,用手擦擦嘴巴问覃小贝道:“大热的天,不回馆舍歇息,站在这里与他们啰嗦什么?” 不等覃小贝回答,南山皓仿佛喝醉了一般,踉踉跄跄直往前去,脚步一歪刚好从王子默身边绕了过去,冲着丐帮人群直撞过去。 “就是这个糟老头,刚才就是他吐我一……”张大元指着南山皓向汪痦子和众人道,话还没有说完,南山皓忽然喉节一耸,一口浓痰张嘴喷出,如强弓射出的一粒弹子,准确无误地射进张大元大张的嘴中。二比O,梅开二度。 张大元被痰噎得直翻白眼,又羞又气又恼又怒,恨不能有个地缝钻进去,又恨不能马上扑过去与老头拼命。身后的人群顿时也如炸了窝一般,老头辱人太甚,不给他一个教训,不光张大元,还有他姐夫汪痦子,甚至包括杜铁头和整个丐帮的脸面何在?众人纷纷摩拳擦掌准备大打出动手,反正以多打少,打乱拳乱架,正是他们所擅长和所喜欢的。 南山皓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面临的险境,依然歪斜前走,杜铁丁后面喊了声“打!”张大元带头,数十双拳头腿脚从前后左右打来踹过。远远看热闹的酒楼小二都不由闭上了眼睛,老头肯定要散架了。 站在后面的覃小贝只是看,王子默也没有一点过去帮忙的意思,就连果果和虎头也没有作声。 他们都知道,有人就要倒霉了,但肯定不是南山皓。 ------------ 21 含酒喷人T 21 含酒喷人 王子默和丐帮归云堂主左云龙是结交兄弟,所以一再退让,不想与丐帮横生枝节。但南山皓与丐帮没什么交情,眼看一帮混人得寸进尺,登鼻子上脸,人心不足蛇吞象,唧咕个没完没了,再忍不住冲人群直碰进去。耳听一声喊打,拳头脚丫从四面八方打来,倒也不多惊慌,响亮地打了一个酒嗝,方才灌下去的一口陈年老酒涌了上来,摇晃着转了个圈,张嘴喷出一道360度的酒雾扇面,只听“哎哟”“妈呀”一片鬼哭狼嚎,欺到人边的丐帮子弟捂着脸孔或手臂倒下了一大片。 原来南山皓用内力顺嘴吐出的滴滴酒珠,实不亚于霰弹钢珠枪的效果,凡被射到脸上、手臂或敞开的胸脯上,便是一个黄豆般大的红印,火辣辣灼得生痛。 “扯乎!这老头有邪术!”刚才还叫嚣着一拥而上的几十号人,呼啦一下如鸟兽散开去丈把远。 张大元方才离南山皓最近,一张大方脸几乎被射成了麻子脸,他捂着脸路出去,最初的痛灼和惊慌过去,一边破口大骂,一边跃跃重来,想一个糟老头除了一点奇技yin巧还能有多大本事,而且即便“含沙射影”以酒喷人本事厉害,他肚子又能装多少酒给他喷。于是抡起胳膊,大拳头照着南山皓后脑门就砸过去。 南山皓甚至没有回头望一眼,待张大元拳头将擦到白发之际,攸然如鬼影般向旁一闪,将连人带拳让了过去,下边左脚向旁一伸,刚好勾住张大元的前冲右脚,身子顺势向右一倒,一式“吕洞宾醉倒岳阳楼”,正好压在张大元的左后背。张大元下绊上压跑也跑不掉,撑也撑不住,如一个沉重的大口袋,重重向前栽去。 “扑嗵!” 南山皓却借着张大元的后.背一掌重新立了起来,醉眼迷蒙望望四下,看还有没有哪个愣头青再冲上来,同时伸个懒腰对虎头喊:“酒!” 虎头听令,兴奋地将羊囊酒袋抛.给了他,南山皓接袋在手,解开袋口举起来咚咚咚又是一通狠灌。这一下可更没有敢上来了,这老头的霰弹枪可又重新压满子弹了。 这边汪痦子和杜铁丁都看明.白了,这哪是个糟老头,明明是个内功、外力均至化境的大行家。汪痦子还在寻思怎么个收场,杜铁丁已悄悄从口袋中摸出两粒鸽蛋大的光滑石子。 丐帮子弟走家穿户,上怕官兵下忌狗,所有两样宝.贝常不离身,一是打狗棒,二是打狗石。而且这两样武器基本上俯拾遍是,无须什么成本。杜铁丁从口袋里摸出的就是自己用顺了打狗石,也是他的成名和拿手绝技,一石子出手,能将百步之内瞄好的鸡蛋准确砸个粉碎。现在南山皓可比鸡蛋大多了,而且相距几丈之近,根本无需瞄准。悄无声拿石子紧握拿出,猛一扬手,说时迟那时快,两粒鸽蛋大的青石子一前一后带着小尖哨照着南山皓的脑袋和胸口就飞了过去。 南山皓虽然年过花甲,须发尽白,但耳聪目明、身体.敏捷却远超最棒的小伙子,杜铁丁的每一枚石子刚离手,他就完全凭直觉地往后倒下,“韩湘子醉卧白玉床”,刚好把挣扎着刚从地上爬起来张大元再次压趴下去,第一枚石子擦着南山皓头顶过去,砸到后圈一名丐帮大个子的鼻上——“娘哎!”大长脸上顿时朵朵桃花开。 紧接飞来的第二枚石子,南山皓躲不及也没有.躲,以手抡起羊囊酒袋,象鲍春来横抡羽毛球拍,将石子当羽毛球狠狠反抽回去。 一切都在瞬间.发生,杜铁丁眼看自己平时百发百中的青石子,竟然一下变成了飞去来器,转了个大弯突然又奔自己而来,完全意想不到更不及反应,甩出去的青石子又直直飞回到自己的手掌上——“哎哟!”他左掌捂右掌就是转了两个圈,痛彻肺腑啊,低头一看,整个右手掌心淤青肿起发一个青色的桃,还不知道里面骨头有没有断。 汪痦子一看,老头是真牛儿,自己也别撑大个了,冲上去只能在弟兄们面更丢脸,后退半步大声喊道:“结阵,打狗阵!” 丐帮最大的一个特点就是人多,汪痦子一声喊,场中手里有棍的弟子便有三五十名,互相张望一下,精选出三十六名拿棍的弟子跳了出来,手拿木棍竹棒圈成一个圆圈,将南山皓围在圆心,每人俯身蹲腿,目视南山皓,手里棍棒死力敲地,噼噼啪啪如炒豆暴雨般急响,倒是挺有声势,一般人但看到这么多棍棒这么多人这么多仇视凶狠的眼神,恐怕腿都有软了。 汪痦子见阵摆好,便要发令进攻,不过提前先冲南山皓喊了一句:“老头,这次不准你再含酒喷人!”这算什么事,你这边好几十人打一个,而且人手一根棍子,里面就一个老头,手里攥着一个酒袋,还不准人家用酒吐人,这也太失风度欺人到家了。但现在汪痦子管不了那么多了,他首先要保证赢,要将老头打倒,否则的话,自己就别在这条街上再混了。 “上!”汪痦子一声令下,三十六根人棍,六个组成一组,六组共构成一个六瓣大莲花,棍子舞成了棍花棒雨,一步一步稳稳向中心的南山皓合去。 南山皓面目表情,似毫不在意,心里却着实有些恼火,你说这帮叫化子,整天被人欺负的,今天仗着人多欺负别人,出手咋就比土豪恶霸还要狠呢,刚才若不是自己内力精深反应奇快,还不要被那两粒石头给开个瓢。想到这里内心发起了狠,仰着朝天吼了一声,如一头鬃毛炸开的老雄狮,看也不看就径直向所谓打狗阵大步奔了过去,七八根棍子劈面砸来,南山皓躲也不躲伸手抓住四五根,用力向回一扯,四五个人便跟着被扯了过来,再将手中棍用力横抡,凡是没松手放棍的,整个人都跟着棍子一起飞了起来,横着砸倒旁边的一片。南山皓大步过去,连踩带跺外带抡人抡棍,转瞬之间将打狗大阵踏了个七零八落,地上多了十几个伤胳膊瘸脚哼哼叫的家伙。 丐帮打狗大阵,真正要使用威力,不但对阵兵要求极严,至少功夫要在中等之上,当然越高越好,而且相互之间不能参差不齐,平日还要多加练习,配合得心应手,至纯至熟,方可收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三十六人之力叠加起来施放出来,虽百人不能敌也。只是这等严格的要求和训练,汪痦子手下这帮乌合之众如能做得到,只是学了个形似而已,平日打个群架,吓吓城管或许能收到一二效果,今日遇到南山皓之样的顶级高手,不但被踹个乱七八糟,还徒增笑耳。 南山皓冲破打狗阵,威严环视一圈,众人被目光照着皆退。南山皓大喝问道:“还有哪个上来,还要不要拿银子进楼去吃饭?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东西!”说完回头示意,让郡主从空出来的大片地方出来走人。 汪痦子心里这个悔,十两银子啊,没了,大伙的美好午餐,不见了!自己一大伙人还拿人家没办法,真正丢脸丢到了家口。旁边杜铁丁一边捂着手倒吸冷气,一边咬牙狠狠道:“痦子兄弟,咱这亏吃大了,绝对不能放过那老头!” 汪痦子回头啐他一口,变色骂道:“要不是你来搅和,我吃亏?我现在正吃肉呢。不能放过那老头,那你上啊,别他**捂着手养病号,你不是叫杜铁丁么?” 杜铁丁没有料到汪痦子会翻脸,欲要回骂,身边除了三两个亲信,全是汪痦子的手下,眼下正打不过老头寻找泄火替罪羊呢,自己还是别吃这个眼前亏,于是转脸挤出了一丝微笑:“你这是咋说呢,痦子兄弟,天下丐帮是一家,大敌当前,咱们在这儿闹什么内哄呢?一起想想办法,把掉地上的脸面找回来才是正事。” 汪痦子冷静下来,话是这么说,可办法还是没想出来。眼瞅着对方大摇大摆地甩手离去,只能召呼众人不远不近跟在后面,南山皓一回头,众人便立住脚步随时准备后退,看人家再向前走,就继续大队跟上,一众人嘴里不清不白骂骂咧咧——打不赢你也要赋歪死你。 就有如被一群苍蝇蚊子缠上,你还没人办法把他们全拍死。五个人走过了一条街,眼看丐帮近百号人还尾巴似的跟着。王子默遂让覃小贝他们先走,自己站住拦住汪痦子一伙人,对众人道:“条件呢,现在是不用谈,也谈不拢了。现在呢,要么你们解散,要么我们找个空地再好好打一架,作一个了结。” 汪痦子听了,心想,有那老头在,打架就铁定占不到便宜。如果只和这个文静的年轻人打,又没什么意思,打赢了也只能出半口气。但不打又能怎样,还能有什么别的好办法?看这个年轻人好说话,还是和解吧。 “看你是个明白人,我就不和那个糟老老子计较了,不过这次我们兄弟伤得多了,这样吧,你出一百两银子,我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从此再无干系。”一百两银子,是个大数字,每个兄弟摊上一两,啥摔碎的面子也都捡起来粘好了。汪痦子说完,格外警惕地回头盯住杜铁丁,这小子若再开口捣蛋,自己就先扇他大嘴巴子去。 杜铁丁这次分外乖觉,一句话也没有说,一来他感觉到了汪痦子的怒气,二来他认为一百两银子着实不是个不数目,对方不一定就能答应,尤其是对方在打赢占优势的情况下。 王子默的目的就是让郡主大家清净,一百两银子只是个小小数字而已,送给丐帮弟子也不算什么。王子默答应了他,伸手向口袋里去摸银票。 王子默对面的百十号人皆松了一口气,实在没想到闹了一中午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值!几十个人挨了顿打,凭空赚了一百两银子,平分每人两的话,怡红院里都可以进去玩两个小妞了。 王子默银票刚掏出来,还没有递出去。就听见对面远处一个声音喊道:“客官莫要助纣为虐,喂狗成患!” 谁他**这么大胆无礼,敢骂丐帮是狗患。众人都回头看,全不由耸然变色,肝胆俱寒。喊话的人是一位骑在马上头戴银盔、全身挂甲、一身戎装中年将军,手举一根银杆红缨长枪,将军马匹后面,至少列队跟着两、三百名披盔戴甲的兵丁,其中一半人手上擎着四五尺长的五色大棒,另一半人或带刀,或举枪,个个面孔严肃,杀气腾腾,齐刷刷跑过来,先把丐帮近百号人围在了中间。 王子默认得出来,马上这位将军就是中午在汴梁春楼上隔桌吃酒的国字脸中年人,听旁边人道他是什么河南提刑按察使司的邹副使,正是管理着开封城内的治安戡乱。 邹副使在马上长枪一指被围在中间的汪痦子等人,狠狠斥骂道:“无耻泼贼,大胆鼠辈!不潜藏沟底乞食苟生,反而哄乱闹市诈讹客人!轻藐国法,欺侮王臣!众兵丁——” 四下兵丁齐声喊一声“有”,震得地动山摇,人人变色。 “给我狠狠地打!再将首恶份子捕押送衙!”邹副使下令。手下兵丁如狼似虎,持刀枪的围在外围,拿五色大棒的举棒狠抡。那一众丐帮弟子,刚才还成群结队神气活现,现在一见官家正规军,哪里是人家对手,不说要打狗棒,更别提什么打狗阵,一时个人顾各人,如鸟兽散开,却又被围在外围的官兵用刀枪逼回,东躲西藏也是难逃劈头盖脸抡过的五色大棒,有的满脸花开,有的腿断腰折,有的哭爹喊娘,倒是汪痦子、杜铁丁等人,仗着有些功夫,带着几个亲信,死力冲过一个口子,混到看热闹的人群中逃了。 一盏茶时间,被围住的丐帮弟子皆被打翻在地,血污一片,哭嚎震天。外面市民看了,却鲜有同情者,更有少数人拍掌叫好,可见近来丐帮弟子确实扰民重了,犯了众怒。 邹副使过来问王子默可有何损失,王子默答礼回道没有。邹副使再望一眼站在远处的覃小贝四人,只说了声有麻烦事尽可去提刑按察使司找他去,王子默清教姓名,姓邹名通,为朝庭正四品文官,协佐按察使负责河南一省刑名按劾之事。近来屡次接到数十起告城内城外乞丐滋事报告,今日到汴梁春吃饭又亲身遭遇一回,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当下回司点起兵丁,穿了半个城过来,发现汴梁春楼下那伙乞丐竟然还没有散,一直纠缠跟着客人身后,还要再讹诈人家一百两银子,当即喝声制止,令手下严惩不贷。 王子默只道行商路过,没有深讲,谢过离别。邹副使又指使兵丁挑了十几个相貌粗鲁丑恶者,以绳索绑了,送押到开封府去。 混在街旁人群里的汪痦子知道今天赔惨了,十六七个手下弟兄被抓进衙门,一定要作保救出来的,每人二百文,就是三两多银子,自己的小金库便又要大出血了。 张大元刚才紧跟在他后面逃了出来,现在神定下来,着急地催说:“姐夫,快筹银子救人吧,晚过三天,就会发配边远之地的,我几个朋友都在里面呢。” 汪痦子回手一个大耳光,人家好好问你一句话,你不知道别讲,不爱说闭嘴,干么非要吐人家一口痰,嘴里还不干不净。现在好了,碰到硬茬加龙卷风,不但没讹到什么好处,还丢脸丢人丢银子,堂主如若知道了,免不了还要给个处分。晚上先让自家婆娘到堂主串串门,拉上堂主夫人好好转转街,一笔花费又是不可少的。 汪痦子牙床疼得厉害,老毛病了,一遇事着急上火,牙床就肿得象塞了棉花。他回头再寻杜铁丁,有几句话要说出来堵住他的口,却发现这小子已象泥鳅钻入水田一样不见了。 张大元捂着脸没敢还嘴,情知自己惹的祸这次搞大了。汪痦子看看他刚才挨了一棒子打挂花的脸又有些不安,倒不是心疼小舅子,而是怕老婆知道跟他闹个没完,老婆家可是三代独苗,就这一个长把的宝贝疙瘩。汪痦子从怀里摸出半两银子,送到张大元手中:“钱拿去,找个大夫拿块好膏药,先把伤治了。今天是你惹得祸,怕事没完,你先到城外老家躲两天,待风声过了,我自会找人通知你。” 张大元听了眼眶有些湿,到底是亲姐夫想得周到,还为自己体贴,伸手接了银子哽咽道:“姐夫……” 汪痦子不耐烦地摆摆手,根本不想听他说下去,“快去快去,这两天莫让我再看到你。”自己也迈步走了。 张大元掖好了银子就要出城,却又被姐夫叫住。汪痦子问他:“对了,汴梁春吃饭的那几个人向你打听丐帮里谁来着?” “好象叫什么左,左云龙?”张大元根本不认识这个人。开封城内数千大小乞丐,没有他不熟的,所以这个什么左云龙哪里会是丐帮的人。 左云龙?汪痦子停下了脚步,张大元不知道他可知道,左云龙是帮内归云堂堂主,是一位曾经风头最劲的家伙,朱仙镇大会险一险当上新帮主。不过现在,一线之间处境就微妙了。 他们问起左云龙,是左云龙的朋友?是左云龙的朋友打伤了自己的兄弟……或许堂主会对这则消息感兴趣,或许新帮主能用得上,或许这件事就是整治左云龙的一把刀…… 汪痦子想着兴奋起来,连腮帮子也仿佛痛得轻了些,他转个弯直接找堂主去了。 ------------ 22 因缘何物T 22 因缘何物 经历了汴梁春风波,覃小贝游开封的兴致大减。她在山寨接触到的丐帮人都挺好的啊,象茅大婶的善良、杜凤的情义、小花的单纯、阿贞嫂的坚强……哪象开封这帮弟子啊,整个就是一无赖集团。 覃小贝悒悒不乐返回客栈,大家回屋小憩一下。午后起来,几个年轻人终是耐不住寂寞,又商量着哪里好玩。南山皓倒是无所谓,安安静静待在客栈里最好,反正眼睛一闭床上打坐,再一睁眼便是晚上了,但见他们争得热闹,不由出声推荐大相国寺,那个地方门外有吃的,门里有逛的,俗家看热闹,居士拜大佛,喜好江湖的更能在这里结交三教九流的朋友。二十多年前南山皓曾经游开封,并和鲁智深一样与大相国寺有过一段因缘。 覃小贝连声说好,几人收拾出门。刚出客栈大门,果果想起什么惊叫一声:“丐帮那伙人不会还等着我们吧。” 呸、呸!乌鸦嘴!不过众人还是不自觉四下张望一下,蝉鸣于枝,鸟飞于空,街面上走动的都是寻常人家,再没有一个穿着破烂、面目鬼祟者,阿弥陀佛,清清净净大相国寺去也。 开封大相国寺始建于北齐,传说原为战国四公子信陵君的宅院,至北宋时期达到空前鼎盛,占地曾达五百多亩,倍受历代宋帝崇奉,地位如日中天,是为我国历史上第一座“为国开堂”的“皇家寺院”。经历宋末、元末的战乱,相国寺难免兵火损伤,经过鸣朝百年生息建设,逐渐又恢复了往日盛景。 入山门,进天天殿,抬头先看.到那副著名对联: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开口常笑,笑世间可笑之人。殿正中正坐着大肚呵笑的弥勒佛。 覃小贝笑:“我们若真有此境界,又何须与丐帮呕气。” 南山皓笑道:“送人好话,莫若福气。.福气,福气,一个是福,一个是气。人但有气在,但有挫扬不平,人若连这口气也没有了,便是挺尸汉了。” 果果顶嘴说:“人若没有气,也可.成佛成神啊,就象这庙里供着的这些位。” 南山皓呵呵笑道:“世人常说,人争一口气,佛争一柱.香。若真无气,还争起什么。咱们就看这小小天王殿中,共坐站着几个神佛菩萨,再数数有几个笑的,有几个怒的,又有几个拿着家伙盯着呢?” 覃小贝、王子默,还有果果、虎头都好奇的数了数,正.面是弥勒,弥勒背后立着护寺的韦陀,左右两厢立着丈八身材、各持器刃的持国、增长、广目和多闻四大天王。共总六座神像,除了弥勒是笑的,韦陀面目威严平静,四大天王则皆是横眉立目、面目狰狞。 几人禁不住乐了,原来殿前对联的话,连殿里的.神仙菩萨也做不到。再大的寺庙,也需要的全副武装的神仙对付屑小,那四大天王犹如正规野战军,将御敌于山门之外;而站在弥勒背后的韦陀则犹如武警,专门负责寺内的安全。 转到弥勒像后,.南山皓再笑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不和道的,以为神仙大度无边,其余神仙算帐和凡人一样仔细。比方单看韦陀手里拿的宝杵,便有诸多的讲究。” 众人抬头看韦陀像,头戴凤翅兜鍪盔,足穿乌云皂履,身披黄锁子甲,左手上持一金刚杵靠在肩上,金光闪闪,威武庄严,却看不出那杵有什么名堂。 “师傅,快说么,韦陀杵里有什么讲究?”覃小贝拉着师傅的胳膊恳求。 南山皓捋捋胡须,指点着杵说道:“那杵若被韦陀扛在肩上,表示这个寺庙是地大多钱,可以招待云游僧人、在家居士来院里免费吃住三天;如果这柱杵被韦陀双手合什平端于手中,表明这个寺庙是中等寺庙,可以招待大家在寺里免费吃住一天;如果韦陀把杵杵在地上……” “就表示说,本寺庙小,钱财紧张,白吃白喝者请绕道而行。是不是师傅?”覃小贝抢着说出最后的答案。 南山皓捋须点头。 “这韦陀神是什么来历呢?”覃小贝再问,南山皓却不再答,眼角瞥向王子默,于是覃小贝又过去缠住王子默。王子默自期少年狂禅,中年大儒,于儒道释三家经典自是熟悉,于是将韦陀来历告诉覃小贝。 相传佛祖释迦牟尼涅槃后,诸天神和天王商量火化遗体,收取舍利建塔供养之事。帝释天手持七宝瓶,来到火化场说,佛祖原先答应给他一颗佛牙。所以他先取下佛牙,准备回去建塔供养。这时另有一只大罗刹鬼潜躲在帝释天身后,乘人不注意,飞速盗去佛牙舍利。韦驮见状奋起直追,刹时将罗刹鬼抓获,取回舍利,赢得诸天众王的赞扬,认为他能驱除邪魔,保护佛法。从宋代开始,中国寺庙开始供奉韦陀,站在弥勒佛像背后,面向大雄宝殿,护持佛法,护助出家人。 韦陀来历说完,王子默意味未尽,接着说道:“在民间传说里,韦陀和花仙子还有一段姻缘故事。” 一听姻缘故事,覃小贝更来了精神,“快说快说,韦陀和哪位花仙子,又有什么缠绵故事?” “传说昙花原是每日开花,四季灿烂。有一青年极喜昙花,日日为天庭花园里的昙花浇水除草。昙花仙子便爱上了这个年轻人。此事后来被玉帝得知,玉帝大发雷霆拆散鸳鸯,将昙花仙子抓起贬到人间,而且每年只能花开一瞬间。还把那年轻人送去灵鹫山出家,赐名韦陀,并给他灌下忘情水,让他忘记了一切前尘往事。 “清除了所有记忆的韦陀,潜心礼佛,渐有所成,成为佛陀座前的护法神。而被贬到人间的昙花仙子,却怎么也忘不了那个曾经照顾她的小伙子。她知道每年暮春时分,韦陀要下山来为佛祖采集朝露煎茶。所以昙花就选择在那个时候开放,把集聚了整整一年的精气绽放在那一瞬间。她只希望韦陀能回头看她一眼,能够记起她。可是一千年又一千年过去了,韦陀年年下山来采集朝露,昙花年年默默地绽放,韦陀神却始终再没有记起她。” 果果在一边补充说:“这个故事听俺娘说过,昙花一现,只为韦陀,所以昙花又名韦陀花。” “你知道这个故事为什么讲给我?” “可是郡主你也没问我呀。” 覃小贝听得满眼含泪,心潮澎湃。昙花为了爱情舍仙下凡,而自己却为了上天要利用一把爱情。传说故事里,昙花仙子是悲剧,让人感动的落泪,却无法责备韦陀神。而在自己的故事里,谁又将成为悲剧?而自己将注定背满责备。情为何?人为何?神为何?仙为何?活着和存在的意义又为何? “昙花仙子为什么非要爱上韦陀呢?”覃小贝喃喃地问。昙花仙子既为仙子,后又知晓韦陀礼佛成神不动凡心,为什么还要爱他和苦苦等他? 王子默诧意望她一眼,为她听故事出乎意料的表现,还有她问的问题。回道:“哪有为什么,爱上一个人哪里还问什么。” 犹如一道闪电,将覃小贝最深幽的心境一下照亮。爱一个不问什么——真的会这样吗? 因为覃小贝的爱,恰恰是为了什么才决定去爱。或许是她小仙的宿根,或许是锁情水的力量,总之,她是如努力做成一件事情一样去爱一个人,同时要那个人爱他,而且十倍的爱她,以解掉自己身上的锁情水,重新升华为小仙。 这样的爱和不问为什么的爱有什么不同吗?她很想去问问王子默,却又开不了口。看着王子默投来关怀亲热的目光,心头一热,忽然一个念头升起,又把自己吓了一大跳:自己真的爱王子默吗? 她一直以为这个问题的答案如日升月落那样明明白白,确定无误,因为她一直就是这么认为,也是这么努力去做的。但是如果比较昙花仙子,按照王子默“爱不用问为什么”的定义,那么自己目的明确、积极努力的一系列行为,还能叫爱吗? 难道,自己只是在利用他,利用爱情利用他? 不,不,不!覃小贝赶紧连接着否定,不也再追想下去。自己是爱他的,可能没有十倍的爱,但较之常人的爱或许也不会少吧。我要马上为他做些什么,让他接收,让他知道,让他快乐,送他一把绝世名剑,还是给他一个自己的初吻?…… 覃小贝想得心如撞鹿,面目绯红,连果果都看出了异样,急急问:“郡主怎么了,不会中暑了吧?” 今天的太阳是够热的。覃小贝掏出手巾佯擦了一把汗,努力镇定下来说:“其实昙花仙子也不必太惋惜,谁与谁能不能在一起,终究是有定数缘份的。”覃小贝也不清楚这句话是宽慰自己,还是讲给王子默听,或许给大家都打个预防针。 听了这话,果果首先叫:“昙花仙子和韦陀那还不叫缘分啊?天天浇水,年年花开,这还不叫缘份,那就没缘份了。” 虎头也说道:“缘份是靠人争取的。”他这个想法应该是受到王子默的影响。 王子默没有作声望着她,南山皓没有作声望着天。覃小贝说,“我也讲个故事吧。从前有个书生,未婚妻嫁给了别人。书生深受打击一病不起,眼看奄奄一息,这时一个路过的游方僧人决定点化一下他,就掏出一面镜子叫书生看。书生从镜子里看到茫茫大海,一名遇害的女子一丝不挂地躺在海滩上。路过一人,看一眼,摇摇头走了。又路过一人,将自己的衣服脱下,给女尸盖上,也走了。再路过一人,走过去挖了个坑,小心翼翼地把尸体掩埋了……书生又看到自己的未婚妻,洞房花烛,被她丈夫掀起该头来。书生不明所以。僧人解释说,那具海滩上的女尸,就是你未婚妻的前世。你是第二个路过的人,曾经给过她一件衣服。她今生和你相恋,就为还你一个情。但是她最终要报答一生一世的人,是最后那个把她掩埋的人,那人就是她现在的丈夫。书生听罢一跃而进,病好了。因为,他明白了什么是缘。” 这是覃小贝以前看过的当时认为很俗套的一个故事,现在却觉得很贴切拿了出来。Do you understand?她很想问。 王子默想了一下,说:“就如你说,那么,谁又有游方僧人那么一把镜子?” 覃小贝傻眼了。是的,在看到那把镜里的画面之前,谁能肯定自己是第一个人、第二个人,还是第三个人呢?除了镜子,还得有一个绝对权威的解释者。都哪找啊! 所以说,一切缘份、命运、定数的说法,最多可以用来作事后无奈的宽慰,而现在和未来的,你想要的结果,最好还是努力去争取。 “快走吧,快走吧,郡主,一个韦陀爷咱就看这么久,议论这么多,那要把后面的五百罗汉堂看完,岂不要等到明年才能出来?”果果的话将众人逗笑,终于离开了罗汉堂,继续向前走。 钟楼,鼓楼,大雄宝殿,藏经阁,伽蓝殿……果然气度宏伟,法相庄严。只是覃小贝对佛教并无多少兴趣和认识,心思还沉浸在刚才的话题中,一路走马观花,未免囫囵吞枣,可惜了这千年古刹风景。 “师傅,你说真的有那样的镜子和游方僧人,并能让我们碰上吗?”转到祖师殿拐角,覃小贝还是禁不住问起南山皓。 南山皓想了想说:“镜子我不敢说。但在这个世界上,有人若对我说,他能看透几世因果,谁谁因缘的话,我便闭眼不再理他。若再聒噪不停,便会给他个大耳刮子。” “为什么呢?”覃小贝问。 南山皓笑笑,道:“既然每人都讲了一个,那我也添上一个。话说佛祖在世时,有一位老人要求跟佛出家。那时出家要讲条件的,不象现在头一剃光就行了,现在像法时代,而那时是佛祖在世的正法时代,出家一定要证果,最低限度也是证须陀洹果,证斯陀含——这是两个入门级证书,就是证得阿罗汉、菩萨果位的人也不计其数。所以,没有善根、福德和因缘是不能出家的。现在这位老人要出家,佛就让阿难、迦叶、须菩提这些大阿罗汉弟子去观察老人的善根,看他能不能出家——佛只渡有缘之人么。阿难、迦叶这些阿罗汉都有神通,能知五百世,于是通用神运向前观察,发现老头在五百世当中,连一丝丝善因都没有种,根本不能让他出家。可是佛祖却同意老人出家,并告诉弟子们,你们只看到了五百世,却不知这位老人在无量劫之前,曾经是个樵夫,一次在山上砍柴,遇到一只老虎要吃他,他在惊恐害怕之下,爬到一棵大树上,随口叫了一声‘南无佛’!——这便是凭无量劫前他曾种下的因,过了无量劫后到今,他的缘成熟了,所以,可以为他剃度出家。后来老人果然证了阿罗汉果。” “您老这个故事到底想说明什么意思啊?”名字、术语太多,这个故事果果听得有些不明白。 “这个故事就是告诉你,除非是佛祖,没有人能参透一切,看破因缘的,若有人这样说,他不是逛,就是骗,或者是妄!而在佛祖眼里,以无限长的时间尺度来衡量,又是无人没有缘,无人不可渡的。”南山皓最后总结。 “阿弥陀佛,老檀越旁征博引,妙语如珠,慧根非浅,善哉善哉。”墙角这边靠墙木椅上坐着一位披着百纳灰布僧衣的老僧,听了他们刚才议论的话语,对转过墙角来的南山皓合十赞道。 说也奇怪,从来未把什么放在眼里的南山皓见了老僧,神色一时谦恭起来,却也笑而不语,再不说一字。 覃小贝便向那慈眉善目、耄耄之年老僧请教:“罗汉能看五百世,佛祖能看无尽世,那么因缘因果都是确定的么,如果都是确定的,那我们还要做些什么,岂不是都不起作用?如果起了作用,那么明天的因果岂不有了改变,又是不确定了?” “因果是千真万确的,但是转化也真的。看到的五百世情景,是真的,也是假的,但若你若看到无数世,便可知道时间也是假的;如果它是真的,也可以横竖来往的。”老僧笑着对覃小贝说。 “大和尚您是禅宗吧?” “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懂。” 老和尚笑了,“这些空话听不懂也罢,在世间走只须记住八个字:诸恶莫做,众善奉和。大方向便再错不了。” “那你怎么看待‘情’字呢?” “情好啊,不俗即仙骨,多情乃佛心。菩萨本称菩提萨埵,就是觉悟有情的意思,有情,还要觉悟。” 覃小贝心有所动,正欲往深处请教,院里走过来四五个大大小小的和尚,叫:“大方丈,怎么躲在这里,赶紧回屋吧,朝鲜国来的王子等着见您呢。” “让我再晒晒太阳。哎哟,你们架我干么?……”老和尚被他们连架带抬带走了。 覃小贝依依不舍回转身,忽然想起一个问题,问南山皓:“师傅,以前只知道你功夫高明,怎么庙里的事情您也知道这么多呢?” 南山皓哈哈笑了。这个问题问得好,他自己都快忘了,四十多年前,他还曾是峨眉山报国寺的小沙弥。 ------------ 23 他乡故知T 23 他乡故知 一行人有说有笑。从右侧重游回来。 对于覃小贝的提问,南山皓不愿多讲,他早已过了以讲自身故事博取他人注意的队段。有的人只想让更多人记住,有的人却想被所有人忘记,其中感觉滋味,非亲身经历岁月洗练不能悟也。正如有人辞官归故里,有人星夜赴考场,难说是非对错,只是人心不同耳。 重由山门出来,果果突然低声叫道:“不好了,又被丐帮苍蝇叮上了!” 覃小贝眼角一扫,果然山门对过大街人群中,转着几个年青乞丐,转来转去,眼睛只向这边瞟来。癞蛤蟆虽然伤不了人,但是心理总觉着腻歪。 虎头说:“不如去找邹副使,让衙门里的人把他们全抓进去。” 王子默瞪他一眼道:“人们又没有惹你,凭什么理由要抓呢。” 虎头歪着脖子说:“我就是看他们不爽。” 覃小贝一行向左走,对面的几个乞丐也跟着向左。覃小贝驻足,观看寺前传说中的鲁智深曾拨下的垂扬柳,对面的几个人也就停下。结果虽然寺前大街两旁小吃众多。却搞得一点胃也没有。 正在这时,对面突然热闹起来,不知何处又冒出几个人,同一路跟随的那几个乞丐吵闹起来,不知说了怎样的话语,原先那几个乞丐就沿着墙边溜了,而新来的几个人越过大街朝这边走来。其中领头的一位壮实如虎,脸上有一道深深疤痕,虽然全身衣衫新整,却怪怪地缝着六只口袋,看见覃小贝、王子默,远远的举手招呼。 “杜虎!”覃小贝惊喜地叫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杜虎过来先同见了礼,又和王子默碰了碰拳头,方才回道:“我随大寨主有事来总舵。”虽然山寨已然不在,杜虎还是改不了口,依旧称呼左云龙为大寨主。 “哦,左大哥/左兄可好?他现在哪里?”覃小贝、王子默同时问道。 杜虎重重叹了口气,随即豪爽说道:“大寨主有事耽搁,一会儿便到,让我先找个酒楼陪你们坐——汴梁春怎么样?” 杜虎话一出口,覃小贝几人皆大笑。杜虎有些摸不着头脑,说:“我只听说汴梁春是开封城里最好最有特色的酒家,难道你们去过?” 王子默笑罢,将中午在汴梁春门前与丐帮弟子上演的一出戏简要说了一遍。杜虎听了拍头道:“原来还有这么一出,都有是旋风堂那帮兔嵬子整的。——没有惊吓到你们吧?我代他们赔个罪。”说完便要弯腰鞠躬。 王子默连忙扶住,说:“我们倒没有怎么惊吓。倒是他们被抓进去不少。”接着,便又把提刑按察使司的邹副使,率兵丁痛击丐帮弟子并抓去一批人的事讲了,反倒觉得有些对不住杜虎和左云龙。 “我说呢,怪不得他们乱咬乱叫地告状,原来还吃了这么大一个亏。”杜虎恍然大悟的样子,来时左云龙并没有给他说很多,只是交待他好好接待朋友,清走城里对他们骚扰不友好的弟子。杜虎摆摆手说:“过去了,都不提了。那就再换一家,你们说哪家好呢?” 覃小贝、王子默哪里说得出,正迟疑间,后面的南山皓道:“过了这条街,南面曾有个天一茶楼,不知如今还在不在?” 杜虎一掌拍到一个手下肩下:“快去探探,在的话就订好的座位,不在发话速回来回话。” 那下手下马下转身快跑而去。杜虎领众人缓步前行。 “杜虎哥,怎么开封的丐帮弟子的行事风格,与你们山寨大相径庭啊?”覃小贝貌似不经意地问。 “这里是旋风堂的地盘,典型的污衣派作派,不过过去污衣派也不会如此堕落。新换了帮主,一切都换了。”说到这里,杜虎觉得有些不妥,不再深谈帮内之事,反问覃小贝如何来到了开封。 覃小贝把王府举家北上,自己走陆路一事几句话说了,有意激问杜虎:“丐帮新换了帮主,是左大哥吗?” 杜虎狠狠一跺脚道:“要是大寨主做了帮主,哪里还会有这些污七八糟的事。现在帮内也只有大寨主有这个能力,能把现在乱糟糟的形势整顿好。可惜呀可惜,上面那些人太无眼珠,不但没有提升大寨主,反而实际给降了。” 覃小贝和王子默听了愕然,互相对望一眼,怎么可能?左云龙有胆识、有谋略,将山寨经营得井井有条,即便此次当不上帮主,也断不会遭到贬抑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覃小贝紧张问道。 杜虎张了张嘴又闭上,可是心里一口气到底堵得难受,索性说出来痛快:“这次丐帮大会,污衣派上了位,猛虎堂堂主夏侯罴做了新帮主,在几个长老支持下,大肆打压净衣派,左寨主是木秀于林啊,成为首个……” “杜虎,在说什么呢?”一个熟悉雄浑的声音,左云龙正在站在天一茶楼门下,笑着等候着大家。左云龙的旁边还站着昔日三寨主巴犬。 “左大哥……”又是半月不见。左云龙象施了催化剂的果子,一日比一日变得沉稳成熟,他先和王子默热情的拥抱,与覃小贝亲热地开个玩笑,同时热情招呼着南山皓等人,之后引领大家上了茶楼。 天一茶楼隐逸旁街,古旧典雅,此段时间茶客不多,现在整个茶楼一、二层都被左云龙包下,原先吃茶的几人也被打赏劝走。 “看你这手笔,哪里象丐帮,明明是富商么。”覃小贝走上楼来坐下打趣。 左云龙也笑道:“陋习积性,当加紧改过。不过今日贵客迎门,来到我帮总舵之地,权当叫化子下饭馆,破费一次,下不为例,呵呵。” 杜虎不满地哼一声,小声嘟囔道:“如若再逼我们,索性不再做叫化,何必非要……” 左云龙猛拍一下桌子,扭头对杜虎变色道:“你给我下去,再胡说八道。按帮规割了你的舌头。”那边巴犬走过去,把杜虎连劝带拉去了下面一楼。 “丐帮变动挺大啊,很多兄弟好象都怨气不小。”王子默认真地说。 左云龙也叹了口气:“真人面前不说诳话,况且丐帮的变动已传开了江湖,你们很快也会知道,我就对朋友爽快地说一下,免得道听途说,胡乱猜想。” 丐帮上任帮主常全清上月在总舵遇刺,伤势严重,经过大力抢救,虽然保住了性命。但基本上成了植物人,不但全身不能动,连说话也不能进行,于是被送到一个隐密地点长期疗养恢复。帮内不能长久无主,于是本月在开封朱仙镇召开了丐帮大会,九位九袋元老(其中五位为金木水火土五大长老),十二堂主俱参加了大会,大会开了二日二夜,中间经过无数会上的争吵、激辩和会下的拉拢、谈判,最终在第二日晚上,以提名和投票相结合的方式,选出了新的帮主,即为猛虎堂堂主夏侯罴。 至于左云龙,依然是归云堂堂主,不过归云堂不再是直属丐帮总舵的战略预备队角色,也不继续留在南京,而将其地盘重新划配到雍州,即陕甘、青海地区。雍州虽然地域广阔,但是十分荒凉贫瘠,这对原先由最为富裕的山寨班底构成的归云堂成员来说,无疑是个很难接受的讽刺。 但是左云龙接受了,没有表示任何意义。他知道,经过两天台上台下的工作,最后做出的这个决定,一定经过深思熟虑并留有备手的。自己不接受又能怎样?大吵大闹,挑动或直接造成分裂,这是他不愿意的,也是违备他爹爹在天之灵的。另外,他不能不考虑对手的后着,自己只带了杜虎、巴犬等七八个手下来开封,即便加上与自己亲近的越水堂、楚山堂、飞龙堂等堂的来人,也不过几十个人,仅当地旋风堂和总舵的力量就可以轻易制服。 很有可能,对手正瞪大眼睛,就在等待自己沉不住气的冒险,然后杀猴镇鸡,树立新势力的权威。 所以左云龙不但没有表现出任何冒险冲动。反而异常顺从,甚至表示本人会后不再回南京老巢,直接由开封赶赴雍州,在雍州再等待与老部下慢慢聚合。 所有人都很诧异,会场紧绷了两天两夜的弦一下很无厘头地松驰下来。净衣派的三堂很是失望,污衣派的一方也没有想到,总舵的人至少松了一口气。新帮主夏侯罴反倒有些过意不去,主动挽留左云龙在开封多玩几日。 于是左云龙就在开封盘桓数日,大把撒金,只讲吃喝玩乐,不作储备金银之想。 “你们来的真是巧,明日我就要向帮主告别,离开这里奔赴雍州了。”左云龙颇感欣慰说,起身亲自为大家斟茶,“久旱逢知已,他乡遇故事,真人生快事也。” 覃小贝与王子默面面相觑,谁也没有想到左云龙会遭遇到这样的结局,想宽慰不知如何开口,想开导又怕失了分寸,一时沉默哑然,只看着左云龙叫上满桌的水果点心,频频劝大家饮茶吃果。 只有南山皓喝了一口茶,缓缓讲道:“左堂主做得对,于人墙下且低头,避开汤锅方展翅。” 左云龙听了眼睛一亮,全身微微动了一下。 ------------ 24 朱仙大会T 24 朱仙大会 人类社会需要组织。但任何一个组织兴运起来,都会毫无例外反过来异化个人。浅显的例子,便是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已。江湖本身由人组成,最后里面的每个人却不能由自己,岂非怪事,但事实就是如此。 左云龙越接近丐帮的顶端,对组织的认识就愈深一层。反省最深的有两点,一是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只要社会还分着等级,那么任何组织都一样有着上层与下层的区分;二是越严密的组织,内部斗争就一定越残酷。松散的沙龙,大家图开心无所谓,但是革-命的组织,一定会有流血的恐怖。 一句话,组织是异化和嗜血的。 左云龙曾一度犹豫,用了很长时间考虑,需不需要再在组织里打拼,是否脱离丐帮,做一个游侠、商人,或者货真价实的山寨头子。 他最后决定也是离不开。脱不了。他与丐帮的血肉缘渊实在太深太久,以至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脱离,且不说自己的父亲曾为丐帮帮主,自己又由木长老和山寨一手养护大,光是十几年来一直跟随自己的兄弟手下,都无法舍去。男人总想事业总想成功,但是事业成功的男人往往都不是为自己活着的。 他没有退路,只能留在帮内,向上走,向上爬,向上冲。 朱仙镇丐帮大会再给了左云龙一次严酷的政治洗礼。 在丐帮内部,如果细分大致可以分为四个倾向派别。 一是污衣激进激,以猛虎堂、威武堂、震天堂、旋风堂、神机堂等少壮堂主为代表,主张丐帮第一,造反有理,对现有秩序强烈不满而提出挑战,敌视任何富有阶层,激进口号就是:不能讨,就去抢;吃大户,抢富豪。 二是污衣保守派,以几位九袋长老为代表,坚持越穷越光荣,主张隐忍苦受,强调内部互济团结。 三是净衣激进派,以楚山堂、越水堂、飞龙堂三堂为代表,主张多开财路,脱贫致富。要将丐帮从第一穷帮变为第一富帮。 四是净衣保守派,以逸远堂、眺海堂两堂为代表,不反对敛财蓄钱,但主张小富既安,深挖洞,广积粮,不出头。 左云龙把自己归入净衣温和派,但是污衣派的对手们却把他视为净衣激进派的代表,所以也成为重点打击受力对象。 大会的第一天便充满了火药味。常全清重伤退出,空出了帮主之位,也失去了平衡两派的温和人物,帮主之位成为净污两派争夺的重心和关键。 事件起始对净衣派极为不利,因为此次行刺帮主常全清的,是净衣派飞龙堂的一名七袋弟子,不平总舵对进京猛虎堂的偏袒而贸然行刺。污衣派抓到这个天大把柄,自然气势汹汹,大有把净衣派一把抹净的气势。 只是飞龙堂堂主路天,却是个极厉害狠辣的角色,不但没有一丝袒护行刺的堂下弟子——也是路天平日最为欣赏器重的一个后生,反而对总舵的审判码上加码,亲自动手108刀生生活剐了行刺弟子!并辣手清理了堂内一批沾边弟子。使得人人心惊。也堵住了污衣派欲借题发挥的大口。最终路天连带受责,降为七袋,但仍然代理飞龙堂堂主,保住了自己原本的势力。——也并非总舵不想撒他,但此时京城内猛虎、飞龙两堂对峙,如若此时撒换掉路天,飞龙堂能登时脱用而反,这也是路天所备的后手。 行刺事件告一段落,选具新帮主的条件和方式成为激争的话题。传说中丐帮历代帮主衣钵为据的打狗棒,连同所谓打狗棒法、降龙十八掌等等绝学,都已丢失遗失了数百年,早不足以成为新立帮主的硬件。 而若以武功打擂选帮主,那么新帮主,只能在金木水火土五大长老中产生,帮内没有人能比他们五人功夫更高。但上上任帮主也就是左云龙的父亲左啸天为防止丐帮帮主过于老年化,也出于防范和牵制权力考虑,曾立了一下规矩:五大核心长老只能由帮中九袋元老担任;五大长老可在帮主意外时暂代帮主之职,但不能在半年内召开的选举帮主大会上竞选帮主。现在五大长老,大多是左啸天当年的旧朋好友,在百年之内,这条规矩还是遵守的。这样,新帮主的人选就锁定在其余四个九袋元老和十二个堂主身上。 其中最热门的人选,便是归云堂主左云龙、旋风堂主夏侯罴和九袋元老袁柳三个人。 净衣派提出以各堂实力和对丐帮贡献为标准,衡量推举新帮主。但是实力和贡献怎么算,又是一笔扯不清的糊涂帐,反正不能比谁的钱多钱少。 污衣派提出以各堂势力和堂内弟子数目为标准,净衣派当然不答应,弟子数目又如何计算,大家比赛招人不成? 两派相持不下。最后妥协的方案,还是由参会人投票选定。这实际上对净衣派极为不利,因为十二堂中污衣派占了大多数,于是净衣派坚持,由五大长老投票决定新帮主人选。在五大长老中,金长老、火长老是坚定污衣派,木长老、水长老是温和净衣派,土长老态度中立,略略侧重污衣派。这个方案,污衣派最后勉强接受,而对净衣派来,差不多也是所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只能最后放手搏一搏。 此时已是第一天的深夜,或者是第二天的凌晨。在剩下的半个夜晚,不知几人在碰头私议,几人辗转反侧,几人对灯无眠。 大会在第二开中午继续进行,五大长老在左云龙、夏侯罴、袁柳三个侯选人中进行提名选举,过三票者即为当选。若首轮没有过半数者,淘汰去得票最少一人,进行第二轮投票。 众目睽睽,鸦雀无声,五大长老端坐在堂中央环形桌前。 最后时刻到来。金长老第一人站起,开口沉沉叫出一个名字:“夏侯罴。” 夏侯罴一票。 火长老随着站着,喊出一个相同的名字:“夏侯罴。” 夏侯罴二票。 土长老站起来,这是两派争夺最为关键的一个人物,从昨天夜里到今天中午开会前,土长老的屋中自始至终就没有断过人。土长老开口:“袁柳。” 程柳一票。 污衣派席中传出轻微的叹息,净衣派稍稍松了口气,看来双方一定要在第二轮中见分晓了。当时土长老不表态也要表态。 木长老站起来,不出所料提了左云龙的名字。 左云龙铁定二票要与夏侯罴平了。 水长老最后站,基本已无悬念,大伙都等着惊心动魄第二轮的到来了。 “夏侯罴。”水长老说完。 全场静得象被瞬间冰封。连吸呼之声都有奔雷之响。怎么可能,是水长老心慌说错了,还是大家耳朵听错了,净衣派的水长老能把最宝贵的一票投给污衣激进派的夏衣罴??? 水长老没有说错,说完之后,和其它四位长老一样面目沉着地坐下。大家也没有听错,净衣派全都僵立不动,而污衣派突然爆发出欢呼欢笑声。 很多人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包括左云龙,懵了,一时久久地坐在那里。直到夏侯罴走到屋子正中,从金长老手中接着象征性复制碧玉打狗棒,高高举起,左云龙才和所有众人一起,朝着夏侯罴行拜大礼,齐声高喝:“祝贺夏侯帮主即位!丐帮弟子XXX将竭诚拥戴帮主,协力振兴丐帮!”只是越水堂主乐晋、楚山堂主袁凯面上皆有掩不住的不忿之色。 大势已室,新任帮主夏侯罴马上召集五大长老密会,内外举措连续不断,连会议厅外的护卫都换了新人,增添了五倍人手。 下午由夏侯帮主主持的大会上,首先宣布了对左云龙的任命:彻底与山寨事物脱离,继任归云堂堂主,归云堂调赴雍州。 也就在**休息的时间,左云龙终于想通了。在政治运作中,只讲两件事:实力和阴谋。手段无所谓,目的和结果决定一切。 他不再有丝毫抱怨,平心静气,顺从表示绝对服从帮主一切指示。 这样,他才带着杜虎、巴犬从朱仙镇平安返回开封城。 现在在天外茶楼,故人相遇,感慨于心,欢欣于面,大家喝茶喝茶,呵呵。老者南山皓悠悠一句话,倒让左云龙重新想起了在朱仙镇的两日一夜。 南山皓说得没错,于人墙下且低头。但是避开汤锅之后该怎么办,左云龙还没有想清楚,是效仿文王开拓西土,还是学燕王起靖难之役?而对手真的就对自己放心了吗? 覃小贝见左云龙神色渐转沉重,于是讲了旅途见闻,尤其说了在亳州所遇到莲教兴风作浪、装神弄鬼之事,原想让左云龙当趣闻听听宽心,那知左云龙越听神色越是严肃。天下不知一个丐帮,如莲教野心勃勃,如野火漫延,日益发展壮大,而丐帮内部,却明争暗斗,隐患重重,前途未卜,实在让人心生悲凉。 就在这时,楼下一阵暄腾,片刻之后,巴犬匆匆从楼下跑上来,伏在左云龙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左云龙突然神情大变。 ------------ 25 荷包宝藏T 25 荷包宝藏 大家都注意到左云龙的神情变化。王子默道:“大哥有事尽可去忙,我们是闲人,只是闲逛闲聊。” 左云龙反倒坐了下来,自嘲地笑笑:“有事,也用不着管了。今天,只陪兄弟朋友们喝茶喝酒。” 覃小贝憋不住也不想憋着,象小妹一样不客气直接对左云龙说:“有事就说,半遮半掩可是你大丈夫的风格。” 左云龙手点覃小贝笑道:“你啊你,一点没变,还象山寨那心灵口利,没事就想着法设套给人钻。” 覃小贝也笑了,说:“我就这样了,怕长也长不大了,哪怕大哥你这样,三日不见,刮目相看,浑身上下成熟的都有一种味道了。” 左云龙摆手要求停战,说:“好了,不满足你的好奇心,这茶怕也难喝顺了。其实事情说出来也无妨,江湖上怕已经传开了。巴犬也是从外面而不是从丐帮得到的消息呢。”说到这里,左云龙问覃小贝:“你还记得你曾交给我的西域荷包吗?” 覃小贝点头:“当然记得,上面绣着一个饕餮像,他叫它为‘装无尽’,说成对还有一个叫‘掏不完’。” 这两个荷包王子默也听覃小贝说过,两月前江南三大盗之一的孔半文,曾提出愿意出一万两黄金交换那个旧荷包,但两个荷包实际上都已在丐帮手里。 左云龙说:“是的,这一对荷包的确是丐帮圣物,而且已有百年以上的历史,只是其中的夹层绸布倒换了两次,其中间隐藏着一个大秘密。” “什么秘密?”覃小贝急切地问。当初“装无尽”曾被她详详细细地研究过,只觉风格古怪,却始终未参透什么秘密,还险些被荷包里面的毒针给射死。 “只从外面看当然看不出,须将荷包小心拆掉,将里面的夹层翻过展开,才会发出夹层绸布上绘有地图。但是只有一个荷包是没用的,因为上面的地图只是半幅,需要与另一个荷包的夹层展开合在一起,才是能看出地形的完整地图。”左云龙说。 “这是一张藏宝图吗?真的珍值黄金万两?”覃小贝追着问。 左云龙点头:“对,就是标识藏宝地点的地图,而那些所藏宝物,价值远远在万金之上。” “到底是哪个这么有钱,把这么多财宝好好埋起来?”楼上几个人,包括南山皓、果果、虎头皆听左云龙说的入神,待听到价值巨大的埋藏宝藏。果果失声惊问。 “丐帮。”左云龙说。 覃小贝首先笑了,其他几个人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要说是前朝大内、倭寇海盗,甚至是莲教或某个巨贾大富,战乱时于某处埋金藏银,大家都能接受和好理解。可是,以叫化子为成员丐物藏宝,就有点让人匪夷所思了。 “的确是丐帮。”看到众人的表情,左云龙也自嘲地笑笑:“叫化子家里就不能有宝贝了。我给你们透露一点,仅丐帮山寨生产的玻璃、硫璃和陶瓷制品,上月销售就获金三万两,这还没有到达饱和的生产期。” 王子默、南山皓等四人听了大为讶异,想不到丐帮还有来钱如此迅猛的生产基地。覃小贝却丝毫不感到奇怪,科技是第一生产力,有公孙三兄弟的超前发明和设计,生产出来的东西想不赚钱都难。 “俗话说,聚沙成塔,集腋成裘,丐帮虽穷,若每人每天攒上一文,以十万弟子论,一年也能攒下三万两白银。何况百年。”左云龙板着手指给众人算了一笔帐,结果还真让大家意想不到。左云龙又接着说:“当然,这只是帐面算法。不过,马有夜草,人有横财,在前朝倾覆之际,丐帮也着实收了点浮财。话说丐帮当时第二十三代帮主,当年得到这一大笔财富,颇为踌躇,但并没有穷人乍富,暴食暴饮,吃光喝光,而是做出一个着眼长远的决定:将这大笔乱世财富深埋起来,待日后丐帮遇到急事或更可用时,再取出使用。于是在只有几个核心长老知晓情况下,将财宝埋于一个秘密地点,并将藏宝地点绘成地图,分开暗藏于两个荷包之中。” 覃小贝几人都吁了一声,想不到外相穷困邋遢的丐帮里面,竟还有如此目光长远沉着之人。只是若财宝一直沉埋于地下,对一代代丐帮弟子有什么意义呢,至少果果、虎头不住摇头,心里大叹可惜。 “此后本朝建立,天下太平,四海清宁,那笔财富一直静埋地下,后任几位帮主也未动它主意。”左云龙说到这里,神情语气庄重起来,“直到二十几年前。我的父亲左啸天继任第二十七代帮主,对丐帮的发展和未来做了很深的考虑和规划,在地下埋了近百年的财富才有了动静。” “是不是把财宝取了出来?”覃小贝问。 左云龙摇摇头,说:“不但没有取出来,反而将新的财富加了进去。我父亲任帮主之后,丐帮净衣势力发展很快,越水、楚山、飞龙等净衣几堂,除去自家用度,每年都有一些积攒,其中大部分都上缴了总舵,我父亲将这些钱财集中起来,数年之后将这些新积不菲的财富一并汇积于老宝藏中。只是原先隐密的藏宝之地日显繁华,开藏不便,我父亲又请高人寻了一个风水宝地,打造了一个世外桃园,并在其中再秘密设了一个更为秘密的藏宝之处,全部建好之后,于某冬静夜将所有财富转移到了新的地点。两个百年荷包也由此换了一个新的内胆。” “山寨,这个风水宝地、世外桃园一定是山寨!”覃小贝失声叫出来,寻地和设计建造山寨的就是公兄三兄弟的父亲公孙本。 左云龙望着覃小贝笑了,对她的猜测予以默认,不过反问她:“那么猜一猜,这个藏宝地可能会在哪个地方呢?” 覃小贝快速将山寨的地形地势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桃花林、寨堂、农庄、林地、山洞……哪个地方都有可能。但藏宝处只有一个,最最有可能的就是…… “圣潭!” 最有可能的地方只能是这个和山洞一起划为山寨禁地的巨大深水潭,否则为什么既要禁,又称圣呢。覃小贝眼睛里闪着亮光,抬起头期待地望着左云龙。 左云龙拍掌,叹道:“你真厉害!幸亏你不是丐帮的敌人,否则丐帮的那点家产也要被你偷光了。” 覃小贝得意地笑了。其实没有左云龙从头至尾的介绍,和一路的提示,她哪里会想到清澈深幽的圣潭里会埋藏一笑巨大的宝藏。 “财富就在圣潭的下面。需人潜到潭底,在下面推开山洞那面峭壁上的青苔石板,沿台阶上升进入山洞下的另一个地洞。才能看到那笔财宝。”左云龙说。 “其实没有荷包地图,你也知道藏宝之地的。”覃小贝想着说。 “作为山寨寨主,我当然知晓。不过整个山寨中,知道些事的,只有我、木长老和巴犬三人而已。” “可惜,你父亲壮年早逝,否则丐帮绝不会是现在的样子。”覃小贝想象着当年左啸天果决超迈的神姿、大刀阔斧的举措,深深叹惜。 左云龙一时黯然神伤。对丐帮的发展,他的父亲左啸天深思熟虑,慧眼前瞻,构思了全套一系列的措施手段,意欲把丐帮改造成以污衣为群众基础,以净衣为经济基础,有人有财有基干力量的天下第一大帮和强帮!可惜,可惜……左云龙不禁眼湿神伤,自己还能够完成父亲未完成的心愿吗?自己又有父亲那样的雄才大略吗?环视当下处境,尤其让人叹伤。 王子默见此情景,故作轻松开口问道:“大哥啊,你把藏宝地讲得这般清楚,就不怕屋里几个人,快马加鞭赶过去把钱偷了?” 想不到左云龙听了更加神伤,缓缓道:“既然讲了,就不怕人偷了。你们就是现在去偷也晚上,所有的积累,百年丐帮数代财富的积累,全部取出拿光了,一个元宝一枚铜币都没有剩。” 王子默、覃小贝齐声惊问:“取走了?全部??” 左云龙沉重地点头。 如同一棵老树,几百年积累的枝枝叶叶,一个上午就能被斧剧放倒,建家艰难败家易啊。动用百年财富,金长老代理帮主时就正式提出,并暗中做了准备,此次由金长老、火长老、水长老大力推举上来的夏侯罴,正式继任二十九代帮主的当天,便批准了金长老等人的提议,快马催促早已在南京等侯的人手立即取出钱财,严加护卫日夜搬运北上。金长老和夏侯罴这样迫不及待地行动。除去对财宝本身的考虑,还有一个让他们焦虑的现实原因,就是担心左云龙的异动。如果左云龙将财富取出己用,便立刻富可敌国,倘若再有野心,联合江南的越山堂、楚山堂等净衣势力,立即颠覆丐帮也是十分可能之事。 所以必须要将左云龙调虎离山,必须要将财宝转移到总舵能够控制的安全之地,丐帮才能保持完整,帮主才能确保权威。 被污言泼身,滞留开封的左云龙唯有叹息,宽慰自己,取吧取吧,财富如果一直不使用,又与地下的泥土何异?只要用在丐帮身上,总是好的。 “是的,全部取走了。”左云龙回答王子默和覃小贝,“一半转移到了另个秘密之地,一半运往开封总舵。不过,刚刚听到巴犬说,这运来的一半,半路被人劫走了。” ------------ 26 尔虞我诈T 26 尔虞我诈 “劫走了?”屋里的人都失声惊叫。如此巨大的一笔财富。丐帮岂不重兵押送,严格保密,慎重又慎重。老实说,除了皇帝官家,覃小贝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人和势力,能从丐帮手里把这笔百年财富的一半抢走。 “巴犬得到的消息,江湖上最新传闻就是这样。”左云龙把手一摊,看不准他自己对这个消息相信几分。 “那你还不赶紧去查,把财宝追回来?”覃小贝也有点不相信,似开玩笑地说。 一旁站着的巴犬插了句话:“派大哥去查,他们不查大哥就算好了。” 左云龙虽然没有细说丐帮内容的争斗,但从他现在的职位处境,和杜虎、巴犬的气色话语中,覃小贝大致能猜出他很不顺意,可能颇受猜忌打击。虽然覃小贝坚决拒绝做他的压寨夫人,但对左云龙的感情一直保持着亲近、理解、善意和欣赏。曾经在某个夜晚,覃小贝胡思乱想,如果当初她见到的第一个男人不是王子默而是左云龙的话,自己是不是也会把他当做男一号?那样的话,自己会不会比爱他比现在爱王子默更多一点? 这个念头把覃小贝吓了一大跳,赶紧把它抛进海底深沟。再压上一座大山。感情的事怎么能做这样猜想,而过去的事根本不可能再有什么如果。不要想了,就是他了,王子默对自己真的情深意重,而左云龙也把自己重新定位为亲情小妹,自己还胡思乱想做什么。现在在天一茶楼,不知怎么这个念头又从海底深沟幽灵一样飘了上来,覃小贝面皮有些发热,对自己解释说,她就是看到大哥左云龙受到压抑跟着不舒服,上月南京城里左云龙帮了王府大忙,现在自己也应该尽力帮他一下了。 王子默倒先替自己说了出来:“大哥有什么不痛快就直说出来,我们虽然见识历练不如大哥,但或许也能帮上微薄之力。” 这时,在楼了憋了半天的杜虎咚咚地又走了上来,听了王子默的话,呵呵冷笑了两声,道:“你千万别说这话,否则便又将今日新加到大哥头上的罪名落实了。” 王子默和覃小贝都不解。 事实上,左云龙下午过来拜会覃小贝一行,也是冒着若干的风险。朱仙镇大会后,帮主夏侯罴留请左云龙在开封游玩两天,左云龙恭敬不如从命,欣然接受。他怎么能不接受,埋藏山寨的财宝正在进行转移,而派去执行任务的却不是他这个对山寨最熟悉的人,已经清楚地说明了问题。他岂能现在离开总舵的眼皮。 于是左云龙带着杜虎、巴犬和几个山寨兄弟,在开封城内大吃大喝,看戏听曲,逛逛大街,遛遛鸟市,花钱如流水玩得开心快活,倒把其他几堂弟子看得眼热,直把归云堂叫做纨绔堂,颇有愤愤不平之语。不过如此,反而让夏侯帮主放下心来,将几日派出暗中跟踪的弟子撤了回来,只要左云龙回每晚客舍休息就行。 但就在今天下午,旋风堂的一个叫汪痦子的六袋弟子上总舵告了一状,说左云龙交接权贵,勾结官府,害得旋风堂诸多弟子被官府抓去。夏侯新帮主就是原旋风堂堂主,对手下六袋、七袋弟子的性情为人心里一清二楚,细问之下,汪痦子果然遮遮掩掩说得驴唇不对马嘴,唯一一条能与左云龙挂上沟的,就是吃饭的客人打听了一句左云龙的名字。而那伙客人到底是什么背景,多大势力,汪痦子一概不知,夏侯罴一脚把他踹了个跟头。汪痦子投机请赏不成,闹了个灰头灰脑闷头而出,刚好在门口碰上杜铁丁,心知这小子来总舵绝无好意,肯定给自己上眼药来了,赶紧把他截住,拉着他亲亲热热就往酒店走,为了堵住这小子的烂嘴,今晚只能破费点了。 搁在前两日,汪痦子的小报告还有点利用价值,起码可以拿出来敲打敲打左云龙,让这小子识相老实一点。但昨天傍晚得到的密报正让夏侯罴心烦意乱,从南京山寨起出的一半财宝在安徽境内被人劫了! 起初夏侯罴也是绝不相信,直到后续消息接二连三报来,才不得不接受这个不可思议的残酷事实。财富运行的时间、时间,事先只有他和金长老、水长老、火长老四个人知道,绝对泄露可能啊?可能神秘抢劫的对象却是准备充足,有备而伏,一击即中,得而即走,如鬼魅般出现,又如鬼魅般消失。这可是自己上任十天不到啊!如若此事处理不当,财宝追讨不回,自己很有可能会被长老们当作替罪羊给抛出去。现在自己在帮内,除了战斗力提都提不起来的旋风堂,根本再没有其它的根基。现在已经顾不上再痛压左云龙了。追回丢失财宝是重中之重。所以,他一脚将不着四六的汪痦子踹走。 他又想到了左云龙,对,就让左云龙去办这件事,他对山寨最熟悉,对这笔财宝最有感情,而且的确也有些能力——就让他去追查,查到追回了,是自己用人得当、举措得力;找不到追不回,哼哼,那就显然是左云龙居心叵测,勾结外部势力,理应外合劫去财宝,只能借他的人头平惜帮内众忿了。 “来人啊,左云龙现在哪里?” “好象正逛街呢。” “马上打探清楚。”这段时间,夏侯罴趁机又叫来几个心腹,要他们秘密调查近几日火长老、水长老的行踪。在五大长老中,夏侯罴唯一能信任的就是金长老,金长老是他父亲的舅舅,也是多年来一直照顾着力提拨他的亲人。而对其他的长老,他不能不加防备,尤其是从净衣派突然倒戈过来的水长老,虽然他近期出力最大。表现最为温顺,但夏侯罴心里还是觉得有某些地方悬空可疑,多加点小心总是没错的。 又过了一会儿,打探弟子回来报告:“左云龙和他的手下,正在天一茶楼,好象在等什么人来喝茶。” “再探再报。”夏侯罴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就是汪痦子从门里滚出来撞见杜铁丁的时候,一名总舵弟子悄悄溜了出来,秘密联系到了巴犬,将汪痦子小报告说了,随后迅速回去了。巴犬把事情汇报给左云龙,左云龙从对客人的描述上猜到了几分。马上派出打听的手下回来,证实了从汴梁春出来的客人就是覃小贝和王子默等人。 巴犬建议,在现在敏感时刻,就佯装不知,不见他们也罢。 左云龙想了想说:“大丈夫做事,有所为,有所不为,有所必为。他们因打听我而惹出事端,在我们丐帮总舵的地盘上,我又能学缩头乌龟。见,朋友一定要见!其它的就任由他们去吧。”左云龙随即叫来杜虎,让他马上去大相国寺,迎接覃小贝、王子默一行。 所以杜虎说,大哥这顿茶,与你们喝得也很不容易。 覃小贝听了说:“大哥,若新上帮主脾气古怪,你在丐帮呆着憋气,就干脆出来好了。以大哥的才能,做官我保你做将军,经商我保你过万贯,功名财利如翻掌拾芥耳,何必居人檐下受什么窝囊鸟气。” 这些话,只有险些成了押寨夫人后来成了大哥小妹的覃小贝能说,杜虎早就等着呢,马上跟着叫道:“是啊,大哥,凭你一句话,咱山寨的兄弟呼啦啦全跟你走!不如拉出去再建一个山寨!” “住嘴!这些混话你也敢说。”左云龙对杜虎喝道。 杜虎不管不理,这些日接二连三的闷气要把他憋坏,索性把话讲个痛快:“本来就是,我们在山寨栽树,他们过去摘桃,山寨财富起个干净,反把我们发配到鸟不拉屎的雍州,这他**不是在玩我们吗?开会时十个人盯我们一个,刀剑都半出鞘,操。把我们当什么人了,还有没有把我们自家兄弟?大哥你要胆子大些,雄心大些,索性就扯出新丐帮的旗子,至少江南三堂铁定跟你,凭我们的财力势力,到时谁是丐帮的正宗还真是难说。” “放肆!来人,将这厮拖下去掌嘴!” 楼上冲上来两名弟子,巴犬使个眼色,两人过去将杜虎位住,使力往楼下拖,杜虎一边连连倒退一边还大声叫:“大哥,你要快些拿主意,老在这里呆着,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啊。” 左云龙面色深沉,巴犬肃立无声。 覃小贝开言:“大哥,杜虎说得有道理,只要你扯出旗子你做老大,我和王府绝对支持你!” 左云龙说:“荒唐。要王府支持,我还算是丐帮的人么。杜虎粗人糊涂,小妹你也不晓事,说出这种话来。” 覃小贝语气焦虑,急切地说:“我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左云龙抬头好好看了覃小贝,哈哈笑了:“放心,没有人能伤害我,我自会留心。” 王子默站起来说:“大哥,小贝她……” 左云龙摆了摆手,道:“此事不要再提了,我左云龙生是丐帮的人,死是丐帮的鬼,绝不会对丐帮另有二心。” 话说至此,覃小贝、王子默只得无言。 这时有一阵楼梯响,一名弟子上来报道:“堂主,夏侯帮主请你立即回总舵,与你有要事相商。” ------------ 27 委以重任T 27 委以重任 左云龙站起苦笑:“看来一餐茶也吃不安宁了。诸位先在此闲坐慢用。左某尽量早早赶回。巴犬留下来陪兄弟朋友,杜虎与我暂去。” 左云龙说完,与覃小贝、王子默话别匆匆下楼而去。 “左大哥不会有事吧?”覃小贝不安地问。 “应该不会,丐帮怎么说也是江湖名门大帮,怎么会做亲者痛仇者快的蠢事。”王子默宽慰覃小贝说。 巴犬嘿嘿冷笑道:“名门大帮?但愿。只是这些日子冒出来的蠢事越来越多了,丐帮不讨钱,反倒鼓动抢钱了,劫富济贫的口号也出来了,真让人怀疑这是丐帮还是莲教。反正口号越激进越能抓眼球。” 以对莲教的所见所闻,再比较当下丐帮的组织、思路、号召和作为,还真的不如莲教高明。覃小贝不由想起周星驰在电影《鹿鼎记》与师傅陈近南的一段对话。 片中陈近南任天地会的总舵主,打着“反清复明”的旗号从事反清活动,但在私下与韦小宝的密语中,陈近南这样说:“读过书明事理的人,大多数已经在朝廷里面当宫了。所以我们要对抗朝廷,就要用一些蠢一点的人。对付那些蠢人,就绝对不可以跟他们说真话,必需要用宗教形式来催眠他们,使他们觉得所做的事都是对的,所以‘反清复明’只不过是个口号,跟‘阿弥陀佛’其实是一样的。清朝一直欺压我们汉人。抢走我们的银两跟女人,所以我们要反清。” 聪明的韦小宝果然一点就透,点头应道:“明白,要反清抢回我们的钱跟女人,是不是,复不复明根本就是脱了裤子放屁,关人鸟事呀!行了,大家聪明人,了解!” 现在想来,丐帮的“劫富济贫”和莲教的“弥勒世界”果然有异曲同工之妙。覃小贝呵呵地笑了,但真要这样讲出来,丐帮和莲教的“正义”弟子用会唾液和砖头把她淹死砸死的,只怕王子默这种被儒家文化洗脑的青年才俊,也会觉得她在胡说八道,因为儒家也有一系列精致的口号,什么“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呀,什么“大道之行,天下为公,小康大同”啊,反正这些理想美好的东西总是有人信的,除了统治者和上层本身。 覃小贝更愿意接受顾准的观点:地上不可能建立天国,天国是人们彻底的幻想,矛盾和不公平永远存在。人世间没有什么终极目的,有的和所能做的,只是不断地进步。 所以,拿终极目的做口号鼓动世人的人,要么是天真。要么是别有用心。但是另一方面,不是世人容易欺骗,而是世人愿意被欺骗。 想到这里,覃小贝自己都有点佩服自己的聪慧和深刻,呵呵地笑着,心里有些蠢蠢欲动,真想亲自一试身手,鼓动出一个更为漂亮的口号,去煽动和领导世人,掀动一场狂飙突进的社会运动。没准还真的可以,至少自己还是郡主身份,到北京先探探王爷老爹的口气先。 “你笑什么?”王子默打断覃小贝的臆想问。 “没什么,”覃小贝从幻想中醒来,有点不好意思,一个小女子仗着读了点现代政治学的皮毛书籍,就忘想从政搞事改朝换代,未免太可笑了一点。覃小贝清醒过来,对巴犬说:“巴犬大哥,我们还是应该防备一些,你随时打深左大哥的消息。如有不测风险,拿王府的信牌。我们至少可以调动河南的府兵,将丐帮的总舵围住,确保左大哥安全无忧。” 巴犬没有应话,也没有拒绝,事情到了那一步再说吧。巴犬唤来楼下茶博士,精致茶水点心小食尽管端上来,除了果果和虎头,大家各怀心事,茶点吃的无滋无味。 好在不到一个时辰,覃小贝正想告辞另约之时,楼梯又传来脚步声,左云龙领着杜虎回来了,看二人变化不大的脸色,此去至少没有更坏的事情发生。 “本想晚上与兄弟朋友痛饮一顿,一醉方休,只是人在江湖,事有急变,不得不暂且移后,来日方长了。”左云龙上来,充满歉意地说。 “左大哥,你要去哪里?”覃小贝马上问。 左云龙道:“帮主命我即刻带人出发,另外还另配了一些弟子,星夜赶往安徽,追讨丐帮所丢财宝之事,与我立下军令状,务必在半个月内将事情查明,财宝追回。” “要是半个月内查不到,追不回呢?”覃小贝追问。 左云龙愣了一下,答道:“左某甘愿接受一切帮规处罚。” 覃小贝再问:“你真的相信这么大一笔财富会被劫走吗?如果压根儿就没有丢。你又从何追回?” 左云龙说:“那左某自会将事情前因后果查明,禀明帮主和丐帮全体兄弟。” 左云龙开始也是不相信财宝会半路被人劫走,怀疑是丐帮自己耍的花招。直到见了帮主夏侯罴,看到了焦虑不安心急如火的架式,才有点接受这个现实,同时一下心疼不止,那可是丐帮百年积攒下来的一半财富啊。 夏侯罴热情的拉住左云龙一起坐下,坦诚不公地将财宝丢失之事说了一遍,然后开门见山表示了对左云龙为人和能力的欣赏,并坦诚说这些日子,为了应对上层的保守长老的顾虑,对左云龙进行了一系列颇为苛刻的考验,而左云龙大度从容的应对,无懈可击地通过了种种考验,使得帮内对他最具偏见的长老也无话可说。现在他做为帮主,可以对左云龙放手重用了,首先左云龙不必再去雍州,归云堂继续作为丐帮的最有力的战略拳头,要优先给予照顾和发展,而丐帮所遇最艰巨和光荣的任务,也都首归归云堂执行,他正在考虑和提议,把作为归云堂堂主的左云龙提升为最年轻的九袋长老。 “如果几件事全做得漂亮。我这不称帮主早日让贤,也是完全可能的事,一切都是为了丐帮的振兴么。” 夏侯罴说得真诚而感人,如果杜虎在场,一定会被感动的前嫌尽消,紧握双手愿为新帮主两肋插刀。事实上,左云龙表现得也颇被感动状,拱拳诚意表示,绝无窥伺帮主之位,愿为帮主分忧解难,为丐帮振兴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夏侯罴对自己的策略和左云龙的表现很满意。随意交给左云龙一件艰巨又急切的任务:追查追回丐帮在安徽境内丢失的巨大财富。左云龙要人给人,要物给物,提供一切资源支持他,只是时间紧急,左云龙定要在最短时间内追查回一个结果。 “你需要多长时间?”夏侯罴问。 “三个月。”一人藏,万人寻,何况现在自己一点情况不了解,丐帮一点线索也没有。 “不行,绝对不行。” “帮主指定多长时间?” 夏侯罴伸出手掌翻了两下说:“半个月。”见左云龙无语,意味深长补充道:“这是我为你争取到的最大限期了。云龙老弟一定切切抓紧,务必成功,帮内多少人在看着盯着你,等着你出借,不守你放心,有我与你顶着,帮里的事你不须多想,尽管一心去追查就是。” 左云龙谢过帮主夏侯罴。 “好,你最好马上动身。我再从旋风堂调几十名精干弟子,过去充实归云堂的力量,你统一指挥,还需要什么尽管对我说。” 左云龙再谢,道过暂且不用,立时告辞,领了侯在外面的杜虎和几个寨兵匆匆赶回了天一茶楼。 夏侯罴另调了五十名旋风堂精干弟子在南门等侯,约定半个时辰后,就汇合一起离开开封,火速赶往安徽境内出事地点。 杜虎依旧气鼓鼓不高兴,原因却是恨上层没事时使劲打压,现在出了事,才又想起归云堂的人能干了,而且南下运宝那么多人,还把那么大一笔财富给整丢了,真他**饭桶到家,丢人显眼到底。 覃小贝却从中嗅出此行味道的凶险。即便不说财富真丢假丢,半个月内查出结果追回财宝,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要知在几百年前的大鸣朝。无论旅途交通,还是侦破手段、办事工具,都比较原始粗陋,王府从南京搬到北京还需要走四十天呢。左云龙事情办成,无疑为新帮主解决了一个大危机,如若办不成,摆明了就是要挨宰示众的替罪羊。 覃小贝从怀中掏出一枚王府信牌递给左云龙,说:“这个大哥拿去,需要时亮出此牌便能得到官府力量的帮助。” 左云龙笑着让覃小贝把令牌收好,笑着说:“丢了一文钱,怕再也寻不到;丢了这大笔钱,倒是找也不难。丐帮的东西一定还是丐帮的。” 覃小贝再提醒:“只是时间格外紧迫,半个月实在实在是……到时你需要格外机敏。” 左云龙笑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事在人为,我命在天。等我的好消息,期待不久来日再见,左某到时陪罪陪酒。” 左云龙说完,再次致歉不能久留,与覃小贝等人一一告辞,带杜虎、巴犬和几个弟子出门上马而去。 覃小贝站在天一茶楼门前,望着左云龙高大身影的消失,忧虑中一丝惆怅,此行此别,不知何时再能见到这位寨主大哥。 ------------ 28 武林狂欢T 28 武林狂欢 左云龙云一样出现。又风一样离去。覃小贝等人再不想在天一茶楼坐留,左云龙已事先结了帐,一行人出来沿着大街闲逛,此时日近黄昏,天色渐暗,覃小贝无聊地打个大大的呵欠,说:“什么中原胜地,七朝古都,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 原本计划要在开封好好玩上几天,经历听闻了丐帮一系列的事件,大家都兴趣索然。 覃小贝问:“师傅,开封城里还有哪些好玩的啊?” 一直沉默的南山皓笑了笑:“对小孩子来说,哪里都好玩,一堆泥巴都能玩上半天。” 覃小贝叹气:“看来我真的老了,果果,你看我额头出现了皱纹没有。” 果果闻言跑过来细细看了看:“没有,郡主脸上一丝皱纹都没有。” “哪我心里怎么这么沧桑呢。”覃小贝作无限老迈状。 南山皓懒得理她,独自一人向前遛达。 王子默打趣道:“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花自飘零水自流,闲人自会发闲愁。” 覃小贝说:“才不是呢。我上思庙堂,下忧黎民,中间不忘朋友兄弟,想古思今,感天动地,脑袋想得都要爆,胸口郁闷都要死,哪里会是闲的呢?子默,你找个轻松的地方,好玩的游戏,也让我舒缓舒缓。” 王子默想了想,问:“今日阴历多少?” 覃小贝不知道,也不知他突然问起这个做什么。果果代她回道:“阴历五月十二。” 王子默说:“还好,来得及也赶得上。” “赶上什么?”覃小贝好奇地问。 “武林狂欢节。”王子默回答。 覃小贝扑哧一声笑了,你当是在巴西欧美啊,一向儒家思想主导的古代中国哪里会有什么狂欢节。但看到王子默认真的样子,也就问他:“狂欢节在哪一天,什么地方?” “五月十五,嵩山太室山顶。”王子默回答。 覃小贝冲走在前面的南山皓叫:“师傅,你听说过武林狂欢节吗?” 南山皓头也不回地说:“没有。只听说过武林狂颠节,天天都在过。” “哈哈,王子默也会骗人。”覃小贝指着王子默道,不过挺喜欢,只要他不那么一本正经就好。 “我又何必骗你,武林狂欢节就在这十几年刚刚兴起,每两年举行一次。南师久居王府,江湖上这类旁门左道的事儿。他可能并不知晓。”王子默表情正常,一点不象开玩笑的样子。 覃小贝好奇心上来了:“那你说,武林狂欢节到底是个什么节?都有什么节目?”覃小贝只在金庸书中看过武林大会,武林狂欢节还是一个新词。 王子默说:“说实话,我也没有参加过,只是知道听说,武林狂欢节每两年在中岳篙山举办一次,从五月十五起连续三天,期间武林中人都可到篙山参加聚会,其时其地,无论正派邪派,不管大派小帮,大家全部都要停下争斗,停下撕杀,相逢一笑,暂忘恩仇,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彻日长饮,纵情欢乐,亲热友爱如一家人。中间如若有人违背规矩。或别有用人,全武林中人都将剑尖指向,人皆可杀。” 覃小贝听得目瞪口呆,感觉怪怪的犹如童话寓言,不由问:“那么这个聚会是由谁发起,谁组织,又是谁出资让大家大吃大喝的?——对不起,我现在对具体的俗事比较感兴趣。” 王子默说:“最初几届狂欢节由江湖上传说最富有的金钱帮上官帮主牵头组织,说十几年前上官帮主的十岁独生子离奇失踪,上官帮主遍发江湖启示,请江湖人士帮助寻找儿子,后来儿子果然找回,上官帮主履行诺言,请所有出力沾边和没出力不沾边的江湖人士,齐聚篙山,大宴狂欢三日。其中参加宴会的,既有名门正教英雄,也是旁门邪教好汉,聚首相见难免互相瞪眼,上官帮主就立了狂欢节的规矩;此三日内,大家要么不来,来了就只要欢乐不讲其它,怀酒乾坤泯恩仇,倒也意外化解了不少江湖仇怨。于是,在大家的强烈要求下,武林狂欢节就作为一个节日保留了下来,前面五六届都由金钱出资赞助。几年前上官老帮主去世,金钱帮遭遇丧事,便停下不再办。但是节日已经形成。虽然少了金钱帮那样有钱有势的大帮主心骨式的操持,每两年时间到了,照样会有一群群一帮帮爱热闹的人跑去篙山,纵情欢狂一番。” 原来还有这样一段故事,江湖真是无奇不有。“为什么地点要选在篙山呢?” “因为金钱帮的老巢原在洛阳,距离篙山不过百里,另外篙山乃是天下第一强派少林寺的势力范围,有少林寺的势力罩着,自然无人敢在太室上闹事。少林方丈眼见狂欢节有益世人化解恩怨,消弭杀戮,亦慈悲为怀,宽容大度,让一帮江湖人在周边热闹几天。” “少林、武当、泰山、华山、丐帮、莲教等等等等,这些江湖帮派都会派人去吗?” “当然不会。有的大派端庄谨严自持身架,有的名门不屑与歪门邪教同坐,还有的因为种种原因,实际到会的都是天盲会、不乐帮、太湖帮、五雷盟、白马门、七煞教这些二三流和不入流的小帮小派,和一些独门独户独行侠。” “武林狂欢节一定很好玩。” “可能很热闹,但这些年少去了金钱帮的主持,传说一年不如一年了。” “我要去,我要热闹,我要狂欢!”覃小贝叫,其实心底她对这类有些无厘头的东西兴趣并不大。只是开封一日呆得实在憋闷,就想找个反常的东东冲涮一下。 “那要问问你师傅南山皓了。” 覃小贝快步追上去,拉住南山皓的衣袖,娇声恳求:“师傅,天下之大,我真觉得自己是井底之蛙,我们一起去篙山好么,你老人家开开心,徒儿我也长点见识。” 南山皓心底盘算了一下时期,到京城时间足够,再想一下从开封到篙山。虽然不算顺道,但也向西绕不了多远,由着徒儿兴一起玩玩倒也无妨,心里已经许了,面上却无表情,道:“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物极必反,乐极生悲,好好的日子,要什么狂欢节做什么?” “师傅啊,你老是大智若遇,大彻大悟,曾经沧海难为水,绚烂之极归于平淡。您的徒儿才小荷刚露尖尖角,纸上得来终觉浅,不能跟您老人家的境界比啊,她正需要多走走,多看看,多历练历练。再说了,有您随着压阵,又能有什么祸端悲事,江湖上的所谓滔天巨*,在您老人家的眼里还不是杯水波纹么。”覃小贝使劲摇着南山皓的衣袖说。 南山皓回头瞪一眼果果道:“都是你做的好事。” 果果蹦着叫起来:“南爷!郡主要去狂欢节,关我什么事?” 南山皓说:“是不是你把厚颜拍马屁的功夫传给了你的主子?” ?!…… 确定了路线行程,几个人在街上挑了家气派干净的饭店,好在再没有碰到丐帮劫富济贫的兄弟们,之后返回客栈,一夜无话。 第二日起来,人马都恢复了精神,从西门离了河南省府开封。不想在郊区还遇到一个熟人,就是昨日汴梁春楼下最初挑起事端的丐帮四袋弟子张大元,张大元也吓了一跳,见了南山皓尤其哆嗦,还以他们专程跑到这里找他算帐来了。 他姐夫汪痦子和另外几十名旋风堂弟子昨天下午突然接到命令,被调入归云堂左云龙手下,紧急向南方去了。张大元摸不着头脑。不知是祸是福,昨日闯的祸会不会被算帐。哪想今天一大早儿,亲近的手下弟子便找到通知他,速速进城回堂报到,旋风堂要扩大人手,提高规格,张大元也被提为五袋弟子了。张大元兴冲冲刚出门,就一头撞上了覃小贝他们。 对这类小苍蝇,覃小贝向来懒得理会,象没有看见他一样,骑着白马从旁边径过。其他人经过也没作声,好象他是透明的,或者真的就是一只苍蝇一样。 “喂,就这么走了,你们到底是啥子人啊?”张大元站在路中间,对着覃小贝几人的背影大声喊着问。 没有人回答他。无缘的人,半句话都嫌多。 五人骑马策马西行,只一日便抵达郑州。彼时郑州划归开封管辖,远远没有开封热闹,也没有什么好玩。众人只住了一夜,继续西行,次日傍晚便到了登封,篙山已经隐隐在线了。 篙山为五岳之一,中国历代帝王,如秦始皇、汉武帝、唐高宗等多达七十二个帝王,登山封禅都是去的泰山。惟独唐代女皇武则天独树一帜,登山封禅不封泰山而封嵩山。武则天曾先后十次登临嵩山。改嵩山为神岳,改嵩阳县为“登封县”,登封自始得名。 篙山由太室山和少室山组成,中间以少林河为界,西边少室山下有千古名刹少林寺,为历朝历代的武林龙头老大;东边的太室山,有嵩山的最高峰峻极峰,武林狂欢节就在峻极峰上举行。 连续两天赶路,人马都有些疲累,于是大家早早休息,养足了精神,准备明天去好好见识见识武林狂欢节。 ------------ 29 他年我若T 29 他年我若 日出嵩山坳,晨钟惊飞鸟。林间小溪水潺潺,坡上青青草…… 少林寺名声虽响,覃小贝却没有多大兴趣。主要对那个几百年后的同名寺院实在没什么好感,且不说大雄宝殿最少400元一柱的高香,也不说寺院运作上市的风波,单说其首开全国寺院收取门票之先河,就实在实在是XXXXX……佛教传入中国二千年,哪朝哪代哪座寺院曾向信众居士索要门票?多少历史人物、戏曲角色在落魄之时寄居寺院?寺院是传承佛法,关爱世人、度人度已的慈悲庄严之地,怎么两扇大门朝钱开、将有缘信众拒之门外呢?XX寺方丈开此恶劣先河,注定要……(此为禁区,不能多写,免和谐。) 所以少林寺虽然近在咫尺,覃小贝却毫无兴致。只是少林寺实在名头太响,果果和虎头缠着求着要去看一看,覃小贝想了个办法说:“你们俩就去寺里转转吧,只所你们看也只是看个热闹皮毛,求求师傅一起去吧,保证每尊塑像都能叫出一段故事来。” 果果问:“郡主你不去少林寺,你去哪里呢?” 覃小贝说:“我去逛逛篙阳书院,这是你们不敢兴趣。由王公子陪,然后中午我们在峻极峰碰头。” 果果心里清楚,这是郡主想单独和王公子在一起,两人一起拉拉手爬爬山,那多浪漫啊,心里乐得顺从,回过头来看南山皓的脸色。 覃小贝的心思当然也瞒不了南山皓,王子默功夫高强,一般毛贼根本不是对手,而且不管是不是狂欢节,在篙山地面一向还是太平清净的,遂点了点头。一屋人皆大欢喜,南山皓引果果、虎头向北去了少林寺,覃小贝和王子默向西北去了篙阳书院,约好下午申时在太室山峻极峰顶碰头,不见不散。 嵩阳书院在太室山脚下,因坐落在嵩山之阳故而得名。它创建于北魏孝文帝,五代时改建为太室书院,宋代大理学家程颢、程颐兄弟曾在嵩阳书院长期讲学,嵩阳书院遂成为宋代理学的发源地之一。嵩阳书院作为古代高等学府,与河南应天书院、湖南岳麓书院、江西白麓洞书院并称我国四大书院。 书院周围山峦环拱,溪水长流,松柏参天,清雅静谧,进入院内建制谨严,古朴雅致,大方不俗。对于二程。覃小贝了解不多,王子默却如数家珍,挑了些趣事讲与覃小贝听,兄弟二人皆是大理学家,两人性格却是大不相同,哥哥程颢从容洒脱,与人相处人曰“如沐春风中”,弟弟程颐严谨持重,连小皇子折柳枝都照训不误。一次兄弟二人与一帮朋友外出赏景,走了一段路发现,几乎所有朋友全都跑到了老大程颢身边,老2程颐成了孤零零孤家寡人。但就是老2程颐,在自己家门口留下“程门立雪”的千古美谈。 “是程颐立在自己家门口吗?”程门立雪典故覃小贝知晓大概,但她还是愿意从王子默再详细地听一遍。男人对做老师都很有成就感的,亚圣孟子说过:“人之患在好为人师(人常犯的毛病,在于喜欢做别人的老师。)。”那么可爱女生就不妨做做乖乖学生状吧。 “不是,立雪的是宋人杨时。杨时少称神童,二十九岁拜程颢为师,程颢死后再师从程颐,立雪那年他已经四十多岁了,为了不打扰老师午睡。在大雪纷飞门外一直站着等侯,直到程颐睡醒才进去请教问题,这里雪已经下了一尺多厚。”王子默侃侃道来。 覃小贝忽然想起了什么:“这个故事怎么有点耳熟,好象就在这少室山,也有一个立雪拜师的故事。” 王子默笑道:“那是二祖慧可,向达摩祖师求法的故事。达摩在少室山下一山洞里面壁九年,慧可从北方过来向他请教佛法真意。达摩闭目不语,慧可长立洞外,适逢夜降大雪,积雪过膝,达摩方开口问话,但仍不肯传授妙道。慧可为表心意虔诚,拨刀自断左臂,鲜血染红雪地,达摩方传他无上妙道。慧可后来成为禅宗二祖。” “这些事都是真的吗?”覃小贝问。程门立雪尚可理解,断臂求法就实在难以想象了。 “我想是真的。”王子默说。 “为什么?仅仅这个故事传了几百年吗?” 王子默停了停,缓慢地说:“如果我能由此一下顿悟至高剑道,我可以断去一只手臂。” 覃小贝不可思议地望着他:“剑道有那么重要,值得断掉一只手臂去换?” 王子默看着他说:“有的东西还要更加重要,值得用生命去交换。” “是什么?”覃小贝问完就明白了答案,因为王子默眼睛正火辣辣地望着她,她心里暗骂自己冷血和反应迟顿,小学就会背的“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怎么到关键时刻就全忘了?覃小贝不由问自己:什么是自己愿意牺牲生命去换取的最重的东西?自由、爱情?都太空泛而遥远。王子默,嗯,很重要,很重要。必要时刻,她也会为王子默牺牲,甚至可以牺牲生命。但是,似乎他还是没有解开锁情水重新上天更重要,那是超越生死之上更重要的事。但是现在,却连上天的欲望似乎也不是很强烈了,那自己到底在找什么,迷什么呢? 一时困惑在那里。 “你看那棵大树!”王子默不想逼迫覃小贝,更不想让她有任何为难,看到覃小贝突然发怔的样子,便指向院中的一棵大柏树对覃小贝说。 覃小贝看那棵大树,高有四五丈,虽然树皮斑驳,老态龙钟,却是生机旺盛,虬枝挺拔。树干下部还有一南北相通的洞,好似门庭过道,大树洞中可容纳五、六个人,模样颇为奇特。 王子默说:“它叫二将军树,外院那棵柏树叫大将军对,内院还有一株,叫三将军树,不过现在已经不在了。” 覃小贝跑到外院看了看。说:“真奇怪,为什么二将军树反而比大将军树还要高还要粗呢?” 王子默笑道:“就知道你这么问,这三棵将军树都是汉武帝亲口封的。” “他糊涂呀,为什么要这么封呢?” “传说当年汉武帝来游嵩山,来到嵩阳书院,一进门看见一棵高大的柏树,身材奇伟,遮阴蔽凉,于是顺口封为‘大将军’。待进了二院,又见一棵柏树比‘大将军’还要高大,只因天子金口玉言。大将军封过就不能改,无奈只好封其为‘二将军’。那知进了里院,又发一棵更为高大的柏树,只能一错再错,封之为‘三将军’。由于汉武帝封赏不公,被封的三棵将军树都有情绪,‘大将军’感觉自己名不副实,受之有愧,没脸抬头见人,久而久之,慢慢地变成了率腰树;‘二将军’心生闷气,连肚子都气炸了,变成了空心树;‘三将军’更为恼怒,于是自残而死。于是这个地方就流传着这样一首民谣:大封小来小封大,先入为主成笑话。三将军恼怒自残死。二将军不服肚气炸。大将军笑倒墙头上,自觉有愧头低下。”王子默侃侃道出一段有趣的故事。 (注:篙阳书院将军柏树的树龄一直是个神秘的话题,自西汉元封六年/公元前110年/,汉武帝刘彻游嵩岳封树至今,已有二千多年的历史,已故佛教协会会长赵朴初老曾题有“嵩阳有周柏,阅世三千岁”诗句。后经林学专家鉴定,将军柏为原始柏,树龄有4500年,是我国现存最古最大的柏树。) 覃小贝听完神往道:“还是皇帝最牛!随心所欲,天下一人。要是我做了皇帝,呵呵……” 当年秦始皇八面威风地出游,项羽看了说:“彼可取而代之”,刘邦见了讲:“大丈夫当如是也”,后来历史证明,这两位都是捅破苍天的牛气冲天的主儿。现在覃小贝也流露出这样的口气,王子默听了不觉骇然加愕然,实在不明白她为什么发出这种纯属大逆不道的话语,连忙重重咳嗽一声提醒她。 覃小贝注意到王子默的紧张,宛然一笑,颇有所思地对王子默说:“一只兔子最多能影响周围几只兔子,而一个人的心思决定,却能影响决定万千的人的命运。想想也真有些荒谬。但是事实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让天下最贤达最聪明最仁慈最能干的人坐到那个位置上呢?” 王子默想过去捂住她的嘴了,环顾四周,幸亏清晨老院四下无人。他心里以为,覃小贝这番话,是在为她的父亲十八王爷大发感慨。十八王爷虽然贤明能干,但在当前的政治环境中,处境十分微妙,覃小贝的话如若被九王爷之类的政治对手听到,不知将面临怎样的险境。 王子默哪里知道,覃小贝的这段感慨却是实实在在为自己而发,作为有着小仙下凡背景、现代社会经历的穿越来客,覃小贝颇有自信和兴趣做假设猜想:假如自己做了大鸣朝的皇帝…… 覃小贝也被这个突然明确了的念头吓了一大跳,原来离府北上以来,自己逐渐产生兴趣和最感兴趣的,竟然是人间至高无上的权力! ------------ 30 峻极峰顶T 30 峻极峰顶 覃小贝、王子默游过篙山书院出来。骑马来到太室山脚下,将马匹系放在一户农家大院,丢了些散银让主人好好照料,然后沿山路向峻极峰登去。 太室山为嵩山的东峰,据传大禹的妻子涂山氏生启于此,山下建有启母庙,故而此山称之为“太室”(室:妻也)。太室山共有三十六峰,主峰“峻极峰”,则以《诗经.嵩高》“峻极于天”为名,武林狂欢节的地点就落在峻极峰上。 一路上覃小贝与王子默说说笑笑,走走停停,振衣山风,遥望群峰,只见岩幛苍翠相间,峰壁环向攒耸,恍若芙蓉之姿,飘然有出世逸尘之心。 只是今日,这宁静秀美的环境被意外嘈杂声破坏掉。盘旋的山道上,开始出现操着南腔北调,穿着各式打扮的老少高矮人物,先是稀稀落落。后是三三两两,快到峰顶时已然是熙熙攘攘,把个峻极峰吵得犹如个麻雀峰。 接近峰顶的一个隘口,四五个着粗布短装的男子立在山路台阶上,冲着上来的人们抱拳叫道:“今年狂欢节由我们天门帮主持,请前来的各位朋友、诸位好汉,多多配合,大力支持,每人赞助纹银一两,多者不限,感谢配合理解!” 走在覃小贝、王子默前面的,是一个膀阔腰圆的满脸虬须的大汉,听了隘口把道几人的吆喝,不由诧意道:“咦,都说狂欢节上白吃白喝可劲开心,没听说还要钱啊,早知道要钱俺就不来了。” 把关的一个瘦高个儿笑道:“兄弟,白吃白喝那是几年前的事了,那时有金钱帮请客,今非昔比了,今年改自助了,众人拾柴火焰高,大家集资玩痛快,大老远上山来了,难不成还要空手回去不成,再说了,谁还会缺那一两小钱。” 虬须汉听了。大手紧紧抓住自己怀里的荷包,瞪圆了眼睛道:“一两银子还是小钱?够俺一人吃喝一个月了!就来这山顶上快活一两天?” 瘦高个儿笑道:“山中方数日,世上已千年,人生百年又有几个狂欢的日子,莫让银子委屈了自己。” 虬须汉歪脑子袋想了想道:“说得也是,钱是人挣的,银子是给人花的,该快活时就快活。”说完从怀里荷包摸出几点碎银,数了数交给瘦高个儿。 瘦高个儿利落地接过银子,让天山道笑道:“这就对了,该花不花也不对,请兄弟上峰去吧。” 覃小贝、王子默看到这一幕,也不啰嗦,王子默掏出一块二两银子直接抛出去,天门帮几位好汉恭敬地让开了道路。二人跟在虬须汉后面继续上行,转过一个弯,爬上一个坡,来到坡上时,坡顶平地上大模大样站着五六个武林打扮的家伙,见人上来了一抱手,朗声说道:“各位英雄。各位好汉,欢迎参加今年七星门操办的武林荫道狂欢节!请每人赞助铜钱五百文,多者不限,谢谢谢谢!” 前面虬须汉子顿时叫道:“咋又收钱?下面天门帮不是收了吗,咋又变成七星门操办了?” 七星门一个秃顶家伙站了出来,迎着笑道:“不错,天门是主持,他们主持狂欢节的吃喝,而我们七星门主持狂欢节的玩乐,大老远儿上来了,咱总不能光吃光喝不玩玩耍耍吧,所以呢,骰子、麻将咱备齐了,投壶、双陆咱也置好了,别有高矮胖瘦的风情小姐,咱也请上山来好几十位,尽请大爷们玩个痛快,您这五百个大钱,太值了!” 虬须汉子问:“五百铜钱,牌九任意赌,小姐随便玩?” 秃头笑子:“那您是开玩笑了,有这好事您带我赶紧过去,五百文只是场地进入费,赌资花钱还得您自己另掏。” 虬须汉子怒道:“老子身上总共就剩一两银子了,给你五百文老子还赌个屁、玩个鸟啊。” 秃头耸耸肩:“哪没办法,吃香的要有个好胃口,找乐子要有个好钱袋。” 虬须汉子道:“老子上山只吃不玩。” 秃头摇头:“那不行,到山顶的都是狂欢之人,不能尽欢者干脆别去。——我提醒你啊。你现在就是返身下山,下面天门帮也不会退回你那一两银子的。” “操!”虬须汉子大怒:“这不逼着让人打架么!” “兄弟,你是哪个门派的?——狂欢节打架者,将成武林公敌!” “老子无门无派。” “那你还牛个屁呀,交钱上,不交钱滚!” 虬须汉子站在那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拨刀不是,不拨刀也不是。 后面的覃小贝使个眼色,王子默又抛出一块银子:“三个人的。” 秃头看一眼手里接下的银子,掂掂不少于二两,遂转颜笑道:“谢谢公子,请二位登顶,玩得开心!”转脸再冲虬须汉子呲牙一乐:“贵人出手,也请大爷您上!” 虬须客回头望了王子默、覃小贝一眼,哼了一声,也没道谢,低头噔噔向峰顶前去。 过一段缓坡,来到一个陡崖下,几十级台阶几乎笔直竖上,旁边另有一副铁链攀手。虬须汉子刚要爬阶而上,忽听上面岸顶有人叫道:“各位英雄。各位好汉,欢迎光临今年武林狂欢节,本次欢喜节由不乐门倾力操办,请每位来客赞助……” “**你大爷!”虬须汉子仰面冲着崖上破口大骂,“你们是过节呢,还是他**抢钱啊?就是抢钱也一次性抢好不好,他娘的走两步就扒一层皮,亏你们这帮王八蛋想得出来!” 崖上砸下一个鸽蛋大小的石子,虬须汉子一闪,石子擦了耳边过去,上面传来骂声:“没钱滚回去。没人请你来!再在这里捣蛋喷粪,我们不打架,但风刮下去的石头可不长眼睛!” 覃小贝见了又好气又好笑,传说中侠义无边的武林江湖,竟然也如市井买场一样拜金和算计,或许原本真相就是如此,或许就是无政府无权威的后果。覃小贝正在犹豫,考虑要不要用金钱买通道,忽听身后一片呼啸,一帮吵吵闹闹的人群从下面拥了上来。 崖上的见了新的来人,依旧大喊:“请各位英雄好汉赞助薄银……” 新来的一伙人对此根本置若罔闻,领头的一个五短身材的精干老头,飞步走到崖下,足点石阶,如晴蜓点水老燕拨飞,嗖嗖两下,在上面人一句话还没喊完,就已跃上了崖上,身手惊人的矫健敏捷。接着听到上面一阵推搡叫嚷嚷,伴随着扑嗵扑嗵的跌倒声,片刻之后,精干的瘦老头从崖上探出头喊:“无量洞的弟子,上来吧。” “师傅神武英明!”崖下一阵欢呼,无量洞的弟子们纷纷登级而上,其它帮派的来人跟着一起沾光,一拥鱼贯而上,再不理会什么买路赞助费。 王子默、覃小贝跟着虬须客一起拾级上去,崖上是块不大的平地,三四个不乐帮弟子倒坐在地上,眼睁睁看着众人一拥而过,攀上最后一个大缓坡,直奔峻极峰顶。 武林最大的规则,也是决定其它一切规则的元规刚就是:谁的拳头硬谁说了算! 来天峻极峰顶,视野豁然开朗,除去崖边和中央崚嶒的大石,中间两块连在一起的平缓坡地足有两个足球场大小,声中派旗飘飘。人声鼎沸,热闹如同贸易市场,一眼望去至少也有两三百号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基本全是江湖和武夫打扮。 覃小贝和王子默站在高处先观察一番,发现峰顶场地大致划成了四个区,东北角为饮食区,简易矮桌排成长长的几条,桌子两边食客酒客,大盘酒菜大盘水酒流水似地端添上来,只是不断有人一边吃一边骂。 “这酒水真淡出鸟来,水缸里到底有没有掺酒?!” “说得是大块吃肉,怎么不见肉只见大块地萝卜?” “一两银子就吃这鸟玩艺,天门帮呢,**,退钱!” …… 天门帮的大管厨站了出来,点头哈腰道:“各位爷,别叫了,您可以在山上大吃三天呢。就这些酒食,也雇了几十个村民搬运了四五日。更何况,还有些拳头硬的大爷吃白食,天门帮这次是赔得裤子都当掉了,完全给大伙奉献爱心了。” 看网络中武林大会或战争场面,动辄千人万人或百万大军,跑到荒郊野地或万里之外,对后勤济养完全不予考虑,仿佛成千上成人只饮风喝气,殊不知无论古代还是现代,粮草装备后勤济养永远是决定战争成败的关键因素之一,左宗棠征新疆,直接战斗不过一年多,但物资及各类准备提前三年就已开始进行,方才保证了六万大军跃兵千里的胜利。 覃小贝看一眼饭菜酒食,粗粗估略一下人工及成本,天门帮还是有赚头的,虽然也付出了麻烦与辛苦。 下挨饮食区的东南角,是以麻将牌九为主的赌博游戏区,赌得银两有大有小,喊声叫声却是一样响亮,七星门坐庄和提供赌具。游戏区东边有一排简易石房,屋里屋外站着坐着几十位花枝招展的姑娘,都是七星门从山下几个城里联系批发过来的青楼小姐。 缓坡西边也有两个区,一个用作武艺切蹉,口号是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点到为止,和谐至上。一个用来做高级商谈区,有茶水,有椅子,还有端茶服务的美女,武林中有要解的思怨、将想的合作,都可以在这里坐下来平心静气地商谈,商议区由五雷盟罩着,在此洽谈当然也要收点小费,里面也显得最为干净和清净。 那就商谈区坐坐吧。 ------------ 31 美人药渣T 31 美人药渣 在茶场旧木椅上坐下。覃小贝便感到后悔,什么武林狂欢节,叫得名头挺响,其实不过是武林下层的吃喝玩乐,而且吃喝标准还低于大排档,玩乐也是最原始本能的赌钱玩女人。 覃小贝看一眼王子默,王子默明白她的意思,等到南山皓他们上来,大家碰头就下山去。武林狂欢节,王子默只闻其声不见其貌,今日身临其中,原来已堕落成如此粗鄙不堪,真真把这雄壮优美的太室山给糟蹋了。 一伙人大模大样来到茶场坐下,覃小贝识得他们就是刚才不买门票硬闯上来的唤作“无量洞”师徒,那个坐在正座的瘦小精干的老头应该就是无量洞主了。 无量洞主朝这边打量,看见王子默、覃小贝两位少年公子(参加这样的狂欢节,覃小贝思想还是扮成男装为妙),相貌清俊,衣饰华美,气度雍容,举手投足明显与山上急吼吼吵嚷嚷的一伙人拉开了距离。简直有云泥之别。 无量洞主朝这边拱拱手问:“请问二位何门何派?” 王子默拱手,不卑不亢回道:“木王门(木王,即为十八王)。” 无量洞主翻一下眼睛,“木王门”,没听说过,拿眼瞟瞟手下,手下七八个人也都直摇脑袋,没人知道它是什么来历,想想应是新起的芝麻大的小门派,或许整个门里就面前这两位也大有可能。见对方态度冷淡,无量洞主不再多问,回头与自己门徒一起喝茶闲聊。 “呸。”覃小贝放下茶子,从嘴里吐出一个大茶叶梗,大茶壶里放的哪有什么茶叶,就茶末加茶梗,温水沏出怪怪的味道,让覃小贝吐出第一口不想再尝第二口。 太阳升高渐近中午,峰上的人群越来越多,越来越热闹,吃酒的吃酒,赌钱的赌钱,比武的比武,就连茶场的几十个座位也坐了近一半人。 覃小贝正想着南山皓果果虎头怎么还不上来,忽然听得空中传来一个极柔极媚的声音,音量却是高亢有力,满峰顶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哈哈,今日猎物云集。人模狗样的都来了,是男人的都给我站出来,脱了衣服扒了裤子站上两排,让老娘一个个检查**……哈哈哈……” 覃小贝一听都呆了,禁不住满脸通红,心道:天下真有如此不知羞耻的女人,光天化日之下竟跑到武林狂欢节上发*,如果这也算狂欢的内容,这狂欢节就真的太过了吧。她抬眼看王子默,王子默显然也大出意料,寻声向外望去,一样感到不自在。 旁边有人拍桌骂道:“这**又来了,不知今天谁又要遭殃了。” 但也有人喜道:“人家可是名号武林第一人美人,今日终于幸得一见了。 更有不明白的人着急地问:“牛掌门,快讲讲,这人到底是谁啊,怎么会这么骚?” “美之林啊!江湖第一美人,不过你们最好离她远点,免得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这时切磋场那边传来海啸般的呼叫声,美之林已飞天降落到了切磋场中,一群又一群疯狂的男人跑了过去。以美之林为中心点,围了个密密麻麻几十层,不过还好,还没有人主动脱掉裤子。 茶场这边,不少人起座跑了过去,只剩下覃小贝、王子默,不知哪个帮派的牛掌门,无量洞主,还其手下三五个弟子。 刚才提问的无量洞派一名弟子依旧急切地问:“这美之林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来头很大,象一股龙卷风;但也象风一样,你搞不清她到底从哪里来。”牛掌门嘟囔着说。 无量弟子显然对这个含糊的回答很不满意:“她一直这样赤luo裸的……**吗?难道没有人想管管她。” “似乎这十几年前美之林就登场了,只是一年比一年来得放荡。管,谁管?让少林寺的方丈去管?名门正派不屑去管,邪门歪道不会去管,也有一些不自量力的家伙,撑强撑能过去,结果呢,没管了别人,自己倒成药渣了。”牛掌门说。 “十几年前?那她现在多大年数了?” “听她的声音好象三十岁,见她的样子只有二十岁,而实际的年龄恐怕能有四、五十多岁。” “啊,那岂不是成妖了,难道她有长生不老之术?” “长生不老不敢说,但驻颜的邪术还是有的,据说她每月必找一处男作药引,采阳补阴,无数美男由此成为药渣。” “药渣?” “哈哈,说古代有一皇帝,见后宫众妃子们病怏怏没有精神。询问太医怎么治。太医开出处方:‘需用年轻男子若干名以作药引。’十日之后,皇帝再转后宫,见众妃子们个个面若桃花,神清气爽,于是夸赞太医妙手。出了后宫门,见墙边靠着一群面黄肌瘦、无力站起的青年男子,问太医这都是些什么人?太医回答:‘皇上,这是药渣。’” 牛掌门的笑话听得无量洞主和手下几个弟子都放声开笑,覃小贝也不禁莞尔。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无量洞一名弟子yinyin笑着说,其余弟子大笑。 “你就是想死,人家也得看得上你,据说美之林选药引子有三个条件:美男、处男、猛男。” “哎~”一片长长地叹息声,无量洞的几个弟子只能一起放弃了。 覃小贝瞟了王子默一眼,用胳膊肘捅一下他,低声诡笑:“你要不要过去试试?” 王子默狠狠瞪她一眼,没有理会。 无量洞主“嘘”了一声,制止住弟子笑闹,回头对牛掌门道:“少说为佳。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美之林之所以这么招摇多年而无祸,你以为仅仅是她自己的本事吗?” 牛掌门“哼”一声道:“这样人尽可夫的女人,难道还有男人不成?” 无量洞主冷冷笑道:“不错。她背后不但有男人,而且这个男人还相当相当地厉害。” “厉害?哈哈,有多厉害,难道比无量洞主您还厉害?还有人罩着美之林,哈哈,他真不怕头上戴绿帽,哈哈哈~”牛掌门的嗓音里充满了不屑。 “我连他个毫毛都比不了。”听了无量洞主这番自贬身份的话,不仅牛掌门和无量洞弟子,连隔了几桌的覃小贝和王子默都大为惊奇。 “那个男人是谁?”牛掌门不由止住笑低声问。 “洪教主。”无量洞主轻轻说出三个字。 “洪教主!就是那个、那个、那个洪教主???”牛掌门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惊慌。 “不错,正是他。”无量洞主稳稳地说。 朱掌门脸色瞬间变得青白难看,不笑也不再说话。低下头闷闷倒茶喝水,托壶的手却有些颤抖,一缕水洒到了杯子外面。 覃小贝听得不明不白心里着急,禁不住问王子默:“这个洪教主到底是哪个帮派的,有这么可怕吗?” 王子默面目严肃,似在沉似,还没有回答。那边无量洞下的弟子同样沉不住气,急着大声问:“师傅,这个洪教主到底是哪门哪派的,今天也来参回狂欢节了吗?” 无量洞主笑笑摆摆手:“他自然不会来。这个话题不要再说了。” “师傅,您也得透一句,这个人到底是谁啊?” “莲教。”无量洞主说完这两个字再不吱声,旁边弟子也一片愕然。 美之林是江湖上谈之色变的大名鼎鼎的莲教洪教主的女人?或者说莲教教主在罩着美之林?这怎么可能!覃小贝仿佛在看一部无厘头的电视剧,但这剧情也太夸张了一点。莲教教主怎么会有这样一个放荡至极的女人? 王子默也是头一次听说,同样感到不可思议。 正在这时,比武场那边传来哄地一声,围了十层八层的人群象受热膨胀般向外退大了一圈,最中心传出美之林媚而利的声音:“怎么一年不如一年,一蟹不如一蟹呢。偌大的山头,几百个带把的,既没有生得耐看的,也没有长的威武的,全都有一群怂瓜蔫球嫩蛋子!” 有人怒喝道:“美之林,休息污辱天下英雄,待我辽东双虎与你个教训。”说完,劈啪声响,应是动手的动静,还没有喝口茶的功夫,便有扑嗵扑嗵声传来,接着是美之林拍手不屑的声音:“辽东双猫,哼,连窝老鼠不如。” 这句话顿时惹恼了江南七鼠,叽哇一片叫阵乱骂,又是劈里啪啦一阵响,美之林哈哈的笑声,显然七鼠也被很快收拾摆平了。 这边牛掌门惊奇地“呀”了一声:“辽东双虎实力未知,江南七鼠还是有些真本事的。尤其是七个人结阵同上,一般高手都是难以匹敌,何以数招之间便被击破,这女人实在是……”晃晃头不再说下去。 这倒引得覃小贝好奇心大盛,这美之林到底何等模样,怎么本事,竟一人搅得山上天翻地覆,仿佛狂欢节只为她一人而开似的。 覃小贝正欲站起来跑去看热闹,却被王子默一把拉住。正在这时,比武场那边犹如炸了锅一样,人群哗啦啦散开。只听美之林叫道:“老娘蒙住眼抓了,抓住哪个哪个自脱裤子,否则的话,**拧下扔下崖去!” ------------ 32 无坚可摧T 32 无坚可摧 上百号膀大腰圆、瘦小枯干各型各类的男人,忽然如遇见老鹰的小鸡们一样咋乎着散开,东跑西颠,躲避着美之林风一样的袭击。在远远茶座里的覃小贝看来,未免显得有些荒诞和矫情。 美之林边跑边追,边笑着开口骂道:“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女子飘摇似清风,男人突奔如狗熊。” 覃小贝听了想笑,王子默面色阴沉皙白,旁边又有人捺不住拍了桌子:“这**太也放肆,辱尽天下男人的颜面。” “大师兄,那您过去管教管教?” “我!我?我……” “都住嘴!”无量洞主喝道,脸色甚是难看。这时比武场中又传来大声喝骂和叮铛兵器击打声响,自有受不了气的杰豪杰男儿禁不住出手了。只是不多时后,场那边传来的还是美之林肆无忌惮的笑声:“有么,还有么?还有硬的要上的吗?老娘这抹红绫才刚刚抖开呢。” 上山时遇到的虬须汉子一瘸一拐跑过来,嘴里还不断骂道:“他祖母的,人长得跟画里的一样,出手却象蝎子一样,还挺他娘的厉害!” “还有人要上么?武林狂欢,连个稍硬点的都没有,还欢个屁啊,哈哈哈~” “美之林,休得猖狂!待本少爷好好教训教训你!”无量洞中的大弟子跳上一把椅子,拨剑冲着远处的看不见身影的美之林大喊。 还算有骨气有血性。覃小贝瞥了那大弟子一眼,他的师傅无量洞主阻止已来不及。 大弟子的话音未歇,仿佛被咒语招来的鬼魂,一道红光疾如闪电,从比武场一下飞到了茶座中央的一张空桌子上。 “我来了,出家伙,看你到底能有多硬,看你到底能挺多久!”一个全身红妆的女人独立在桌上,如一尊飞天塑雕哈哈欢笑。 覃小贝这下看清楚了美之林的庐山真面目,真如牛掌门所说,听声音好象三十岁,看样子好象二十岁,大红衣裙,艳而不俗,红唇似火,黑发妩媚,五官娇丽,腰肢扶风,神情万种,性感入骨,一双丹凤眼瞟人一下能将人连皮化掉。品思思是覃小贝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美之林则是覃小贝见过最妩媚最性感的女人。 只是从眼角、眼袋、手腕、皮肤光泽弹性等细微处细心观察,还能发现岁月在美之林身上留下的痕迹,实际年龄至少应在四十岁以上。 覃小贝在观察美之林,美之林也一瞬间察看了茶区的场中众人,目光在覃小贝和王子默身上格外多停留了一秒,嫣然一笑,回头再对无量洞门的大弟子柔声说道:“亮出你的家伙,让姑姑瞧瞧。” 大弟子面色涨红,也不再搭腔,从椅子上一跃而起,一招“罗刹锁喉”长剑直向美之林咽喉刺去。 美之林诧异道:“你与我素不相识有多大怨仇,竟然上来就对一个女人用如此杀招,也忒狠毒了吧!”一边说,一边侧身闪过,同是手中红绫展开,似一团红霞向大弟子罩去。 大弟子收剑回撩,欲将红绫一斩两段,那卷红绫却似有灵性的长蛇一样,忽然向旁边缩回去,瞬间又从大弟子身后卷来。大弟子转剑不及,双脚猛踩桌面,一个旱地拨葱欲跳出红绫圈的包围,那红绫的一端却如张开的蛇口,从正下面疾疾蹿上,一下紧紧缠住大弟子的左脚腕,对面的美之林扯住红绫的另一端,似很随意地用力一扯,正跳跃在半空的大弟子一下被拉得身子与地面水平,美之林手拽如扯绳玩物,将大弟子在空中带了个圈,手腕一抖红绫散开,大弟子如抛出的石子直直向茶座外面一口烧水大锅飞去。 无量洞主飞身跃出,举双臂将大弟子从中间生生拦接住,抱着弟子两人连退了七八步,直退到了大锅边缘才最后站住。 美之林瞥瞥嘴道:“勃而不坚,跳出来徒然丢人显眼。” 这时,峰顶上的人群又呼啦啦过来将茶座围住,各怀心思等着看接下来的好戏。 无量洞门的大弟子憋红了脸,胸口涨着一口气却冲不出来,一时羞愧难挡,一下将剑反过,剑锋向内直向自己胸口刺来。无量洞主反手一掌,将长剑从中绷断,顺手再扇了大弟子一个耳光:“没用东西!量力而行,谋定而动,胜败自若,忍辱复仇,师父的话你一句也没记住,死了也是活该!且随我回洞闭关修炼,三年不准出洞!” 说完,不与美之林多说一个字,无量洞主但带着四五个手下弟子头也不回下山走了。 靠在椅子上的虬须客冲着无量洞主背影大嚷:“老头,你就这么走了,莫非你也是怕了这娘们的老公……” 话还没有说完,一卷红绫被扑了过来,前端卷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结,准准重重打在虬须张大的嘴巴上,虬须客向后一歪,屁股下的木椅子竟然都嘎吱坐垮了。虬须客后翻一个跟头站起来,嘴巴已经肿得象两瓣大胡萝卜,就是想骂人也嗯嗯唧唧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来。 四下的人“嗡”地一声,既惊叹美之林的精绝功夫,又暗暗期待着下一个愣头青跳出来挑战这骚女人。 若几百号大男人参加的武林狂欢节被一个老**被摆平了,传出去实在是……脸上无光。但大家都原地站着,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期待着别人向前出手。 整个茶场,几百人围了一个密匝匝大黑圈,圈子里只有覃小贝、王子默,还有那个不知哪派的牛掌门坐着喝茶,美之林神气活现地立在中央桌面上。 牛掌门有些坐不住了,无声地站起来,尽量不引人注意的混入围观的人堆中。 覃小贝从桌上翻过一个新茶,倒上茶水,冲不远处的美之林说:“峰高风大,这位姐姐,不如从桌子上下来,坐下喝杯热茶。” 美之林看一眼覃小贝,露出白白的牙齿笑道:“还是这位妹子心好,知道体谅关心别人,姐姐就接了你这杯敬茶。” 美之林竟一眼看穿覃小贝的女扮男装,但与覃小贝姐妹相称,又实在让王子默感到郁闷恶心,禁不住吭吭咳了两声。 美之林转过头,盯住王子默俊美的面容,美目一下闪出要把人吞掉的光来。 ------------ 33 飞针如雨T 33 飞针如雨 覃小贝看到美之林望着王子默异样的眼神。心知不妙,伸出手来在挡在美之林眼前晃了几个,说:“姐姐,不要看了,换个人吧,他已经名草有主了。” 美之林展颜一笑:“小草虽有主,我来松松土。妹子他是你家的吧,姐妹如手足,男人如衣服,就借我先用两天好了。”美之林的脸面远比徐铮厚黑的多,覃小贝这样的情场生手哪里会是她的对手,常规战法犹如弓箭对付变形金刚,根本不起任何作用。 王子默站起来,示意覃小贝一起离开。 美之林的手中红绫象一封邀请函一样发出,正好抖在王子默的胸前。王子默拨剑、斩出、引剑归鞘,动作一气呵成快如闪电,原本挡在前面的红绫象受惊的蚯蚓急缩回去,绫头却斩断下来,沮丧无奈地垂落地下。 美之林暗吃一惊,暂敛起懒散轻狂的色心,换眼另看面前这个年轻英俊的少年公子。口里赞道:“好,模样俊,身手也俊,如此翩翩公子,我收定了。”说罢双袖舒展,数丈丝绸红绫从左右展开,似温柔一抱直冲王子默围来。 王子默再次拨剑出鞘,“当即立断”、“高祖斩蛇”、“刨根去底”、“火烧大野”……招招连环,白光闪闪,将红绫逼得不能近身,并伺机予以突破,几次差点毁绫而出。使得观战数百闲人连连叫好,大呼小叫要王子默好好收拾一下这浪娘们、骚女人。 王子默心里苦笑,自己使尽全力,仅仅自保而已,十招之中不过进攻一二,美之林招式之精,功夫之高实为罕见,一抹柔软红绫竟被舞成一道韧不可破的变幻长城,将他牢牢锁在丈尺之地。 那边美之林亦不再言笑,王子默的剑术之高已超出她的预测想象,遂全神贯注,全力进逼,力求尽快将这年轻靓仔拿下。但十几招过后,美之林便知晓千招之内难以将此青年降伏,心思转动,眼角瞟到一边紧张观战的覃小贝身上。遂有了一个主意。 美之林左手红绫困住王子默,右手红绫突然如毒蛇吐信,改换方向直奔一边站着观战毫无防备的覃小贝胸口而去。王子默大惊,心知似水绫绸被美之林抛出即有倒墙破石之力,覃小贝如被击中不堪想象,于是不顾一切挺身而上,手中长剑直指美之林,宁愿自己被红绫袭击也要重创美之林,摆明了是两败俱伤的战法。 美之林袭击覃小贝只为扰乱王子默的心神,打乱他的节奏与防线,却没想到王子默会采取这种只求救人不顾性命的打法,美之林才不想与他两败俱伤呢,连忙向后从桌上翻下避开,一边急抽右手回防。覃小贝受了一惊,安然无恙,王子默却被红绫左边,胁侧火辣辣地生疼。 “呵呵,看不出来,还是一对同生共死的小情人呢。”美之林对着王子默和覃小贝笑道,心里却拿定主意,把覃小贝做人质。逼迫王子默自动投降。 覃小贝好象猜到了她的心思,主动站起配合,笑吟吟走过来道:“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一起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美之林没想到覃小贝会突然吟出这样的诗,一时被曲句打动,寞然思忖之际,覃小贝已经走到面前,看似清丽文静的小姑娘突然出手,一式“闻者足戒”,双手十指同时点向美之林诸大要穴。 完全靠本能自发反应,美之林疾疾后仰贴地,方堪堪避过覃小贝蓄力已久的要命一击。覃小贝见一击不中,也不贪心恋战,颇有自知之明地再一招“桃之夭夭”撒丫子跑了。 美之林十分狼狈地站起,冲覃小贝变色大叫:“你怎么会这个招式,快说,你的师傅是谁?” 覃小贝边跑边说:“我师傅是谁你管不着,是我学艺不精,刚才没有把你给定住!” 从见到“闻者足戒”出招开始,美之林脸上的神情就骤然大变,没有了**轻浮,没有了玩世不恭,面目涨红,胸脯起伏,显然情绪极为波动。 覃小贝远远跑到了王子默的后面。美之林如一只红鸟拨地而起,飞跃几张茶桌。挥手出绫向王子默身后的覃小贝缠去,半途却被王子默的利剑给挡了回来。此时的美之林象完全变成了一个人,对靓仔俊哥完全免疫,对横道杀出的王子默冰冷地喊道:“不想找死就让开,挡红绫者杀无赦!” 王子默是绝不会退让的。于是红绫白刃,至刚至柔两样兵器交织在一起,上演了一出惊天动地的生死之战。变幻成女魔头的美之林,杀心顿起杀招频出,红绫所到之处,盆飞碗碎、椅倒桌裂,威力之大、招式之狠令观者乍舌,覃小贝更是惊的把心提到了嗓子眼,深为王子默捏了一把汗。王子默运剑如风,剑花如雨,将身子牢牢护住,任凭红绫百般疯狂,要想攻破他这道防线,一时半会也是妄想。 “兄弟,好俊的剑法!”虬须客在外围大呼小叫,走眼了,方才真走眼了,天外有山,真人不露相了。 “兄弟。小心啊!” “兄弟,教训她!” “兄弟,把她衣服全部扫光!” …… 看热闹的,关心的,期待的,不怀好意的,唯恐没有好戏的……围成大圈的武林人士们,看着,叫着,嚷着。七星门的弟子在人堆里端着盘子喊:“下注了,下注了!狂欢之战。巅峰之赌,赌美之林赢的压大,赌公子赢的押小!快快下注啊!” 覃小贝不明白,美之林怎么突然就把矛头转到自己身上了呢,难道“闻者足戒”那招对她的刺激就那么大?她问我师傅做什么呢,找师傅算帐? 美之林也有一肚子问题要问覃小贝,只是被王子默象一道长城一样顽固挡住,千招之内还难以攻破,心下焦虑不耐,从袖中抖出三撮绣花细针暗暗送到左掌掌心,右手红绫高拂直下,趁王子默举剑上迎,身前门户大开之际,左手如风摆柳条,将掌内三撮绣花针——每撮七十二枚,三撮总共二百一十六枚——齐齐向王子默发射出去!每枚小针细如牛毛难以察觉,但几百枚齐齐,于阳光遇射下如一张闪着鳞光的密网,将王子默全身及左右上方退路完全罩住。 “小心毒针!”覃小贝失声惊叫,恨不得自己飞身过去将针全部挡掉。针上到底有没有毒她也不知晓,只想提醒王子默快快躲开,但是看来,这一次王子默是在劫难逃了。 每枚绣花针都喂有麻药,只要被钉上一枚,半个身子即会麻倒。如密集无声的蜂群,散成三片的绣花针群嗖嗖扑来。 此情此景,王子默只能撤手回剑,运剑如风,尽全力而遮蔽要害了。 正在这千均一发之际,一袍青衣从天急旋而降,似一道铁幕将美之林与王子默二人隔开,二百多枚绣花针悉数扑扑扎在展开青袍之上。 覃小贝回头,欢叫:“师傅,你可来了!” 美之林目光跟着转过,落到一个刚刚在场边出现的身材颀长、瘦而不弱老者身上,老者正是覃小贝的师傅南山皓。这下覃小贝的心彻底踏实了,王子默也不为人察觉地长吁了一口气。 美之林盯着南山皓铁青如灰。绝无血色,不带一丝喜怒哀乐,象戴着僵尸面具一样的脸,先是摇头,又是疑惑,续而再问:“你,你到底是谁?” 南山皓眉峰收紧,双肩抖动,显然对遇到美之林感到极大意外。覃小贝从来没见过师傅有过这样的不镇定,扑过去拉位南山皓的胳膊摇:“师傅,你怎么了?您认识这女人吗?” 这时,虎头和果果也从人群外面挤进来,看着场内对峙几个人,不明所以。 “你到底是谁?她的‘闻者足戒’真的是你所传?你怎么会我蜀门功夫?你……你……,你真的就是、就是……”美之林指指覃小贝再对南山皓说。 南山皓没有理会覃小贝的提问,目光对着美之林,但似乎透过她在看更远的某个人,缓缓地说出一句毫不沾边的话:“秋月朗清空,五夜山风狮子吼。” 美之林如遭雷殛,全身钉立原地,口里却顺利地对上:“菩萨开觉路,千年花雨象王宫。” 满场大众皆莫明其妙,不知南山皓、美之林二人在打何哑语参甚真禅,覃小贝急着问师傅,南山皓却置若罔闻,仿佛已经神出天外。而美之林既不放浪亦不再凶狠,竟然两只美目里流现两滴泪水。 南山皓、美之林所吟,正是峨眉山报国寺普贤殿前长联。上联意思是说峨眉山上秋月朗朗,午夜山风如佛说法,果决无畏似大狮子吼。下联意思说普贤菩萨在峨眉山(象王宫)向四众弟子讲经说法,开示觉悟之路,讲得虚空感动,天花如雨降下。 而报国寺普贤殿,正是数十年前,南山皓与美之林第一次少年见面时的地点。 ------------ 34 禅心如絮/上T 34 禅心如絮/上 南山皓与美之林的确有着一大段恩怨难言的因缘,这话要从四十年前讲起。 南山皓原名唐旭,生在蜀中,少时多病家贫遂被家人送到寺中寄养,四岁起即成为峨眉山报国寺的小沙弥,法名印光。随着岁龄渐长,印光的心性聪慧和武学天分渐渐显露出来,深得各堂师傅的喜爱,到二十岁时,不但扎实学习练就了峨眉佛家嫡传功夫,也成为方丈空海最为青睐的身旁侍者。 这年秋天,蜀山长眉真人上峨眉拜访老友空海方丈,携带独苗孙女美之林(当时美之林还叫林晖儿)一同上山。长眉真人客居报国寺内,林晖儿另住与报国寺一峰相隔的卧云庵。就是在报国寺普贤殿前,印光第一次见到了十四岁的林晖儿。一种从来没有过美妙体验象疟疾袭击了印光,使得这个异常健壮的青年一会儿冷,一会儿热,面色潮红,皮肤干热,食寝不能,坐立不安,直到再次见到林晖儿,灵魂与身体才一起宣告平静。 这种似痛似欢的症状周而复始地在印光身上发作,无论是雪水浇身、横练铁布衫,还是手敲木鱼,狂诵《金刚经》,统统无济于事,他有眼前脑海中统统都是那个清爽美丽小女孩的形象。 朔风起,峨嵋大雪封山,长眉真人与方丈空海一起闭关三月。丈宽室内,长眉实说筑基炼丹,空海详解禅定神通,全是释道两家不能为常人所道的顶级修为功夫,二人互相指点修证,彼此参悟收获良多,浑然忘却人间之事。 这大雪封山的几个月里,对青年僧人印光来说,无异是在兜率天宫度过的。每隔三天,印光都受主持之命到卧云庵探望一次,看看庵里粮柴是否告匮,是否需要接济。而每一次,叫林晖儿的小姑娘都会抢着出来开门——对她这个年龄的女孩来说,峨眉山上实在是太过于冷清了。好在还有个眉清目秀的高个子和尚哥哥,时时会耳朵冰得通红过来报问庵主情况,而林晖儿只要冲他笑一笑,除了耳朵之外,他的整个脸包括脖子都会一起红呢。 瞒过庵主,林晖儿偷偷跑出来追上和尚哥哥,恳求他明儿还过来带她去玩。印光象雪人一样冻在路上,直到林晖儿以为他冻僵了使劲敲打他的鼻子才省悟过来,点一下光光的脑袋,踏着尺厚的大雪头也不回一路狂奔回寺。 后来的日子,印光或受命于正门,或偷偷越院墙,来到卧云庵外,以三声鹧鸪鸟叫唤出一个从后门跑出的小姑娘。印光带着林晖儿游金顶,观象池,望霁雪,睹佛光,看遍峨眉胜景,将超然世外的清冷冬天点缀上青春的铜铃般的笑声。 冬去春来,梅开崖边,坚冰融化,方丈空海与长眉真人从闭关中出来,发现贴身侍者印光被首座罚至思过崖面壁思,因为印光之前犯下非时出寺、非理访庵、私会女客等种种大规小戒。而印光私会的女客便是长眉真人的独苗孙女林晖儿。 林晖儿实在想不明白,两个人就是一起转转山,说说话,看看景,打个雪仗,堆个雪人,就犯了哪门子过错呢?为什么这就要把和尚哥哥关起来?她哭着喊着要找印光哥哥玩耍。 长眉真人带着林晖儿下山了,林晖儿抹着眼泪一步三回头,也没有在金顶之上看到印光哥哥的影子。 印光在是春天花将尽时,才从坐满百日的崖洞出来。对于这种自然的少年情怀,空海方丈理解而耐心,特别与他详细讲解了《大佛顶首楞严经》中“四种决定清净明诲”: ……云何摄心,我名为戒?若诸世界六道众生,其心不yin,则不随其生死相续。汝修三昧,本出尘劳。yin心不除,尘不可出。纵有多智禅定现前,如不断yin,必落魔道。 …… 另外空海还传授给印光专门对治yin欲的“白骨观”和“清心咒”秘法,实在对这名身边弟子抱有厚望。 印光深谢师恩,叩首泣血。穷尽一切之法压制化解情欲的种子,并自请修头陀苦行一年。一年之后,法常之上方丈空海与一众高僧列坐,印光上堂汇报一年修行心得,只说了四个字:“我想下山。”随后长跪不起。 或有利根,闻即信受;或有善果,勤劝成就;或有暗钝,久化方归;或有业重,难生敬仰。这些道理,空海与众高僧如何不懂,业力深重,机缘未到,花果不能催开,唯在心中惋叹一声。 空海准许了印光还俗,临别之时,印光泣不成声。空海手书地藏菩萨化身唐代金乔觉《送童子下山》一诗送于印光,并预言相会自有他时: 空门寂寞汝思家,礼别云房下九华。爱向竹栏骑竹马,懒于金地聚金沙。 添瓶涧底休招月,烹茗瓯中罢弄花。好去不须频下泪,老僧相伴有烟霞。 印光洒泪下山,还名唐旭,云游天下去了。 再说林晖儿被祖父带回蜀山,修习自家功夫,年过及笄更出落的美艳如花。长眉真人的旧相识,城中官宦、还乡士绅、江湖掌门,上山求亲者络绎不绝,长眉只说孙女还小,不急不急,来日再说。 日光荏苒,一晃又是三年过去,林晖儿已如一朵红牡丹完全开放,香飘千里,提亲者踏破铁门。长眉问询孙女意见,林晖儿直爽地说明:她要嫁就嫁天下第一英俊第一强者,否则宁肯独老蜀山。 长眉心里有了底,宣布在林晖儿十八岁生日那一天,举办了一场“少年才俊较艺大会”,由长眉亲做主持评委,年龄十八岁以上、二十五岁以下者皆可参加,得胜者第一人,可得长眉亲传一门绝技,或者黄金一百两,任选其一。其实武林中人都知道,长眉此会名为“才俊较艺大会”,实为“比武招亲大会”,最后得胜者,最终所得又岂是仅仅百两黄金和一门绝技。 较艺大会那天,蜀山深处热闹非凡,三山五岳名门大派,诸家少年子弟济济一堂,几乎尽数前来。许多人多年后想起那次大会,仍会心潮澎湃清晰地忆起,从心底深处追叹感慨:那真是一个白衣飘飘的年代,那真是一对珠联璧合的玉人! ------------ 35 禅心如絮/中T 35 禅心如絮/中 较艺大会只举行了一天,但赛程紧凑、场面激烈、表现精彩却是任何一场比武所不能比拟的。 长眉真人设置了三个分擂台同时开赛。每位青年可任选其一上场,但是每人只有一次机会,只有一次上台,只要他被另一个上台的对手打下去,他就永远丧失了机会, 由是各家子弟公子各施绝技,绝无遁让,南拳北腿,外术内功,真个竞演得惊险热烈、精彩纷呈。到了下午申时中,近百位子弟迫下擂台,三个分擂台上各只剩一人,分别为武当山邝掌门的二公子,华山剑派的大弟子和蜀中唐门的唐三少爷。 三人俱青春年少,英武飞场,皆为人中龙凤,看来长眉真人的乘龙快婿就要在这三个人中诞生了。 长眉真人下令将三摆合一,并成一个超大擂台,正在踌躇如何安排下面赛制,忽然场外闯进一人,大喇喇径直跳到台上,只见他个头高颀,举止高洒,神情高傲,却是一身半新不旧布衣,一头乱发被一条红布箍住,活脱一个浪游行者,落在三个锦衣华服公子中间煞是扎眼。 邝掌门的二公子性子最急,好不容易杀到最终擂台,又见横里跳上一个来历不明、其貌不扬的游方行者,看样子就不顺眼,一招蛟龙出海,一拳就想将跳上来人重拍下去。那站在台边的行者,似乎料想不到武当真传功夫的厉害,眼见呼呼来拳,反应却是慢了半拍。 台下观战老少群雄无不摇头:又是一不知天高地厚的莽汉,何苦上去再被人一拳捶打下来。 说是迟那是快,邝二公子绵里裹铁拳头已到行者鼻尖,瞬间邝二心里还犹豫了一下,是否将八分力道收回一半,免得将这傻子捶成重伤大家面上都不好看。但是一切都来不及了,不论是邝二收力还是发觉不对骤然变招,全都已来不及。布衣行者突然以快的不可思议的速度出手握住了他击出的右臂,侧头低肩向前一带,另一只手转到邝二后背随力加劲,一式“助龙入海”,将身材魁梧的邝二公子直直送到台外丈远的空中。 邝二公子反应奇快,在空中连翻两个跟头,以“平沙落雁”安稳地跳到地上,姿势并不算太难看——但是,他已经不再有机会,他已经从铺着红地毯子的擂台上落了下来。 台上台上一片惊呼,纵然邝二公子大意轻敌,但一个照面一招半式之间便将邝二公子送下擂台,却也绝非一般修行者所能做到。 高冠博带的邝掌门尤为叹息,片刻之间,武当与蜀山长眉联姻的梦想遂成绝想。 “来者何人?”华山剑派门下最得意的大弟子封不平拨剑指问。 “行者唐旭。”来人如山岳耸立,不着声色报出姓名。 这时从对面观擂台上,传出“呀”地一声,众人回头,发出惊叹声者正是长眉真人的孙女、今日较艺场上的隐身真正的女主角林晖儿。 听到来人姓名及口音,蜀中唐门的唐三少爷向前迈了两步,客气地问道:“请问可是蜀中乡梓?敢问世家名号?不知可与我蜀中唐门渊族共脉?” 唐旭冷冷道:“一样巴山水,养就百样人。唐门离离山上松,行者洒洒涧底苗,不敢高望高攀。” 蜀中唐门家族,雄踞川中数百年,世代以研制暗器为主业,遂得“唐门暗器,天下第一”之名号。虽然唐门弟子行事诡秘,行为飘忽,不似少林武当那般正大光明行事,但是百年盛名,必有其实,无影毒、霹雳弹、夺魂箭、梨花针……个个都是让人闻名色变的大毒器,江湖人士对唐门子弟往往敬而远之,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愿成为唐门的对手或者敌人。方才在小擂台之上,便有几个人仅仅听到唐门三少爷的名号,就主动拱手下场的。 唐三少爷报出名号,见来人不为所动,再次客气道:“唐门家规,同姓子弟不得相残、相斗、相争,还请兄长多多谦让,待小弟赢了这虚名,唐门宝物尽你所选。” 唐门三少爷难得低姿态,唐门宝物也世人所罕,被给足了面子的行者该如何呢?众人的目光都盯住了毫不知名的唐旭。 唐旭根本看不出表情,仿佛无论恭维还是辱骂,无论高帽还是拳头,都不能使他表情牵动一下,唐三少爷说完,唐旭平平淡淡回道:“我没听说这个规矩,也不罕稀别人的宝物,我来这里,只是要我想要的,其他一切与我无关。” 唐三少爷听了拂然变脸,本少爷如此谦恭下士,你个破行者还如此不识抬举,你真的以为瞎猫撞倒死耗子把邝二公子推下台,就一定能赢得了本三少么。唐三少爷“白鹤亮翅”,先向对方亮出了将出的双掌。 台前台下观者一片嗡嗡响,只见唐三少爷左掌赤红如血,右掌漆黑如墨,明显是朱砂掌、毒砂掌都已练到了极高之境。朱砂掌击人,稍着其身,外部不损毫发,而五脏皆受重创而不可救药;毒砂掌更为邪门,若赤掌与其相对,哪怕未接相距寸远,其掌心所毒气亦能传于对方,使对手肩臂俱黑,若不能及时得到解药,性命玄矣。 较艺擂台上,若是他人用毒使毒,即使长眉真人不说,也早就会被众人赶下台去。但是对蜀中唐门禁毒,就好象要求少林不用拳、华山不用剑一样显得不可思议,唐门本来就是以毒见长,以毒闻门么。 唐旭还有没有胆量与唐门三少爷对阵?会不会象前几位,闻毒色变自己主动跳下台去? 唐旭稳稳地站着,一动未动,看着唐三少爷摆足了架式凉了好几分钟,实在捺不住了,“一隼冲天”高舞着双掌扑了过来。 唐三少爷狠狠地……刹住了脚,垂下了双掌。 因为他看见,一丈开外的唐旭运足功力,扭腰转身,双掌立起向侧旁两丈开外的一根立地旗杆平平推去,仿佛一场无形的飓风扫过,手腕粗细的竹杆发出吱哑声,随后如打断了脊椎骨的老人懊丧地折下了腰,上方所悬的一面红旗嗒然触地。 唐三少爷自忖,自已的身子板并不比那竹杆结实多少,如果非要执意硬冲上去,那么在对方进入自己朱砂掌/毒砂掌攻击范围之前,自己恐怕就要先象那枚竹杆一样折骨弯腰了。 所以他在最后刹住了脚步。林晖儿再美,长眉真人武藏再多,用一条命或者半条命去交换,还是大大不值的。 “你狠!”说完这句话,唐三少爷放下被卷起来的阔大袖子,以一个优美的姿态跳下了擂台。 ------------ 36 禅心如絮/下T 36 禅心如絮/下 如果说第一场以巧智赢了邝二公子。第二场以亮剑逼走了唐门三少爷,那么第三场与华山剑派首席弟子剑术较量,则完全是以针尖对针尖,以技巧对技巧,以实力对实力,在众人面前上演了一出叹为观止的一流剑术对战。结果任是华山剑法凌厉飘逸、机敏百变,结果还是败在唐旭你飘我更飘、你厉我更厉、你变我更变、你快我更快的对斗之中。 当偌大擂台上,只剩下来历不明的行者唐旭一个人时,台下四围一片喧哗。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自古英难出少年。 长眉真人上台,履行诺言,让唐旭选择:黄金一百两,或者亲授他一门独门绝技。 唐旭对着长眉真人说:百两黄金不要、独门绝技也不要。 长眉真人:哪你到底来这里打擂做什么? 唐旭:我只为了要一个人。 长眉真人:谁? 唐旭:林晖儿。 台下一片哗然。虽然来打擂者人存此心,但如此赤luo裸说出来,确也需要几份无赖的胆量。 长眉真人面有愠色,道:允许你再选择。 唐旭:林晖儿。 台下又一片哗然。“小子,知足吧。”“别不识抬举。” 长眉真人面沉如水,道:允许你再选,最后一次机会。 唐旭:林晖儿。 台下再一片哗然。“小子,有种。”“哎,你完了。” 长眉真人缓缓举手。唐旭立在对面一动不动。 一片可怕的寂静之中。对面看台上传过一声清脆响亮的喊:“唐旭哥哥,我愿意!” 象被一个咒语定住,长眉真人缓缓举起的右掌再落不下去。唐旭跳下擂台,林晖儿跳下看台,奔跑的两人在人群闪开的中央紧紧拥抱,这紧紧的一抱,泡碎了整整四年思念、想象、期待与憧憬的岁月。 一年之后,无足小卒唐旭和长眉真人的独苗孙女林晖儿正式成亲。不过这时,唐旭已经开始不再是江湖中的无名小卒。 随后的几年,唐旭尽得长眉悉心传授,以原先扎实的峨眉佛家功底,重新灌契了蜀山仙家的功法,最终形成了唐旭自家的新蜀山武学体系,如一颗耀眼的超级明星爆发于西南蜀中。婚后第三年,林晖儿生下他们的孩子,长眉亲自为玄孙儿起名:唐果儿。 随着唐旭的声名雀起,他的江湖地位也愈来愈高,操劳事务也愈来愈多。长眉真人已是神仙一般人物,对于人世虚名、江湖恩怨、正邪善恶,都已视作沤泡不实的游戏,对于孙子辈唐旭狂热入世,虽然理解,但也提出了劝止意见。 江湖进来容易退出来,唐旭已然成为西南江湖的领头大哥,但凡惩奸灭恶的正义之事,又怎能少了他的领导参与?门前人头耸动自有人请,推天推地难推人情。唐旭领着一帮热血以正义自居的江湖弟子,奔东跑西,四处奔波,一年三百六十日,倒有三百天不在家中。这难免让在家里抱着唐果儿的林晖儿生出一些怨言。 “我这是为大家做事,我们在除恶扬善。你知道么,就是上个月,作恶累累的巴山五鼠……”唐旭讲得慷慨激昂,林晖儿听得心不在焉。 人世间百分之九十的争论,其实都是毫无必要的鸡对鸭讲。如果“人活着为什么”这样根本的人生观问题都得不到一致的答案,那么其作所有的现实问题都不必争也不必谈了,因为一个人生观固定的人,企图用语言用道理说服另一个人生观已形成的人,简直比搬山还要难。争吵、辩论不会有任何结果,除了让双方都更加坚定的认为自己是对的。 真正能让人改变的,只是不停转动的人世磨盘,在经过流血流泪的辗轧之后,或许,才会有“重新做人”这回事的出现。 长眉真人还是想用话语把孙女一家拉回一些,毕竟流血的辗轧过于残酷了。一日午后,在蜀山林海茶亭。他与唐旭讲述了峨眉报国寺方丈空海年青时一些故事。 空海少年出家,慧根深厚,天赋异禀,二十岁正式受戒时,戒定慧三学皆有深入见解,坐禅修定更是竿头日进,且具备了若干大小神通。青年空海满腔热忱,急侠仗义,凡有人求无不应允。游方路上更是嫉恶如仇,视降魔伏怪为己任。四方乡野但有遇不可思不可解鬼怪之事,必请空海师傅化解。空海依仗神通法术,对鬼怪精妖,先喻之以礼,再示之以术,如再冥顽不化、执意对抗,空海即以大金刚手印将对方精魄镇碎,使之永世不得超生。 到了三十岁那年,空海忽得一场大病,神通尽失,卧床三月不起,用尽医药针砭,总是不见起效。空海佛前发大愿,刺破舌尖,以舌血书写《地藏菩萨本愿经》一部,书写完毕之日,夜梦地藏菩现大光明身,空海沐浴金光之中,接受菩萨谆谆教诲。 第二日空海起床,病去无碍。但自此日后。空海绝口不言神通半字,更不会再去做什么降妖除魔之事。后来空海曾对长眉真人说:“人道鬼道畜生道各有其道,人只需做好人道就好了。而人道事中,能做好自己的本分事就已经很难道了。”长眉问:“你的本分事是什么?空海笑:“就是念‘阿弥陀佛’四字。” 长眉驳问:“那你就放任恶人恶鬼横行,无辜人事受欺?” 空海说:“以佛眼观故,哪有善恶,只有因果。你只看到现世他欺辱你,却是忘了(也看不到)上世你曾欺辱他。旁过之人又何必横加干涉呢?如果非得出手涉及,也只能化,不能压,更不能杀,以前小僧逞强,徒惹怨气上身,造下新业自受。我们都不是佛啊,哪里有那般大的能量。即便是佛,也只能使人觉悟,不能改变因果。” 虽然不是佛家子弟,长眉基本认同空海的看法,他想对唐旭说的话,简单表述就是:人身难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多的时间不如多多念佛或者修仙。长眉一直想把孙女婿引到修仙之路上,只是唐旭偏偏只对最皮毛的武术功夫感有兴趣。长眉修悟再高,也无法强按牛头饮水。 唐旭不以为然,即便这些道理是从他受恩最多、也最尊重的空海方丈和长眉真人口中讲出。少时家贫被欺辱和三年行者的游方经历,让他真实深刻地感受到社会的不平公,对于这种人间的不公,他不能接受前世困果的解释,也不愿接受来世天堂地狱的安慰,人间的不公就要在人间解决,今世的恩仇最好在今世了结。 (西方法谚:正义不仅应当得到实现,而且应当以人们看得到的方式得到实现。) 于是唐旭继续急公好义,云行雨施。江湖公推盛名“西侠”。 唐旭江湖声名日隆的时候,他与林晖儿的感情却日益陷入冷淡。林晖儿青春貌美,活泼爱玩,虽有绝技在身,却对江湖打打杀杀毫无兴趣,只想依偎老公,带着孩子,快活游玩天下。无奈唐旭偏要做什么大侠,有时一月也见不得一两次面。偏偏外面还有那么多女孩子喜欢他,哭着喊着想见他嫁他——其实嫁给大侠又有什么好呢?除了提心吊胆,就是空守闺房,还要时不时听一些关于他的江湖绯闻,真的假的吧,反正心里都酸酸的不好受,早知如此,不如当初嫁给守家护业的唐家三少爷。 关于林晖儿的风流传闻也飘进了唐旭的耳边,开始置之一笑,听多了难免疑心狐起。一次突然赶回家去,看见林晖儿正和七八位少年弟子捋袖大玩蹴鞠,衣衫单薄欢笑奔叫,抢球倒地便有少年慌着扶起,果然轻薄非常。唐旭不由心生恼怒,直接将林晖儿扯回家去。林晖儿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大喊大叫,这是两人成亲几年来第一次动手,虽然不是真打,却也深深伤了一次感情。 第二天两人和好如初,唐旭也留下多陪了林晖儿几天,教导小唐果儿念念“人之初”,全家其乐融融。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几天后乐山发生灭门大案,系土豪勾结山贼所为,官府不管小民无力,只能恳请西侠主持公道,唐旭离家急赴乐山去了,丢下一脸怨气的林晖儿抱着唐果儿独立在竹径小路。 感情的城墙如果出现了第一道条缝。一定要多加注意,小心修复护理。如果什么都不做,不仅裂缝还会出现第二条、第三条,原先的裂缝也会越来越大。 唐旭与林晖的感情就是如此。太多的爱情轰轰烈烈地开始,却很少有嫁姻圆圆满满地至终,正如诗经所说:靡不有初,鲜克有终(事情都有个开头,但很少能到终了)。两人的争吵愈多,猜疑愈多,不满也愈多,虽然两人都曾经那么地深爱对方。 但彻底改变两人命运的,还是“厉山事件”。以厉家三兄弟为首的数十名土匪盘踞厉山,为害四乡日久,后来竟发展到光天化日进村进镇抢钱抢粮抢女人,官府绥靖怯懦,加上收了厉家兄弟的定时孝敬钱,闭眼权当太平无事。乡民签名聚钱,恳请豪杰义士出手,主持正义,铲灭厉山匪窝,此次行动的召集人和领头大哥自然又是西侠唐旭。 厉家兄弟听闻早做准备,广积存粮,据险抗拒。但在数十名武林高手合力攻击之下,摧枯拉朽,接战即溃,一道道险要防线被逐个攻破。但就在围住厉匪老巢,待发起最后攻击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出现了。厉家老2带人不知用什么方法,竟把唐果儿绑架到了山寨墙头。 “要么立即退走,立誓永不再犯厉山!要么尽管来攻,先拿这娃儿祭了寨门!”厉家老大最后通碟。 众目睽睽聚焦到唐旭身上。 唐果儿的哭声,明晃晃的刀刃,无数的目光,西侠,英雄,牺牲,大义,你硬我更硬…… 唐旭没有做声,只是出手,闪电般出手,一枚钢镖穿透厉老大的喉咙,同时人已蹦到寨边,如灵猿般一点翻上寨墙,可惜,仅晚了一步,不到零点一秒的一步,当唐旭手中的利剑洞穿厉老2的心脏时,厉老2的鬼头大刀已经落下…… 当追踪而至的林晖儿看到冰冷无气息的儿子唐果儿时,彻底地傻了,看到一身是血的唐旭走近,她扬起手,将一管强硝酸水直泼到毫无防备的唐旭脸上,随即林晖儿疯了。 长眉真人将林晖带回蜀山隐居,用了几年时间和无数秘方,方将林晖儿恢复了正常,只是林晖儿从此性情大变,不言不语,再不言笑。 而遭面容毁坏的唐旭被川中最好名医救治,保住性命之后,从此失去了消息,无论四川还是整个江湖,都再没有人听到唐旭的新传奇。 几年之后,一个经过整容面似僵尸的叫南山皓的中年人,以寻常武师身份入聘南京十八王爷府,深居简出。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此生唯隐矣。 又几年后,愈过百岁的长眉真人登仙而去,林晖儿守墓三年。三年期满飘然而去。 再几年后,从天而降的美之林成为江湖第一美人,据说天下第一邪教教主洪迅拜伏在其红裙之下。 又若干年后,王府武师南山浩与江湖**美之林在峻极峰顶遭遇。 南山皓说:秋月朗清空,五夜山风狮子吼。 美之林接:菩萨开觉路,千年花雨象王宫。 美之林流躺下两滴泪水。 什么是青春年少,什么是情窦初开,什么是一见钟情,什么是坚贞执着,什么是情深不寿,什么是天长地久…… 曾经那么远,却又那么近;如今这么近,却又那么远。 还能如何?还能如何?只能无语,只能无语。 禅心已作沾泥絮,不逐春风上下狂。 许久,许久。 美之林弃绫,不着一语,飘然而去,直逝峰下云中。 ------------ 37 百分爱人T 37 百分爱人 “武林狂欢节”尤如一场闹剧。但每个人心里都有沉甸甸的收获。 从峻极峰下来,南山皓没有讲有关美之林的一个字一句话,更加沉默寡言,任凭覃小贝费尽心机说了几百个冷笑话热笑话,也难得笑上一次。 覃小贝心里实在憋闷的难受,峻极峰顶上几百号人都看出来,南山皓和美之林铁定有着某种关系,而且这种关系还是很铁很深的那一种。但是南山皓就是不言一语,美之林也莫名其妙飘然而去,把大家心里窝得这个难受。 覃小贝有意落在后面,拉拉王子默的手,悄声问:“你说我师傅和美之林,他们两人,到底……” 王子默说:“别人不愿说的事情,我们也最好不要议论。” 覃小贝气得撅嘴,一下甩开王子默的手,心里埋怨:老古板,装正经,正是别人不愿说的事情,窥探和八卦才有意思么。 王子默感受到,也没有多理会。心里却下定了另一个主意:把郡主送到京城,一定再拜师学艺,将剑术再狠狠提高几个层次。无论上回在南京遭遇江龟翁,还是这次在嵩山碰到美之林,自己手中的剑竟连一个糟老头子和中年妇女都对付不了,每次都让覃小贝冒极大的风险,这实在让他无颜和气结,更使心高气傲的他不能忍受。 我要做天下第一剑师,才能配上天上第一佳人。 果果搭话问:“郡主,你说南师和美之林是啥关系呢?” 覃小贝骑在马上,一边轻轻晃着一边开口说,口气却好象在讲另外毫不相干两个人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某个地方有一个男孩,另一个地方有一个女孩。男孩十八岁,虽然算不上英俊,但身材高大,气质倜傥。女孩呢,比男孩要小上几岁,生得却是如花似玉,貌美无双。但有一点相同的,就是男孩、女孩两个人都相信,在这个世上某个地方一定存在百分之百适合自己的少女和少男,她/他就是自己这一生的另一半。是的,两人相信奇迹,而奇迹后来真发生了。 那一年,那一天,男孩和女孩在某个名山朝香的山路上相遇了。男孩望了女孩一眼。女孩望了男孩一眼,两个都呆住了,男孩过去对女孩说:“真巧!我一直在寻找你。也许你不相信,你对我是百分之百的女孩。从头到脚跟我想象的一模一样。我简直是在做梦。”其实这些话,也正是女孩想要跟男孩说的。于是两人握住手,有说不完的话,再也不感到孤独,一起拉着手上山,上香,在菩萨像前许下今生永在一起的愿望。百分之百需求对方,百分之百已被对方需求,这是何等美妙幸福的事情啊!这已是这个世界的奇迹! 就在那年冬天,男孩女孩都染上了那年肆虐的流行恶疾。在死亡门前徘徊一两月后,两人过去的记忆都丧失殆尽。当他们睁眼醒来时,脑袋里空空如也。 但他们都活了下来,又总归年轻,有着旺盛的生命力和对未来的憧憬,男孩去了东方,女孩去了北方,两人重新开始了各自的生活。他们每个人都遇见了新的女孩/男孩,有的虽然也很好。但他们心里总觉得不是那圆满,总是差那么一点点,或者是百分之五十,或者是百分之六,最好的也只是百分之八十五的爱。世间真的有百分之百的爱吗?那似乎是一个传说,但在他们心里又不知为什么坚信会有。 时间慢慢地,或者快快地过去,一月两月,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三十五年,男孩变成了老年,女孩也过了中年,不知为什么,也许只为守着心里那份对百分之百爱人的期待,他们各自都还孑然一身。 在今年的这个夏天,变成老人的男孩和变成中年妇人的女孩,因为各自的原因分别来到河南嵩山,在峻极峰顶,千百人的注视和吵闹中,他们相隔三十多年后又一次再见了。失却的记忆的微光刹那间照亮两颗心。两人的胸口陡然悸颤,并且得知:他/她对我是百分之百的爱人。 然而两人记忆的烛光委实过于微弱,两人的话语也不似三十多年前那般清晰。结果他们每人只说了半句,组成一副他们深藏在他们某个记忆角落的对联:秋月朗清空,五夜山风狮子吼;菩萨开觉路,千年花雨象王宫。这副对联,原来就是当年他们进山上香寺庙大殿的楹联。 这之后。他们再没有多说一句话一个字,转身下山,擦身而过,各自消失在茫茫人海中,永远永远。 覃小贝讲完这个故事,沉默良久良久。稍后行驶的王子默听了默默无语,没有嘲笑也没有评论,显然被这个故事所打动。果果听了更是满眼含泪,声音低哑地说:“郡主,这个故事太让人伤感窝心了,果果都要哭了。” 好象总结,覃小贝说了最了一段:“世界上的每一个男孩/女孩都有一个属于他/她的100%的女孩/男孩,在某个时刻某个地方在等他/她。问题只是,他们能否遇到,遇到后又能否忆起。”覃小贝说到这里,心里有着更多的感慨。自己作为小仙被贬人世已有数百年,其间每一世自己都在等待,都在寻找,却每一次都没有结果。是自己真的没有百分之百的爱人,还是早一点、晚一点总是错过了?今世遇到了王子默,难道前世没有遇到过李子默?其实上面那个故事,原版是一个叫春上村树的日本人讲的,可见无论古今。不分中外,皆有情深如此、情痴如此、情惑如此。 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怕是有一天自己想明白了,根本不用什么男人,而锁情水就硿然自开呢。 南山皓在前面停下,众人来到一个岔口上,向北直往荥阳,即象棋上楚河汉界的发源地;往西北则去号称“千年帝都、牡丹花城”的洛阳。覃小贝自然倾心洛阳,而且时间也颇为宽松,来回不过多绕一两百里,于是几人挥鞭向西,于当晚便进了洛阳城。 洛阳历史悠久。古迹众多,覃小贝重点先游了白马寺和龙门石窟。 白马寺是中国第一座佛教寺院,有“祖庭”和“释源”之称,白马驮经标志着印度佛教思想正式传入中国。“明月见古寺,林外登高楼。南风开长廊,夏日凉如秋。”寺中一游,真有清心洗骨之感。 龙门石窿为中国三大石窿之一,“龙门山色”为洛阳八大景之冠,“洛都四郊,山水之胜,龙门首焉。”龙门石窟始开凿于北魏,后来历经东西魏、北齐、隋、唐至宋代,连续大规模营造达400余年之久。造像密布于伊水东西两山的峭壁上,南北长达一公里,数目达10万余尊。其中体形最大,最为优美的当属数奉先寺主尊卢舍那大佛。大佛高十七米多,仅耳朵就有一米九。传说卢舍那大佛参照武则天形象而造,因而被赋予了女性的形象:面容丰腴饱满,气质庄重文雅,形象睿智明朗。 覃小贝在大佛像前徘徊良久,对这位数百年前的千古女帝充满追思和敬仰。武则天长居洛阳近五十年,一生荣辱与洛阳息息相关,洛阳成就了武则天的帝业,武则天也创造了洛阳的辉煌,传至今日的“洛阳三绝”:龙门石窟、洛阳牡丹、洛阳水席,皆与武则天息息相关。覃小贝在洛阳游历了三日,仔细追缅了一遍女皇一路向上的足迹,心中颇有“他年我若为青帝”的遐想与感慨。 按照覃小贝的心意,游完洛阳,再游长安,才算把一代女皇、两座古都连起来看好。无奈南山皓和王子默都不同意,如此出关西游,没有半个月是回不来的,纵然骑马再快,赶到北京也要落到船队的后面了。 覃小贝无可奈何,只好跟随大家出洛阳北去,由孟津乘舟渡过黄河。 孟津有“河图之源、人文之根”之称。龙马负图、伏羲画卦、八百诸侯会盟、伯夷叔齐扣马谏等许多典故都发生于此。过黄河之后,先沿河向东,经过唐朝诗人韩愈的故乡孟县,再过晋朝开国者司马懿的故里温县,由博浪沙(张良募壮士于此刺杀秦始皇)折向,一路北上而去。于淇县探访了鬼谷子隐居讲学之地,在汤阴拜访了岳飞家乡。路过安阳,当时殷墟、妇好墓还皆未发掘,更不要说后来袁世凯的故居了,于是只在这里游了羑里城和灵泉寺。 由安阳向北,半日骑程抵达邺城。邺城始建于春秋,著名的西门豹治河投巫的故事,就发生在这里,曹魏时期再扩建北邺城,于此建筑了著名的三台,即金凤台、铜雀台、冰井台。曹操与他的儿子、幕僚们在三台之上宴饮赋诗,造就了著名的三曹七子和“建安风骨”,也为后人留下了“铜雀深宫锁二乔”的感慨。昔人已去,高台为墟,于荒丘高草与夕阳余晖中,覃小贝与王子默、南山皓几人驻马久立,谈议争论良久。 快马加鞭,再用了一个辰,覃小贝一行便来到了成语之乡邯郸。 ------------ 38 邯郸道上T 38 邯郸道上 醉骑白花马,西走邯郸城。扬鞭动柳色,写鞚春风生。 入郭登高楼,山川与云平。深宫翳绿草,万事伤人情…… 此乃大诗人李白乘醉走马邯郸,登城怀古所书。同样的道路,同样的古城,覃小贝一行今日进入,正是七月流火豪侠地,邯郸道上花扑人。 清晨于邯郸客舍醒来,蝉鸣高柳,云淡蓝天,推窗面对赵王故城,滏河绿水,怀古于清新之中,千年融一杯茶里。覃小贝推开茶杯,回头召呼大家:“走,看美人去。” 历史上邯郸曾以美人与武将著称,交织美丽与梦幻的悲剧色彩。邯郸历史上著名美人有赵姬(即吕不韦之姬,秦始皇之母)、罗敷(汉乐府《陌上桑》的女主角)等,古诗十九首曾曰“燕赵多佳人,美者颜如玉”;武将更有赵奢、廉颇、李牧等一代名将,只是多以悲剧收场。邯郸为赵国首都,赵国以赵氏孤儿后代开国、以胡服骑射进入鼎盛(胡服骑射主倡者赵武灵王,却被自己的儿子围困饿死在沙丘宫)、以长平之战(被秦国坑杀四十万青壮年)转入衰弱、以邯郸保卫战激起反弹,以误杀李牧悲剧亡国,千年之后城里的空气中都有浓浓化不开的悲剧氛围。 当然,这种味道只有象覃小贝、王子默这类专门探古而敏感者才能嗅得出来。今日邯郸城里,宅中歌笑日纷纷,门外车马如云屯,一片太平热闹景象。大街之上,大腹便便商贾遇见许多,窈窕美人却所见寥寥,而且行人脚步也未见得比别处优美多少。 游过丛台与赵王城,覃小贝点名再去黄梁梦吕仙祠。吕仙祠依托唐人《枕中记》而建,说书生卢生久试不弟,于邯郸客舍遇道人吕翁,吕翁授其瓷枕入梦,卢生梦中娶美女,登高科,做大官,历尽宦海沉浮,享尽人生富贵,多子多孙寿至八十命终,然后幡然梦醒,而这时旅店主人炊黄粱饭尚末蒸熟,由此感悟人生如梦,随吕翁修道去也。 吕仙祠颇得南山皓的青睐,于祠内徜徉甚久,对着大殿楹联“睡到二三更时,凡功名皆成幻境;想到一百年后,无少长俱为古人”更是吟读再三,内心深处泛起重归蜀山之意。 就在吕仙祠内,南山皓玩赏楹联,王子默品味池莲,果果、虎头指点雕像之时,覃小贝回首刚刚出来的元辰殿,忽然看见一个熟悉身影于门内一闪而过,消失在殿内。覃小贝不由自主迈步再走过去,虽然一时还没有想起那个熟悉的身影是谁。 进入殿中,六十位太岁神像于昏暗座台上杳然坐立,四下如黑夜一般寂静,覃小贝还以为自己刚才眼花了,在殿内绕了一周正欲离去,忽然看见旁边土台上一座神像眨了眨眼睛,把覃小贝吓了一跳,刚要喊出声,那神像把一根指头竖到嘴边轻轻“嘘”了一声,覃小贝定睛再看,忍不住又惊又气,轻声笑骂道:“怎么又是你?鬼鬼崇崇,阴魂不散。” “神像”也笑了,从台上跳下来,引着覃小贝来到大殿内角,里面有一个小小凹格,凹格里刚好摆下一张椅子,椅子前面悬下半帘青布,隔开外面的桌子和一只高凳。“神像”撩开布帘刚坐进凹格,果果就呼叫着闯进了元辰殿。 “公子,你在哪里?有什么事吗?” “没事。我在……掣签算命。”覃小贝瞥见桌上插满黑木命签的竹筒,随机应变地说道。格内之人隔着帘子伸出大拇指表示夸赞。 “算命?能给果果也算算吗?”果果说着绕了过来,看见签筒大感兴趣,“公子,你刚才抽到了什么签啊?” 覃小贝在凳上坐下,对果果道:“你先抽了,希望有个好彩头。” 听郡主这般说,果果兴奋地不作推辞,双手抱起大竹筒,象把握自己命运一般紧张而慎重地摇啊晃啊,手都快摇酸了,方有一根木签“吧嗒”一声掉在桌上。果果一把抓起,“第五十七签,什么意思啊?”说罢将签送进帘子里边。 里面“道士”用手接了签,声音沙哑解道:“五十七签,为董仲寻亲,中上签。卦辞曰:说是说非风过耳,好衣好禄自然丰,君莫记取当年事,汝意还如我意同。” 果果听了愈急,卦师说的一句没听懂,急急问:“道长你就直说吧,我的命到底好不好,应该如何做人才是?” 里面“道士”也就改说大白话:“你这孩子命不错,有一个大贵人靠着,要衣有衣,要食有食,将来不要听信别人的闲言碎语,和你的贵人保持心意一致,必将还有更大富贵。” 果果叫了“真准”,回首对覃小贝道:“公子,俺跟定你了,你啥时候都不能抛弃果果啊。——公子您也抽一枝吧。” 覃小贝心里感到好笑,禁不住果果一再怂恿恳求,随手从竹筒抽了一枝,顺眼看见是七十三签,也将签递了进去。 帘里“道士”“咦”了一声,覃小贝不急果果先急道:“咦什么吗,到底怎样赶快说。” “道士”回道:“此人此日此时抽得此签,妙不可言,贵不可言,只是天机不可多泄,还请外人暂且移步。” 果果站着没动,正在琢磨道士说啥呢,覃小贝下令:“让你马上出去,留在门口,不要让外人进来。” 果果撅着嘴不情愿地走了,什么妙签贵签啊,让人听听看看都不行。忽然想起里面这个道士口音好似在哪里听过,却又想不起来,摇摇头走到殿门口,刚好挡住要进来探视的王子默。“公子在里面抽签算卦,还不让别人观看,说一打扰就不灵了。”王子默只好站在门外守侯。 里面的“道士”开始说卦辞:“七十三签,签名陈桥兵变,辞曰:春来雷震百虫鸣,番身一转离泥中,始知出入还来往,一朝变化便成龙。——你这位公子,有野心,有大运啊。” 覃小贝再忍不住,打断他的论说,一手撩开布帘,面带讥讽地笑问:“好了,范桶哥,你跑到邯郸做什么?来此讨饭还是又要存心捉弄别人?” ------------ 39 一言别去T 39 一言别去 范桶坐在格子间里呵呵发笑:“风把我吹到哪里。我便飘到哪里;心里想做什么,我就去做什么。” 覃小贝冷笑:“原来哥哥轻浮如杨花,随意如虫豸啊。” 范桶对讥讽不以为意,笑道:“贝儿,你对哥哥有偏见。” 覃小贝听得浑身有些发麻,正色问道:“徐筝在南京夫子庙祭孔大典上出丑,是你的杰作吧?” 范桶毫不含糊点点头。 “你知不知道徐老太师由此中风瘫卧在床,徐筝闭门不出性情大变?” “难道她不应该改变么?”范桶丝毫没什么愧意,“我看不出尸位素餐的老太师站着和卧下有什么差别,反正都是糟蹋粮食。” 对徐筝过去肆无忌惮的胡作非为,覃小贝原也有看法,但听范桶这样说,反而站到了徐筝一边。她冷笑道:“看来只有你最配吃白米饭了。” 范桶正经道:“这个世界上,人和动物没什么两样,食儿都是自己抢的,女人也都是自己的夺的。” 覃小贝继续冷笑:“你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 范桶说:“我刚抢了一笔大食,很累,不想再唧唧歪歪演戏。贝儿,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上只有五种人:官、匪、骗子、小偷和老百姓。老百姓最多,养着所有的人。平日最风光是官,但最后一个被饿死的一定是匪。你是天生好命,出身王家,老天厚爱,偏又再给你才貌俱全,哥哥就不行了,什么都得自己自己挣,你以为吃饱饭就那么容易吗?更何况出人头地。” 覃小贝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范桶说:“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没有实力。” “我听说,最是强调自己实力的人,往往是最不自信的人。” “你不必向我拍砖。实力是自己赢得的,实力是靠行动证明的,我想得到的,就一定能够得到;我想报复的,也就一定能报复的了。” “呵呵,是吗?你想不想做皇帝呢?”覃小贝讥笑。 范桶笑道:“你也用不着激我,天下皇帝又何止一个,有在朝的,有在野的,有在明的,有在暗的,到底哪个皇位更让人舒服,也未可知。” 覃小贝听他话越说越大,几近狂生,不耐得再听,站起来道:“好好好,你有这样的锦绣前程。无限实力,真真是太好了。——我先走了,肚子饿了。”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话多,可能殿内光线的原因,将范桶最早开朗幽默的形象变得更加阴暗。覃小贝不想强迫别人,也不想勉强自己,尤其是做朋友,更是勉强不得。 范桶伸手握住覃小贝的手腕,覃小贝抖了下没摔开,拂然作色道:“松开,只要我喊一声,外面的男人,哪一个你都对付不了。” 范桶压抑着发出怪笑:“是,南山皓武功我比不了,但一个美之林就能将他废掉。另一个么,哼哼,你见识过的,我叫他往东,他就不可能往西。” 覃小贝想起南京城范桶使小孩调开王子默一事,严肃问道:“你知道王子默的父母在哪里?” “你这么关心他?”范桶没有松手。盯着覃小贝反问。 “至少比关心你多一点。” “好,好,现在我就让你瞧瞧你在人家心目的位置。”范桶说罢松手,覃小贝雪腕上留下一道紫红的握痕。 这时,果果在外面喊:“公子,说完了没有。王公子都等不及要冲进去了。” “让他一个人进来,一个人。”范桶在后面强调说。 看到覃小贝安然无恙出来,外面的人,包括站在更远处观景的南山挺都松了一口气。王子默迎上来,很阳光地笑着问:“抽到什么好签,说说让大家一起为你高兴。” 覃小贝笑笑道:“姑妄言之,姑妄听之,我心知之,不便说之。” 果果叫:“公子在说绕口令呢。” 覃小贝对王子默说:“殿里的朋友还特意指名要与你算一算,进去吧。” 王子默大为诧异:“指名找我?” 覃小贝点点头,低声说:“小心。” 王子默面色转为凝重,提衣而入,身影消失在殿中。 覃小贝眼睛望着元辰殿,脚步走到中庭,问师傅南山皓:“师傅,人与人之间为什么要有那么多秘密呢。”方才范桶在殿内突然将南山皓与美之林一起提到,覃小贝十分意外,他为何那么说,又如何知晓峻极峰顶发生的事?覃小贝知道,便是问了范桶也会大卖关子,索性憋住了就是不问。 南山皓留意到覃小贝进殿出殿和神色变化,看着王子默再进殿,已暗中加了警惕,听覃小贝这样问。想了下说:“有的秘密能发财,有的秘密能起事,有的秘密能自保,有的秘密说了别人也不懂。” “为何有的秘密说了别人也不懂?” “大人就是实话实说,小孩子又能全部懂么?”看覃小贝不甚会意的表情,南山皓指指前面的卢生殿说:“卢生未醒时,吕仙说什么都只当是放屁;卢生觉悟了,才知道吕仙讲的句句是实话。” 说到这儿,南山皓又举了一个例子:“我有一个宋朝老乡,叫圆悟克勤,也是个和尚,当初一个劲问他师傅觉悟的秘密,师傅就是不告诉他。他下山离去,游遍四方,后来又回到师傅身边,直到有一天他在屋外看见一只大公鸡,飞上栏杆展翅而鸣,顿时大彻大悟,高兴的手舞足蹈。这时别人再问他顿悟的秘诀,克勤便作了一首诗道:金鸭香销锦绣帏,笙歌丛里醉扶归。少年一段风流事,只许佳人独自知。呵呵,少年一段风流事。只许佳人独自知,许多事就是这样。”这段话也算是对覃小贝一直追问,而自己一直没有回答的关于美之林事件的一个回复。 果然覃小贝听了似有所悟,心中有如醉酒,似仅差了一层纸便能把世界一切看得更加清楚,却又不知将那层纸如何撕掉。就在朦胧与清醒、微痛与快意纠结之时,听得元辰殿那边声响,王子默已大踏步走了出来。覃小贝打断思绪迎过去,不知王子默抽到了一支怎么命签。 相距五步,王子默驻步停下,双手拱抱郑重向覃小贝行礼道:“子默有事。当即要行,恕不能陪送郡主再行路途,一切罪过今生不能来世当报。就此别过。”说完,再施一礼,返身向大门外走去。 覃小贝先是以为王子默在说笑话,待王子默一脸峻肃说完转身要走时,才意识到这并不是开玩笑——一定是范桶在捣鬼!这是覃小贝转过的第一个念头。 “喂,说走就走啊,就是生意伙伴,也要喝杯分别酒呢。”覃小贝一边追来一边努力轻松化解严肃的气氛。 “公子,我们去哪里啊?”虎头紧追着问。 王子默暂停,对虎头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你身上所携银两都属你了,你可以留在郡主身边,也可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说完,再不对众人做任何理会,脚点青砖,一个腾跃翻墙而去,瞬间不见了踪影。 “公子!”虎头带着哭声,从大门跑出去。 覃小贝翻不过墙,回头急着对南山皓说:“师傅,你快去把他留住啊。” 南山皓却没动,警惕环顾四方,事发突然,他虽不知王子默为何突然离去,但这个时刻他绝对不能离开郡主身边,尤其要防备趁火打劫和调虎离山之计。 覃小贝顿脚,转身跑向元辰殿,她要找范桶算帐去,向这个混蛋要回他的子默哥哥。南山皓紧随其旁,果果跑着跟在后面。 进入元辰殿,帘后凹格内空空,殿内除了满台神像哪里还有第四个活人的影子。南山皓注意到后墙离地丈高的一扇小天窗开着,想来殿里人已从这里走掉。 覃小贝返身再往外面跑,刚出了大门,就撞见虎头红着眼睛回来。 “虎头,王公子呢?” “公子骑白马走了。” “那你还不去追?” “公子把我们的马匹全打散了。已经走得不见踪影。”虎头说着哭了出来,从十岁王子默带回来开始,虎头就没有和王子默正始分开过。 覃小贝也差点哭了出来,王子默就这样道一句话就走了,听话音好象再不会回来,他去了哪里啊,该到哪里找他啊?已经习惯了他每天陪伴在一起,若真再见不着的话,她想都会想死的。 南山皓最为冷静,见此情景,先按慰覃小贝说:“王公子素来行事稳重,他这样忽然离去,一定有他迫不得已的理由。而且以王公子的身手,一般人亦不是他的对手,想来不会有生命之忧,郡主先不必过分担忧。” 覃小贝带着哭腔说:“我知道王公子不会有事,可是有可能再见不着他了呀。” 南山皓说:“他一个大活人,又不会凭空消失,外加上一匹同样扎眼的白马,去了哪里一定会有人看到,至少会有一些线索,我们顺着线索找就是。当初你在山寨藏得那么严实,不一样被王公子找了出来。” 一席话说得覃小贝也冷静下来,这时被王子默解缰打走的四匹坐骑,在外面巷子里转了一圈,也都一匹匹跑了回来。 南山皓打发虎头和果果分别去左右两边打听,自己陪在覃小贝身旁边。 覃小贝喃喃自语:“这次该我找你了,无论你走到哪里,我都一定要把你抓回来。”稍一转念,又狠狠大骂一通范桶,随后将自己所了解的范桶情况全部讲给了南山皓,包括范桶同时提到了南山皓和美之林的名字。 南山皓沉思,回想当初在天外楼见到的那个大食量的年轻人,第一印象普普通通不是很好,根本没把他当成一回事,却原来自己看走了眼,这小子背景原来如此之复杂。南山皓同时担心,寻找王子默可能和进京之事相冲突,如王子默奔了南方,大伙也一起跟着重新南下不成?最好是先把郡主送到北京王府,可是如果不去寻找,覃小贝铁定是不会答应的……须想一个尽可能的两全之策。 一会儿虎头果果回来,虎头带回了消息,有数人看见王子默打马向北而去。南山皓心下稍吁一口气,好在是北上京城的方向。 果然覃小贝一分钟都不能等,催促众人上马朝北急追。 无论你在哪里,我一定要找到你…… ------------ 40 大山深处T 40 大山深处 覃小贝心急如火。一马当先,领着南山皓和果果虎头边走边问,边问边追,狂奔百里,天黑时分追到顺德府(邢台),府城门外得到的最后线索,一位负剑白年少年骑一匹白马半个时辰前,从城外向西而去。 南山皓见天色已黑,向西渐是山路,建议今晚先在顺德府城内歇息,明日早早起来再追。覃小贝哪里愿意休息,只相隔半个多时辰,下定决心今夜一定追到。南山皓让虎头在城郊外买了几枝松明火把,虎头在最前照明,覃小贝、果果居中,自己在后压尾,顺着城外大道向西加鞭而来。 一道南北连绵的太行山,将京师(北京、河北)与山西隔开,顺德府向东,是一望无边的华北大平原,向西。则是巍峨如天障的太行山。大道变成小道,土路渐为山路,四下乌黑朦胧,头顶漫天群星,只有四匹马儿的“哒哒”的蹄声敲碎萤飞虫鸣的寂静。 路过三五家野外客栈,皆言有一位白马年轻人用水歇息刚刚过去,覃小贝不及用水,更不要歇息,人不下鞍,挥鞭再行,颇有当年萧何月夜快韩信之意韵。 追过子时,众人已经在马上坐了大半日,人马皆疲,果果更是叫苦不堪,却只能悄悄与虎头说说,但虎头追主心切,对果果的叫苦根本不当一回事。倒是南山皓几次提出就店休息,一来夜深人疲,二来山道愈加难行,峡谷愈来愈险,若遇山贼或者埋伏,实在凶险的很。 但是王子默已在触手之间,覃小贝哪能轻易放弃,恨不能再马生双翅,一蹴而就,截住王子默面对面问个清楚,有天大的事情一起来扛。相信绝没有过不去的高山大海。南山皓见覃小贝心意绝不可转,只能依她,同时格外多加小心,密切注意着前后四周任何风吹草动。 已经进入太行山中,地势愈高,道路愈险,虽然火把照明,还是渐行渐慢,更不妙的事,果果骑的马匹,一蹄陷入道上石缝之中,扭伤了前腿,不但不能疾行,连载着果果都不能胜任。覃小贝瞥一眼,果断命令果果与虎头共乘一马,虎头陪果果在后缓行,自己与师傅南山皓继续先行追赶。 南山皓告诉虎头、果果,将在下一个客栈旅舍等侯他俩,心里下定了决心,到了下个客栈,不管覃小贝怎样的意见。自己都将行使师傅与监护人的双重身份职责,强令覃小贝留下休息。 覃小贝跃马在前,南山皓挥鞭于后,穿一线天,过百丈峡,爬十里坡,赫赫高岩,泠泠泉声,盘旋行于太行山中,行到关隘险处,二人还要下马牵过。来至又一小山峰顶,两人伫立遥望,天高星繁,群峰如海,山风振衫,单衣不胜凉意。南山皓忽然挥鞭遥指前方:“看!” 覃小贝顺鞭所指仔细观望,片刻后才发现数里外山深处一点灯火微光,若不是师傅指点绝难发现。有灯火便有人家,只是这凌晨静夜时分,哪户山里人家还会点灯照亮呢?覃小贝想到这里,心头骤然一亮,大叫一声:“师傅,我们快去,他一定就在那里!” 覃小贝和南山皓缓辔驱马下坡,沿山间石路,上下盘拐,两柱香后,终于望见前方一错落山中的村庄,最边上一家房屋犹亮着灯火。二人下马悄声过去。望见石木屋外悬一粗布“店”字,想来是村中的客栈货店了,更让覃小贝兴奋的是,此时店后还传来一声马嘶,这大山深处的斗箕小庄,自己养马无疑件奢侈又无多大用处。 二人将马于拴于屋外枣树,南山皓上前轻轻拍门。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土话:“哎呀,这是咋地了,要么一月不来一个人,要么来人就不止一个,我小店也没那么多房铺啊。” 木门吱纽一声打开,一个头裹白毛巾的庄主模样的中年人,端着油灯站在门口:“这老半夜了,二位客官从哪里来。” “顺德府。”南山皓说完三字,推开店主直入屋内,环视厅内,桌椅杂物之外未见他人,南山皓快步进入旁边的侧屋。 覃小贝随后进来,对着发怔的店主大声问:“刚才有没有客人来过,一位骑白马的年轻公子?” 店主这下听明白了,不住连连点头:“有,有那么一位公子,刚刚进店住下。” “他在哪里?”南山皓挑帘从侧屋出来喝问。声色不威自怒。他进侧屋发现,坑上正熟睡着一位婆娘和三个孩子,哪里有王子默的影子。 店主看看南山皓可怕的脸色和他身上的长剑,不敢怪罪南山皓的唐突,小声回道:“这屋是俺自家居住,客人住在后面的房里。” 覃小贝闻言转身跑出屋,店主和南山皓紧跟出来。店屋后面数丈处另有一个两间石屋,店主在覃小贝身后急着叫道:“客人就住在那屋,你们要住宿,也只能在里面挤一挤了。” 覃小贝咣咣敲门,心情急切地喊道:“王子默。任你跑得比鸟儿还快,也逃不出我风的追踪。” 屋里亮起灯光,传出一个男子的声音:“谁啊,等俺先穿上衣服。” 门外覃小贝和南山皓听了皆是一愣,等了片刻,木门从里面打开,一个衣袍松跨的年轻男子一手擎着油灯出现在门口,另一只手揉着眼睛问:“谁?谁在找俺啊?” 年轻人身材与王子默相当,却生得杂眉豹眼、满脸横肉,气质也粗俗不堪——怎么会是这样一个人?王子默王公子呢? “就是一个人?”覃小贝震惊之余失望地问。 “当然就俺一个人了,俺还没讨老婆呢。” 这期间南山皓到屋后转一了圈,认清后院确实拴着一匹白马,但间有杂色,不是王子默所骑的那匹。 覃小贝闯进屋去,果然两溜空空坑铺,哪里还有第二人的影子,一颗充满期待的心顿时跌入冰水之中。 南山皓厉声喝问:“你是谁?做什么的?为何骑马一路来到这里?” 年轻人本不想回答,但被脸如面具南山皓身上散出的威严杀气所镇住,不由自主乖乖回道:“俺叫祁三儿,邯郸城人,今儿个上午正在城北晃逛,忽然被一位公子叫住,问俺骑术和四周路途可熟。这倒不是俺夸口,俺祁三儿祖上,曾跟着武灵王胡骑射击,跟着卫青将军横扫大漠,跟着……” “挑要紧的说。”南山皓喝了一声。 “总之我说俺射骑俱佳,山东山西京师江南也都去过。那位公子爷便派了俺一个活儿,给了俺二两银子、一柄宝剑和一匹白马,让俺先在吕仙祠北躲着,看见有一匹白马从吕仙祠前冲出,就骑马向北快走,行到顺德府城外折向西行,要我以务必以最快速度前行,中途食不下马,夜不住宿,天亮前务必到达山西境内。俺实在不明白派俺这活儿到底是啥意思。那位公子也不让多问,只说两日达到太原后,太原城外自然有人接应,除了这剑这白马归俺,另有十两白银封赏。俺寻思这活儿虽然有些不明不白,但只是路上劳累一些,犒劳却是难得的丰厚,当然就没有二话接下了。那位公子又警告俺,若俺路上敢有欺逛不实,慢行或懈怠,他便会派人一把火烧了俺家族在赵王城下的家宅。于是俺就骑马侯在吕仙祠后,两眼大大瞪着,眨都不敢多眨,只怕漏了什么情况。就在俺等的望眼欲穿的时候,果然有一白袍公子,同样背着一把剑骑一匹白马,从吕仙祠前窜出,见此情景俺不敢怠慢,急急打马向北狂奔,一路跑了百多里,天黑前来到顺德府城下,匆匆喝水吃两口食,向左折上山西。按照那位公子爷的叮嘱,让俺今夜不得休息,务必驰到山西境内,可是俺祁三儿实在受不了,全身散架一般,再向前走,只怕俺的小命都要丢了,也就没福气拿银子得马了。所以在这儿鸡毛小店打尖半宿,明儿早早起来再快些赶路。——哎,二位爷,您们不是专门赶来督查俺祁三儿的吧?” 祁三儿一口气说完,覃小贝是越听心越凉,越是绝望。不用问,指使祁三儿的人必是范桶无疑,这小子处心积虑早就设好了圈套,大家狂追一日夜,都被这小子耍了,而王子默到底去了哪里,现在真成了大海捞针了。覃小贝手握马鞭,牙齿紧咬,恨不得将范桶这小子千刀万剐难解其恨。 南山皓对祁三儿喝到:“马上收拾东西,把屋子让开!” 祁三儿惊奇问:“哪我住哪里?” “你愿住哪里住哪里。”南山皓说完顿一顿脚,脚下的数寸厚的大青石板应声裂成几块。 祁三望望地上碎石板不由乍舌,知道这老儿绝对得罪不起。后面的小店主人马上对祁三儿搭腔:“请您移到前屋厅里睡,我这就去打理一下。”这一老一少虽然得罪不起,但毕竟祁三先付了五十大文,不能到手的银子再飞了去。 南山皓哼了一声道:“这屋和前厅都打清干净一些,等会儿我们还有来人住。——快去把你什物抱出来滚蛋!” 在这荒村深夜里,祁三儿对着南山皓敢怒不敢言,乖乖回屋拎宝剑出来,店主小声对祁三道:“后院马棚……”被祁三狠狠啐了一口,银子也未敢要,拿着宝剑去隔过邻家砸门去了。 店主将客房重新打扫,按南山皓的指派,换上最好最新的被铺,然后回前屋点火烧水。这时听得外面又有马蹄声响,虎头与果果也牵着两匹马到了。 除了南山皓,三人皆在马上累得散架一般,覃小贝放松下来,更是连多走一步都腰酸腿痛,只匆匆擦了一把脸,也顾不了铺被新旧一头倒在了坑上,虽然很想很想王子默,但想到一、二、三便就进入了梦乡。 果果与覃小贝住在后屋,南山皓和虎头睡在前屋厅内草草铺就的地铺上,此时已过寅时接近五更,大家实在奔波劳累,倒地便睡,一夜无话。 ------------ 41 北岳激战T 41 北岳激战 鸡鸣树巅,日升峰顶。覃小贝一睡醒来,睁眼望见灰屋老墙,一时恍惚混然忘记身在何处。 “郡主醒了。”果果打了洗漱水进来,至床前请安,“郡主实在疲累再歇会儿吧,反正王公子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了。” 果果的话提醒了覃小贝,想起昨天白日黑夜没命的奔波,凌晨夜宿在这太行深处的小山村。王子默在哪里?如窗飘过的山风一样,缥缈不知踪迹。自己该往哪里?同样一片茫然。覃小贝坐在灰黑的土坑上发呆,虽然浑身酸痛,却也再睡不下。 简单洗漱后来到前屋,南山皓和虎头已坐在厅里大桌前,店主和他婆娘忙着烧火做饭,两男一女三个布衣娃娃绕着桌子追跑打闹。另一张靠墙的小桌几前,憋屈地坐着同样由邯郸过来的祁三儿。 覃小贝在桌前坐下,店老板开始端上一盘盘最拿手的菜肴,山鸡野兔木耳黑蘑,虽然算不上高档精致,却也自然清爽,朴香可口,尤其对昨晚饿了一夜的人来说。店主婆娘每样稍拨一点装了一盘送给祁三。自己另留了一点,带了三个孩子躲到里屋坑头吃饭去了。 店主说此地名为燕角村,山路再向西再翻十几道山岭,便是山西境界,是为太行八陉中的滏口陉(现实滏口陉在邢台以南邯郸界内)。南北走向太行山中,多东西向横谷(陉),其中最著名的便是军都陉、薄阳陉、飞狐陉、井陉、滏口陉、白陉、太行陉、帜关陉等太行八陉,这是自古连接山西与河北、河南三省穿越延袤千里太行山的八条咽喉通道。 祁三儿用过饭后还要继续翻山向西,顺利的话,后天便能到达太原城,算是对所付任务有个圆满的交待。覃小贝一行该往何去?只有一条陉中险路,肯定不能跟着向西了,只能向东退回。覃小贝心里这个窝火,可也无奈,谁让自己心急火燎之际中了贼人的奸计呢。 好在雄奇伟岸的太行风光足以让人解怀,昨夜狂奔如盲人瞎马,今日白天终于有暇好好欣赏这座北方的大山。南方山丘少石多土,绿植如皮,终年披绿,形多妩媚;北方山系巍峨险峻,枯草寥树,光秃见骨,气势硬朗。三国魏武帝有诗曾曰:北上太行山,艰哉何巍巍!羊肠坂诘屈,车轮为之摧。树木何萧瑟!北风声正悲。 覃小贝久居南方,始见北国雄浑风光,云浮峰腰。鹰翱天际,大河如带,曲道似肠,胸襟不禁为之开阔,略略洗去忧思与不快。 四人带马,时骑时牵,顿然消失了目标和压力,昨日半夜走过的山路,现在白天走了大半日竟还没有走出大山。 快出大山之际,山路分成两条,一条笔直向东通往顺德府,一条曲折向东北,指向保定方向。南山皓决意下令向东北走,这样赶紧的话,五日之内便可到达京师,将覃小贝安全交入王府,便可再动用多方力量找寻王子默。 覃小贝思想就是原路返回顺德府和邯郸城,事隔两日,有关王子默的线索怕也断了。放开转念再想,古人早云:既然两情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反正王子默想也应无大危险。只有活着,就总有见面之时,先回京城借助王爷爹爹的势力,说不定找寻更方便一些。于是没有争执,听从师傅的话,一行人拐向东北而去。 苍然太行路,翦翦还榛莽。磴道盘且峻,巉岩凌穹苍。马足蹶侧石,车轮摧高冈。在大山中又行了整整一日,前方地势渐渐开阔,已进入保定府曲阳县境,北岳近在眼前了。 有人要说了,北岳恒山不是在山西吗?是恒山没错,但是历史上有两个恒山,一个后来的恒山在山西,真正的恒山原在河北。五岳制度建立于汉武帝,汉宣帝确定以河南嵩山为中岳,山东泰山为东岳,陕西华山为西岳,安徽天柱山为南岳(后改为湖南衡山),河北恒山为北岳,遂成定制。从西汉到元代,所指恒山都在河北曲阳县内,主峰为大茂山。明朝建立,因为分割曲阳新设了阜平县,导致恒山与曲阳县的北岳庙分离,被山西人混水摸鱼鼓吹着将“恒山”移到了山西浑源的玄武山,但秩祀仍在曲阳,直到清初顺治年间。方才改祭北岳于浑源,正式“落实”了山西恒山的名号。看来河北人还是老实,活活把一座名人让“山西老心”抢去,呵呵。 覃小贝所在的大鸣朝,北岳庙还在曲阳境内。北岳庙规模宏大,气势雄伟,可观之处颇多,只是少了王子默,大家游兴大减,加之天色将晚,游人几稀,覃小贝等只观了山门、凌霄门、飞石殿,到了主殿德宁殿,便不愿再向深里走,欲打道回转。 但就在这时候,南山皓的耳朵突然竖了起来,右手滑向腰间宝剑,覃小贝等人也听到“叮叮铛铛”的兵器撞击和隐隐人的嘶喊声。 南山皓要大家离开大殿快走,好奇害死猫,多一事不如少事,管他什么人为何打斗,我们只管赶自己的路。覃小贝虽然好奇心重,却也不想多事。只想快到北京,早日找到王子默。跟着师傅出了德宁殿刚向山门迈了两步,果果轻声嘟囔了一句:“说不定是王公子被人追杀呢。”这句话一下把覃小贝和虎头的脚步都给定住,虽然极不可能,但若真的是的话,这样走了岂不是失之交臂要抱憾终生? 虎头说:“你们在这儿等着,我自己过去先看看。”说完撒腿往后殿跑。覃小贝哪里会等,跟着一起向后跑,南山皓只得紧紧跟上,瞪了多嘴的果果一眼。 绕过德宁殿和后殿,发现北岳庙后还有好大一片空地和林地。地上竟有三四十个人在持械打斗,全是便衣家人和江湖人装扮,分不出哪帮哪派,只是混战在一起,却是刀刀见血,招招要命,地上已带血横倒了十几位,显然两家是豁出性命的生死之战。 覃小贝站在殿台上,睁大眼睛寻找使剑的人,真希望一眼从中剜出王子默的潇洒身影。但是有使斧头的,有耍刀的,有抡木棍的,好不容易看见一个使剑的,还是一个灰胡子老头。忽然果果大叫出来:“郡主,大黑痦子,大黑痦子!汴梁春的大黑痦子!” 覃小贝没听白怎么回事,顺着果果的手指望去,这才看清果果说的是谁——开封汴梁春酒楼下面领头为难她们的丐帮六袋弟子汪痦子!汪痦子正抡举一把铁鞭与一个手持三节棍的人对面厮杀,好象还有一个人和汪痦子一伙,二比一,将使三节棍的家伙逼得频频后退。 没等覃小贝想明白怎么回事,她又看到从树林里冲出一个认识的人影——山寨二寨主杜虎。看见了杜虎,覃小贝马上预感到左云龙也一定就在这里。 果不其然,枝树摇动,林中又噌噌飞出两个人,一人挥判官笔,一人抡枣木棍,一望便知此二人身手功夫远在其他众人之上,一个便是身材高大着灰衣的左云龙,他的所战对手覃小贝和南山皓都认识,只是更是意想不到——莲教四大护法之一索殃。 索殃一对判官笔使得疯狂而诡异,如万蛇出洞,似毒雨点点,尽向左云龙要命处指点。左云龙似随手折下的一根枣木棍舞运成风,滴水不漏,并不使奇招反击,将索殃逼退几步。 渐渐地。覃小贝看出了大致门道,索殃虽然稍占上风,但要赢左云龙也是费时费力的一件事儿。由认识的杜虎、汪痦子,还有刚看到的巴犬,可以看出丐帮人数占着优势,基本上就是两个打一个,莲教地上站着的人越来越少,时间明显占在丐帮一方,只是杜虎、巴犬他们收拾完莲教的喽啰,到时再合力对付索殃,索殃就是三头六臂也绝难应付。所以,左云龙不慌不忙,稳健防守,偶尔反攻,以缠住索殃为主;而索殃却如发疯一般,急于要在最短时间内打倒左云龙,但这谈何容易。 尤其是殿台上又来了覃小贝他们四位。覃小贝不想等待,急于想看到结果,回头对师傅请求,让南山皓出手帮助左云龙,马上拿下索殃这个装神弄鬼的家伙。在开封天一茶楼,南山皓对左云龙这个在丐帮内失意的家伙颇有好感,左云龙既有他年轻时主持正义的热情,更多了一份稳重和机心,南山皓很欣赏和看好这个年轻人。听到覃小贝的请求,也根本不理会什么江湖之类规矩,一个老鹞伸翅,便从殿台直飞到索殃丈外地方,迅即双脚点地跳起,蓄足内力,一招“老熊拍树”拍向索殃的空档。 索殃看到南山皓从地冒出,真是大惊失色,吃惊非浅,在亳州双锁山上,就是这个面目古怪的老头,仅仅一招“老熊拍树”,就让自己避无所避,被震得伤骨吐血——当然,当时还有王子默舞剑进攻,可是现在面前同样有着功夫高强的左云龙在抡打狗棍呀! 索殃登时方寸大乱,心意先慌了怯了,急收判官笔回来防身。左云龙何等精明之人,见南山皓扑掌冲向索殃,马上闪开,急向前抄住索殃后路,同时抡棍扫向索殃双腿。索殃上下难以兼顾,用力全力的判官笔虽然封住了南山皓的双掌进攻,左小腿到底没有躲开,被左云龙的枣木棍狠狠扫中。索殃咬牙忍住,一个后翻身欲使三十六计之走为上,却被左云龙抡成一堵城墙的打狗棍活活堵住,只能向侧面落下。老辣的南山皓岂能放过这个机会,一式“龙骧虎步”,再紧追一着“钟馗收鬼”,左手已拍上了索殃的左肩,索殃顿感千均刺骨大力火辣辣由肩冲下,胸口发咸双腿发软,但索殃生生强受了,两支判官笔同归于尽般戳向南山皓,意欲从绝境中拼出一条生路。 南山皓自不会与他拚命,退闪一步,暂不紧逼,只把索殃前方和左右逃路看住,让左云龙放手从后面进击。左云龙心领神会,配合默契,趁索殃全力应对南山皓之际,竖起枣木棒急点索殃身后一十三要紧大穴。索殃功夫再高,意志再坚,也无法承受南山皓和左云龙两大高手的前后夹攻,数招之间身后胸前几处重穴分别被二人点住,扑嗵倒于地上,判官笔失手丢开,无奈地长叹一声。 这时杜虎、巴犬等人也已把莲教索殃的手下死的死、伤得伤,全部收拾干净。 左云龙先向南山皓行礼致谢,再转身面向高台,冲着覃小贝哈哈笑道:“妹妹,你怎么也来到北岳庙这个地方?” 这句话,正是覃小贝要问左云龙呢。 ------------ 42 荒原大院T 42 荒原大院 左云龙为丐帮财宝而来。 丐帮累世财富之一半。在运输途中于安徽境内被劫。左云龙在开封临急受命,帮主夏侯罴与他立下军令状,只给了他十五日期限,这等于把左云龙逼上了绝路。 等着左云龙的似乎只有两个结局:一是负命潜走,脱离丐帮;二是届时无功而返,遭受新帮主夏侯罴的清算。 在十五天内查清真相、追回财宝,然后立功邀赏?——这是几乎不可能的事,就象用十块钱买彩票,期待中大奖一样。 左云龙偏偏中了大赏。命运、巧合,还是长期的准备与努力,只有他自己知道。 山寨在鼎盛时期,左云龙每年拨出着一笔数目很大的秘密开支,用于暗地结交、维护若干个在野在朝和江湖上的人物,一些人所知晓的有公孙三兄弟、江湖万事通梦千寻等,还有一些人,则隐密到只有左云龙一人知道,比如,打入莲教内部高层的某名骨干,便是左云龙多年前便远谋深虑布下的棋子。 丐帮财宝失窃,左云龙想到的第一个怀疑对象便是莲教,因为莲教有势力、有野心、有能力。更重要的,还有水长老——丐帮最核心领袖之一——作为他们的内应。水长老是莲教埋在丐帮内部的特大定时炸弹,但现是还不是左云龙去拆除它的最佳时候,硬上蛮干只会先把自己炸得粉碎。 来而不往非礼也,左云龙在莲教的内线很快报来情报:财宝果然是莲教所劫,指挥抢劫行动的是莲教的四大护法之一索殃,劫取之后押着财宝迅速千里大转移,已去运去了北方某地。 索殃日夜赶运,将财宝暂且埋放的地点,便是曲阳北岳庙后院,唐代旧殿废墟之下的暗室里。北岳庙的主持就是莲教一名重要骨干。 索殃布局缜密大胆,出手干净利落,行动快速隐密,整件事情可谓风雨不透、滴水不漏,堪称莲教行动史上一次几近完美的成功案例。只可惜,索殃这次遇到的对手是左云龙,博弈在各个层面激烈展开,从索殃估计不到、也根本无法堵住的某个针孔,左云龙撕开了遮在整个案子上的黑布。 左云龙带着近百名丐帮弟子,其中五十名为汪痦子所领的旋风堂手下,从河南到安徽,再由安徽一路北上。路途之中不断分派人手,追踪到在河北曲阳时,左云龙身边只剩下三十名最精干的弟子,其中包括汪痦子和旋风堂的四名弟子。 左云龙查明真象,并没有马上攻击,而是又等了两日。待莲教放松了警惕,将外围警备力量撤走,只留下化妆成庙里杂务的十几个人,才瞅准下午来人最少的时分,以多对少猝然发难。饶是如此,索殃也是个极难对付的对手,若不是南山皓突来助战,战斗恐怕还要持续许久。 左云龙将财宝尽数由地下取出,除了索殃之外,将受伤没受伤的莲教徒众全部赶入地下暗室,留下些药品食物和水,地上暗门用大石压住。趁着黄昏夜色,不及休整,用三辆马车装了财宝和点了重穴被绑牢的索殃,离开北岳庙向东疾驶。 过了曲阳县城,南山皓见左云龙还要继续向东,遂提醒覃小贝不能再与丐帮同行。路上覃小贝将王子默突然离去的事告诉了左云龙。左云龙颇为诧异,答应尽力帮助,有了消息便会马上通知。 覃小贝于路口告别,左云龙说且慢,前方不远他事先设置了一个接应点。可到那里用饭后别过。 果然前行不远离开大路,一座山丘树林后面,荒原之中有一家孤零零的农家大院,已被丐帮弟子事先占下,院中一口大锅和两排长桌上,早已备好了酒食,见左云龙等进来立马端饭上菜,即时开饭。 左云龙让手下为每人倒上一碗清酒,重任在肩,两方马上都要赶路,暂且只能薄饮一杯。南山皓为覃小贝挡住,替她代饮了一碗,左云龙也不多饶舌,呵呵与南山皓干掉,招呼覃小贝以花代酒,多多用饭,虽然大米饭大炖菜对覃小贝等人来说着实粗陋了一些。 另一桌上,杜虎大声吆喝着大家快些用饭,饭后还要通宵赶路。话未说完,忽然“呃”了一声,扶着桌子坐下。 这时院内有人大笑叫道:“倒也,倒也,全都倒也!”院里站着坐着就餐的众人,包括左云龙这一桌,几乎全都感到了身体麻木,一时皆不能动弹。 喊“倒也”的人是汪痦子,他的身后站着自己带来的旋风堂四名亲信弟子。左云龙扶桌将立却没有站起来,手指汪痦子厉声问:“汪痦子,你在搞什么鬼?” 汪痦子向前两步。对左云龙笑道:“对不起,左堂主,兄弟觉得今晚酒味太淡,于是擅作主张,往酒坛里放了两包超级蒙汗药,味道如何呀?” 左云龙大怒,厉声喝问:“大敌当前,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汪痦子笑道:“对不起,左堂主,我与你远日无怨,近日无仇,并不想与你为难,只是帮主有令,在下不得不听从命令。”夜色院中,几枝吊起火把燃得噼啪作响,也将汪痦子的脸色照得格外狰狞。 “放屁!此次出来,夏侯帮主令你完全服从我的调遣!”左云龙怒道。 汪痦子冷笑两声从怀里掏出一个半掌精制铜牌,正是可代表帮主直接行事的帮主令牌,嘴里同时说道:“左云龙,你别把我当傻子!我自带的五十个人全被你甩开,现在只剩下五名旋风堂兄弟,你早有不轨之心!幸亏夏侯帮主远见,早用提防准备。此次出来。你若无功而返,你可以活到开封受死;如果真的立了大功,夺回了财宝,嘿嘿,这里就是你的死地,明年此时就是你的祭日!”汪痦子突然变脸狠狠说道,身后五名手下随之亮出刀剑兵器。可怜左云龙和原山寨的二十几名兄弟,个个饮酒中了蒙汗药,人人不能站起运动。 “丐帮帮规,帮内兄弟绝不自残!汪痦子,你为何能下得了如此狠手?” 汪痦子摆摆头。道:“左云龙,你错就错在你太能干了,你不想想,丐帮丢了一半财富,被你随手捡回,你的脸是露大了,夏侯帮主的颜面何存?何况你本来就有篡位之心,而且还有几个堂主支持你,不除掉你,新继位的夏侯帮主位子能坐稳吗?正好拿你祭刀立威。而这寻宝之功么,自然就归到我汪痦子身上了,哈哈,帮主已许了我归云堂堂主之位,哈哈哈——” 左云龙气的两眼冒火,却站不起来。汪痦子笑声嘎然而止,他清楚左云龙,更晓得那个白胡子老头——呆会可将开封城里的欠帐一起算了——的功力厉害,不敢大意,唯恐他们运功化掉药效,便努努嘴,示意手下抄家伙动手。 事到临头,真要对同为丐帮的自家弟兄下毒手,汪痦子带来的四名旋风堂弟子退缩了,手里拿的刀剑棍棒皆垂了下来,没有一个人走向前去。 “快快动手,完事之后,每人升三极,奖黄金十两!”汪痦子见状心急,大声悬赏。 除了汪痦子五人,院里还能自由动弹的,就只剩下覃小贝了,果果虎头方才也喝了半碗水酒,皆趴在桌上不能动弹,南山皓双目紧闭似在运功。覃小贝将两手放到桌下,只要汪痦子和手下胆敢过来行凶,她袖中所藏的手驽便不会客气,五枝木箭对付五个人刚刚足够。 汪痦子见几个手下不动。气急败坏,气极反笑:“好,好,就知道你们几个是狗肉上不了桌面,关健时刻稀成一团泥。幸亏我昨日重金聘请了一位职业剑客。”说完,汪痦子啪啪拍了几下手掌,从夜中屋顶跳下一个背剑的灰衣人。 灰衣人跳到院中,就着火把光亮,覃小贝实在禁不住“呀”地叫出了声,与她对面而站的灰衣人,蓦然就是她恨得牙根发痒的范桶! 此时范桶,身份又成了被汪痦子重金雇佣的职业杀手。 汪痦子冲范桶下令:“快快动手,杀一人十两银子!” 范桶道了声好,拨出宝剑寒光一闪,长剑即如闪电出击,汪痦子双手捂住脖子,瞪大双眼,不敢相信地望着范桶,项间指缝中喷出暗红的血沫,散出浓浓的腥味。 “你,你……”没有说出第三个字,汪痦子松手倒下。 这边范桶毫不停留,动如脱兔,剑如旋风,急转身耍出几个漂亮的剑花,汪痦子四个旋风堂手下,人人被刺中要害,哼都未有一声扑嗵嗵倒下。 事出突然,除了汪痦子几个瞬间丧命,院中的人皆被震惊。覃小贝更是惊心震撼,这是她头一次见到范桶冷酷凶残的一面,也是头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见杀人。 她想呕。 范桶已拎剑过来,剑尖上滴着艳红的血滴。 他面色平静,脚步轻稳,没有理会覃小贝,甚至没有望她一眼,要紧的他必须马上解决掉了南山皓、左云龙,和满院丐帮弟子。谁到汪痦子的超级蒙汗药能管效多长时间。 他不想冒这个险。能够避免的风险他都尽量避免,这是他出道来只有成功没有失败的秘诀之一。 他还有一个秘诀,是他干爹传给他的,就四个字:厚黑手辣。 他拎着剑,直奔南山皓和左云龙而去。 覃小贝强忍恶心,桌下的握着手驽的掌心渗出了热汗。 范桶拎剑一步步逼近。带血的剑尖指向了南山皓。 刚才一直仿佛睡着的南山皓睁开了眼睛,伸开双臂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弓一下腰站了起来,双目炯炯地对着拿剑的范桶。 范桶一下呆在那里。 旁边的左云龙也双手一撑桌面站了起来。另一桌边的杜虎和其他坐在凳上、地上的二十几个丐帮弟子,全都一个个站了起来。 在摇曳火把的照亮下,一个个仿佛巨人的身影,全都向面对着范桶,慢慢围来,将他围在中心。 这简直是范桶的梦魇。 ------------ 43 以舌当剑T 43 以舌当剑 作为新帮主夏侯罴特别派来监军的人。汪痦子暗地做了许多小动作,左云龙怎么可能不加注意和防备,尤其在吃饭和饮食上,早就按排了专人暗中盯住了汪痦子等五人的一举一动。汪痦子溜进厨房,在最前排的两坛水酒里做手脚。汪痦子前脚出了厨房门,后脚就有人进去将酒换掉,并报告了左云龙。 左云龙决定将计就计,除了坐在同一桌上的覃小贝和南山皓,由杜虎暗中告知了其他所有自家兄弟。喝了两碗酒后,杜虎站起佯装被麻倒,“呃”地一声发出信号,这边左云龙对南山皓使了个眼色,只把未饮酒的覃小贝蒙在鼓里,由此引出汪痦子的彻底自我暴露。 汪痦子自揭底牌,做了充分表演,令人感到心寒和齿冷。倒是汪痦子手下四个旋风堂的弟子,念惜同帮之情,止步不忍加刃,多少让大家感回了一点暖意。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汪痦子竟然还重金雇佣了一个剑客(原以为此人是汪痦子的传信手下),结果。就是这个汪痦子自己花钱请来的杀手,最终要了汪痦子的性命,顺带连累了他的四名手下共赴黄泉。 汪痦子再坏,也是丐帮的弟子,怎么处理汪痦子是丐帮内部的事,论不到帮外的人插手。但范桶瞬间杀了汪痦子和四名旋风堂弟子,也就瞬间成为了丐帮的敌人。汪痦子是非对错先放到了一边,现在大家同仇敌忾要对付的,是持剑杀向本该麻翻在地众人的范桶。 每个人都沉默着向前,包围的圈子越缩越小,眼睛里散着冰冷与敌意的光,嘴巴和手里的武器一起沉默。 站在暴风中心点上的范桶感到了彻骨的寒意,心里将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汪痦子骂了个千百遍,太相信这哥们儿的能力,谁想到连这点小儿科的事情都办不妥,害得自己从房上直接跳进了绝境。 范桶持剑静立,眼睛却快速环视了上下四方,除了紧密的包围圈,院门、院角、墙头、屋顶全都站上了拿刀持剑虎视眈眈的丐帮弟子。更有左云龙和南山皓这两大高手——他们当中任何一个范桶都很难应付——冷冷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他知道,只要自己一句话说错,一个动作冒失,就可能立即命丧于众人乱刀乱棍之下。 范桶保持了冷静,他把剑收了起来,放入鞘中。声音清晰不带感情地说到:“丐帮叛徒,勾结外党,欲害手足,卑鄙无耻。人人得而诛之。范某不能坐视,替天行道,代诸位出手了。” 站在众人之前杜虎举刀大喝一声道:“放屁!丐帮的家事用得你管?就算汪痦子罪大恶极,他的四个手下又何至死罪?刚才大伙都没有眼瞎,你拎带血的剑过来,下一个要宰杀的就是左堂主吧?” 虽被当面揭穿,范桶脸不红神不惭,仿佛听杜虎在说一件毫不相干别人的故事,甚至微微颌了一下首,待杜虎说完,笑了笑道:“哪里哪里,范桶是他乡遇故知。”说着用手指了指覃小贝和南山皓,“那里有我妹妹和老友,不及收剑,倒履相迎是也。” 范桶突然抬出了覃小贝和南山皓,倒让杜虎迟疑了一下,不禁回头往左云龙、覃小贝这边桌上望了一眼。 覃小贝听了心里狠狠啐了一个“呸!”,明明刚才正眼都没有望自己一眼,现在偏说得有模有样,这份镇定厚黑的功夫着实让覃小贝从心眼里冒出佩服。 覃小贝亦笑道:“我师傅只和你萍水相逢见过一面吧,怎么就成了你的老友了。我虽然被你称做妹妹。也叫过你几声哥哥,只是每次见面,你都要变换幻一次身份,想不到今晚你又变身成冷血热心的杀手了,直至现在,但你到底姓氏名何,入何门中,我均一无所知,不知今晚能否对小妹坦诚相言,让我也解了存在心中很久的疑惑。” 对覃小贝的话里夹枪和撇清关系,范桶恼在心里却丝毫未显于脸上,依旧呵呵笑道:“妹子真会开玩笑,哥哥什么东西能瞒得了你,哥哥只不过有几分薄技,是个负剑于身,流浪江湖的普通剑客而已,哪有好么高深和什么背景。” 到现在他还不说实话,覃小贝心里叹一口气,虽然她最想问的就是王子默的下落,但知道即便问了,也只会得到范桶的一席鬼话。于是把气叹了出来,道:“既然如此,那就按江湖的规矩办好了。” 这句话等于给了左云龙一个明确的交待,左云龙诸事在身,无暇顾及更多,威喝了一声:“拿下!”于是院中丐帮弟子皆握紧武器,扎紧了圈子,蓄势欲上。左云龙更是虎目圆睁,盯视着范桶的一举一动。只待其稍有缝隙,自己便会扑上给其致命一击。 开战无疑以卵击石,自寻死路。范桶绝不会为一时义气和悲壮而损掉性命,主在众人跃跃欲试冲上之际,他突然冲覃小贝大叫:“朱贝儿,你难道忘了下关镇酒店夜晚,忘了寻芳不计花千里了吗?你难道此生再不想见到你的子默哥哥了吗?” 范桶最后这两声大叫精确致导、有效打击了覃小贝心里,覃小贝连忙大喊了一声:“停!”不管范桶到底是何人,在南京下关镇酒店,是他把自己从江南三大盗yin贼花千里手中解救了出来,虽然覃小贝给范桶晚上所吃的几碗白米饭买了单,但这个人情终究是欠他。现在,范桶明明白白地要她还了。更为重要的是,范桶自己忍不住先喊出了王子默的名字,覃小贝一直等的就是这个名字,真要一生再见不到王子默,这样想一想都觉得心肝会碎掉,她不能让范桶这根唯一连着王子默的线索就此断掉。 听到覃小贝的喊声,众人举起的刀剑停在空中,回首望左云龙。左云龙轻点下头,大声对范桶说:“有放直说,别婆婆妈妈。” 范桶见左云龙如此风格,也不再绕圈说哑迷。直截了当说:“放我走,我会告诉朱贝儿一个她想知道的消息。” “让他说!”覃小贝不顾一切地叫道。 范桶紧盯着左云龙的脸。左云龙明知是王子默的消息,心里早已瞬间权衡过了,无论看在覃小贝的面子,还是结拜兄弟王子默的情义,这个交易,他都必须要同范桶做的。虽然在心底,他对这个厚黑油滑的家伙绝玩一丝好感。 左云龙道:“我怎么知道你说的都是真话?” 范桶笑道:“我只能说,我将说的完全是真话。信,还是不信,都由你决定了。” “说。” “王子默现在保定府涞源城南的白石山。” “他去哪里做什么?”覃小贝急问。 “见他的父母。他的父母就在白石山。” “他父母还在吗?怎么会在白石山?”覃小贝更为困惑。 “这个,你见到了王子默可以去问他。” 范桶没有告诉覃小贝的是,在邯郸吕仙祠元辰殿,他就是拿这个消息让王子默做选择:你可以马上知道你父母的真实所在,条件是,你永远不能再和郡主朱贝儿在一起。 那一刻,王子默所有的血液都冲上了头。 看到王子默骇人的样子,范桶淡淡笑道:“我只是一个江湖收信人而已,你信也好,不信也好,这个交易做不做,都随你。” 王子默艰难地吐出了一个句:“我答应。说。” 此时范桶说完不再多说一字,背手而立,一副“我该说的都说完了,现在该你兑现承诺了”的神情。 无数个问号憋在心里冒在喉头,覃小贝恨不能一把扒到范桶的胸膛,看看他的刚才心肝是否赤诚,是不是还藏着更深的秘密,又恨不能一步跨到白石山见到王子默,看个究竟,问个究竟。 左云龙低声道:“让他走。” 杜虎跺脚扭头:“大哥!” 左云龙无言挥手,围住范桶的圈子开了一个小口,范桶内心狂跳,表情沉静地从众人怒目睽睽中走出,走到大院门口,回头再对覃小贝说:“你可以捎个话给王子默,那件事是我做的,现在我们扯平了。”说完,扭身向外快走。 一声轻微疾响,范桶反应奇快,向左低头,一根寻常筷子擦脸而过。正在心惊侥幸之余,几乎同时到来却几无声响的第二根筷子——这才是真正的攻击——直直从右耳穿过,将右耳耳垂打掉半个。范桶忍痛捂住滴血的耳朵,怒目回视,却看见南山皓正一手端着酒碗对着他,满不在乎地道:“左堂主答应,丐帮愿意放你。是你和他们的事儿。但你暗中捣鬼,累得老夫狂奔一日一夜,这笔小帐要算一算,本要留下你的舌头,看在你与小主人熟识的份上,留半个耳垂好了。快走吧,免得我喝了这碗酒再反悔。”说完,端了酒碗,仰脖灌下。 范桶心里恨极,对南山皓却又敢怒不敢言,又担心稍后南山皓或左云龙反悔,未发一语,迅速恨恨离去,出门消失在潦黑莽野之中。 “来,干了这杯,我们也要出发了。”左云龙命再燃了几支火把,将大院照得通亮。其时由大路转入小山丘之前,巴犬就带着几个绝对心腹,押着装着财宝和索殃的三辆大车继续前进,去了只有左云龙才知晓的一个秘密所在。院中所停的三辆马车,不过是遮人耳目的模式一样的三辆空车而已。后来根据索殃的交待和来自其它方面的线索,左云龙和覃小贝最终揭开了范桶的神秘面纱(下节将叙)。 道别之际,覃小贝十分担心左云龙接下的际遇,无闲人之时,左云龙明确告诉覃小贝,他可能回开封丐帮总舵,但会有备而去。而丐帮的这笔失而复得的财富,他将先为丐帮代为保留。“忍到极处,便无须再忍;多行不义,必遭自毙;得道者多助,丐帮必将再次振兴光大。”左云龙最后为自己、新帮主和丐帮未来做了预言式总结。 看到左云龙欲放手大干的热情,覃小贝一时欣慰,与他约好了现联系的方式方法,约好将密切联系,及时互助。 新月如勾,原野洪荒,一条大路分向东西南北。左云龙领着二十余名丐帮兄弟挥手作别,打马向东,呼啸而去。 覃小贝四人挥鞭向北,人不离鞍一夜快奔,天亮之时,便远远望见了层叠如幢、奇峰如林的白石山。 王子默,就在那里了。 ------------ 44 白石重逢(结局)T ------------ 44 白石重逢(结局)T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